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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白色的日光灯打在医院的走廊上,长长的走廊尽头横着一辆蓝色的手术推车,推车旁边站着三名神情焦虑的刑警,看见谢云杰大踏步走过来,大美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快步迎上来,不等谢云杰开口,就连珠似炮地介绍案情。   大美他们赶到报警人所在的小区时,是12点15分,警笛声吵醒了不少居民,陆续有窗口依次亮起灯来,有好奇的居民探出脑袋。   当大美按下B1期1座的电梯按钮时,她注意到电梯正在运行,红色的数字显示着有人乘坐电梯,正从9层到8层,7,6,5……1层。   电梯门开时,一名身材高瘦的女子穿着一套黑色衣衫走出电梯,女子留着及腰的长发,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一副韩国letsdiet的明星同款黑色防雾霾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鸭舌帽压得极低,因此几乎看不清人脸。   女子另一条腿还未跨出电梯时,两名男同事就急急忙忙挤进电梯里,大美跟在最后,歉意地对女子一笑。   双方错神而过的一刹那,大美留意到女子眼神慌乱地扫过,紧接着,女子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同事按了“9”,但大美觉得哪里不对劲。   “深更半夜的,她出门为什么还要戴着帽子?而且,咱们市里到了夏天,空气一直很好,不需要戴防霾口罩,所以我觉得不对劲儿。”   尤其是想起老李说报警人住在9楼,而电梯刚刚是从9楼下来,几乎没有犹豫,大美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按下“4”。   “师妹,你要去哪里?”   大美没有说话,随着电梯在4楼停下,大美急匆匆冲下楼梯,但楼层门口空荡荡的,除了警灯还在闪烁,楼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果那个人就是嫌疑人,那么,此刻是最佳时机,大美记得在学校里,老师上课的时候讲过的黄金72小时法则:凶案发生的24小时内,是黄金破案时间,48小时后,破案的机会降低50%,72小时后,则难度进一步提高,许多物证就此消失。   她追出了小区门口,比划着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一名黑衣女子,保安摇摇头,说小区有东西两个门,让她去西门找找。   西门保安说这段时间内没人出入,大美懊恼地一拍脑门,心想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回到9楼,两位同事已经撞开了卧室的房门,卧室的浴缸里,静静地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浴缸的水龙头还在源源不断地放着热水,热水已经溢到地面上。   女孩此刻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一名同事迅速检验了一下,皱眉说:“还有气息,赶紧打120。”   浴缸的水中,漂浮着一只15ml注射针筒,以及6小只胰岛素玻璃瓶,玻璃瓶里的胰岛素注射液已被抽空。   治疗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看着手术室门口“抢救中”的字样,谢云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问,“赵林,郭三儿,你们怎么判断?”   赵林和谢云杰是警校里的同学,两人在学校里就一同毕业,一同分配到大学城江南路的派出所,只不过,谢云杰大概是运气比较好,几个大案要案都是由他主抓,因此,毕业五年后,谢云杰已经是一分队刑侦大队长,赵林为副。   这几年,赵林协助谢云杰破了不少案,对于自己屈居谢云杰之下这件事,赵林丝毫不在意,警校的老师常说,做警察就要胆大心细,他足够心细,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胆小怕事”,只想平平安安度过,基层民警最是艰辛,常常要与最凶险的歹徒在一线搏斗。   他记得和郭三来到904门前,按响门铃,没人应声,郭三掏出一张卡鼓捣了几秒钟,打开铁门,两人破门而入。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大学城附近到类似的房子比比皆是。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房间里一片漆黑,赵林按下了玄关处的开关,两人踮着脚轻轻走进客厅,客厅里立刻传来一阵细细嗦嗦的声声,赵林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的来源,他这才注意到,靠着客厅墙壁的一面摆着一张宽屏的电脑显示器,显示器旁边摆着摄像头,粉红色的话筒和耳麦,看起来,这是做直播的设备,显示器旁边还有一只花瓶,花瓶里两株绣球花开得正盛。   而电脑显示器上的画面,正是花椒直播间,郭三凑到电脑显示器面前扫了一眼,只见弹幕上一片飞舞的评论,那些评论令人哭笑不得:   “警察来了!小七有救了!”   “这该不会是一个局吧?赵小七最近人气下滑,她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啊!”   “可是刚刚那个黑衣人,好像真的是来杀人的耶!”   “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凶案,还刚好直播被我们碰上,你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吧,白痴……”   各种各样的猜测,刷爆了直播间,看着这些弹幕,赵林和郭三心里一沉,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检查卧室,一个检查厨卫,当郭三看到卧室浴缸里的赵小七时,大喊了一声“妈呀!”,赵林匆匆赶到,随后不久,大美也回到房间。   赵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遗漏,轻声道:“看起来,这姑娘好像是自杀的。”   “但是?”谢云杰挑眉。   “但如果她是自杀,就没必要打电话报警;大美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可疑的女人,不排除有作案的可能。”   眼下是深夜,他们无法确定报案人是自杀还是他杀,那么,便只能等待,等待医生的治疗结果。   谢云杰想起赵林提到客厅里的直播,担心直播场景若在网络上传播,可能会导致人心惶惶;此外,如果这真是一桩凶杀案,警方必须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秘密追查。   赵林早已打电话给舆情监管部门的同事,监管部门动作迅速,很快便下令所有网络媒体不得传播这段视频,与此同时,从花椒直播后台保存了一份今晚报案人直播的视频留待勘察。   十几分钟后,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走出手术室,摘下手套,看着等在手术室门外的警察,主治医师叹了一口气。   “医生,里面的病人什么情况,我们能进去问话了吗?”大美急急忙忙追问。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美再次发问:“您别摇头啊,那到底病人是死是活,能开口说话了不?”   谢云杰叹息,制止大美的追问,示意到医生办公室坐下慢慢聊,看样子,病人的情形不太好。   “病人是注射了过量胰岛素引起的中毒。”   医生的第一句话就让大美再次惊呼,好在这次,她师父谢云杰不让她再开口,四个人静静听着医生的解释。   胰岛素是一项伟大的发明,能够有效降糖预防高血糖危险、减少并发症的一种药物,自从胰岛素问世以来,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正常人不需要使用胰岛素,而患有糖尿病的病人,每个患者的情况皆有不同,因而胰岛素的具体用量,根据患者的病情而有所不同。   一般情况下,一次性用量最大可达200iu的,而如果一次注射量超过400iu胰岛素,就会导致病人昏迷、抽搐。如果超过太多,则会引起低血糖,继而出现低血糖的各系统症状,包括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的症状和体征。主要表现为饥饿、眩晕、苍白、软弱和出汗、心前区不适,口唇颜面、四肢麻木,头晕头痛。   换而言之,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注射超过1毫升的胰岛素,就有可能影响到中枢神经系统,影响脑细胞,当发生不可逆性破坏时,甚至会发生脑休克、昏迷等症状。   如果剂量再大点,又没有进行及时抢救,会导致死亡。   “那,她超量了多少?”   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你们带过来的那6只胰岛素注射液,是万邦医药生产的,每2支是一盒,为400iu。那6支注射液瓶子都空了,如果都注射了,那么,就是1200iu……”   “那,会怎么样?”   这次,主治医师沉默良久,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死了?”大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才刚刚毕业分配到江南路派出所,入职不到3个月,以往她常常嚷嚷着没有大案要案一显身手,这次终于碰上了一个凶杀案,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   医生摇摇头,说病人暂时情况还不稳定,仍旧在深度休克中,需要留院观察,24小时内,应该会有结果。   只是,不知道那结果,是好还是坏。   “如果一个病人,她刚打完胰岛素就泡热水澡,会怎么样?”谢云杰盯着主治医师的双眼问道。   “胰岛素吸收会加快,糖尿病患者极易出现低血糖。而如果本身没有患病,则低血糖引起的一系列副作用会加重,乃至死亡……”   “假设有一个病人是糖尿病患者,医院会给病人配备胰岛素注射液,让病人自行带回家注射吗?”   “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医生沉吟道,“有些病人学不会自己打针,就要来医院根据实际情况来打,另外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要坐长途飞机出行等等,凭病历可以提前开药的,自己打胰岛素针,所以,糖尿病人是有可能获得胰岛素针,但是……如果真是糖尿病人,自己会非常清楚剂量,除非……存心自杀。”   “明白了。”谢云杰点点头,右手轻轻拨弄耳垂,侧目对大美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调查凶杀案吗?这桩案子,可以申请作为刑事案件立案侦查了。”   ——新书发布,希望大家喜欢,微博@孟婆在修行   新书发布,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读者群,群号425012301。另外大家记得下载app阅读,据说在手机上阅读,章节是错乱的,下载app才正常,么么哒~   这是一部关于悬疑推理言情的故事,在现实世界里,有凶案,有罪恶,也有光明和美好,这是我写这部故事的初衷。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所有的阴影背后,必然有光。   同样,所有罪恶到了最后,唯有爱能化解这一切。   在我抑郁症的那两年,我翻阅了大量心理学相关资料,渐渐觉得,人性,就在神性与兽性之间。我希望在那些罪恶背后,人们还能看到信仰和光芒,这是人性之善,亦是人间美好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理由,也是这个故事最初的信念,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和故事里的人物~~ 第2章时尚女魔头   海华市K11艺术中心坐落于寸土寸金的CBD中心,总共5层楼的商业中心里,不但有各类奢侈品商家,也售卖艺术品、偶尔还有小众的艺术品展览,相对中高端商场而言,商品价格极其昂贵,人气难免寂寥,没那么嘈杂,这正合穆锦溪的意愿,工作之余,她常爱来k11闲逛。   每次闲逛,自然少不了一番大扫荡,尽管那些印着logo的、价格昂贵的衣服鞋子包包,大多都堆在她家200平米的储物间里,有时候也会被她随手塞给助理马兰,但是,女人购物最大的乐趣,不就是付款那一瞬间的占有欲么。   马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双手拎满购物盒,穆锦溪把雷朋镜往下拨到鼻子上,撇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白长了这一身的膘,这点东西都拎不动?给你的健身卡,你是不是从没去过?”   马兰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害自己每天都得加班到凌晨,还有空去健身房?   但她可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脸上堆出真诚笑容:“老板,我拎得动,放心哈。”   “难道你以为你拎不动,我会帮你不成?”穆锦溪嗤之以鼻,转身走进一旁的百达斐丽手表店,“两个月内,瘦到100斤,不然,你会被开除。”   WTF?这也算工作任务?   变态!老巫婆!神经病!!   马兰强忍住满腹怒火和委屈,微笑应承。   要不是冲着丰厚的试用期薪水,要不是为了贴补还在上大学的弟弟,还有……要不是为了学习她那出神入化的催眠术,我好端端一姑娘为什么要受这种闲气?   马兰第一百次幻想着,把手头所有东西都砸在老板脑门上,转身高傲地说“老娘不干了!”的解恨场景。   然而,也只能幻想一下而已,毕竟,她这位年轻的女老板太有钱了。   表行的销售员都是人精,一看到是常客穆锦溪,齐齐露出比见到亲人还要亲切温暖的笑容,穿得西装笔挺的销售经理立刻精神抖擞地上前接待金主爸爸……哦不,穆锦溪。   穆锦溪是百达斐丽的忠实拥趸,几乎每个季度都要来买一款手表,初次陪她买表时,天价手表令马兰咂舌,暗暗盘算了一下,只怕抵得上自己一家人好几年的生活费,于是越发坚定了要做一名心理医生的念头:穆锦溪能有今日这般花钱如流水的派头,自然是因为她声名远播,那些名流巨贾,谁还没点烦恼事,他们提前大半年预约Miss.Mu,只为与她相谈一下午,为了这几个小时,他们挥金如土、一掷千金,出手阔绰至极。   而每每走出穆锦溪的咨询室后,马兰亲眼看见那些名流巨贾,来时面目沮丧,离开时一个个都神采奕奕。她知道穆锦溪催眠术厉害,但厉害至此,即便是传说中的妖术,也不外乎如是了吧?   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获得穆锦溪的信任,能得到她倾囊相授,成为她这般厉害的心理医生,继而拥有巨额财富呢?   马兰坐在蓝色的丝绒沙发上歇息,店员为她泡来特制的手工咖啡,她轻声道谢,旋即想起老板说过,跟着她穆锦溪就是“鸡犬升天”,在外面要时刻记住态度,不能低声下气,便又挺了挺胸脯,只是,环顾四周,这店里的气氛实在是令她很不自在。   “上个月我订的5327R玫瑰金,还没到货吗?”穆锦溪从怀里取出自己的经典怀表,丢给店员做售后清洁服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销售经理。   销售经理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正安排店员为穆锦溪挑选腕表试戴,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穆小姐,实在抱歉的很,5327R现在很多地区都缺货,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催过总部,3个月内一定能到货,到货了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穆锦溪微微蹙眉,不悦转身,冷淡道:“那行,怀表清洗完了送到我办公室吧。”   销售经理察言观色,想到可能失去这位大金主,顿时喊住穆锦溪:“穆小姐,店里有一款现货……您,愿不愿意试试?”   穆锦溪转过身,挑眉看向销售经理。   销售经理额上冒冷汗,陪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几个月前,有一位客人预定了这款,但是上周货到以后,他来店里试戴过,他好像不是很喜欢,说两周内决定要不要来取……您看,您如果不介意对方试戴过,我跟对方沟通一下,看对方是否愿意让您先取,好吗?”   “不介意。”穆锦溪答得干脆利落,微笑着对销售经理说:“把表拿来,我试一下。”   穆锦溪试戴了一下,很满意地抬起皓腕,问马兰:“很衬我那只lv的经典款旅行包,堪称完美,对吧?”   马兰还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lv旅行包的模样,穆锦溪又自言自语道:“忘了你这个二货没有丝毫时尚鉴赏力。行了,刷卡吧。”   马兰在心中第一百零一次诅咒老板快点破产,脸上却微笑着答应,赶紧从包里掏出穆锦溪的钱包,准备付款。   销售经理:“穆小姐,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和那位顾客联系。”   穆锦溪轻轻颔首,坐到马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店员双手捧来研磨的手工咖啡,穆锦溪刚泯了一口,就“呸”地一声,把咖啡吐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毫不留情地批评起来:“你们家的咖啡怎么还是一点没改进,这是给人喝的吗?马兰,你说呢?”   那我不是人吗?马兰决定装傻,她闻着咖啡香甜的味道,懵懵懂懂的点头:“我觉得很好喝啊。”   穆锦溪叹息,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还得跟着我多磨练几年才行。”   几年?马兰表情凝固,穆锦溪却露出闲适的笑容,问她:“昨天让你整理的韩先生的资料,都看出什么来了?”   马兰立刻收敛起表情,面容严肃地掰着手指头:“第一,他有躁郁症,表现为易怒、易狂躁、易悲伤,情绪难以自控,经常高谈阔论,但很明显语速跟不上大脑,说话漫无边际;第二,他有被害妄想症,表现为他总是疑神疑鬼,总怀疑有人要暗杀他,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哪里来那么多暗杀,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吧。综上所述,我觉得他……”   “抱歉,穆小姐,那位先生不太愿意转让,他说要等到月底才决定是否购买。”销售经理走过来,手里握着手机,抱歉地打断马兰的对话。   马兰一脸愠怒地瞪着销售经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自家老板难得地流露出亲自指教的意思,却被这个蠢货销售经理给打断了。   “马兰,你这样,会得躁郁症的。”穆锦溪一脸慈爱地捏了捏马兰的脸颊,接着发现马兰很是生气,知道自己的助理情绪处于崩溃边缘,不由得露出恶作剧的笑意:“还有,你以上说的,全错。”   “不可能!”马兰瞪大了双眼,怒气冲冲地盯着穆锦溪:“既然我说错了,那他到底是什么症状?”   穆锦溪呵呵一笑,指了指销售经理的手机,对马兰眨了眨眼,说:“诺,别说我没给你创造机会啊,你如果能搞定那个买不起手表又不愿意放手的穷鬼,姑奶奶今天就给你上一堂课。”   马兰跃跃欲试,看看销售经理,又看向穆锦溪,大声问道:“老板,你说话算数?”   穆锦溪佯装生气,板起脸孔来:“我骗过你吗?小丫头,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能不能搞定那家伙吧,穷鬼,是最难缠的。”   马兰早已跳起身来,从销售经理手中抢过手机,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这么多人作证呢!”   “先生,您好,我很想买下这块手表,是因为,因为……”   马兰眼睛一转,看到穆锦溪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知道这大概是女疯子考验自己的第一题,手心不由得微微沁出汗水来。   她想起来女疯子曾经说过,催眠分为很多种,与普通人想象不一样的是,催眠既可以发生在封闭的空间内,令催眠对象进入深度睡梦中,也可以是在一个人清醒的时候给他催眠,例如那些诈骗老年人的骗子,其实就算得上是催眠的一种。   当然,这种催眠是最难的。   让一个清醒的人心甘情愿被催眠,除非这个人自愿配合,让他看到有利可图。   而一个人若是主动牺牲利益,除非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而这,通常是……精神上更大的愉悦。   想到这里,马兰有了主意,她的声音里带了楚楚可怜的意味,诉说着一名家道中落的年轻女孩,为了讨母亲欢心,如何勤恳地打工,辛辛苦苦积攒了一年多的收入,再加上多年来的私房钱,打算给母亲买下这款手表,作为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   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可信,马兰的叙述里,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出身豪门,但是父亲在去年的金融风暴中被抓了,而母亲习惯了优渥的生活,特别喜欢百达斐丽的手表,她希望用这款手表表达自己对母亲的孝心,同时,也要证明自己有了赚钱养家的能力。   “先生,您能否体谅一个女儿想要孝顺母亲的心情?如果您能把这块手表转让给我,我会非常感激您……”   为了代入到这个杜撰出来的“孝顺女儿”角色里,马兰想起自己的母亲,多年来没日没夜的操劳,才把她和弟弟最终送进大学,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能过上好日子,可自己暂时还不能照顾母亲,想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柔弱的凄楚之意。   电话那头的人很有修养地沉默聆听着,直到这时,对方才微笑着说:“小姐,您的要求听起来,还真是……很道德绑架呢。”   马兰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识破了,她脸红又懊恼地看向穆锦溪,始作俑者却是淡定从容地微笑以对。   马兰正要解释,却听见电话那头继而道:“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作为回报,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马兰听着对方提出奇怪的要求,愣了几秒钟。   直到对方再三催促,马兰才微微红了脸,局促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又说了几句,马兰就将手机交还给销售经理,小声道:“那位先生答应了。”   销售经理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走到一旁与那头的顾客商议着什么。   穆锦溪盯着马兰微红的脸庞,打趣问道:“怎么了?对方怎么答应你了,难道是像霸道总裁电视剧里那样狗血,要你陪睡一晚上,才肯转让手表给我?”   马兰摇头。   “那对方干嘛要你的手机号码?”穆锦溪笑问。   马兰依旧摇头,脸上也带着疑惑:“我不知道,那人说,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穆锦溪站起身,呵呵一笑:“说不定过段时间,你要感谢我给你牵线做媒呢。”说着,拿着卡走向柜台。   马兰红了脸,深深的低下头去。   穆锦溪刷了卡,戴上玫瑰金的手表,爱不释手,十分满意地扭头对马兰道:“走吧,回办公室,我兑现承诺,给你讲一讲韩先生的案例。”   马兰开心极了,拎起堆了一地的各色购物盒,屁颠屁颠跟在穆锦溪身后,店员温柔的目送她们离开。   然而就是这时候,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到百达斐丽店门口,马兰心下正诧异警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办公,就见一只银晃晃的手铐“咔嚓”一声,,扣上了她的女魔头老板、穆锦溪刚刚戴着玫瑰金腕表的那只手上,而那只手的主人,正十分满意地举起皓腕欣赏着新宠。   一个俏丽的女警员,寒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说:“穆锦溪女士,您涉嫌一桩杀人案,请跟我走一趟。” 未知救赎   病房门再次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这次是赵招娣。   她气得浑身颤抖,抖着手里那一沓资料,愤愤不平地说医生不给办理出院手续,可是医生又说小七的病很难康复,这是什么意思,又不给治病,还要继续住院,这不是故意想让人住院多花冤枉钱吗?   意识到谢云杰为首的几名警察脸色古怪地打量着自己,赵招娣似乎才意识到气氛有些奇怪,于是抱怨地声音也越说越低。   谢云杰打量着眼前穿着工人装扮的女子,明白过来这个大概才是赵小七的姐姐,不由得耐心地解释说,小七的案子正在调查之中,暂时不建议出院。   赵招娣似乎很畏惧警察,但她仍然小声嘀咕着,说如果不出院的话一天住院治疗的费用就要3000多块,医生建议再住院观察一个多星期,那就是两万多块钱的费用,谁来出?你们警察局能出吗?   谢云杰没有说话,,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8000多块钱。   “医药费我来出吧。”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穆锦溪与先前那名出现在病房里的长发女子对视一眼,长发女子微微一笑,像是在对锦溪解释似的,说这笔钱理应我们自己出,接着她看向赵招娣,说妹妹的病要紧,既然医生说现在出院很危险,那就先住院,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先垫就行了。   赵招娣本想拒绝,但看了病床上的妹妹一眼,最终因为担心妹妹的病情而把拒绝的话语吞回肚子里,只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停地低声道谢,说这次你又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欠的太多太多了,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赵招娣拍着胸脯恨不得鞠躬尽瘁。   女子微笑着摆摆手说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把缴费单给我,我去前台缴费,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女子最后拍拍赵招娣的肩膀,与谢云杰他们打过招呼离开。   病房里重归寂静,谢云杰向赵招娣提出,警方需要调查小七的人际关系,希望招娣能够尽量配合。   招娣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却小声地表示抗议,说她已经知道妹妹送进医院前后的事情,但她不认为妹妹会和什么凶杀案牵扯到一起,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决定自杀而已,如果家属要放弃追查,警方能不能放弃调查?   谢云杰挑了挑眉,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会有这样拒绝警察调查的家属呢?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工,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下意识地就追问道,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你在哪里?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免严肃了些。   招娣茫然抬头说,在工厂里加班上夜班,怎么了?   谢云杰问有没有人能作证?   招娣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姜涛已经怒不可遏地回答说我明白警察先生您查案心切,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病人的亲姐姐,难道还会谋害亲妹妹不成?而且昨天晚上她就在工厂里上夜班,我可以为她作证。   “你是她什么人?夫妻之间的证词是否采信,要取决于我们的调查。”大美也怒了,这人居然敢出言顶撞自己的师父。   “我们不是夫妻……我,我是她同事,而且我们工厂很多夜班的工友都能给她作证。”姜涛忽然脸红。   “当事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无法公诉的时候,公诉机关有权进行调查,任何人触犯刑法,都会受到刑罚。即便是被害人不想追究,也只能作为一个可以从轻处罚的依据,而不代表不查不罚!所以,你不能代替你妹妹做决定说放弃追究!”大美用十分严肃的态度对招娣说。   大美眯起眼睛,瞪着招娣:“而且,你知道如果你妹妹存心自杀,用胰岛素给自己注射过量,导致中毒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而死亡,这中间要经历多少非人的折磨和痛苦吗?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医生!一般人是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自杀的!并且,你妹妹有自杀的理由吗?”   大美希望招娣明白,赵小七自杀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因为这种自杀的死法太痛苦了,只有家属认定病人是被杀害的,才会自愿配合调查。   但她没想到,招娣虽然很畏惧警察,但此时却似乎积攒了巨大的勇气,抬头望着她,小声地解释说,妹妹有抑郁症,过去的一年里,妹妹曾经反复跟她透露过寻死的念头。   谢云杰诧异地看向穆锦溪,后者轻轻朝他点头。   谢云杰随机追问:“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自杀,大多数厌世者,必然有其缘由。   如果赵小七真有一个厌世的理由,那么,结合其家人的态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招娣想了想,说不知道,妹妹自从上了大学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古怪,哪怕从她工作的工厂到妹妹的大学,坐公交车再转乘地铁只要两个多小时,但是这一年来,她和妹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平常妹妹也不怎么和她联络,她给妹妹打电话、发短信,妹妹经常不回复。   说到最后,招娣自嘲地说,也许她是嫌我丢人吧,毕竟她是有着美好前途的大学生,而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这么说来,你妹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还有她的生活状况,你也不是很熟悉?”谢云杰盯着她的眸子问道。   招娣叹了一口气说是的,而且妹妹不但不跟自己联系,自从她上了高中之后,和父母的联系也很少,寒暑假都在外面打工不回家,除了过年在家呆几天,在家的时候和父母也没什么话可说,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妹妹了。   “你和你妹妹平时很少联系,一年见几次?”   招娣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这个学期她开学的时候,我去学校送被褥给她,就那一次。”   “你们平时几乎没有打电话联系?”   “嗯。”   “既然你们很少联系,那么,过去一年你妹妹经常透露出自杀的想法,你是怎么知道的?”谢云杰步步紧逼。   招娣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惊慌,她的脸涨得通红,说:“警官,我没有说谎,那次开学的时候我见到妹妹,她就瘦了很多……中午在他们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吃的很少,我让她多吃一点,她很不耐烦的说她都不想活了,还吃那么多做什么。”   “除了这一次,还有其他时候说过吗?”   招娣咬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也许,可能,在电话里也提到过。   “既然你知道妹妹不想活了,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你没有试图开解你妹妹吗?”   招娣摇摇头,很无奈的说,妹妹是大学生,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从妹妹上了高中开始,就基本上不怎么正眼瞧她,她们姐妹俩很生疏,她更是不知道如何开解妹妹。   看来从招娣身上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她一口咬定自己的妹妹是自杀,不愿意警察深入调查的态度,却又令人生疑。   穆锦溪踮着脚尖,试图从这位姐姐的言行中揣测一二,气氛陷入了古怪的静默中。   便在这时,大美突然啊的尖叫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大美指着先前那个女子走出去的病房门,就好像那女子依然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似的,脸色惨白地说:“我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赵小七楼下的电梯门口,我看到的那个长发女人像谁!”   “谁?”   “就是刚刚那个女人!”   谢云杰的脸色阴沉起来,盯着招娣,仿佛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办。   招娣一脸茫然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人?”   “在你妹妹遇害之前的几分钟内,有一个女人从她家里面走出来,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虽然看不到脸,但那个背影,和刚才你的那个朋友极其相似!”   室内针落可闻,所有人都被大美这番话惊呆了。   “在我刚刚看见她背影的一瞬间,就觉得非常相似,我刚刚一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现在我想起来了……赵林,郭三,你们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我们在电梯里,下楼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和我们擦肩而过,我还下去追她来着!背影,身高,发型,气质,都跟她非常相似!”   她这么一说,郭三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你好像一直在包庇她……她到底是什么人?”大美为自己的发现而轻轻颤抖起来。   “不可能!欣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就算有人要害小七,也绝对不可能是她!”招娣一脸警惕地说,十分维护她称之为欣姐的女人。   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似乎比起她昏迷不醒的妹妹,她更在意这个欣姐的处境。   谢云杰不由得紧皱眉头说,“希望你能够配合警方的调查,我们的监控视频里面有录像,也有照片,如果你不能配合,我们自己也会找到她,但是那时候的问话,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了。”   “她真的不是那种人!”   招娣急得都快要哭了,上前一把抓住谢云杰的衣袖,楚楚可怜的哀求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不能让你去冒犯她!”   穆锦溪挑了挑眉,冷声问道:“是有多大的恩情,大到你不愿意让警方去调查她,难道你是心虚?”   在她锐利的目光逼视下,招娣心慌意乱,她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和警方一起出现的,便也以为锦溪是警察,之前锦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提出的问题,让她心乱如麻。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欣姐对我们有多好!”   招娣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她说,这个叫做李欣的女人,原本是她大姐的大学同学,曾经和她大姐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她大姐去世以后,李欣因为同情她们一家人孤苦无依,便主动承担起照顾他们一家兄弟姐妹的重任,甚至小七之所以能够上大学,也是因为李欣的资助。   “如果没有欣姐,我们一家六个女娃,除了我和老三老四只念到初中,老五、老六还有小七上大学,全部都由李欣资助的!”   “你们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坏人吗?如果她要伤害小七,又何必资助小七上大学呢?”   招娣翻来覆去地讲了许多关于李欣照顾她们家人的细节,在她的讲述里,李欣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热心助人而且很念旧的人,说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对你们家人那么好?会不会是因为愧疚?”锦溪本是无意地一问,但招娣急了,她恨不得指天发誓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为什么不信世界上就有好人的存在。   “你这人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冤枉别人怀疑别人?!”哪怕知道她可能是警察,招娣也不客气了,看来在她心中,李欣的分量很重。   锦溪不为所动,“所以,这个叫李欣的女人,对你们一家那么好,是在你大姐去世之后吗?那你大姐因为什么而去世,能说说吗?”   招娣真的急了,她忽然说:“这跟我大姐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欣姐不是那样的人!”   锦溪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缓和了语气说:“你别担心,我们只是做一个初步的筛查,你说的这些信息我们需要核实,如果她真是你说的这么善良的人,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而且,你这样故意不给她的联系方式,没准反而害她背上嫌疑,也许她昨晚也有不在场证明呢?你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姜涛在一旁轻轻向招娣点头,示意她别再和警方起冲突,招娣想了想,觉得这位女警察说的也有道理,李欣肯定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让警察查一下,尽快洗清嫌疑也好,便将李欣的电话给了锦溪。   谢云杰很快作出判断:“赵林,大美,你们俩分别去调查赵小七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有没有欠过大学生贷款之类的;郭三,你带人去昨晚的现场拍照,取证,盯着物证科;我和锦溪去会一会这位李欣。”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招娣忽然弱弱的说,“我妹妹真的不可能是自杀吗?”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赵小七昏迷不醒,在她昏迷前曾经打电话报警,说有人要杀她;她的亲姐姐,却几次三番地想要把妹妹现在躺在这里的原因定性为自杀,这不得不令人生疑,谢云杰转身,看着她,定定的说,你如果没有什么理由,还是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就是……直觉,小七有糖尿病,因为经常来医院看病开药不方便,两年前她就学会自己注射了,她一个月去医院取一次的药,如果她有心……那么自己把这些药量存起来,自己给自己注射呢……我只是问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招娣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在那位民警的目光注视下,她快要说不下去了。   然而,她是真的不想让警方掺合进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反正妹妹现在已经成为植物人了,就算调查出真相,那又怎样,并不能令妹妹恢复健康,不是吗? 第3章我可以相信你吗   恒丰大厦28楼,“溪语心理会所”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穆锦溪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奶白色的单人布艺沙发里,整个人都散发出强烈的“姑奶奶很不爽,你们最好给姑奶奶一个合理解释”的气场来。   几名刑警坐在她面前宽大的L型黑白相间沙发上,局促不安地彼此对视着,除了带头的那名中年刑警面色还算沉稳。   马兰心下惴惴不安地给几位刑警倒了茶水,回忆起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幕,再次暗叹自己的老板真是个女魔头,大怪物!   当时,对面这位年轻的女刑警把手铐铐到了穆锦溪手腕上,若是寻常人,骤然面临这番变故,只怕不被吓傻,也要惶恐一番吧。   而她的女老板穆锦溪,却只是轻轻挑眉,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抬起手腕欣赏着手铐,自言自语说道:“如果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并且有证据,恐怕这会儿就不只是一个手铐这么简单了,对吗,警察先生?”   她转了一圈,目光盯牢一行人中,为首的年轻男警察,那人目光沉了沉,并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要我配合调查,作为公民,接受你们的询问。”   穆锦溪眉眼扫过几名警察,从他们的神色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测,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把手铐在女刑警面前晃了晃,“或许,你们平时经常用这招吓唬普通老百姓,接受你们的调查吧?”   “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大脑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为了保护自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没有犯法,也就无事;若是做贼心虚,则会露出马脚,你们就会趁机抓住把柄乘胜追击,对吗?”   年轻女刑警露出惊讶神色,一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那表情让穆锦溪身旁的马兰叹息,就这样,居然还想吓唬自己的老板,这警察也太嫩了点,尤其是那年轻女刑警,让老板抓住了弱点而不自知。   “但你们今天惹错人了。我穆锦溪是守法公民,绝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更不可能牵连到什么杀人案里面!”   穆锦溪一步步逼近年轻女刑警,眼神带了锐利之色:“若是有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地方,只要你们好好说话,作为公民,我肯定配合。但你们无缘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毁我清誉,我需要你们公开道歉,要不然……”   穆锦溪嫣然一笑,眼神冰冷:“小心我的律师告你诽谤罪哦。”   年轻女刑警吓得倒退一步,结结巴巴说:“但……但是你……你是最后一个见到赵小七的人!”   听见“赵小七”的名字,穆锦溪脸色有几分古怪,她敛起笑容问道:“小七怎么了?”   为首的警察,正是刑侦大队队长谢云杰,而那个被穆锦溪刁难的年轻女警察,正是他的徒弟大美。   此刻,谢云杰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角色,不动声色上前替下大美,沉声道:“昨天晚上11:50分,我们接到一个年轻女孩报案,说有人要杀她,我们核实了她的身份,名叫赵小七。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拨打警方电话之外,最后一个和她通话的人,是你。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钟,你在哪里?请配合调查。”   穆锦溪脸色有些难看,她万万没料到,是自己的咨询者出事了。   助理马兰跟了她半年,从未见过老板形容失色的时刻,她甚至经常幻想,老板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这天下午,她终于见到了老板呆若木鸡的模样,原来,老板也是人,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让马兰心下有几分高兴,她走上前,担忧地问穆锦溪:“老板,上周五不是小七最后一次接受咨询吗,您不是说她已经彻底没事儿了,怎么会……”   “闭嘴!”穆锦溪狠狠瞪了她一眼,马兰吓得倒退一步。   “我也很想知道赵小七为什么会……死。”   说出“死”这个字时,穆锦溪特意加重了语气,她盯着大美,神情无比复杂。   谢云杰与大美交换了一个眼神,谢云杰轻轻摇头,这意味着,他基本上已经将穆锦溪排除在“嫌疑人”的名单内。   但作为最后一个与赵小七沟通过的人,警方仍然有必要按例问话,比如,昨天晚上10点半到10点45分,穆锦溪与赵小七那15分钟的通话内容是什么。   穆锦溪也想知道赵小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低头思考几秒钟后,便借口公共场合不便详聊,愿意提供更多信息,就带了这几个警察,回到自己的事务所。   然而,回到事务所后,面对谢云杰的疑问,穆锦溪的反应却让人很窝火。   她闭上眼睛,身体往后陷入沙发里,仿佛老僧入定般陷入回忆。   “喂喂,我们队长问你话呢!”大美等了几分钟,不耐烦地敲了敲面前的玻璃茶几。   穆锦溪恍若未觉。   谢云杰咳嗽一声,穆锦溪睁开双眸,定定注视着他,面无表情地摊手:“抱歉,根据《医生病患保密协议》的规定,我有义务为我的咨询者赵小七保密,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们在电话里聊了些什么。”   “你!”大美愤怒起身,指着穆锦溪:“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人都被害了,你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我们说的!”   穆锦溪淡淡扫过大美,目光落在谢云杰身上:“她是我的来访者,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我们的保密协议期限,是永久。”   “我看你不是在为她保密,是在为你自己狡辩!”   大美怒气冲冲,虽然队长的意思是这个女心理医师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可能性,但她急于找到突破口,那么,那一通15分钟的通话内容就显得尤为重要。   尤其是,这个女心理医师坚决不肯透露通话内容,这就更加诡异了,而师父没有阻止自己质问,意味着默许。   “赵小七上个月才刚刚年满18岁,是海华大学美术系大一新生,她本来有大好前程,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家人养育之恩,就这么被人杀害了!”   “所以?”穆锦溪挑眉看她,不为所动。   “所以?!”大美拖长了音调,十分激动地质问:“你是冷血动物吗?我们正在调查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而你,是最后一个和她通话的人,你却不配合我们调查,我有理由怀疑,你跟她的遇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穆锦溪笑了。   “你居然还笑!”大美气急败坏,扭头对谢云杰说:“队长,这个女人没心没肺,我们把她抓回去审讯一番,说不定就能审出真相——她不是心理医生吗,我听说心理医生可以远程催眠、精神操控杀人!没准她就是凶手!”   谢云杰一双深沉的目光盯牢穆锦溪。   穆锦溪扑哧一声轻笑:“姑娘,我是笑你的大脑结构太过简单,你这么武断就推断出我是凶手?你这么鲁莽,是急着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好早点转正吗?”   “呃!”大美瞪圆了双眼,心里愤愤不安地想着,你怎么知道我是实习生。   谢云杰干咳一声,替自己的徒弟解围,说我知道根据医护保密协议,我们无权过问你们的通话内容,但是既然赵小七现在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申辩了,你作为她的心理医师,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如果穆小姐不愿配合,那么我们就先不打扰了。不过,如果有需要,当案件进行到某个必需的条件下,我们也许会申请强制调查令,到时候请您务必配合。   谢云杰说着起身准备走。   “慢着。”   穆锦溪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马兰研磨的手工咖啡,头也没抬地说:“赵小七没死,对吧?”   谢云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猜测着她这句话的意图。   穆锦溪在第一次提到赵小七为什么会死的时候,刻意强调了“死”,她注意到大美的神情很惶惑,随后,大美屡次提到小七不能开口,却没有提到小七死亡。   而最终让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的,则是谢云杰那句“赵小七现在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申辩了。”既然是“现在”,那意味着什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片刻后,谢云杰再次坐下,脸色铁青地问穆锦溪:“我们没有向外界透露出她还活着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如果有必要,我也会为你们警方保密,我只想知道,小七那孩子……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这次,谢云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医生说,她脑部神经系统受到不可逆转性损伤,她陷入昏厥已经超过10个小时,如果超过12个小时……那么,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吗?”穆锦溪的目光变了变,她眉头深锁,仿佛犹豫着要不要对眼前这位警察如实相告。   她的表现,看在几位警察眼里,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有线头”,大美咬咬牙,再次提醒她“公安机关有调查取证的权力,只要是办案需要,任何单位、个人都必须无条件配合,否则就是一种包疪行为与防害公务行为,穆小姐,请您想好了再说话!”   穆锦溪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说,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你们,都出去!”谢云杰皱眉吩咐,大美还想再说什么,被赵林拖了出去。   “我可以相信你吗?”穆锦溪深深地看着谢云杰。   “我叫谢云杰,今年28岁,身高182,体重136,是海华市海滨新区江南路派出所刑侦大队队长,我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女朋友,从警6年来,一共破获一级刑事案件13起,普通刑事案件一共是……”   穆锦溪无声地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自白:“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谢云杰:“你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协助调查。”   “嗯……你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欺负过女同学?”穆锦溪恶趣味地问道。   谢云杰一脸凝重地思考起来。   穆锦溪笑了,没有再犹豫,领着谢云杰,走到了里面的来访者谈话室。   谈话室是完全封闭的,为了保护来访者的隐私,谈话室的隔音效果极好,里面除了一张奶白色的沙发,一张巨大的镜子,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   30分钟后,谢云杰和穆锦溪一前一后走出谈话室,穆锦溪吩咐马兰,取消接下来的预约,双倍赔偿给来访者。   等候在会客室的大美,发现师父居然带着这个女人,说要一起去一趟医院,不由得万分讶异。 第4章无法开口的植物人   机器声轰隆作响,一排排白炽灯把黑夜照得犹如白昼,赵招娣揉着有些酸痛的双眼,仔细打扫自己负责的打孔机床,机床工作了一晚上,现在有些发烫,她拿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机床几乎发亮,陈年的机油是不可能擦掉的,厂里的同事经常嘲笑她,把机床当成自己睡觉的床一样呵护,赵招娣只是笑,从不解释,一边笑一边拿扫帚扫干净散落在四周地面上的金属丝,确保周围的地面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腰来,拍了拍围裙上的尘土,去洗手间排队等着洗手。   几个男工友看见她,笑嘻嘻地说:“喂,那个新来的,你媳妇儿来了。”   赵招娣立刻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新来的二车间的车间主任姜涛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才来第一天,女工友就打听出他还单身,有人热心地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笑咪咪的说不用,他要自己找个中意的。   没过几天,就传出姜主任中意赵招娣的说法,他经常有意无意地围绕着赵招娣的机床打转,有一次还特别贴心地提示她,手不要离机器太近,小心轧伤了手,这不是废话么,金属车间的工人,哪个没接受过岗前培训,不明白安全操作守则。   赵招娣听说这个传闻之后,每次见到他总要脸红,这也难怪,她今年已经25岁了,在她乡下老家,这个年龄的女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却至今都没谈过朋友。   姜涛却很不乐意听到这样的传闻,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他脸色铁青,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吼道:“都给我少说两句!不说话能憋死你不?!”   那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孩立刻噤声,被吓坏了。   赵招娣的脸更红了。   姜涛对她歉意一笑:“他们胡说八道的,你不要在意啊。”   赵招娣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胡说八道啊,难怪你这么生气,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鼻子很酸涩,好在这时轮到她洗手了,她用洗手液使劲洗手,反复冲了十几遍,仿佛要冲洗掉什么一般,后面的女工友小声催她快一点,她这才关掉水龙头,侧身走进女洗手间里。   可能是因为上了一个晚上的夜班,起身的时候,招娣觉得有些眩晕,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让她迅速闭上双眼,一只手扶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出了卫生间,她走到车间靠窗边的一排小柜子里,把玻璃杯子里剩下的小半杯温水喝完,又从包里取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剥了油纸皮,塞进嘴里含着。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掏出手机接电话。   挂了电话,赵招娣神情恍惚,就连旁边有人跟她说话,她都没听到,直到一双手在她眼前上下晃了晃,她这才注意到,姜涛一脸关切地问她:“招娣,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摇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没事”,背上包,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走出车间,姜涛注意到她没有往女工宿舍的方向走,而是往工厂大门口的方向走去,姜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   这间工厂位于郊区,厂里面提供宿舍,因此,除了周末,平时工人外出都要凭条子,赵招娣当然没有领导批的条子,她跟守卫处的保安争吵起来,姜涛听到她说“生病了……要去医院……”,但保安还是不放人。   姜涛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卫处,对保安说是自己批的假,让保安放行,保安最怕担责任,既然新来的车间主任主动担保,保安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铁门缓缓打开,赵招娣迈步往外走,或许是心神不宁,她一个趔趄差点摔跤,一双手从身后扶住她,姜涛眉头深锁,毅然决定陪她一起去医院。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赵招娣默默地在手机上查询到第二人民医院的公交车路线,要转乘3次公交车,大概2个半小时才能到达,一路上,她面无血色。   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在第二人民医院对面下了车,姜涛让她在路边等一会儿,他去路旁包子铺买了四个肉包子,两盒牛奶,分成两份,一份递给赵招娣。   赵招娣接过包子,这才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心事,浑然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而姜涛也只是默默跟着她。   吃了一个包子,赵招娣把剩下的那个包子换给姜涛,说自己吃不下了,姜涛几次开口想让她多吃点,但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又不忍开口。   他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对她打击很大的事情。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他们找到了内分泌科,走到某个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病房门口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位民警,赵招娣看见民警的时候,脚步明显放缓了。   其中一名民警看见她,迎上来问你就是赵招娣吗,是赵小七的姐姐吧?   赵招娣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转头看向姜涛,后者鼓励地看着她,她这才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小七的姐姐,是你们给我打的电话吗?我妹妹怎么了?   民警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小七现在昏迷不醒,具体的原因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听到这句话,招娣急了,有些慌张地抓住那名民警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问我妹妹怎么还招惹上警察了呢?是她做了什么事儿吗?我替我妹妹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们不要抓她好不好。   民警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但看着她穿着工厂女工的衣服,也就理解了,他们身上的这一身制服,会让很多普通老百姓望而生畏。那民警有些同情地说,你先去看看病人,我去给你把主治医生叫来,好让你了解你妹妹的情况。   他们推开门进去,看见病床上躺着的赵小七。   赵小七此刻昏迷不醒,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腕上吊着营养液,看起来没有受到外伤,旁边摆了一台心电图机器。   招娣看不懂心电图机器上面那些复杂的线路,她坐在妹妹病床前,默默地坐了5分钟,握着妹妹的手什么也没说,眼眶却红了。   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走进来,手里拿着病情通知书和手术通知书,问她是不是病人家属,问明了两人之间的亲属关系,医生将通知书以及缴费通知单等资料递给她,让招娣签字。   招娣注意到有一张住院费用结算清单,再看看缴费通知,招娣签字的手颤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医生,妹妹到底生了什么病,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医生沉吟着没有开口,招娣忽然抓住医生的衣袖,赤红着眼睛说,自己家里很穷,肯定没有那么多的钱能支撑妹妹的住院费用和治疗,她希望医生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妹妹的病情到底如何,在医院继续住院下去,会不会有好转?   姜涛有些不忍心,小声说如果你缺钱,我可以借钱给你,先让妹妹好好住院治疗吧。   “你闭嘴,谁需要你的钱!”刚刚还柔柔弱弱的招娣,忽然发狠对他吼起来,一旁的主治医生吓了一跳。   片刻之后,医生才十分为难地说,看目前的情形,病人应该是陷入深度昏迷状态,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众所周知,植物人在医学上,至今是无解的。   那么,继续留在医院里,或是回家并无什么区别。   但医生建议再住院观察治疗一周,毕竟,目前的心电图依然无法100%确定已经成为植物人,胰岛素中毒之后昏迷几天再醒来的情况也是有的。   离开的时候,医生再三嘱咐,一定要尽快缴清之前的欠费,才能进行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   招娣颓然坐下,呆呆地坐了十多分钟,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当谢云杰一行人开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接到了医院驻守民警的电话,听了几句,谢云杰就变了脸,沉声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阻止赵小七的家属带她出院,我们很快就到医院。”   看着穆锦溪疑惑的眼神,谢云杰解释说,赵小七在医院里住院治疗的手续费用,必须交情,同时医院也必须通知家属,警方根据赵小七在学校里填写的紧急联系人,通知了她的姐姐赵招娣。   但没有想到,眼下赵招娣却在医院里不顾主治医师的强烈反对,坚持要替赵小七办理出院手续。   警车飞驰,15分钟后,他们匆匆赶到病房。   谢云杰大掌猛然推开病房门,大踏步走进去,穆锦溪紧随其后,两人只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从背影看上去,女子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及腰,银色连衣裙衬得身材性感而不失高雅,听见背后一连串的脚步声,女子转过身来。   只见她五官线条柔和,双眸明亮却不摄人,谈不上多漂亮,但却温柔得像水一样,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所谓的风韵,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吧。   看到并肩而立的穆锦希和谢云杰,以及谢云杰身后的一干人等,女子的脸上泛起一抹惊奇,似乎在问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就是赵招娣?赵小七的姐姐是吧?赵小七可能是被人谋杀的,这是一桩蓄意谋杀案,警方正在立案侦查,而且医生还没有明确下达通知书确认你妹妹成了植物人,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没钱付治疗费,你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让你妹妹出院?”   谢云杰一双锐利的眼神紧紧锁住女子的脸庞,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有时候,家人之间因为矛盾发生的凶杀案不在少数,这位姐姐的行动过于异常,他不得不怀疑。   女子苦笑,轻声解释说,我不是小七的姐姐。   谢云杰一愣,扫向一旁驻守医院的民警。   民警立刻上前,低声解释说,赵小七的姐姐去医生办公室纠缠主治医师,想要办理出院手续,医生不同意,眼前这位,是她姐姐招娣的朋友。   谢云杰嘴巴张成o字型,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是……”   “没关系……”女子转过身去,轻轻俯身,小心翼翼地抚顺小七额头处散乱的刘海,动作很轻,好像怕惊扰到了昏迷的小七。   “我虽然不是她的亲姐姐,但这么多年照看下来,也跟亲姐无异了。唉,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女子叹了口气说道。   看着她的动作,大美只觉得这个人非常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她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   ------------------- 第5章一个热心的好人   病房门再次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这次是赵招娣。   她气得浑身颤抖,抖着手里那一沓资料,愤愤不平地说医生不给办理出院手续,可是医生又说小七的病很难康复,这是什么意思,又不给治病,还要继续住院,这不是故意想让人住院多花冤枉钱吗?   意识到谢云杰为首的几名警察脸色古怪地打量着自己,赵招娣似乎才意识到气氛有些奇怪,于是抱怨地声音也越说越低。   谢云杰打量着眼前穿着工人装扮的女子,明白过来这个大概才是赵小七的姐姐,不由得耐心地解释说,小七的案子正在调查之中,暂时不建议出院。   赵招娣似乎很畏惧警察,但她仍然小声嘀咕着,说如果不出院的话一天住院治疗的费用就要3000多块,医生建议再住院观察一个多星期,那就是两万多块钱的费用,谁来出?你们警察局能出吗?   谢云杰没有说话,,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8000多块钱。   “医药费我来出吧。”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穆锦溪与先前那名出现在病房里的长发女子对视一眼,长发女子微微一笑,像是在对锦溪解释似的,说这笔钱理应我们自己出,接着她看向赵招娣,说妹妹的病要紧,既然医生说现在出院很危险,那就先住院,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先垫就行了。   赵招娣本想拒绝,但看了病床上的妹妹一眼,最终因为担心妹妹的病情而把拒绝的话语吞回肚子里,只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停地低声道谢,说这次你又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欠的太多太多了,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赵招娣拍着胸脯恨不得鞠躬尽瘁。   女子微笑着摆摆手说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把缴费单给我,我去前台缴费,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女子最后拍拍赵招娣的肩膀,与谢云杰他们打过招呼离开。   病房里重归寂静,谢云杰向赵招娣提出,警方需要调查小七的人际关系,希望招娣能够尽量配合。   招娣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却小声地表示抗议,说她已经知道妹妹送进医院前后的事情,但她不认为妹妹会和什么凶杀案牵扯到一起,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决定自杀而已,如果家属要放弃追查,警方能不能放弃调查?   谢云杰挑了挑眉,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会有这样拒绝警察调查的家属呢?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工,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下意识地就追问道,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你在哪里?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免严肃了些。   招娣茫然抬头说,在工厂里加班上夜班,怎么了?   谢云杰问有没有人能作证?   招娣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姜涛已经怒不可遏地回答说我明白警察先生您查案心切,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病人的亲姐姐,难道还会谋害亲妹妹不成?而且昨天晚上她就在工厂里上夜班,我可以为她作证。   “你是她什么人?夫妻之间的证词是否采信,要取决于我们的调查。”大美也怒了,这人居然敢出言顶撞自己的师父。   “我们不是夫妻……我,我是她同事,而且我们工厂很多夜班的工友都能给她作证。”姜涛忽然脸红。   “当事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无法公诉的时候,公诉机关有权进行调查,任何人触犯刑法,都会受到刑罚。即便是被害人不想追究,也只能作为一个可以从轻处罚的依据,而不代表不查不罚!所以,你不能代替你妹妹做决定说放弃追究!”大美用十分严肃的态度对招娣说。   大美眯起眼睛,瞪着招娣:“而且,你知道如果你妹妹存心自杀,用胰岛素给自己注射过量,导致中毒引起一系列并发症而死亡,这中间要经历多少非人的折磨和痛苦吗?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医生!一般人是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自杀的!并且,你妹妹有自杀的理由吗?”   大美希望招娣明白,赵小七自杀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因为这种自杀的死法太痛苦了,只有家属认定病人是被杀害的,才会自愿配合调查。   但她没想到,招娣虽然很畏惧警察,但此时却似乎积攒了巨大的勇气,抬头望着她,小声地解释说,妹妹有抑郁症,过去的一年里,妹妹曾经反复跟她透露过寻死的念头。   谢云杰诧异地看向穆锦溪,后者轻轻朝他点头。   谢云杰随机追问:“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自杀,大多数厌世者,必然有其缘由。   如果赵小七真有一个厌世的理由,那么,结合其家人的态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招娣想了想,说不知道,妹妹自从上了大学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古怪,哪怕从她工作的工厂到妹妹的大学,坐公交车再转乘地铁只要两个多小时,但是这一年来,她和妹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平常妹妹也不怎么和她联络,她给妹妹打电话、发短信,妹妹经常不回复。   说到最后,招娣自嘲地说,也许她是嫌我丢人吧,毕竟她是有着美好前途的大学生,而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这么说来,你妹妹在学校的人际关系,还有她的生活状况,你也不是很熟悉?”谢云杰盯着她的眸子问道。   招娣叹了一口气说是的,而且妹妹不但不跟自己联系,自从她上了高中之后,和父母的联系也很少,寒暑假都在外面打工不回家,除了过年在家呆几天,在家的时候和父母也没什么话可说,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妹妹了。   “你和你妹妹平时很少联系,一年见几次?”   招娣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这个学期她开学的时候,我去学校送被褥给她,就那一次。”   “你们平时几乎没有打电话联系?”   “嗯。”   “既然你们很少联系,那么,过去一年你妹妹经常透露出自杀的想法,你是怎么知道的?”谢云杰步步紧逼。   招娣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惊慌,她的脸涨得通红,说:“警官,我没有说谎,那次开学的时候我见到妹妹,她就瘦了很多……中午在他们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吃的很少,我让她多吃一点,她很不耐烦的说她都不想活了,还吃那么多做什么。”   “除了这一次,还有其他时候说过吗?”   招娣咬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也许,可能,在电话里也提到过。   “既然你知道妹妹不想活了,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你没有试图开解你妹妹吗?”   招娣摇摇头,很无奈的说,妹妹是大学生,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从妹妹上了高中开始,就基本上不怎么正眼瞧她,她们姐妹俩很生疏,她更是不知道如何开解妹妹。   看来从招娣身上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她一口咬定自己的妹妹是自杀,不愿意警察深入调查的态度,却又令人生疑。   穆锦溪踮着脚尖,试图从这位姐姐的言行中揣测一二,气氛陷入了古怪的静默中。   便在这时,大美突然啊的尖叫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大美指着先前那个女子走出去的病房门,就好像那女子依然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似的,脸色惨白地说:“我终于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赵小七楼下的电梯门口,我看到的那个长发女人像谁!”   “谁?”   “就是刚刚那个女人!”   谢云杰的脸色阴沉起来,盯着招娣,仿佛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办。   招娣一脸茫然地问:“你们在说什么人?”   “在你妹妹遇害之前的几分钟内,有一个女人从她家里面走出来,我们已经调取了监控,虽然看不到脸,但那个背影,和刚才你的那个朋友极其相似!”   室内针落可闻,所有人都被大美这番话惊呆了。   “在我刚刚看见她背影的一瞬间,就觉得非常相似,我刚刚一直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现在我想起来了……赵林,郭三,你们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我们在电梯里,下楼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和我们擦肩而过,我还下去追她来着!背影,身高,发型,气质,都跟她非常相似!”   她这么一说,郭三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你好像一直在包庇她……她到底是什么人?”大美为自己的发现而轻轻颤抖起来。   “不可能!欣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就算有人要害小七,也绝对不可能是她!”招娣一脸警惕地说,十分维护她称之为欣姐的女人。   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实在是异于常人,似乎比起她昏迷不醒的妹妹,她更在意这个欣姐的处境。   谢云杰不由得紧皱眉头说,“希望你能够配合警方的调查,我们的监控视频里面有录像,也有照片,如果你不能配合,我们自己也会找到她,但是那时候的问话,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了。”   “她真的不是那种人!”   招娣急得都快要哭了,上前一把抓住谢云杰的衣袖,楚楚可怜的哀求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不能让你去冒犯她!”   穆锦溪挑了挑眉,冷声问道:“是有多大的恩情,大到你不愿意让警方去调查她,难道你是心虚?”   在她锐利的目光逼视下,招娣心慌意乱,她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和警方一起出现的,便也以为锦溪是警察,之前锦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提出的问题,让她心乱如麻。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欣姐对我们有多好!”   招娣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她说,这个叫做李欣的女人,原本是她大姐的大学同学,曾经和她大姐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她大姐去世以后,李欣因为同情她们一家人孤苦无依,便主动承担起照顾他们一家兄弟姐妹的重任,甚至小七之所以能够上大学,也是因为李欣的资助。   “如果没有欣姐,我们一家六个女娃,除了我和老三老四只念到初中,老五、老六还有小七上大学,全部都由李欣资助的!”   “你们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坏人吗?如果她要伤害小七,又何必资助小七上大学呢?”   招娣翻来覆去地讲了许多关于李欣照顾她们家人的细节,在她的讲述里,李欣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热心助人而且很念旧的人,说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对你们家人那么好?会不会是因为愧疚?”锦溪本是无意地一问,但招娣急了,她恨不得指天发誓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为什么不信世界上就有好人的存在。   “你这人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冤枉别人怀疑别人?!”哪怕知道她可能是警察,招娣也不客气了,看来在她心中,李欣的分量很重。   锦溪不为所动,“所以,这个叫李欣的女人,对你们一家那么好,是在你大姐去世之后吗?那你大姐因为什么而去世,能说说吗?”   招娣真的急了,她忽然说:“这跟我大姐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欣姐不是那样的人!”   锦溪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缓和了语气说:“你别担心,我们只是做一个初步的筛查,你说的这些信息我们需要核实,如果她真是你说的这么善良的人,我们保证,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而且,你这样故意不给她的联系方式,没准反而害她背上嫌疑,也许她昨晚也有不在场证明呢?你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姜涛在一旁轻轻向招娣点头,示意她别再和警方起冲突,招娣想了想,觉得这位女警察说的也有道理,李欣肯定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让警察查一下,尽快洗清嫌疑也好,便将李欣的电话给了锦溪。   谢云杰很快作出判断:“赵林,大美,你们俩分别去调查赵小七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有没有欠过大学生贷款之类的;郭三,你带人去昨晚的现场拍照,取证,盯着物证科;我和锦溪去会一会这位李欣。”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招娣忽然弱弱的说,“我妹妹真的不可能是自杀吗?”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赵小七昏迷不醒,在她昏迷前曾经打电话报警,说有人要杀她;她的亲姐姐,却几次三番地想要把妹妹现在躺在这里的原因定性为自杀,这不得不令人生疑,谢云杰转身,看着她,定定的说,你如果没有什么理由,还是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就是……直觉,小七有糖尿病,因为经常来医院看病开药不方便,两年前她就学会自己注射了,她一个月去医院取一次的药,如果她有心……那么自己把这些药量存起来,自己给自己注射呢……我只是问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招娣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在那位民警的目光注视下,她快要说不下去了。   然而,她是真的不想让警方掺合进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反正妹妹现在已经成为植物人了,就算调查出真相,那又怎样,并不能令妹妹恢复健康,不是吗? 第6章世上最美的诗   下午4点半,离幼儿园放学还有半个小时,新概念幼儿园门口已经聚起了乌压压一大片家长,家长们围堵在幼儿园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发出嗡嗡嗡的嘈杂议论声,刘原良气喘吁吁地挤入人群中,试图离大门更近一点。   一个胖阿姨尖着嗓门大声问道:“哎哎哎挤什么挤啊你!没看我们排着队呢嘛!”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了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盯着刘原良。   刘原良歉意地笑笑,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大班几点钟放学。”   “5点钟才放学呐,你急什么呀?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连孩子几点钟放学都不知道,平时从来不接孩子放学吧?”胖阿姨怪声怪气地说。   刘原良连连点头,胖阿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转过头和旁边相熟的中年大妈小声嘀咕着,有些男人啊就是从来都不顾老婆孩子,听说过一个词语没,叫丧偶式育儿,女人嫁了这种男人特别倒霉,就跟老公死了一样凄凉,所以说小姑娘婚前一定要擦亮眼睛选好老公,又问那中年大妈家里的外甥女嫁出去没,说自家侄子那是要事业有事业,又会心疼人,哪里像有些男人。   胖阿姨白了刘原良一眼,周围的家长看着刘原良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味道,刘原良在心内叹息,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但作为一名资深社会新闻记者,或者说一名前资深社会版新闻人士,他非常明白跟这种中老年阿姨有理说不清,只得在人群的x光目光扫射下,讪讪挤出来。   看看手机的时间,距离放学还有20多分钟,他在路旁抽了一支烟,想着要不要订个西餐厅,待会儿接到童童,请童童和她妈一起搓一顿,想到这里他取出手机,打开银行app查看卡里余额,余额显示还有2563.5元,后天马上要交房租2000,这点钱实在是不够花,但想着一个星期只能见到女儿一次,他咬咬牙,用美团在附近订了绿茵阁的家庭套餐,当然,付款的时候他没忘记选择信用卡买单。   正准备把手机塞进兜里,一抬头,他看到马路对面,一名交警正在贴罚单,眼看着就快要贴到他车上了,刘原良挥舞着手机大声叫了几声,对面没听见,他慌忙把烟屁股摁在垃圾桶上面碾熄,再把烟屁股扔进垃圾桶里,顾不上红绿灯,看看左右没车,大踏步迈向马路对面,往自己停在马路对面那辆灰色二手奥拓走去,一边大声喊道“哎哎我接孩子呢,车里有人,别贴了!”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名交警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把罚单贴在雨刷上,扬长而去。   “喂喂,你给我回来!”刘原良急了,撕下罚单就就往前冲,转身的时候,手里的手机不小心撞到车前头,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这下刘原良再顾不上追交警了,心痛地蹲下来捡起手机,哎呦哎呦地叫起来,“怎么又碎了!哎哟幸好只是碎了屏幕,我的小祖宗求你可千万别坏了,哥现在可没钱修理你!”   刘原良自言自语拾起手机,心痛地在裤子边上擦了擦,拿起来吹了口气,小心翼翼按下指纹识别,还好,手机还能使用,只是屏幕碎得犹如蜘蛛网。   “晦气!”他呸了一口气,赶紧去花呗买个碎屏险,等过几天碎屏险生效了再去换手机屏幕吧,前两次屏幕坏了,他都是用碎屏险去维修的。   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熟练的打开支付宝找到碎屏险,点击购买。   这辆车是他离婚后买的,方便平时跑新闻,奥拓本就快被淘汰了,二手车更是便宜,好在这辆车的前主人是个家庭主妇,使用很爱惜,开了六年也没什么磕磕碰碰,连车带车牌只要8000多块,刘原良当时觉得捡到宝了,现在开起来,始终觉得不如原来那辆荣威顺手,但也只能将就着,想着有钱了第一时间就要换新车。   看着手里的罚单,刘原良愁眉苦脸,现在看起来,很快,他连这辆二手车都养不起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要不要再去把这辆车变卖了?   可这本来就是二手车,再变卖,又能卖几个钱?   刘原良忽然一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他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就狼狈成了这样!   拳头砸在汽车喇叭上,发出“滴滴——”声,把刘原良自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见经过车前的行人探究的眼神,他忽然颓败地叹了口气,夏天的骄阳烤得汽车内散发出热乎乎的皮革味道,屁股底下如同坐着一团火,他正要打开车载空调时,手停在半空中,蓦然想起来,空调已经坏了,他还没来得及去修。   或者说是没钱去修。   自从离婚后,他的生活似乎就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起先是连续犯了几个小错误,截稿日前没来得及交稿子,导致连续两周他的板块开天窗,这本不是什么大错,报社里人人都难免遇到这样的时刻,但可恨的是他那个女上司是个更年期的女人,处处看他不顺眼,在例会上狠狠地将他批评一番。   他那段时间正因为景琛闹离婚,心里很是烦躁,脾气也就不免得暴躁了些,在例会上跟老女人吵起来,结果被人事的同事温馨提醒说社里要改版,要跟上网络新媒体时代,因此传统发行部门要裁员,而他,很不幸的就赶上了第一批裁员名单。   然后没过几天,景琛就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他面前,他正苦于无法跟景琛开口说自己被裁了,看到离婚协议书,两人大吵一架,从晚饭吵到凌晨,最后由吵架升级为动手打架,当然,他没落到什么好,景琛向来不肯吃亏,两人都受了伤,但景琛报了警,说他先动手进行家暴。   民警敲门而入的时候,他还是懵的,直到民警训他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新闻记者,怎么也算上半个知识分子,怎么能动手打女人呢。   他忙不迭解释说自己没有家暴,但民警显然听多了这样的狡辩,非但没有搭理他,还恶狠狠警告了几句,就让他在一个通知书上签字。   他稀里糊涂就签了字。   再然后,稀里糊涂就被景琛告上法院,景琛说,你要是不离婚,我就跟你没完,你现在有了家暴的行为记录通知书,上了法庭也是要离婚的,到时候童童不可能判给你,现在离婚,房子我可以留给你,存款给我就行。   刘原良愕然,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两天一夜,出来时胡子拉碴,景琛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挥拳头,蹿到卧室房门反锁,打电话报警了。   小小的童童在客厅抱着他大腿,哭得人肝肠寸断,她说,爸爸,你不要再打妈妈了。   刘原良忽然就没有了坚持的动力,他这才知道,景琛这回是铁了心要离婚,不是闹着玩的。   景琛的电话在这时响起,电话铃声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来景琛怒不可遏的斥责声:“刘原良你怎么回事?你行不行啊你?难得我今天加班让你帮忙接一下孩子,你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童童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她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别的孩子都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在门口,孩子都快哭了你知不知道?”   刘原良如梦初醒,赶紧拉开车门,一溜小跑去马路对面的幼儿园,一边对景琛说我就在车里,忘记时间了,这就去接童童,你听我解释……景琛啪地挂断了电话。   刘原良懊恼不已,拍着自己脑门,他是怎么了,怎么能忘记接孩子的时间呢!   一路小跑到幼儿园门口,只见铁门里面,就只有童童一个人,她可怜巴巴的睁大眼睛,眼神里是满满的渴望。   别的小朋友早都被家长接走了,她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一名保安站在一旁看护着她。   看着爸爸跑过来,小小的人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喊道:“爸爸!”   “哎!”铁门打开,刘原良心都软了,赶紧蹲下身去,一把将童童抱起来,皱成一团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爸爸,你来晚了,妈妈会不会骂你呀?”童童在爸爸怀里,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看着他问道。   刘原良心下一酸,小小的女儿都知道心疼自己,为何景琛总是对自己恶声恶气?他在女儿脸上吧唧吧唧狠狠亲了两口,说没事,爸爸早就习惯了,爸爸订了绿茵阁,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西餐好不好?   “哦耶!好呀,谢谢爸爸,我爱你!”童童笑得格外灿烂,拍起小小的手掌说,那我们赶紧去吧,我肚子都快饿成一张纸啦。   刘原良哈哈大笑,没有纠正女儿的比喻句不恰当,一手举着女儿,一边等着红绿灯,这回等到绿灯亮起,他才慢悠悠抱着女儿往车里走,期间童童说自己可以下来走路,他不肯放手,说爸爸喜欢抱着你,让爸爸多抱一会儿,小小的人儿乖巧地嗯了一声。   把女儿放进后排坐位上,怕女儿嫌热,他拿出事先在网上买好的冰垫子,给女儿坐好,然后回到驾驶席,扭头对童童说,忍一会儿,爸爸车子开起来就不热咯。   童童嗯了一声,开心地拍着爸爸的驾驶席椅子后背说,我喜欢爸爸的车,不喜欢叔叔的车。   刘原良一边开车,一边问为什么,童童说爸爸的车能开车窗兜风,叔叔的车不让开车窗,妈妈总是说不安全,最多只给开天窗,还不让把头伸出去,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就是喜欢把头伸出去感受凉爽的风啊。   刘原良心中复杂难言,他知道童童口中那位叔叔,是离婚后景琛的现任男朋友,他远远见过两次,那家伙开的是奔驰顶配的车,自然比他这辆破车好上无数倍,但听到女儿这句话,又心酸又欣慰。但不忘叮嘱女儿说,无论坐什么车,都不能把头伸出去,那是很危险的行为,你要听妈妈的话,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女儿反驳说,才不是呢,爸爸和妈妈都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特别特别特别爱爸爸和妈妈,小人儿一叠声说了好几个特别,刘原良作为中文系博士,自然知道女儿这句话是个病句,可这一刻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诗词。 第7章最爱的人,最厌憎的人,是同一个   刘原良牵着童童的手,一边往绿茵阁走,一边给景琛打电话,说他已经接到女儿,定了绿茵阁的晚餐,问景琛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饭?   景琛火冒三丈地吼起来,她说刘原良你抽的什么疯,我和童童他爸约好了带童童去吃海鲜,她说姓刘的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作主张,不跟我提前沟通就擅自做主,你个王八蛋!   隔着电话,刘原良都能感受到景琛的火爆脾气,他苦笑着说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汇报吗,你能来吗?   “我不去!你自己吃!”景琛准备挂电话。   刘原良僵在原地。   手掌心痒痒的,他低头,注意到女儿正在挠他的手掌心,小小的人儿仰着脸说:“爸爸,让我和妈妈说话。”   “你等一会儿,童童要跟你说话。”   刘原良把电话交给女儿,不知道女儿要说什么,童童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跟你,还有爸爸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景琛大概是拒绝了童童,童童小脸上的期待变为失落,她把电话还给刘原良,刘原良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沉默片刻后,景琛说我不来,你自己带女儿吃,下次你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不让你见女儿了。   刘原良无奈苦笑,按理说都离婚一年多了,景琛对自己的态度却还是凶神恶煞,最开始他还曾抱着幻想,觉得景琛至少拿他当“自己人”,直到后来看见景琛现任男朋友,他才死了心,确信景琛只不过是对他习惯性没好脾气。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两人走上阶梯,服务员礼貌地迎上来,微笑着问“先生您好,请问几位?有没有预定?”   刘原良报上名字,说自己预定了家庭套餐,他低头看看女儿,苦笑说:“不过,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要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吗?”   靠窗的位置视角好,但都是情侣位置,现在景琛不来,他倒是可以和小情人面对面坐了,服务员把他们带到靠窗的一桌,他把美团订餐二维码出示给服务员,又叮嘱服务员给自己和女儿倒两杯热水,直到这时,他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女儿。   童童的长相遗传了她妈妈的优点,皮肤白白嫩嫩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看着人的时候能让人心都软了,穿着一套粉嫩的nike运动服,更加衬托得如同粉雕玉砌,宛如童话里的小公主。   刘原良苦笑,看来不得不承认,景琛当时要离婚的决定是对的,童童身上那一套nike的运动服,就不是他能给女儿买得起的。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他应该感谢那位黄先生,是他给自己的妻女提供了温暖舒适的家庭生活,让妻女不至于跟着自己惶恐度日。   就在这时,景琛打来电话,问在哪一家的绿茵阁,说男朋友临时加班不能陪她吃饭,她打算过来。   十多分钟后,刘原良透过玻璃窗外,看到景琛骑着电动车停在楼下,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身材依然婀娜,气质依旧出众,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背影,也勾勒起刘原良深深的怀恋之情,他怀念抱着那具身体时的温暖和舒适。   只是,那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景琛风风火火地上楼,一眼扫到刘原良,刘原良和女儿已经换到一个四人桌的位置上。   她小碎步快跑过来,坐到刘原良对面,上下瞥他一眼,开口就问道:“找到工作了?”   刘原良尴尬地转过头,说还没有,不过快了,一个朋友正在准备搞一个艺术杂志,他还没说完,景琛就打断他说什么艺术不艺术的,你先问清楚工资,别总是被人忽悠,能拿到工资的才是靠谱的工作,最好是体制内的。   那种熟悉的厌恶感又上来了,刘原良闭上眼睛沉吟,两人间过去无数次的矛盾,都是由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引起的,景琛总觉得他不够脚踏实地,而他嫌景琛不懂得风花雪月,两人的矛盾冰冻三尺,难以调和。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也就不再闲聊,专注于就童童上学的事情偶尔聊几句,景琛说现在幼升小竞争非常激烈,很多家长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已经搞定了小学,而她托关系找了护士长帮忙,目前最有希望的也就是本区排名第二的小学,但那所小学农民工特别多,她不希望孩子去那里上学,让刘原良也找找关系。   刘原谅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难道农民工的孩子都不上学吗?总不至于童童毕业了上不了小学吧。   看着他敷衍的模样,景琛的怒火蹭地一下上来了,她顾不上这里是饭店,大声道:“刘原良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事找事?是不是觉得我瞎操心?你以为幼升小那么容易是不是?你要是能给女儿找到个好学校,那也算你这个当爹的对得起童童了!”   感受到周遭的视线,刘原良顿觉没面子,小声安抚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景琛哼了一声,想说我知道你就这点能耐,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默默地和女儿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刘原良轻声问你怎么没开车,骑个电动车多不安全。   景琛说那辆荣威撞坏了,这两天送去4s店维修。   刘原良紧张起来:“怎么撞坏了?你没事吧?”   景琛翻了个白眼,说是借给她弟弟,结果弟弟开车撞了护栏,还好没撞到人。   虽然知道景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但刘原谅想了想,还是叮嘱说你以后离你那个弟弟远一点吧,时间长了黄先生也会心生嫌隙。   出乎意外的,这次景琛倒是没有怼他,只是嗯了一声,气氛算是恢复了和平。   童童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见两个大人脸色都缓和了些,就说起幼儿园一些趣事,逗得妈妈不时发出哈哈大笑。   一顿饭吃到最后,刘原良恋恋不舍,只觉得这是连日来最美好的时刻了,但再美好的时刻也会走到尽头。   吃完饭走出绿茵阁时,刘原良提出送童童回家,景琛说不用了,黄先生的车停在路口等他们,电动车她明天再回来取。   刘原良又提出,下个星期想要让女儿去自己租的房子里住两天,童童期盼地望着景琛,景琛没好气地说你租的那屋子乱得能住人吗?不是我不让童童跟你一起过,你先买了房子再说吧。   目送景琛牵着童童离开,童童转过身说“爸爸再见!”,刘原良也依依不舍地朝女儿挥挥手。   离婚时,虽说景琛提出房子留给他,可是考虑到那房子离童童的幼儿园很近,为了方便女儿上学,刘原良把房子和车子都留给他们母女俩,不多的几万块钱存款则归了他。   那时他还期待着,尽快找到新工作,努力赚钱存钱,再买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然后多抽时间陪陪孩子,这样的生活既自由,又不用承担太多责任,本以为会又幸福感。   一年过去,工作依旧没有着落,而复婚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至于独自生活的自由快乐,也早就被无尽的孤独感所取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存点钱买个房子养老的,走到那辆奥拓车前,刘原良想着。   只是,到哪里能弄到首付的这一大笔钱呢?   车开到小区门口,刘原良才想起家里的泡面快没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本想去超市搬一箱泡面,对比了价格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买了十几袋泡面拎着走出来,这样是为了每天都能尝到新鲜口味,他这样安慰自己。   都说否极泰来,生活已经坏成这样了,老天爷还能对他再坏一点吗?   他忽然想起网上那个段子,当你以为生活已经跌到谷底时,生活会告诉你,你还可以跌得更低。   原来那不是段子,是生活啊。   不,不,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刘原良有些慌乱地想起“宇宙吸引力法则”,待业的这一年,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看,据一本身心灵的书上说,宇宙间是有吸引力的,如果你相信美好的事情会发生,那么,美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美好的事情不是没发生,她只是还没来,或者,美好的事情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这样想。   刘原谅没想到,美好的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当天深夜,他正坐在电脑前,刷着自己的微博,抖着腿,忽然想到好几天没打开邮箱了,上周投出去的简历也许有回信了呢。   简历没有回信。   他有些失望,准备关掉邮箱。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封奇怪的陌生邮件。   他点开了邮件。   这是一封触目惊心的邮件。   在这封邮件里,他看到了一个弱势的生命,一个花季女孩,陷入了生命的绝望之中,她苦苦挣扎,努力地想要走出阴影和绝望,她长期求助于一名心理医生,将一线生机交到了心理医生的手里。   可是,这个可怜的姑娘,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心理医生非但没有帮助她,而且,在这位可恶的心理医生眼里,姑娘只不过是她众多来访者中的一员,换而言之,只不过是她赚钱的一个“客户”,一门生意而已。   刘原良并没有感到奇怪,世间万物都是如此,都有它的价格和价值,这名心理医生据说是从国外留学归来,是资深心理医师,如果一个人花数十年的时间研究自己的专业,投入时间投入精力终有所获,并且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别人,那么收费高昂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原良自认为自己并不盲目仇富。   可是,这位心理医师该死的地方在于,她已然如此有钱了,不应该为了赚钱毫无底线地掠夺他人的希望,要知道,对于她来说,那个可怜的女孩只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客户而已,可是,对于那个女孩而言,这位心理医生却是她仅有的一线生机啊!   可是,听听,这位心理医师对这个女孩说了什么?   这封电子邮件里有一段录音附件,刘原良点开音频,印象里传出一段对话。   女孩说:锦溪姐姐,我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好累好累,我活得太痛苦了,我想杀了我自己。   那位名叫穆锦溪的著名女心理医师声音里带着一抹不耐烦: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你可以试着死一死。   在这封邮件的最后,这位匿名寄件人说,这位女心理医生害死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最终尝试自杀,如果你能帮我曝光这件事情,我愿意给你20万作为对你拔刀相助的感谢费。   看着那个女孩躺在医院病床上虚弱的照片,刘原良异常愤怒,握着鼠标的青禁毕露。   而他的视线扫到这封信的最后,寄件人说,我知道你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一个正直善良的记者,过去你曾经报道过许多行业的黑暗内幕,不畏强权曝光过几个有关部门的贪腐现象,你无偿帮助过许多人,这一次,我也希望你能够站出来,伸出援手,帮助那个可怜的女孩,帮帮那些心理医师的客户,认清她的真实面目,认清她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除了赚钱,她没有任何底线,这样的人不配为心理医师,甚至不配为人。   这人还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相信你不会被她收买,而我给您的这笔感谢费,纯粹是因为欣赏您的为人,我认为您的付出,远远不止这些,但在您走访调查的过程中,一定会产生不少费用,这笔钱希望您不要拒绝。   如果有意,请回复。   刘原良注意到,这封信的寄件人邮箱,是一个海外账户。   他犹豫了片刻,点击了回信。 第8章外科医师的手术刀与心理医师的话语   作为一名心理医师,职业道德与人文关怀是至关重要的。   来找你的每一个人,都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你又怎么能如此恣意妄为,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呢?   这样的人,是不配为心理医师的。   如果说外科医师的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那么,当握刀的外科医师心术不正时,会发生什么?   是的,没错,大家都知道那个答案,“医疗事故”,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是蓄意谋杀。   如果一个外科医师不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而是漠视生命,又有谁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样的外科医师手术刀下?   同样,对于心理医师而言,她们的一句话,就是外科医师的手术刀。   能救人,也能杀人。   若是一名心理医师对于自己的来访者毫无怜悯之心,而仅仅盘算着自己的利益,为了能多收咨询费用,就罔顾来访者内心的痛苦与挣扎,甚至,在来访者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上再开上一枪,那么,这样的心理医师,与手握手术刀却心术不正的外科医师又有何区别?   手术刀,本来是救人的,但极少数外科医师会用掌握的手术刀来杀人。   刀可以刮骨疗伤,自然也可以变成屠夫的刀。   心理医师的催眠技能与谈话技术,本是用来救人的,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心术不正的心理医师会用一生所学来杀人。   本来是救人的技术,却被他们用来杀人。   他们催眠与谈话的技术,可以令人如沐春风,点燃人们求生的意志与信心,自然,也可以让人一心赴死。   救人于无形,杀人,亦是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海华大学的心理咨询科,就藏着这样的一名恶魔般的心理医师。   她叫穆锦溪,从海外留学归来,她是一名资深心理医师,从她的个人官网,不难发现,她擅长心理咨询,催眠治疗,谈话治疗,以及其他心理治疗手段。   她有许多荣誉证书傍身,比如,她是美国耶鲁大学心理系教授,研究领域包括社会心理学与变态心理学,她还是ACI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当然,她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医师与心理治疗医师。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心理医师是一个高门槛行业,普通的谈话医师,若没有积累2000小时以上的谈话咨询,甚至不够格成为咨询师;而她不但是咨询师,同时还具有能给来访者开药资格的治疗医师。   这样的履历加身,当她回到海华市的时候,便被海华大学高薪聘为心理咨询与健康系博士生导师,海华大学内有一个为本校师生开放的免费心理咨询科,而她成为科室主任,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可是,尽管面对权威,我们仍然要大胆质疑一声,穆医师,您还记得海华大学2017系大二3班美术系的赵小七吗?   她曾在半年前向您求助,那时的赵小七已经近乎崩溃,精神状态恍惚,据记者调查,白天上课时,她经常独自一人如梦游般离开教室;晚上,室友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窗台外,直到天亮。   那时候,海华大学心理咨询科的杨颖老师的来访记录本上记载着,赵小七已患上重度抑郁症了,哪怕杨颖老师试过种种方法,对于赵小七的病情却毫无帮助,杨颖老师陷入一筹莫展之中。   就在这时候,穆锦溪出现了。   她就是在这时候加入了海华大学心理系,并且空降成为心理咨询科的系主任,或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或许是为了提高自己在学校里的名望,又或许是为了服众,当她从杨颖老师那里听说赵小七的情况之后,她主动对杨颖老师说,我可以帮助你的这个来访者。   于是,赵小七从杨颖老师转到了穆医师的名下,成为了穆锦溪的来访者。   有一段时间,赵小七的同学明显觉察出,赵小七逐渐开朗起来,从前木然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她偶尔会与室友打招呼,甚至有一次,她还与同学一起出现在食堂里吃饭。   穆锦溪医师,你知道吗,她曾经对自己最要好的同学说,你是把她从地狱拉回人间的天使。   可想而知,在赵小七心中,你的每一句话,具有怎样的分量。   她是多么的依赖你,信任你,亲近你啊!   因而,当抑郁症再次袭来的时候,当她感受到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心头的时候,她才会再一次求助于你,在深夜打电话向你哭泣,她说,她想自杀。   任谁都能听出来,那只不过是一个溺水的人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而已。   而你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事实也证明了,在过去的半年里,你将她从死神的怀里拽了出来,你曾引领着她从地狱爬回人间。   因此,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你是有这份能力的。   可是,问题在于,你还有没有这份爱心与耐心。   或许是经历过半年的治疗之后,赵小七的状况逐渐好转,于是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了你的能力,此时,赵小七对你来说,再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于是,从录音里,我们听到的是,这一次的你,居然对她说出了那句话,那样令人寒冷的十个字。   你说:那你就去试着死一死。   或许只有抑郁症病人,才能够体会到这份心情。   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最依赖的心理医师对他说,你,去死吧。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时刻,生活很苦,于是营生苟且的我们,总会在某一些特殊时刻感到绝望,感觉到这样灰暗的人生里,继续挣扎着求生,也毫无希望,看不到一丝温暖。   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即使活下去,又能怎样呢?   更何况这份活着本身,已然如此艰辛,如此痛苦。   于是,死,仿佛成了一种甜美的救赎。   就仿佛死了,这些痛苦和挣扎,就会烟消云散,就仿佛只要离开这个令人困扰的世间,那么,很多事情就都会一了百了。   相信每个人,在生命中都会有这么几个瞬间,想要一了百了。   有人选择静静度过,有人选择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聊聊天,有人选择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而赵小七,这一次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心理医师——穆锦溪。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穆锦溪的答案,令她走上了绝路。   诚然,我们都知道,每一个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对于一位心理医师来说,长期背负着来访者的生死,是一件难负其重的事情。   但是,在赵小七身上,我们并不能完全套用这种逻辑,她和穆锦溪的关系,也不是普通的朋友之间,而是病人与医师。   也就是说,问出这句话时候的赵小七,是一个没有完全行为能力的行为人,就像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等待开颅手术的病人,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了外科医师手中。   一名外科医师,如果连续站在手术台上工作了36个小时,我们能够想象,他一定很疲惫,很累。   可是,这样的理由,就足以让他举起手术刀,干脆让病人去死吗?   穆锦溪医师与一名站在手术台上却疲惫不堪的外科医师所扮演的角色,是相同的。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耐心与爱心,如果你对自己的来访者没有足够的包容与体贴,那么,请不要选择当一名心理医师。   根据记者的事后调查,虽然我们知道,就在赵小七给穆锦溪打电话之前的一天,穆锦溪医师曾经对她说,她的谈话治疗周期已经告一段落,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赵小七不再是她的来访者。   可是,就像一位接受过外科医师开颅手术的病人,在随后的日子里,一旦病情出现变异或者反复无常,难道不能向医师求助吗?   心理医师,与外科医师一样,身披白大褂,她们本应该是天使,对于病人而言,她们就是掌握生死的神。   可是,穆锦溪,却不是一名合格的心理医师。   因为她的那句话,赵小七选择了去死。   虽然她被及时抢救回来,但是,此刻的赵小七却成为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手术床上,大脑进入休克状态。只有肉身依旧活着。   这样的活着,与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更遑论,赵小七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家庭,她的家里一共有七个女孩,大姐早已在多年前去世,她是家中最小的幼妹,备受宠爱,除此之外,她是唯一一个考上了海华大学的人,可以说,赵小七身上担负着全家人的希望。   她的家人倾尽全家之力,让她考上了大学,可是,谁能想到,女儿不幸罹患抑郁症,谁又能够想到,赵小七走向海华大学心理咨询科室的门口,见到穆锦溪的那一瞬间,本以为那是能够拯救她脱离地狱的人,却没想到那人最终带她走向死亡。   海华大学有这样一名心理医师存在,如果穆锦溪不离开,试问,哪个学生还敢进入心理咨询科求助?   而这样一个漠视生命的心理医师,她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她若走进教室担当教授,她所教育出来的学生,将来会是怎样,我们的社会,敢让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来担当教书育人的重责吗?   海华大学的心理咨询科,本是义务为学生提供心理咨询帮助和治疗,可是,为了赚钱,穆锦溪竟然让赵小七转而到她的私人心理诊所接受治疗。   从穆锦溪的官网上能查到,她的治疗费用预约一小时1888起,而赵小七家里却一贫如洗,赵小七拿什么来支付这昂贵的治疗费用?!   难以想象,不敢想象!   我们甚至有理由怀疑,她曾经取得的那些从业资格证是否属实?   她进入海华大学教这些学生,是不是为了拓展自己的客户资源?   因此,我们强烈呼吁,海华大学严肃调查穆锦溪的从业资格,取消她留校任教,不要误人子弟!   同时,请有关部门调查穆锦溪杀人案,作为一名心理医师,她引导自己的来访者自杀,与外科医师手握手术刀无异,这违反了心理医师行业行为规范,同时也是犯罪行为,希望有关部门不要放过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教师!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刘原良放上了大量的配图,赵小七刚入校时笑颜如花的模样,她安静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时的温婉静好,她曾经和穆锦溪谈话时的照片,最后,放上了她如今躺在医院里成为植物人的照片。   前后这么一对比,加上他的文字,就会令人心生愤慨,觉得这名心理医师真是坏透了。   紧接着,刘原良不经意间放上了穆锦溪治疗时的照片,以及穆锦溪官网上的几张照片,还有她上课时学生拍的照片。   很快就有眼尖的网友认出来,穆锦溪治疗时所佩戴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女士万年历款,这款手表售价68万!   全网哗然。   仅仅只是她所佩戴的一款手表的价格,远远超过了许多人辛苦工作一年的收入,更何况,穆锦溪拥有的,可不仅仅是一款手表。   有一位著名的时尚博主是“鉴表达人”,她把穆锦溪所佩戴的十来款手表,一一与百达翡丽官网手表进行对比之后,统计了一下,发现仅仅是穆锦溪所配戴的手表,总价值就超过了3000多万!   这当然还没完,穆锦溪开着的特斯拉跑车,以及蓝色的奔驰,都被网友人肉出来,网友发现,她居然有两辆跑车换着开,两辆跑车加起来超过2000万。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她名下还有一栋别墅。   有人查出那栋别墅的造价,以她所居住的联排别墅算起来,这栋别墅总价值超过5000万,更何况屋内不菲的装修与饰品。   根据网友们的初步估算,也就是说,穆锦溪的身价超过一个亿。   全世界所有的矛盾,追源溯根,无非是无产阶级人民群众对于富人的仇恨,孔老夫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劳苦的无产阶级人民,生活在一亩三分地里,每日辛辛苦苦加班,勤勤恳恳坐地铁,任劳任怨背房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突然某一天,他们发现,居然有人轻轻松松买豪宅,一块手表抵得过自己一年的收入,怎么能不恨?   更可恶的是,这个人的钱还来路不正,为富不仁!   她要是凭着自己本事吃饭也就罢了,偏偏,这样的一位心理医师,收费昂贵,收费昂贵就算了,还把自己的学生给治死了!   这种人,怎么能活在世上! 第9章文人的笔与屠夫的刀   “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马兰看着这篇一夜之间火遍全城的网络热帖,愤怒地握紧拳头,脸色涨得通红,对穆锦溪咬牙切齿地说:“老板,这个写文章的人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他根本没有做过调查,却口口声声说根据记者调查……明明你从来都没有收过赵小七的治疗费用,他故意引导网友误以为你昧着良心收钱,我要去澄清这件事情!”   “不准!”   穆锦溪懒洋洋地拿起剪刀,剪掉一朵月季花多余的枝桠,将最后一朵花插进水晶瓶里,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端详着花瓶里的插花,非常满意地点点头,把花瓶抱到接待室的玻璃茶几上。   “老板!难道就任由这人给你泼脏水吗?他不但污蔑你昧着良心收钱,还刻意污蔑你,说你才是杀害赵小七的凶手,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马兰急得跳脚,偏偏她的女老板淡定自若,仿佛那篇帖子还没花瓶里的花重要。   穆锦溪转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你要澄清什么?澄清我心地善良,免了赵小七的治疗费?”   马兰狂点头,难道这样做不对吗,这样才能挽回声誉啊。   穆锦溪走过来,伸出食指在她脑门上狠狠一戳:“动动你的脑子,如果这个所谓的大善人名头传出去,以后每个来访者都哭穷,说自己没钱治疗,你要全部义务给他们做咨询吗?”   马兰呆在原地,她倒是没想到这一茬,那么,难道就任由那人泼脏水吗?   “只要警方不相信,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穆锦溪白了她一眼,走到厨房开始煮咖啡。   皇帝不急太监急,马兰跟过来,急得语无伦次:“老板,你真不了解国内的互联网,不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啊!等到所有人都相信了,就算你不是真的杀害小七的凶手,那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在海华大学,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穆锦溪若有所思。   马兰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她,赶紧出主意说,“我有几个同学是传媒大学公关系的,我可以去问问这个事情怎么危机公关,危机公关你懂吧,就是通过一些手段把危机变成机会……”   穆锦溪伸出一根食指在唇间,马兰顿时噤声,不解地看向老板。   穆锦溪微微露出笑容:“这么说来,是有人容不下我,希望我离开海华大学啊?”   “老板,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考虑这个啊!不管幕后那人是谁,我们都要拿出一套方案来应对啊!”马兰急得直跺脚。   穆锦溪倚靠着门槛,半开玩笑道:“你是担心诊所关门,我离开学校,你就失业了吧?”   “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马兰顿时哼了一声,跺脚走到诊所前面的接待室,她微微有些脸红,没错,她承认老板说的对,比起关心老板,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失业,失去这份薪水颇丰的工作。   可是,即便如此,这有什么错吗?而且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对老板的关心的。   穆锦溪本不想解释,可是看着马兰急切的眼神,她想了想,还是耸耸肩安慰道:“小兰兰,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总会有人眼红,那我们就要付出代价,诋毁和谩骂都是代价,不要太过在意。”   马兰一愣,刚想反驳说不是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是你一个人。   就又听见穆锦溪自嘲地一笑,她习惯性地将短发拂到耳后,说:“更何况,你以为我们解释了,就会有人信吗?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马兰一时竟无法反驳。   会客室的门“笃笃笃”响了三声,马兰抬头,看见上次那个暴脾气的实习女警察正在门口,身旁跟着她的队长谢云杰。   糟糕,警方该不会是听信了那篇文章,来抓老板吧?   要不要通知老板跑路?   或者拦住他们,就说老板还没来?   马兰正纠结着如何处理时,她的老板已经端着咖啡款款走出来,斜睨着她,马兰无奈,只好起身去开门。   看见谢云杰,穆锦溪似乎也不意外,只微微一笑说道:“我以为你下午才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谢云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从穆锦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看来,网上的那些言论,她还不知情?   那么自己该如何开口呢?他思索着,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一旁的大美只觉得师父今天很怪异,但没细想,直接开门见山:“哼,你当然不希望我们出现,我们已经看到网上那个帖子了,里面的录音我们也让技术人员分析过,确实是你的声音。那么,对于你让赵小七去死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美叉腰挑眉,瞪着穆锦溪。   “喝咖啡吗?”穆锦溪浑不在意地温声问道。   “啊?”大美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我托一位朋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水果味咖啡豆,纯手工,千金难买,我平时也很少煮咖啡,所以你喝不喝?”穆锦溪看着谢云杰的眼睛,微笑问道。   大美闻着咖啡杯里溢出来的香味,吞了吞口水,心想这是什么咖啡居然这么香?但自己和师父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喝咖啡扯闲天的,以师父的脾气一定会……   大美刚想拒绝,就听见自己师父吐出两个字:“喝啊。”   大美看着师父,像是见了鬼,师父他这是怎么了?太反常了,太反常了!   穆锦溪看了马兰一眼,马兰懂事地去倒咖啡,虽然很不想给那个暴脾气的女实习生喝咖啡,但想到一定会被老板骂自己没眼力,马兰还是倒了两杯,一杯给马兰,一杯给谢云杰,她自己可舍不得喝。   喝着咖啡,谢云杰手指轻轻敲击着咖啡杯,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穆锦溪呵呵一笑:“文人的笔,屠夫的刀。”   谢云杰愣了一秒,向来冷峻的脸上也浮出一抹淡笑。   马兰与大美面面相觑,这两个人在打哑谜吗?   “你打算怎么回应?”谢云杰盯着穆锦溪。   后者摊手,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回应。   谢云杰如释重负,随着这篇帖子成为热门,赵小七一案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市局大队的刘局长一早就打电话到了二分队,刘局要求一周之内结案,而他现在仍旧没有丝毫线索,这时候如果穆锦溪公开回应,那么显而易见,这件事短时间内会成为热点新闻,那时候他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便是穆锦溪,这就是他和大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大美喝着穆锦溪的昂贵咖啡,依然不客气地问道:“这段录音,到底怎么回事?”   她按下播放,手机放在玻璃茶几上,静静地播放着一段录音。   “穆医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我只是……有一些问题,仍然没有想明白。”   “嗯?你说。”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呢。”   “原来你身为心理医生,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吗?”   “正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才要活下去呀。往前活活看,也许,就能找到答案了呢。”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子,听筒里传来静默的呼吸声,低沉而急促,在这间安静的会客室里播放着,听者的心情也随之紧张起来。   录音里传来女孩轻轻的啜泣声,她似已无法控制情绪:“可是,锦溪姐姐,我是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我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好累好累,我活得太痛苦了,我想杀了我自己。”   “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你可以试着死一死。”   “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不是有胰岛素吗?它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没有痛苦,很简单的,来,拿起你的注射针筒,把你所有的胰岛素都一次性抽取到注射筒里,对准你的静脉注射,然后,放上热水泡个热水澡,你会在愉悦中到达彼岸……”   听筒里最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天使的诱惑,谆谆善诱,就连引导赵小七自杀的方式,都与警方发现赵小七的时候一摸一样。   录音至此播完,大美收回手机,等待着穆锦溪的解释。   穆锦溪慢吞吞品着咖啡,没有开口。   马兰急了,大声斥责:“谁不知道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一段录音能证明什么?录音是可以伪造的,这不是我老师的声音,一定不是!”   “是我。”穆锦溪放下咖啡杯,又摇摇头说:“但不完全是我。”   “什么意思?”大美和马兰同时发问。   穆锦溪伸手指向大美的手机,大美迟疑片刻,想着录音已经有了备份,也不怕她删除,将手机递给穆锦溪。   穆锦溪拿起录音,重新播放了一遍,播放到自己说“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你可以试着死一死。”,她按下暂停,说“到这里为止,一切谈话都没有改变,只是,少了一句话。”   三个人静静注视着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晚上,赵小七说的是……”她重新按下播放键,“可是,锦溪姐姐……”   “我是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穆锦溪语气凝重地加上了这句话。   接着,她按下播放键,这才有了赵小七后面的那句“我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好累好累,我活得太痛苦了,我想杀了我自己。”   到这里为止,这段录音里,少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想活下去!”,如果穆锦溪没有撒谎,那么,这段录音为何少了这句话?   穆锦溪接着往下放,便是录音里,她的声音引导赵小七自杀的办法。   “这一段,我没有说过。”   “我虽然是心理医师,但我并不是临床外科医生,并不知道胰岛素这样使用会致命,如果你们的分析技术手段过硬的话,也许能分析得出来,这句话要么是发布录音的人有意伪造的,或者是其他人的声音合成?总之……这不是我。”   穆锦溪说完,把手机还给大美。   “如果不是你,那么,会是谁?”谢云杰紧紧盯着穆锦溪。   穆锦溪淡定自如:“我不知道,那是你们需要调查的事情,与我无关。”   一室寂静。 第10章我没有错,道什么歉   电话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马兰起身走向咨询台,接起电话。   这段时间内,没有人说话,穆锦溪,谢云杰,大美,都沉默地各自思考着什么。   直到马兰走回来,在穆锦溪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脸色铁青地说,麻烦来了。   在穆锦溪的眼神示意下,马兰不情不愿地说打来电话的是全国心理医师行业协会的副会长马蓉,她代表行业协会打来电话,他们认为穆锦溪这件事严重影响到了心理医师的声誉,要求穆锦溪尽快公开回应网上那封质疑信,否则,协会将会采取措施。   “如果我不想回应呢?”穆锦溪挑眉。   马兰叹息,说协会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本省将会在明天早上10点钟,在海华学院心理系召开一次会议,会议主要针对穆锦溪的事情作出相应惩罚,如果穆锦溪不愿意公开回应,那么,或许穆锦溪就得道歉并且暂避风头,协会不能因为穆锦溪一个人,而影响到整个行业的饭碗。   “你不能回应!”   大美再一次非常迅速地给出指令:“你现在作为本案的当事人,不方便在任何公开场合发表言论。”   “嗯?”穆锦溪看向她,脸上看不出喜怒:“你有权剥夺我的言论自由?”   大美脸上一红,嚅嚅着没有说话。   “难道舆论能影响你们查案的走向?”   “当然不会!”大美大声反驳,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刚才的无理行为。   穆锦溪点头,随即补充:“不过,我不会无聊到回应这种毫无逻辑的公开质疑。”   “你认为这个公开质疑毫无逻辑?理由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云杰,此时淡淡开口问道。   穆锦溪想了想,指示马兰拿来ipad,找到那封火爆全网的公开信,用手指出重点给出反驳。   “这句话,她曾经对自己最要好的同学说,你是把她从地狱拉回人间的天使。——最要好的同学?据我所知,赵小七在学校里没有任何朋友。就连同寝室的室友,她也从不主动交往。   “穆锦溪医师曾经对她说,她的谈话治疗周期已经告一段落,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赵小七不再是她的来访者。——这件事情,除了我,我的助理马兰,以及当事人赵小七,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对赵小七的治疗告一段落,现在赵小七躺在医院里变成了植物人,很显然我不是写公开信的人,那么,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马兰赶紧摆手澄清自己:“不是我!我没有!”   穆锦溪翻了个白眼:“我没怀疑过你,你没那么好的文采。”   马兰气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恼怒。   “还有这段:虽然她被及时抢救回来……请问,写这封公开信的人,连赵小七的治疗告一段落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难道不知道赵小七曾经打过电话向警方求救?这是一个证明凶手另有其人的线索,但为什么公开信里没有提到过?   谢云杰也明白了什么,他指着另一行字,说:“穆锦溪医师与一名站在手术台上却疲惫不堪的外科医师所扮演的角色,责任是相同的——那么,这一段,则是质疑你没有能力继续担任海华大学心理系主任,也就是说,写这封公开信的人,很可能是对你存有敌意?”   穆锦溪放下ipad,平静说道,那是你们警方需要做出来的判断,我只能认为,这封公开信的作者居心叵测,他知道很多事情,也刻意隐瞒了很多细节,他是冲我来的,还是故意要把水搅浑以便混淆警方视线?   还有,穆锦溪与赵小七通电话的时候,穆锦溪没有录音,那么公开信里这段录音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是成为植物人的赵小七自己录音,并提前发给某个人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穆锦溪不相信是赵小七所为。   那么,录音从何而来?   光这一点就值得推敲了。   写这封公开信的作者,又是如何得到这段录音的?假设穆锦溪没有撒谎,那么录音最后一段刻意塑造穆锦溪指引赵小七自杀,很明显是有意为之,于是,这封公开信的发布者,便成了此案的另一个关键线索。   谢云杰掏出钢笔和笔记本,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列下5大疑点。   1,能够把穆锦溪与赵小七那通电话录音、并且通过技术手段伪造(假设穆锦溪没有撒谎的情况下)的这个人,是谁?   2,公开信发布者是谁?与录音者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发布录音目的是什么?   3,公开信发布者与赵小七是什么关系?根据公开信来看,此人知道赵小七家里非常隐秘的事情,应该对赵小七非常了解。   4,如果穆锦溪所言属实,赵小七说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发布者为什么删除这句话,有何目的?   5,穆锦溪有没有撒谎?虽然谢云杰的直觉告诉他,穆锦溪没有撒谎,但他还是会让技术队再次对录音做调查对比,以验证穆锦溪是否撒谎,这也是关键细节。   记录下这些,他准备离开,先让技术部门分析那段录音,确认穆锦溪所言是否属实;另一方面,他让大美去医院找赵小七的姐姐赵招娣,核实赵小七的人际关系。   谢云杰起身离开的时候,大美再次叮嘱穆锦溪,说目前赵小七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还在调查之中,发布者很刻意引导舆论,希望大众相信赵小七是自杀,而且死于你的引导,这很可能是一条线索,我们不想放过这条线索,但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能不能请你暂时什么都别说。   穆锦溪看向谢云杰,后者此时没有开口说话,她明白这是谢云杰的意思,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说好,那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大美说你作为公民有义务协助我们警方调查……话没说完,被谢云杰拦住,谢云杰很认真地看着穆锦溪,说谢谢。   穆锦溪若无其事道,不用谢,将来你要还我的。   送走谢云杰,穆锦溪把自己关进了治疗室,不准马兰打扰。   马兰很惆怅,明明现在自己老板被泼了一身污水,却必须保持沉默。   但她也知道,老板的沉默不仅仅是为了配合警方调查,不管赵小七因为什么原因变成植物人,老板都对那个凶手恨之入骨,就像一个外科医生辛辛苦苦治好了病人,结果病人却莫名其妙被车撞了,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道理是一个道理。   虽然懒得面对行业协会的那些人,但是海华大学心理系终究是自己的地盘,第二天早上,穆锦溪和马兰准时到了心理系教室。   偌大的教室里,只在中间围成一圈,坐了十几个人,其中也包括本校的心理系教授,比如杨颖等人,这里面的同行,大多数都是相熟的,穆锦溪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从他们的脸上,马兰看到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流露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也有人报以同情——毕竟,从事这一行,莫名其妙就惹上了这种事,对于职业生涯而言是很麻烦也很冤枉的事情。   穆锦溪仔细看了看,那个流露出同情的女子,有着一头狂野的栗色大波浪卷,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裙,但仍然遮不住傲人的丰满,白嫩的娃娃脸很是可爱。   一般来说娃娃脸给人印象很稚嫩,但是这个女孩的五官却非常凌厉而自信,那是职业磨砺出来的成熟气质。   穆锦溪冲女孩微不可查地露出笑容,后者则低下头,耳畔栗色的卷发遮挡住她的黑眸,令穆锦溪看不清她的眼神。   穆锦溪也没有多想,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环视一圈,等待着会长开头。   会议气氛很尴尬,他们这么多心理医师聚在一起,却不是为了交流讨论心得,也不是为了推动行业发展,而是为了穆锦溪所惹上的这件事,导致现在大众对于心理医师这一行业产生了诸多偏见,这给他们各自的生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许会长干咳一声,很直接地说,建议穆医师开一个新闻发布会,首先向赵小七及其家人道歉,其次,解释一下这件事,并将溪语心理诊所暂时关闭,暂停接待来访者,待风波过去之后,再重新开业。   最重要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至少短时间内,穆锦溪不适合担任海华大学心理系教授,无论学校查不查,他建议穆锦溪自动请辞。   “赞同的人,请举手。”许会长觉得自己的提议,能在一定程度上挽回心理医师的名誉,建议大家投票表决。   一只手缓缓举起。   有人举起了手。   就自然有第二个人举手,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许会长扫视一圈,只剩下海华大学穆锦溪的同事杨颖老师,以及圈内著名的心理治疗师、他们这些男人私下里号称“童颜巨乳男人杀手”的钟楚钰。   自然,还有当事人穆锦溪本人。   只剩下三个人没有举手,少数服从多数,那么,穆锦溪必须公开道歉,并且心理诊所暂停营业,离开海华大学,许会长缓缓开口:“穆医师,你看,既然这是群众的意见……”   “我一件都不会做。”   穆锦溪站起身来,本来以为大家会讨论这件事为何会发生,以后如何避免类似事件发生,那么今天的聚会多少还有些价值,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等待着众人审判,既不是她的风格,也不符合她的行为标准,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我没有错,道什么歉?”   “我没有错,辞什么职?”   “我没有错,关什么诊所?”   说完这三句话,她缓缓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许会长身上,淡然问道:“你们谁有资格决定我的命运?就凭你吗?”   众人哗然,许会长面露惊怒之色,指着她你你你了好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的确,在场所有人,只怕他们的职业资格证加起来,也没有穆锦溪多;而她的能力,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敢说自己技术比她强。   穆锦溪在众人愤怒的目光注目下,带着马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离开。   “你以为你这么傲慢,这件事就能当没发生过吗?协会一定会对你作出惩罚!”许会长指着穆锦溪的背影吼道。   穆锦溪没有转身,仿佛没有听见。   杨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钟楚钰的眼神,由始至终都落在穆锦溪手腕上的那块玫瑰金的百达斐丽手表上,手表很熟悉,她眉头紧锁,双手环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11章注孤生   海华市第二人民医院。   当大美匆匆赶到病房时,赵小七的病床已经空了,两个小护士正在给病床换上新的床单床罩,大美瞪着眼睛铁青着的脸质问,病床上的病人呢?   高个头的小护士怯生生地说,小七的家属,也就是她的姐姐赵招娣坚持认为,继续留在医院里,对病人的病情好转没有丝毫帮助,医院是为了坑钱才把病人留在医院,她跟主治医师大吵大闹,看架势,如果医生不开出院证明就誓不罢休。   无奈,小七的主治医师只好让病人家属签了一份出院告知书,半个小时前,她姐姐带了几个人过来,把病人张罗着出院了。   大美迅速打电话向自己师父谢云杰汇报,说赵小七的这个姐姐太奇怪了,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的妹妹是自杀,仿佛非常抗拒警方介入调查,哪怕是亲姐姐,她也有理由怀疑赵小七的这个姐姐,建议把赵招娣列入嫌疑人之中。   谢云杰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反驳,他记起自己刚毕业那会儿,经常会抓住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去调查,师傅从来不阻拦,虽然事后证明那些多半是无用功。   有一次他问师傅,明明知道我在做错误的事情,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师傅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师傅抽着烟呵呵一笑,说总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些试错的机会,再说无论是对是错,你自己多摸索摸索,不就能总结出一些经验来吗?   是的,对于基层民警来说,在学校学到了很多的书本知识和前人所积累的经验,但是远远抵不过自己亲身实践得来的更宝贵。   因此他最后只是叮嘱了一句,可以调查,但是要有时间期限,有任何进度随时向我汇报。   这时候的谢云杰,并没有把赵招娣这条线索放在心上。   大美兴奋不已,拿着鸡毛当令箭,当天就带着人找到了找招娣工作的工厂。   工厂门口,当保安看见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下警车,已经开始有点腿软了,而当民警说要找赵招娣的时候,保安慌慌张张开了门,一溜小跑着去告诉了车间主任。   车间里轰隆轰隆作响,赵招娣正在埋头干活,忽然间,主任走到她旁边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先不要干活了,原来想到直接闯入车间可能给赵招娣带来麻烦,大美他们跟主任商量了一下,就等在一间单独隔开的小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只有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两边能做七八个人,除了大美带着两个民警,别无他人,办公室其他文员不免好奇得交头接耳,但并没有人敢大声议论什么。   赵招娣听见主任的话,神色有些异样,但仍是跟着主任往办公室走去。   在不远处工作的姜涛见状,略一犹豫,还是在身上擦了擦双手,赶紧小步跟了过去。   赵招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但两人相对无言。   会议室里冷气十足。落地空调呼呼的吹出冷风,冻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招娣他们这些普通工人,很少能走入办公室,除了发工资的时候工资核对不上,但每次进入办公室不免有些心虚,何况此时知道要面对的是民警,因此进入会议室之后,不免有些畏手畏脚。   当看见坐在会议室长桌里面,为首的那个一身正气的女警官时,赵招娣的脚步顿时迟疑了一下。   大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对赵招娣的怀疑更深了一层,她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赵招娣坐下。   赵招娣坐下后,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姜涛在她旁边无声地坐下,以示支持。   大美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的就问你为什么要把你妹妹带走?   赵招娣结结巴巴磕磕碰碰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妹妹,我为什么不能把她带走?   大美不客气地直言,我们警方已经说过你妹妹可能是被他人伤害,现在生命有危险,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很可能再次杀害你妹妹,你这么急着把她带走,不想让我们调查,是不是另有目的?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赵招娣闻言撇了大美一眼,说,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没钱让我妹妹继续住院,我们不像你们这些青天大老爷,每天上班那么清闲,工资又高,一天住院费3000多块钱,你帮我掏钱垫付吗?   大美皱了皱眉头。没有反驳她那句关于警察工资很高的话,只说我记得那天你的那个好朋友欣姐已经帮你垫付过一周的医药费了,不是吗?   赵招娣堆起了愁容满面,无奈地说,如果是你家出了事,你好意思一直用朋友的钱吗?   大美顿时没了脾气,只好问她把赵小七藏到哪里去了?   赵招娣一开始不肯透露,直到大美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就差直接说怀疑赵招娣有可能对自己的妹妹不利,姜涛见势不妙,小声对赵招娣说,告诉警察吧,他们肯定不会害你妹妹。   赵招娣这才不情不愿的把赵小七现在的地址给了大美。   大美看了她一眼,说希望你能好好地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不只是为了我们,更是为了你妹妹的安全。   赵招娣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说,妹妹现在在自己弟弟家里面休养,只要见不到她那个暴脾气的男朋友,那就肯定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   “你是说赵小七有男朋友?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吗?能跟我们说一说吗?”大美掏出笔记开始做记录。   赵招娣有些犹豫不决。   急性子的大美有些不耐烦了,大吼一声:“你到底在隐藏什么?你在替什么人隐藏?”   赵招娣只好说,并不是不愿意告诉警方,而是她所知道的情况也不多,她苦笑着说,“警官,你也知道,自从我这个妹妹上了大学,她就瞧不起我们家人,我们平时很少联系。我只知道我妹妹有一个男朋友,好像也是他们学校的,但是这个男孩连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妹妹的男朋友脾气不好呢?”大美敏感的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   “有一次我妹妹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曾经抱怨过,说跟她男朋友吵架,男朋友脾气不好,从来不宽容体谅她。但当我问她具体是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却不肯告诉我。因为我们很少打电话,所以她说过这件事情,我就记得很清楚。警官,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那么,那个叫做李欣的女人,为什么愿意帮助你们?能说说你们的关系吗?”大美的语气很严肃,实际上,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赵招娣叹息说:“她是我们已故的大姐赵文静当年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在我大姐去世以后,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帮助我们,尤其是我妹妹上大学的学费都是她垫付了一大半。听说她自己有好几家公司,事业上很成功,是一个女强人,我妹妹小七很崇拜她,她很多次跟我说,希望自己以后也像她一样成为女强人。”   大美沉吟着,没有说话。   “警官,我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了,对于我妹妹的了解,我甚至不如李欣姐。”   大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调说,后续我们可能还会找你调查案情,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赵招娣沉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赵招娣看了一眼旁边的姜涛,轻声道谢。   姜涛对她笑笑,安抚她说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大美似乎想起了什么,叮嘱那个主任说,这件事情请你们暂时保密,我们来找你们的工人只是做一些调查而已,跟她本人无关,让她安心上班。   她一脸严肃,虽然明知她管不了工厂里面关于赵招娣的流言蜚语,但是她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是让车间主任安心了不少,刚升起的要不要找个由头把惹事的赵招娣开除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回到警车上,大美立刻给自己师傅谢云杰打电话汇报。   谢云杰那边。   当他听说大美调查出小七有一个男朋友,是海华大学的同学时,不由得挠了挠头,尴尬的想,看来自己低估了大美,这个徒弟比自己当年聪明,还是能查出一些东西的。   他想了想,“既然小七已经被她家人接走了,你觉得有必要的话,这条线你就继续跟进吧。至于赵小七的男朋友,我已经让赵林带人去海华大学查小七的人际关系,这条线你不用管。”   “哦耶,棒!”挂了电话,大美特别兴奋,欢呼着对同僚说,“走,我们现在就去陆家镇,我看看这地方,叫三江路陆家巷子32号,小李子,导航一下呗。”   她把记录着赵招娣弟弟家地址的备忘录展示给小李,让小李导航。   “现在?”小李瞪大了眼睛,说天都快黑了,要不明天去吧。   大美好不容易抓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哪肯耽搁时间,说我们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现在下班时间没准还堵车呢,等到了陆家镇也是晚上9点10点的,找个招待所住下来,明天一早就可以展开工作,要抓紧时间尽快破案懂不?   小李哀叹一声,说又得放女朋友鸽子了,过两天回家女朋友肯定得吃了自己。   大美笑眯眯的问工作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小李和另一名男同事异口同声的说,当然是女朋友重要了!大美你这么漂亮还单身,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你跟你师傅一样注孤生啊。   大美不乐意了,翘着嘴巴叉着腰,说,你们说我可以,不许说我师傅,我师傅只是忙得没空找女朋友而已。   小李与那名男同事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呵呵一笑,没有接这个话茬。   但大美敏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自从她加入这个警局,她也曾经多次暗中打听过,为什么又帅又聪明的师傅还没有女朋友,也不谈恋爱?但是很明显,局里每一个人对这个话题都讳莫如深。她知道即便是自己现在问小李,恐怕也不会得到答案。   看来,这个谜题只能自己慢慢去解开了。   但是,像师傅这样又聪明,又英俊,又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师傅呢?   大美悄悄地想着某些事情,脸蛋不由得飞上了两片红霞。 第12章忽然想起一个人   “老大,可以进来吗?”郭三抱着一摞资料,斜倚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低头沉思的谢云杰,敲了敲门笑问道。   谢云杰抬头看见是他,笑骂了一句,你个猢狲什么时候也这么讲礼貌,懂文明了,进来吧。   郭三走到谢云杰面前,把一大摞资料啪的一声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嬉皮笑脸的说,老大,技术部门的分析对比结果出来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说着他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资料,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   谢云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滚蛋,你小子,明知道我不爱听这些云山雾绕的分析过程,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   “好的长官!”郭三不正经的敬了一个礼,然后恢复了严肃的神态。   “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确实如那个心理医师穆锦溪所言,后面那段话并非出自穆锦溪之口,而技术部门分析的结论是,那应该是根据穆锦溪本身的音色,用电子合成的技术模拟仿真人声。也就是说,能够制造这一段假冒伪装的录音,这个人拥有非常强大的技术手段,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而能够拥有这样的手段,很难相信是某一个人所能够拥有的力量。”   谢云杰脸色凝重了几分,“你的意思是说,制造这段录音的人,或者说发布网上那段公开质疑性的,极有可能是某个组织在背后推波助澜?”   郭三缓缓点头说,要么是某个组织,要么是某个特别有钱的人,一掷千金,耗费巨资收买了某个技术团队,为他做到这件事情。但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我们假设是某个人,那么此人收买团队的行为,就有曝光的风险。所以我个人觉得,是前者。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穆锦溪这位心理医师的阴谋。   但郭三也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对方是针对穆锦溪而来,那么,这和赵小七的事情,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关联吗?   “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性。”谢云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但他没有说出口。   假设自己的推理成立,那么这背后是一张巨大的网,而谢云杰现在对这张巨大的网毫无头绪。   但无论如何,确认了穆锦溪没有撒谎,排除了穆锦溪是诱导赵小七自杀的嫌疑人,或者说,至少暂时将穆锦溪排除嫌疑人范围内,谢云杰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   中午时分,由赵林负责带队调查赵小七在学校人际关系的小分队回到警队食堂吃饭,食堂里,他坐在老位置等谢云杰。   谢云杰坐下之后,一边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他调查的情形如何?   赵林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大的进展,他们上午去了海华大学美术系,问过张小七的老师和同学,走访得出的信息,与穆锦溪给出的毫无二致:赵小七在学校里人缘极差,差到她上了一年的学,她的副课老师甚至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很漂亮,据说她经常旷课,但是由于每次考试成绩依然是遥遥领先,老师们也就没有过多干涉。   而她和宿舍的舍友,基本上也是老死不相往来,舍友透露出在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张小七说家里人帮她在校外租了一个小房子,于是她就不住学校的宿舍,自己单独住到了梅苑小区。   但这里面疑点重重:首先是赵小七家里面很穷,赵小七自己应该也没什么钱,她哪来的钱租房呢?一个月2500的房租,对于大学生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而且,她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呢?   按理说,搬出来住的大学生,往往是在大学里谈恋爱,和情侣一起合租,可是根据调查,他查到了赵小七并没有和男朋友同居。   赵小七的男朋友,在学校里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是医学系毒理专业的才子,名叫叶飞,是个富二代,按说他应该很有钱,可是他自己却非常低调,在学校里甚至没多少人知道他是巨富之子,他自己也住在宿舍里,因此,没可能是他给女朋友租房的。   “等等——你是说穆锦溪的男朋友叶飞,是学毒理专业的?”谢云杰抬起头注视着赵林。   赵林点点头,“对,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是毒理专业,那么,他没理由不知道注射胰岛素过量会导致人死亡。可是,一对恋爱中的小情侣,他有什么必要害死自己的女朋友吗?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当天晚上10:00一直到12:00,他都在清风酒吧和他同学喝酒。”   医生已经推测出,赵小七注射胰岛素的时间,大约是在11点左右。   谢云杰略一沉吟:“先盯死这条线,再去查一下,10:00~12:00期间,他有没有中途离开,去上过洗手间之类的,查清楚。”   “好。”   “另外,”谢云杰犹豫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怎么?还有别的嫌疑人?”赵林与谢云杰一起从警察学校毕业,又一起分配到江南中街派出所,他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同学再了解不过了,很少见到他如此迟疑不定。   “嗯……你帮我暗中调查穆锦溪……查一下,她是不是跟什么人有很大的过节?”谢云杰压低了嗓音,尽管在赵林看来,这根本没有必要,毕竟这可是警察局的食堂。   “你怀疑她?与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赵林疑惑。   谢云杰缓缓摇头,脸色阴沉:“只是直觉。”   两人吃完饭起身离开的时候,谢云杰再一次叮嘱他,“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赵林点头。   虽然在警局很多人看来,他和谢云杰是当之无愧的竞争对手,两人一同毕业,一同工作,虽然赵林一路以来也走得非常顺利,然而总是矮谢云杰一头。   赵林心里当然是不服气的,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工作。   7年来,两人配合无间,不知端掉了多少贼窝破了多少凶案,早已经成为亦敌亦友的存在,甚至于对于谢云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这个战友。   至于谢云杰自己,则是去调查李欣。   根据大美与赵林他们的说法,赵小七出事当晚,在她家楼下电梯口与大美擦肩而过的那个长发女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欣。   郭三让技术队调查对比过小区电梯口的监控,确实与李欣的背影极其相似。   那天在医院里只是见过李欣一面,但是谢云杰知道,相较而言,李欣这个女人是最深不可测,滑不溜秋的,他必须亲自出马。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于是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谢云杰突然想到,若是电话接通,以什么样的借口,约那人和自己见面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间莫名的有些心虚,便仓促挂了电话。   但他忽然间又想到,那天在她的办公室里,他曾经私下答应过她,请她作为警方的编外人员,协助调查这起案子。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拨出了那个储存在手机里的手机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   正当他打算挂掉电话的时候,电话忽然就接通了。   喂,你好,穆锦溪吗?我是谢云杰。   谢云杰有些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正思考着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谢云杰顿时有些莫名的失望。   那个声音说,我不是穆锦溪,我是她的助理马兰,谢警官你好,请您稍等。   谢云杰把手盖住手机听筒,深呼吸一口气,接着,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想来是穆锦溪正不慌不忙的接起电话,想到这儿,他的脸上不易察觉的流露出一抹笑容。   “喂?是我。”穆锦溪简单明了的开口,等待下文。   “穆医生你好,今天下午有空吗?我约了李欣见面,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和我一起?”谢云杰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几点?地点在哪儿?”穆锦溪依然是惜字如金。   “稍后我发送给你微信。”谢云杰有些开心地挂了电话。   他和李欣约在了距离海华大学仅有两条街的一间非常清雅的咖啡吧里,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3:00,而他跟穆锦溪说的时间是下午2:00。   穆锦溪提前5分钟到了咖啡厅,今天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职业连衣裙,既干练又不失温婉,脚下则踩着一双10厘米的Gucci系带高跟鞋,黑色的绒面反衬出她的一双脚洁白如玉。   她款款走到谢云杰面前坐下,微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警察先生。   谢云杰微微一笑,“有个好消息要恭喜你,我们的技术队经过排查和对比,确认了你没有骗我们。你的嫌疑暂时排除了。”   穆锦溪将短发拂到耳后,嘴角勾勒出一抹弯月般的笑容,“这算什么好消息?”   谢云杰一双如云深的黑眸打量着穆锦溪,仿佛要从她眼里读出点什么来。   穆锦溪却避开了他的注视,招手唤来了服务员,点了一杯黑咖啡。   趁着穆锦溪与服务员对话的时候,谢云杰这才注意到,这位鼎鼎大名的女心理医生出乎意外的年轻,而且,很……美丽。   他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形容词,搜遍了整个脑海,也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面前的人儿:极其美丽,极其有气质。   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微微失了神。   一双柔荑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回过神来,看到穆锦溪如葡萄般乌黑的眼珠,正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自己。   谢云杰红了脸,好在他皮肤黑,看不出,他低下头搅拌着咖啡说,根据警方目前的判断,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是赵小七的男朋友叶飞,当然,也不排除李欣的可能性,毕竟他们通过对比,发现那天晚上出现在赵小七电梯楼下的那个人就是李欣。   “李欣啊……这个女人……很不一般。”穆锦溪不紧不慢地说。   谢云杰惊讶打量她,脸上又浮现出笑容,穆锦溪不知道的是,她对于李欣的判断,与谢云杰相似。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穆锦溪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云杰摇头,笑着说只是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想请教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13章谈话   “她那天身上穿的衣服是香奈儿的限量套装,手提包是爱马仕的限量包。那张脸,一看就很贵。但她的气质,绝对不是那种闲赋在家的贵妇。因此我们可以判断,这个女人自己的事业很可能如日中天。但是你看他和赵小七的姐姐赵招娣的沟通,从始至终都非常温柔又不失亲切。这种分寸感的拿捏也是长久的练习得来的。而据说她和赵招娣的大姐、也就是赵小七那个不幸去世的大姐,曾经是好朋友。可是,我这两天查过赵小七所有的资料,她大姐去世已经7年了。”   穆锦溪答非所问,直视着谢云杰:“你猜,世间有什么样的友情,能够穿越7年,还帮着朋友照顾朋友的家人?”   “是感情太深?还是另有缘由?我猜是后者。”谢云杰立刻答话。   穆锦溪打了个响指,“没错。但是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假设我们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她多半不会直接回避问题,但肯定会跟你打太极,给你一些似是而非、无关紧要的信息,反而打草惊蛇。”   “嗯。那样不美,所以我这不是请你帮忙一起参谋,如何对付这种老奸巨猾的成功职业女性吗?”   穆锦溪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云杰。   谢云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穆锦溪也绝对是妥妥的职场女精英,赶紧举手投降,“呃,我对职业女性没有恶意,相反,我很钦佩她们,她们具有男人身上所不具备的坚韧,聪明,以及……”   “行了。”穆锦溪早已敛起笑容,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样子,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们把最大的嫌疑人指向了赵小七的男朋友,叫……”   “叶飞。”   “呃,对,叶飞的那个男同学,那么他就是我们最好的挡箭牌。记住,我们今天不是来查李欣,而是通过她,侧面打听一些与叶飞、小七相关的事情。”   谢云杰:“但她不一定认识叶飞,毕竟那只是她朋友的妹妹的男朋友。这关系隔着有点远。”   穆锦溪脸上又浮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吟吟地望着谢云杰:“我却觉得,她认识的。如果你不介意,待会儿的谈话,由我来主导吧。”   谢云杰当然不介意。   于是当李欣到达之后,刚一落座,穆锦溪就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江南中派出所的民警穆锦溪,这是我的同事谢云杰,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的,今天约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和赵小七相关的事情。”   她刻意隐瞒了自己心理医师的身份,想要伪装成民警,却不料李欣大大方方的笑着拆穿她:“咦?穆锦溪?这个名字很熟悉噢……你不是现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的那个女心理医师吗?赵小七的心理医生对不对?”   被人拆穿的穆锦溪不慌不忙的笑了:“对,但我同时也是警方特聘的编外人员,而现在坐在这里和你对话的我,身份是警方外聘的技术助理。”   “所以你打算用心理医师那一套来对付我?”   “这话从何说起,毕竟作为一名职业的心理医师,我的收费是很贵的。”穆锦溪双手抱胸,笑得很是温柔。   对话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谢云杰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李欣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很优雅的喝了一小口,然后直视着穆锦溪的眼睛,气势逼人的说,“有话直说,我时间不多,只有一个小时,接下来要开会。”   “6月18号晚上10:00~12:00你在哪里?”   李欣很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眼神对上谢云杰:“怎么?你们警方竟然怀疑到我身上了?”   谢云杰微笑着说道:“只是例行的谈话调查而已,请不要在意。”   “但如果你拒绝谈话,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了。”穆锦溪拿出一张照片,灼灼地看向李欣。   那张照片就是在赵小七所在的电梯监控所拍到的照片,照片里,女子的背影与李欣极其相似。   谢云杰轻声解释着照片来源。   李欣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呵的轻笑出声,下意识地将散落在肩膀上的波浪长发撩到耳后,蛾眉轻蹙,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行程表,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平时都会很忙,那个时间点,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而那一天特别巧,刚好前一天我有点感冒了。所以那天晚上我让秘书推掉了原本的应酬,6:00多在公司吃了一盒加班餐,就开车回家了。”   “你自己独自在家吗?这么说,没有人能为你作证?”穆锦溪盯着她。   李欣很不悦的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等穆锦溪答话,她就转向谢云杰,很明显,她看出来谢云杰才是负责人:“难道说在赵小七出事的那个时间,所有跟她有关系,而又无法证明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的都有嫌疑?”   “况且,这张照片只是与我形似而已,你们凭什么就因为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就怀疑我?”   谢云杰显然很习惯应付这种麻烦,当下他微微点头,“抱歉,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必须找出真相,因此无论是谁都有嫌疑,甚至包括赵小七的姐姐。请你理解。”   李欣无奈叹息道:“好吧,我的确独自在家,那天晚上我老公一晚上都没有回家,没人能够为我证明。但是……我们小区也有电梯监控,我们家门口装了电子猫眼监控,所以,如果不相信我,你们大可以去调查电子监控,这是我们小区的地址。”   李欣把自己的小区地址给了谢云杰。   谢云杰记下那个地址,说稍后会核实。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走了。”李欣站起身来,拿起自己先前放在桌上的雷朋镜,戴上,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v领衬衣,底下是一条香奈儿的经典条纹短裤,衬托出修长而笔直的双腿。   谢云杰的眼神落在她大腿上,立刻不自在的轻轻挪开眼神,仰头问道:“我们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你,这很可能帮助到我们破案。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李欣愣了一下,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便又坐下,说我只有30分钟的时间,如果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我会很乐意帮助您,警察先生,她对谢云杰甜甜一笑,那一刻,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流露出一个妩媚的小女人气息。   穆锦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很可惜,李欣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因为谢云杰根本没有抬头看她,他低头打开自己调查时随身携带的小本本,说:“相信你也听过了网上那段关于赵小七和她的心理医生,也就是我旁边的这位穆医生的通话录音了。在那段录音里面,赵小七说自己不想活了,她一心寻死。赵小七的姐姐赵招娣对她这个妹妹的了解并不多……至少,在赵招娣看来,可能还不如你,所以有关于赵小七的事情,你能跟我们说一说吗?事无巨细,你想起来什么都可以说。”   “尤其是她的男朋友。”穆锦溪补充道。   “赵小七为什么想不开要寻死?这我不知道。不过她那个男朋友叶飞,我倒是知道一些。”   李昕字斟句酌,“因为我老公是做生意的,而且在海华市,生意不说做的有多好,总算是还可以吧。”   李欣微微一笑,对此似乎有些自傲,“所以,商场上的人事,多少都知道一些,赵小七的这个男朋友叶飞,是个富二代,他爹也是做装修生意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和我老公算是半个相识。”   穆锦溪和谢云杰都没有打扰她,静静地听着李欣的叙述。   她说,叶飞他爹叶志强是标准的暴发户,早些年因为做装修生意有钱了,一下子就心态膨胀了,也学那些豪门贵族,包养二奶,养小三儿,甚至据说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私生活极其混乱。   但是这男人也厉害,听说几个小老婆彼此相安无事,甚至还有更离谱的,他爹认为多生儿子好,所以就一个劲的生孩子,他鼓励每个小老婆生儿子,生一个儿子就奖一套房,然后在滨江边上自己盖了一栋大别墅,把他那七八个私生子私生女都圈养在一栋别墅里面养着,还打算自己盖一个幼儿园,自己请老师教他的私生子们。   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品味的暴发户,但是,他又认定了自己家里的财产,必须由自己嫡长子将来子承父业。   可他儿子叶飞呢,却偏偏和他那个老爹感情极差,听说叶志强早年间刚刚发达的时候,在外面跟小三鬼混,被他正牌老婆,也就是叶飞他母亲抓了个正着,他母亲当场气得心脏病发,送到医院的路上死在半途中,没来得及享一天福。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叶志强对他这个大儿子叶飞心怀愧疚,所以对他儿子很迁就,他是希望他儿子读建筑学专业,但他儿子偏偏不听,考了个医学系,听说摆大学升学宴酒席的时候,两父子还当众吵了一架。   说到这里,李欣顿了顿,喝了口水,莞尔一笑:“不过这些小道消息,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旁人也无从得知,我也不会无聊到特地去打听这些八卦。”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把赵家的几个妹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对待,在我的好朋友文静去世后……”   李欣叹了口气,说:“总之,因为我老公做生意,家里条件还比较OK,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直照顾着他们家,尤其是赵小七,从小就特别聪明伶俐,看见她,我就好像看见了文静……所以,当文静告诉我,她谈了一个对象的时候,我这个做长姐的……抱歉,你们可能觉得很奇怪,但是在我心中,我确实觉得,既然文静不在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有义务照顾小七,所以我就稍稍调查了一下叶飞。”   或许是因为自己家里独特的家庭氛围,使得叶飞特别厌恶家庭,他在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住学校的宿舍,以他老爹的财富,他哪怕是在学校附近要买栋房子,他爹都会大手一挥,说不定还特别高兴,毕竟能够和儿子的关系有所好转。   但是叶飞并没有拿家里的一分一厘,据说上大学以后他甚至还勤工俭学,摆明了要跟他爹叶志强断绝父子关系的架势。   这样一个有志气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只是吧……根据我所调查的结果,我才知道,叶飞……嗯,怎么说呢,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不是那么好的小嗜好……这件事情,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小七。” 第14章爱穿女装的男朋友   李欣有些惆怅,似乎是在懊恼自己当初没有对小七说出真相,她玩弄着一缕卷发,“但是小七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啊,也是啊……毕竟长的英俊潇洒,又是学校出了名的才子。听说他当初追小七的时候,几乎是轰动了医学系和美术系两个院系。所以,我其实也挺希望这两个受尽磨难的孩子,能够好好的在一起。”   “但是可惜……”李欣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惋惜和悲伤。   她的惋惜不是作假,但是,她的表情却越发令穆锦溪不安,穆锦溪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黑咖啡,黑乎乎的咖啡苦涩极了,算了,这时候就别挑剔了,赶紧问重点,想着,穆锦溪轻声问道:“你刚才说叶飞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究竟是什么?”   李欣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她玩弄着那一缕卷发,低下头,自嘲道:“其实我当初调查这些信息,只是希望小七不要被人骗了,虽然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但应该与小七的案情无关,如果你们查明了确实无关,能不能替这孩子保密,毕竟……她是小七曾经喜欢过的人,我不希望他难堪。”   “到底是什么?”谢云杰忍不住问道。   “嗯……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他爸的刺激,他似乎很讨厌男人,所以……他有时候会把自己打扮成女人。”   “女装大佬?”穆锦溪有些讶异,因为她的来访者当中,有这么一位妈妈,每周二带着自己14岁的儿子准时来报到,其实就只是因为那小男孩喜欢玩cosplay,偶尔也会COS一下女性角色,妈妈就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同性恋。   在心理医师穆锦溪看来,cosplay,或者说cos异性,乃至异装癖,乃至于同性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她对于那孩子喜欢COS女性,抱着一种虽然好奇,但也并无恶感的态度,以至于那孩子挺喜欢和她聊天。   而根据她与那孩子的几次对话,发现那孩子其实内心非常丰富,性格也很幽默开朗,而且,那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有自己偷偷喜欢着的女同学,但是因为害怕被妈妈和老师发现自己早恋,他便假装十分痛苦,但实际上每次出现在穆锦溪的心理会所,都特别快乐。   那孩子的原话是:我妈他们老一辈人,不理解我们新新人类。我只是单纯觉得COS的女性角色非常好看而已。锦溪阿姨你就不一样啦,你又漂亮又聪慧,又善解人意,我特别喜欢你,要不是我有女朋友,我都想追你呢。   听得穆锦溪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忍不住一个栗子敲在他头上。   当然,打开治疗室的大门,两人每次走出去面对那孩子的母亲时,都要收敛起笑容,因为,根据医患保密条例,她有义务为这个孩子保密,只要是这孩子不想让他母亲知道。   毕竟,有这么一位强势的母亲,那孩子即便并没有什么反人类的异装癖或是同性恋倾向,但是锦溪也知道,那孩子内心其实背负的压力非常大,在升学与母亲的双重重压之下,已经如同一根快要断掉的弦,每周谈话室里聊天的那一小时,是那孩子唯一的放松时间。   穆锦溪非常同情那孩子,她非常理解他,这不仅仅是出于心理医师的共情能力,也因为,她自己也有这样一位极其强势的母亲。   每一个原生家庭都带着原罪,无论父母是强势或是弱势,多多少少都会在孩子的性格上烙下一些痕迹。   而这个叶飞,他男扮女装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不是那种寻常的男扮女装……”李欣有些意外地看了穆锦溪一眼,“你似乎对异装癖很了解?”   穆锦溪点点头,并没有解释缘由。   后者等不到她的解释,就自顾自说道:“我当时查到这些资料之后,出于对小七的担心,就也查了一下,于是我知道国内有很多小孩喜欢玩cosplay,也有你说的那些女装大佬,他们经常出现的一些动漫展会上,那种纯属于兴趣爱好,可是叶飞……不同。”   李欣摆摆手,又喝了一大口水,这回她沉默了很久。   穆锦溪没有说话,谢云杰也没有说话,两人只是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李欣才开口。   “如果只是普通的异装癖,我也不会犹豫了这么久,实在是他男扮女装时所穿的那些衣服,那些造型……呃,总之看了让人觉得挺恶心的,明明挺年轻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却偏偏要穿一些特殊职业女性才穿的情趣内衣,情趣内裤,露脐皮带装什么的……那些造型,很明显是他私下一人的时候才会打扮的。很莫名其妙,很不知所谓……”   李欣似乎有些头疼地以食指和中指轻轻扣着自己的脑门儿,一脸无奈:“我当时看到那些照片,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情况,如果让小七知道了,他俩没准就分手了。可是我又想着,这只是个人癖好,毕竟不算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也就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告诉小七,或者等小七自己发现吧。”   “既然是他私下才会有的装扮,想必也不会在公开场合下穿,如果连他女朋友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谢云杰盯着李欣,仿佛抓住了一些线索。   李欣呵呵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先前说过,我老公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嘛,总归会有自己的一些门路,具体是什么呢你就不要再问了,总之查这么点小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云杰也就没有再说话。   三人或喝咖啡,或喝水,静默了几分钟之后,穆锦溪开口了:“能说说你和赵文静的关系吗?”   “这和赵小七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李欣眯起了眼睛。   “不没有,纯粹是我个人出于好奇。毕竟作为一位心理医生,对于人性的阴暗面和复杂面,见的实在是太多了。虽然这么说很悲哀,但事实上,我是相信人性本恶的。”   穆锦溪注视着李欣,一字一句,缓缓道:“所以,我其实很难相信,非亲非故,你仅仅是出于朋友之谊,能照顾赵家人7年之久。一定有什么理由……”   李欣的脸色沉了下来,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了。   穆锦溪不以为意的说:“而通常,一个人会对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这么友好,要么是出于愧疚的弥补心理,要么……是你别有用心。”   穆锦溪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一抹挑衅的意味打量着李欣。   谢云杰担心李欣一怒之下,直接离去,赶紧安抚李欣:“她说话比较直接,请别介意……对于我们警方而言,有时候看似无关紧要的线索,到最后,往往反倒藏着破案的关键信息。”   他这句话看似是为穆锦溪的话表示歉意,却也间接表示他赞同这番话。   李欣的眼神扫过他们两人脸庞,然后低下头,很惆怅地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文静,不知道她有多好。至于我和她之间……哦,抱歉,那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李欣抬腕看了看手表,“但我今天没有时间给你们讲了,很抱歉,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我必须回公司开会。下次若有机会再见面,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告诉两位。”   她再次站起身来,这次丝毫不迟疑,谢云杰自然也没理由强留她。   穆锦溪站起身,与李欣握手告别,她很诚恳地注视着李欣的眼睛:“很感谢你今天的协助,等你有空的时候,我想听听这个故事,可以吗?”   李欣:“当然。”   “啊……那么是否方便加个微信呢?我今天忘了带名片出来。”   “不必了吧,毕竟我们不是很熟……况且,有一个警察朋友还挺麻烦的呢。”李欣微笑着拒绝,那微笑既客气又得体,令人挑不出毛病来。   穆锦溪丝毫不以为意,扬了扬手机,“那么,我存了你的手机号码,方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可好?”   后者笑着答应,穆锦溪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眼见着李欣把她的电话存起来,目送她离开。   咖啡厅内,轻松悦耳的钢琴声若有若无的响起。   谢云杰和穆锦溪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两人相视一笑。   “收获很大,跟聪明人合作,真是愉快。”穆锦溪笑得光彩四溢。   谢云杰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习惯性伸出手掌道:“那么,为我们友好合作的开头击个掌吧,partner。”   可惜他的手举在半空中,穆锦溪却像看白痴似的不搭理他,他只好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怎么看呢?”谢云杰没头没脑地问。   “嗯……我还是觉得,这女人很古怪。”穆锦溪双手端着咖啡,不急不忙地说。   “你好像对她有敌意?认定了她有嫌疑?但是……”谢云杰轻轻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因为是监控拍下的录像洗出来的,便没有色彩,但依然能看到照片中女子身形高挑,他盯着照片,似是自言自语:“既然叶飞可以男扮女装,那么……”   谢云杰脑海中好像闪过一道灵光,他指着照片问穆锦溪:“有没有可能,这个照片里的人,其实是叶飞男扮女装呢?”   “嗯?”穆锦溪依旧惜字如金,以眼神询问。   “假设一下,我这里仅仅做个假设哈: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的男朋友有异装癖,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异装癖,是打扮成风尘女子的模样,你会怎么样呢?”   “怎么?你想做我男朋友?而且你有异装癖?”穆锦溪放下咖啡吧,一对水汪汪的眼珠饶有兴致的盯着谢云杰。   谢云杰明知道她是打趣自己,却在她这样灼灼的目光下,心跳不由得漏掉一拍,为了掩饰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愫,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想知道当一个普通女孩发现自己男朋友有这种特殊的嗜好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穆锦溪指着自己笑呵呵的说,你忘了我是一个心理医师,我的职业就是专门跟各种怪人打交道,若是我的男朋友这样做,我说不定还会跟他一块玩儿。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凑到谢云杰耳畔,呵气如兰:“怎么样,想不想玩儿?”   谢云杰心尖一颤。 第15章赵小七失踪   看着谢云杰的脸红到了脖子,穆锦溪似乎觉得非常有趣,哈哈大笑着,下一秒钟,她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说,若是普通姑娘,骤然发现男朋友是个怪胎,难免会觉得反感,因此闹矛盾、甚至分手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那么,我们沿着假设推测下去……”谢云杰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下来,说:“小七发现了叶飞这个秘密,他们两个会不会吵架?叶飞会不会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他劈腿了,而小七为了挽回他,就威胁他要发出那些照片……他一怒之下因爱成恨,动手杀人,再伪装成女子的模样离开?”   他说完这番话,发现穆锦溪只是促狭地欣赏着他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看我干什么?”   穆锦溪还是不说话,悠长的睫毛眨呀眨的。   “你不要以为我的推测很荒谬,在我过去的破案经验中,大多数的情杀案件都是激情杀人,而且都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的理由。”   “还有,这个叶飞,不正是医学系毒理专业的吗,那么他很了解注射胰岛素过量的后果吧,他如果有小七房子的钥匙,或者小七毫不防备他,他就能轻松的进入小七家中。”   穆锦溪依旧没说话,看着他笑,那笑容让他心里发毛,又让他心里痒痒的。   向来面无表情的谢云杰便有些没来由的心虚,“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穆锦溪摇了摇头。   谢云杰有些恼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说:“那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可要生气了。”   呃……   穆锦溪眨了眨眼睛,迅速低头。   谢云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鲁莽。   他茫然放下了手,只是那一瞬间,他有些困惑,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警队里,他向来以稳重出名,从来不曾做过这般荒唐的举动,一时间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穆锦溪似乎并不在意,她一把将耳畔的短发夹在耳朵后,轻声道:“那么,假设是叶飞杀人好了,他假扮女人可以理解,那为什么刻意照着李欣的样子去打扮呢?”   这也是谢云杰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李欣最古怪。她说她把小七当亲妹妹一般照顾,可是那天在医院,你看她悲伤吗?”   见她没有兴师问罪,谢云杰松了口气,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刚刚掐她脸颊的手指滚烫滚烫。   “嗯……这个李欣肯定有古怪,但你也不能说,世上就没有这样的好人。我相信人性本善。”   “我认为,人性本恶。”   谢云杰叹了口气,收回那些旖旎的心思,一派淡然道:“不过你放心,李欣这条线,我也会派人继续跟进的。”   “那好,我就先走了。”穆锦溪拿起桌上的包,准备起身离开。   谢云杰张了张口,想要挽留她一起共进晚餐,然而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穆锦溪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神情,身为心理医师,又阅人无数,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却也只能装作不懂了。   大美的电话及时响起,帮了谢云杰一把。   很久以后,谢云杰常常回想他们两个是如何开始的呢?   一点一点的复盘还原,便想起了这个电话,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电话接通,大美第一句话就是小七失踪了。   “你等等……”谢云杰让大美等了一会儿,仰起头对穆锦溪说:“小七失踪了,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穆锦溪点头,脸色凝重的坐下。   无论如何,穆锦溪绝不相信经过自己治疗的来访者,会寻死自杀,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理由,她是第一个确信小七是被人谋害的。   而在这件事情上,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她才会和谢云杰谈合作,她必须和警方合作,第一时间找出真相。   为小七沉冤,也为自己赎罪。   原来,当大美一行人到达了陆家镇,在当地派出所的招待所办完入住之后,已经是当天晚上已经是10:00多了,她给赵招娣的弟弟、也是赵小七的弟弟赵成材打了个电话,只说自己是警方,是通过赵招娣找到他,需要与赵小七见一面,核实某些信息。   大美问赵成材当晚是否方便见面,赵成材说,因为他和女朋友都在工厂打工,第二天一早7点就要爬起来上班,所以已经休息了。他请大美第二天早上再去。   孰料,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早,当大美、赵林他们按照地址找到赵成材租住的巷子时,32号的门牌号门牌紧锁。   大美很愤怒的给赵成材打电话,后者很惶恐的说,他此刻正在派出所里报警。   就在大美莫名其妙的时候,赵成材说,他的姐姐赵小七失踪了。   一个植物人,怎么会失踪呢?   这是大美心头第一时间涌起的疑惑,也是现在谢云杰最大的疑惑。   谢云杰和穆锦溪当机立断,立刻驱车前往陆家镇。   在车上,一直冷若冰霜的穆锦溪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她开始叙述有关于小七的点点滴滴。   她说,那是去年秋天,她刚刚从国外回国,便被海华大学聘为了心理系的教授,海华大学此前有心理系专科,只是,教授却只有两三人,而且穆锦溪的教师资质是最丰厚的:她本身毕业于耶鲁大学心理系,是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在社会心理学与变态心理学这两个细分领域,不敢说自己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但是至少也是能够排在前三的。至于排在前两位的,一个是她的心理督导,也是她的教授麦色夫人,另一个,则是一个令这个行业里所有人都只能望其项背的,存在于传说里的人物。   穆锦溪同时还是ACI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而在专业的技能上面,她擅长催眠,包括个体的催眠和对群体治疗的催眠,擅长谈话治疗,也擅长一些其他的技术治疗,用她自己的话说,形形色色的治疗技术,不过是“术”而已。   在心理学这一条近百年来才被验证为科学的道路上,没有人敢说自己绝对正确,但是穆锦溪却坚信,那些治疗的手段都是术,而真正的“道”,则是从根源上帮助人类减轻精神上的痛苦,获得内心的安宁与幸福。   她的这一理念,在国外的心理医师行业协会峰会上,也曾经引起过激烈的讨论。   但这并不妨碍她回到海华市,就成为了本市首屈一指的心理医生。   论资历,论背景,论能力,可以说其他人只能仰望。   所以对于海华大学的盛情邀约,穆锦溪起初是不愿意的,直到后来她的督导得知此事,给她写了一封信,说你不应该固步自封,既然你有这么强的能力,就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你的能力和技术推广给更多人知道,从而能让更多人获益。   督导发话,穆锦溪不愿意拂了督导的面子。   另一方面,也是她后来考虑到,这有助于自己研究中国当代人的心理调研白皮书,至少比自己一个对象一个对象的去做田野调查要更节省时间。   而她去海华大学心理系报道的第一周,就遇见了赵小七。   那时正是秋季开学没多久,清风飒爽,穆锦溪的办公桌上早早就有助教摆了一束盛开的牡丹花,开得正艳。   穆锦溪每周三、周五的下午,去学校上两次课,那是她第二次去上课,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选择了马兰作为她的助教,下课后,她对马兰说,世上美好的事物不多,鲜花就是其中之一。看见你们这些愚笨的学生就让我很烦闷,所以,我希望下一次,在我的办公桌上能有一束花。   可是看见那一束艳俗艳俗的牡丹花,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穆锦溪就很不悦的蹙起了娥眉,她觉得马兰的品味堪忧,正在她考虑是否要换个人的时候,机智的马兰从她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什么,赶紧陪着灿烂的笑脸问,老师您喜欢什么话,下周我提前给您买。   穆锦溪轻轻点头,觉得孺子可教,就让马兰收拾了教材和资料,打算去教室。   就在那时,赵小七脸色苍白的走进了老师的办公室。   赵小七穿着一条蓝白相间的格子裙,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脑后,眼神略显凌乱,但却依然挡不住那清水出芙蓉的美。   但她走路的步伐轻飘飘的,仿佛是一个丢了魂魄的人,成功的吸引了穆锦溪的视线,穆锦溪不由得停下脚步望向那女孩。   只见女孩走到了年约30多岁的,留着一头柔顺的黑长直发的心理系教授杨颖面前,低下头,以轻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对杨颖说了几句话,神情楚楚可怜。   杨颖站起身说,你跟我来咨询室吧,就把赵小七带到了教室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小小咨询室里。   海华大学条件有限,一般的学生来做心理咨询,都在教师办公室旁边的一间白色的小咨询室内。   注意到穆锦溪的神色,马兰赶紧马屁的解释说这个女孩儿叫赵小七,是这一届新生里被男生们公认选推出来的17届校花。   但是这个女孩好像有抑郁症,开学才两个多月,她就已经来过三四次心理咨询室了,而且,据说学校里有很多男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追求她,她都无动于衷,以至于后来她在学校论坛有了一个封号,叫做冰山美人。   穆锦溪略一沉吟,问道:“就是说她的一举一动,在学校里都很受人关注?”   马兰笑了,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十分狗腿的补充道,老师您刚从国外回来,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学校风气,至少不了解我们海华大学。我可以跟您解释一下,像她这样的校花,不光是学生,甚至学校不少老师也都知道。而且不光是本校、就连海华大学附近的几所大学也都知道她。   毕竟每年开学季,网上都会掀起谁才是当之无愧的校花的讨论。要不然您以为我作为大她两级的学姐,我怎么会知道她来过四次心理咨询室?就是有好事者把这些消息散布到校内网上,有人甚至揣测说她一直没有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心里有病?   更有一些嫉妒她的女生,暗地里议论赵小七是同性恋。   穆锦溪没有说话,她低着头,高跟鞋尖在地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圈,想着即便自己有那么多的名头加入海华大学,但无论是学校的其他教授,还是自己在公开课上看到的那些学生,对自己并不是很服气,她很不爽。   所以她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虽然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学校,居然证明自己,这个想法让她更加不爽,但是既然早晚都要为学校做一些义务的心理咨询,那么这个被无数人关注瞩目的女孩赵小七,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偏偏马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说她在校内网那篇关于校花的帖子里看到,赵小七每次进入咨询室出来后,好像一次比一次更加抑郁。   穆锦溪于是就等了半小时。   赵小七和杨颖从那间咨询室里出来。   赵小七低垂头,失神落魄的“飘”出来,再看看杨颖无奈的神情,穆锦溪就猜到杨颖对于赵小七状况,恐怕是一筹莫展,她叫住了准备离去的赵小七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   赵小七一时间有些疑惑,看了看杨颖。   后者很惊讶于穆锦溪上来就要抢走这个棘手的学生,但是她当然不会说什么,毕竟穆锦溪是她的顶头上司,二则,她也想知道这个新来的上司究竟有几分本领,于是就点对赵小七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赵小七就成了穆锦溪的来访者。   番外之赵小七初见穆锦溪   在地球46亿年的进化过程中,有许多曾经称霸世界的动物都灭绝了,比如恐龙,世界上最大的海雀,曾经在地球上最大的狮子,最凶猛的基奈山狼,大型的顶级掠食者阿纳姆地(ArnhemLand)的天蛇等。   仅仅是从17世纪,到20世纪末的这300年里,地球上就有300多种动物永远地灭绝了。   而那些至今仍然存活的动物,在漫长的生物进化过程中活了下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最强的,有些甚至非常弱,如果与恐龙、海雀、最大的狮子、山狼、天蛇正面迎敌,恐怕活不过一回合。   但存活下来的,却是这些看似弱小的动物。   这些动物能存活的原因,是他们具有旺盛的求生本能,如果自己太弱,无法自保,那该怎么办?   雪雁之类的鸟类,在迁徙到北极筑巢繁育的过程中,会下意识寻找北极燕鸥的住所,尽量与北极燕鸥做邻居。   虽然北极燕鸥个头很小,脾气却爆烈的很,为了保护自己的鸟巢,甚至不惜向北极熊发动袭击,得益于邻居的庇护,小雪雁便会获得一个安稳的童年,这是雪雁的求生本能。   壁虎逃生的绝技是扔掉尾巴,当它遇到强敌或被敌害咬住时,挣扎一番后就自动将尾巴脱落,离开身体的尾巴还在不停地抖动,以此来迷惑敌人,趁机脱身。   过一段时间,壁虎的尾巴又能完好如初,这在生物学上叫“残体自卫”,不少动物都具有这种本领,这也是求生本能的一种。   生活在中美洲的文鸟,是一种乖巧、可爱的小鸟,这种鸟体形小,自卫能力弱,为了免遭天敌侵害,它们便在森林中寻找庇护,它们找到的保护伞是大黄蜂。   大黄蜂秉性凶狠,毒性大,无论谁被它尾部毒刺蛰一下,立刻会又红又肿,疼得钻心,如果大黄蜂群起而功之,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文鸟的天敌很多,为了逃避天敌的捕捉,保护自己的雏鸟,文鸟选择在黄蜂巢边坐窝,入侵者会因为害怕黄蜂的毒刺,再也不敢轻易来犯了。   这是文鸟的求生方式。   动物天生就知道如何躲避天敌,也知道自己该向谁求助。   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当人类面临危险的时候,在求生欲的激发之下,人类也会产生类似的直觉:你会知道,谁能救你,谁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赵小七第一眼看见穆锦溪,就像溺水的人见到救生圈。   就像是文鸟,见到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大黄蜂。   在进入海华大学成为一年级新生的时候,赵小七就背负着使命,但是,目之所及,她面临的是一堵由无数个利益集团砌成的一堵墙,而单纯依靠她自己,是无法推倒那堵墙的。   她也无法依靠任何人。   直到,她遇见了穆锦溪。   第一次见面时,她看着穆锦溪冷静的眼神里闪烁的光芒,就像文鸟看到了凶猛却有保护欲的大黄蜂。   于是,第一次谈话结束之后,小七就让叶飞去搜集穆锦溪的资料,那时正是叶飞对她迷恋得神魂颠倒的时候,动用一切手段和资源,叶飞最终查到,穆锦溪曾经在新泽西州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病院。   据说,穆锦溪后来又成功从那间医院逃离。   叶飞找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在IUPsyS(俗称国际心理学联合会)的学术交流会上,穆锦溪作为指导老师,在讲台上,仅仅只是依靠语言加辅助工具,没有使用任何药物,用了一分钟,穆锦溪轻易将整个教室里,一共三十六名学员,几乎在同一时间集体催眠!   而那些坐在台下,参加国际心理学联合会上的学员,每一位都是全世界公认的顶级精神科专家,其中任何人,无论是资历还是成就,拿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名头。   这足以证明穆锦溪的专业能力。   那么,她会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孤注一掷呢?   小七要筹谋的事情,风险实在太大了,她必须进一步确认这件事情能不能做。   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告诉锦溪,自己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宿舍里的室友都被她吓坏了,以为她是个疯子。   “老师,我觉得她们没有错,一定是我疯了,我的耳朵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你不配活着,你应该赶紧去死……求求你,救救我吧!我到底该怎么办?”   锦溪的眼神里隐藏着浓烈的担忧,以及深切的同情,她叹了口气,柔声细语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不要害怕,你会好起来的。”   锦溪让助理马兰查一下自己下周的预约时间,马兰查询着电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周一到周五的时间基本都排满了预约,只有周五下午4点到6点有两个小时。”   “那就周五下午4点来这里找我吧。”锦溪给了小七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位于恒丰大厦28楼的“溪语心理会所”的地址。   “你需要进行催眠治疗,这里环境不合适。”锦溪补充道。   小七弱弱地说:“可是……老师,这一定很贵吧……我没有钱付您咨询费用……”   锦溪思考了不到一秒钟,就给她开了特例,免了她的咨询费用,只是再三嘱咐她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自己以后无法开门做生意了。   这个赵小七倒是一口答应了,她没必要泄漏这件事。   但她并不是按照预约时间找上门,而是特意在周四下午3点半,到了恒丰大厦28楼的溪语心理会所。   在会所接待处的马兰看到赵小七,愣了几秒钟,立刻去查看预约登记册,接着,非常客气而委婉地提醒道:“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才睡星期五,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零_2.c_o_m   赵小七没有理会她,她直接闯进了穆锦溪的办公室。   她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走,看见穆锦溪,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滚滚而落,她哭着哀求穆锦溪,语不成句:“老师,现在你能对我进行催眠吗?我已经一整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只要我一进入梦中,我就会做噩梦,但是我很想睡觉,很想……求你救救我,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   这些话语倒不是撒谎,而是赵小七的确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穆锦溪吃了一惊,看着赵小七没有说话。   紧跟着追进来的马兰连连对穆锦溪道歉:“对不起,我没拦住她,这就带她离开。”   “不用了。”穆锦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起身,对那位原本正在滔滔不绝的来访者下了逐客令:“很抱歉,周先生,你看——我这里有一些紧急情况,如果不立刻对她进行催眠,她很可能会死,我知道你也很着急,但是你看,如果你能让出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你很可能救她一命。”   那位名叫周先生的中年男精英很扫兴地闭了嘴,但转头看到18岁的赵小七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中年男人再怎么不爽,也只剩下怜惜了,轻轻点头离去。   穆锦溪微笑颔首,目睹马兰引着中年男精英离去后,穆锦溪关上房门,走到赵小七面前,做了一个赵小七意料之外的动作。   她忽然轻轻将小七搂入怀中,轻拍她背部,像母亲哄着婴儿一样:“哭吧,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在这里你可以随便哭。”   赵小七本来并没有特别伤心,她只是被失眠困扰着,也的确存了一份想要试探穆锦溪的心思。   可是,穆锦溪的那个拥抱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当她温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赵小七仿佛一下子卸下所有的防备,以及长久以来精神上的痛苦,她就在这具有魔力的声音中纵声大哭,声音渐响,情绪渐浓。   穆锦溪只是静静地护着她,听着她的哭泣。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赵小七知道,自己的无助,痛苦,绝望,凄凉,还有愤怒,迷茫,都被懂得,被理解,被人看到,也被温暖着。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但是赵小七却哭得天昏地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有些缺氧,她把积压在心中的压力、苦闷,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而锦溪还轻声引导她说:“每个人都需要哭泣,哭吧,哭吧……”   她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大哭了一场,哭真哭着,仿佛胸口那块积压的大石头,正在一点点变小,消散。   于是,等到她抽泣着平静下来时,她发现自己把穆锦溪的胸前蹭得到处都是眼泪鼻涕,后者却不介意地指着沙发让她坐下。   沙发很柔软,小七一坐下,整个人都陷入进去,她感觉自己被包裹着,睡意沉沉袭来,小七猜测一定是大哭一场之后,自己实在太累了。   坐在她对面的锦溪,声音缓慢而悠长:“你已进入催眠状态,为了加深你的睡眠状态,再放松一些,闭上眼睛休息吧。”   这就开始了吗?这催眠也太快了点吧,小七心想着,但耳朵却不听使唤地追寻着穆锦溪的声音:“现在,你感受到真正的放松了,眼皮很松很沉了,一点也睁不开,放松,再放松……非常松了……”   小七听见了轻微的风吹声,间或还有雨滴声,她等待着你温暖舒适的声音再响起,那声音却静默了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听见声音响起:“现在,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了,只能听到我的讲话,并按我的指令去执行,任何外界的干扰都不会影响你,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能听从我的指令。你已沉睡了,再沉睡,睡深一点!再睡深一点……”。   赵小七不知道,此时,她已经进入了轻度催眠状态。   紧接着,锦溪继续加深催眠指令:“你的眼睛渐渐合上了。没关系,合上眼睛吧。合上眼睛,全身放松,准备入睡吧……”   赵小七进入了中度催眠状态。   就这样,又间隔一段时间后,她听见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现在,你睡得很深,你会感到躺在温暖的沙滩上,你正沐浴着阳光,很舒服,无忧无虑,继续享受这种愉快舒适吧!”   赵小七仿佛感到自己置身于沙滩上,蓝天白云,自己整漂浮在香蕉船上,气温和花香都很舒服。   “你感受到了什么?告诉我。”   “阳光……沙滩……还有温暖的海水……还有花儿……很舒服……”睡梦中的小七露出香甜的笑容,这证明她已经进入深度催眠状态。   一个多小时后,小七听到舒缓的音乐声中,那个熟悉的女声再次出现了:“当我数到三,你会慢慢醒来。”   “一。”   “二。”   “三……醒来吧。”   赵小七睁开眼,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坐起身,看到穆锦溪在她对面,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和煦:“怎样,睡得好吗?”   “我……睡着了吗?”   “是的,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今天不适宜进行催眠对话,下一次,我们会进行一些沟通,关于那些困扰你的事情,我需要了解,才能帮助到你,好吗?”   赵小七没有急着答应,反而有些困惑地问道:“老师,为什么你催眠我那么容易,我很容易受人影响吗?   锦溪微笑看着她的眼睛,“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开始催眠你了。所以,不必担心无畏的问题,今晚回去好好睡个觉吧,等你决定好了要跟我深入聊聊的时候,再来找我。”   赵小七却不肯离开,她忽然起身,紧紧拽住锦溪的手腕,恳切道:“我不想回宿舍,老师,我只要回到宿舍就会做噩梦,我想一直留在这里。”   “别害怕,让我看一下,我们原本的预约时间是明天下午4点,明天你还准时过来找我,好吗?”   穆锦溪的声音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赵小七只好点点头。   第二天,赵小七准时来了,在这一次的催眠治疗中,锦溪问小七,到底在害怕什么。   小七回答说,“我害怕那些人……那些,恶魔……”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反复折磨着我,我却无力反抗……”   被催眠中的小七,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在深度催眠中,依旧不可遏制地流露出极其抗拒的姿态,无需细述,锦溪已经猜到,在她身上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悲剧。   长久的痛哭之后,小七陷入了沉睡中,但锦溪知道,她并没有真正进入睡眠状态,她只是在精神上感到无力和脆弱。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诉我,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小七的声音似乎也逐渐恢复冷静,但毫无生气,她说,“我最终昏迷过去,不知道那折磨持续了多久,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在学校湖边外的野树林里,是好心人借我衣服穿,送我回学校的,我很想立刻洗澡,洗干净一切……可我知道,我不能,如果我要抓住那些恶魔,我要报警,就需要保留证据。”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那些人被抓住了吗?”   这回,小七沉默良久,语气里尽是失望:“没有。因为那片野树林是公共场所,附近没有视频监控,没有拍到任何人的踪迹,即便是有DNA,也无法找到样本做比对。”   锦溪沉默着,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么说来你或许会不高兴,但是我想知道,一般女孩经历这种事情之后,都会觉得恐惧和羞辱,大部分人第一时间就去洗澡了,你为什么没有去?”   小七:“因为……我有经验。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咨询至此结束。   锦溪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让她晚上睡觉之前,独自回忆那个场景,并想象自己从另一个空间里,抱着那个弱小无助的小七,原谅自己当时的一时大意。   隔了两天,小七又一次不约而至。   这一次,锦溪正在给一位躁郁症病人做咨询,赵小七不顾马兰的阻拦,硬闯咨询室,眼泪汪汪的不肯离开。   那个17岁的躁郁症少年在锦溪的引导下,正在对着几个沙袋狂轰乱踢,发泄情绪,室内发出如野兽般可怕的吼叫声。   少年注意到有人闯入,异常狂躁,脱下手套大吼起来,锦溪见势不妙,安抚了少年几句,立刻趁着脸让马兰带走小七。   小七也有些懵,她被少年那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倒退几步。   马兰带着她回到会客室,说这位少年的情况目前非常凶险,除了锦溪,谁都无法让少年安静下来,所以咨询时绝对不可以被打扰。   小七哭着说自己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做噩梦,锦溪提的办法根本没有任何帮助,马兰安慰她说:   “每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都以为自己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但,在我们老板这里,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人,我相信她能治愈你,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救你,那一定是她!”马兰的眼神里,流露出对穆锦溪对狂热崇拜。   几分钟后,锦溪匆匆走出咨询室,她简单了解小七的情况后,匆匆嘱咐马兰给小七开点安眠药。   接着,锦溪看看手表,说:“接下来三天内的预约都排满了,马兰你尽量给她安排到周四的预约。”   但小七却在当天晚上,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   深夜2点,她给锦溪打电话,说自己想要结束这一切。   锦溪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异样,立刻问她:“你现在在哪里?你做了什么?”   小七呵呵冷笑:“这已经不重要了,老师,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没有人能帮助我……你的那些药物,那些催眠治疗的方式,能帮我除掉那些坏人吗?能让我从此以后,不再依靠催眠或药物也能睡的很好吗?如果不能,你做的所有事情还有什么价值?”   锦溪没有纠缠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而是问她现在的住址,并立刻报警,也拨打了120,由于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小七被送到医院,及时洗胃进行治疗。   当她醒来之后,守在她身边的人,就是锦溪。   于是,赵小七知道,自己一直筹谋的那个时机到了。   她明白,自己该如何设局,利用这位心理医生冷酷外表下深藏的善良,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每次更新之前,我都会仔细再检查两遍,但难免会有一些疏漏,如果你抓住错别字,请在评论区留言告诉我吧,mua~~ 第16章敌意   从杨颖那里,穆锦溪简单的了解了赵小七的状况,杨颖只说这个学生患有严重严重的抑郁症,失眠,幻听,甚至有被害妄想症,赵小七每次来找她,都说有人都要害自己,但问她觉得是谁,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小七还经常整夜整夜做噩梦,所以她认为室友们都对自己不怀好意。   起初,面对不愿开口的赵小七,穆锦溪使用了深度催眠谈话,才知道赵小七抑郁症的来源,在她的帮助下,后来赵小七渐渐不再失眠了。   但是她的被害妄想症并没有减轻,无奈之下,穆锦溪就建议她不如自己搬出去宿舍,单独住。   这就是为什么赵小七自己租房子居住的原因。   一路上,穆锦溪将自己与赵小七相处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   穆锦溪喜欢插花,于是在她的影响下,赵小七也渐渐爱上了花艺,她去了校外的一家花店打工,一边赚零花钱,另一方面能够店里免费得到当天新鲜的花,这对她来说是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小美好。   穆锦溪喜欢听古典乐,于是在她的影响下,赵小七也逐渐爱上了听音乐,还用打工攒的零花钱买了黑胶碟片和播放机。   穆锦溪是妥妥的吃货,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美食,尤其是火锅,于是在他的影响下,赵小七一个绝不吃辣的姑娘,后来无辣不欢。   穆锦溪轻声说,其实心理医师和来访者禁止在私下接触,可是她实在是很同情赵小七,在这个姑娘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于是即便是在平时,她也会把小七当作朋友,两人经常有互动。   所以她坚信赵小七不可能自杀,而如果她变成了植物人还失踪了,那这件事情背后的蹊跷就太大了。   一直默默的开着车的谢云杰,到此时终于问了一句,赵小七究竟为什么抑郁症?这个很可能与案件有关,你能告诉我吗?   穆锦溪白了他一眼,“我告诉你的这些,已经超出了我和小七的协议,但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至于她真正的病因,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   车子停在陆家镇派出所,大美就在门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动,看见谢云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而看见谢云杰身后下车的穆锦溪,大美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一行人齐聚会议室。   包括赵小七的弟弟赵成材,以及陆家镇的派出所所长,毕竟赵成材是在本地报案说她姐姐失踪的。   而这位所长听说市区刑侦大队的队长来了,哪敢懈怠。   只是,这位所长旁边的一位年轻人看到穆锦溪时,神色便有些异样。   他终究是没有忍住,轻声对旁边的所长说道,那不就是网上那个昧着良心赚钱的心理医生吗?不就是她害得这个叫赵小七的女孩自杀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所长立刻变色。   碍于谢云杰在场,他只是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吧。   穆锦溪扫了他一眼,还没有开口,倒是快人快语的大美直接斥责:“你们怎么回事?身为人民警察,也相信网上那些空穴来风的所谓的真相?那还要我们警察是干什么的?   那位所长旁边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穆锦溪的神色依旧充满了敌意。   谢云杰在心中轻叹一声,看来,网上那篇帖子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穆锦溪医生,现在是我们所里特聘的技术助理,所以,她有权出现在这里,协助我们一起调查真相。”   他看了一眼那位所长,最后加重了语调,缓缓说道:“网上那些言论,是非曲折暂不论,但是身为办案人员,我们不应被这些舆论所绑架。”   那位所长顿时心神一凛,歉意看向穆锦溪,正准备开口,后者却摇了摇手,说不要耽误时间了,直入正题吧。   从始至终,对于那位年轻人的的敌意,穆锦溪表现得风轻云淡,似乎混不在意。   但她越是如此现,谢云杰就越发愧疚。   因为穆锦溪是在他的要求下,为了给警方打烟雾弹,才没有出面澄清的。   就连警方内部人员都相信网上那些言论,何况普通人?   管中窥豹,可想而知穆锦溪受到的压力有多大。   想到这里,要尽快找出真相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了。   但即便是谢云杰亲自来到这里,也无法扭转赵小七已经失踪的事实。   赵成材说,他二姐赵招娣在两天前给他打电话。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七姐住院成了植物人的事情,但是他自幼和这位姐姐关系就不亲近。   别看两人是年龄最相当的,但是自家这位七姐从小就看自己不顺眼,不爱和自己一块玩。   所以对于七姐成为植物人这件事情,就像去年七姐考上海华大学一样,他依旧没什么感觉。   但是赵招娣说自己在金属厂的那份工作,经常是三班倒,又住在宿舍里面,无法照顾七姐。   而他们的三姐虽然在本地,可是嫁人生子了,三姐夫家徒四壁,脾气暴躁,两人又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知道三姐的为难之处,也就不忍心把赵小七塞到三姐家里。   四姐五姐则早早就去外地打工,家中父母几年前相继去世,因此,照顾赵小七的重任就落到了赵成材身上。   虽然对这个七姐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赵成材无法推脱照顾她的责任。   因为他和女朋友两人在一家知名的电子厂打工,而这家工厂也是实行日班与夜班轮班制,他和女朋友可以分别申请日班与夜班。   两人交错开上班,就能够照顾赵小七了。   毕竟,照顾一个植物人也不会太费劲。   赵成材所租住的房子是在河边的一栋楼房里的一个小房间。   这栋楼房,是江南水乡常见的三层楼的房子。   近些年,海华市因为离上海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少工厂纷纷搬迁到这里来,工人暴增,当地土著们把楼房里的每一间房子,单独分拆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   赵成才租住的那一间有50多平米,隔成了里外两个小单间。   当时他们把赵小七从医院拉回到赵成才的房子时,赵小七就住在外面的那个房间里,而如果关起里面的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情。   只是,赵成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七姐,居然会凭空失踪,这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谢云杰皱着眉头,确认了一些细节,例如赵小七两天前是如何被赵招娣从第二人民医院拉来的。   继续追问赵成才,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谢云杰提出,要去赵成才所租住的房子看看。   傍晚时分,一行人穿过弯弯曲曲的大街小巷,踩过坑坑洼洼的地砖。   那些地砖有一些因为年久失修,已经翘起来,昨天下过一场雨,于是一脚踩下去,便会时不时的溅洒出一身的泥水。   谢云杰到倒是无碍。   只是,穆锦溪穿着一双黑色的细尖高跟鞋,一不小心,鞋跟踩到了两块地砖之间的缝隙里。   她弯下腰,正准备脱下鞋。   谢云杰见状,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很自然而然地替她把鞋子从地砖里拔了出来,轻轻放到穆锦溪面前的地砖上。   穆锦溪穿好鞋之后,顺势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谢云杰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了,便这样一路扶着穆锦溪。   大美眼神晦涩。   赵林与郭三则是挤眉弄眼,两人小声嘀咕着要不要打赌,赌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一腿?   大美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郭三嬉皮笑脸的吐了吐舌头,赵林则是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赵成才所租住的房子,看起来至少有20年的房龄了,房子外观非常破旧,红色的外墙甚至长出了一些绿色的苔藓。   赵成材掏出钥匙,打开楼房外墙的那道铁门。   铁门嘎吱嘎吱作响,坐在一楼水井旁边正在挖着一个冰镇西瓜吃的赤脚汉子,忍不住用本地话大声骂道,小赤佬,今天怎么回事,好几拨警察来过了,你可别惹事……   他话没有说完。   因为铁门打开之后,一行警察跟在赵成才身后走了进来。   汉子就把那些话缩了回去。   赵成才笑嘻嘻的说,房东你别担心,这些人只是来问一问我姐的事情,一会儿就走了。   谢云杰听着他的的话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小孩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   赵成才带领着一行人,走到一楼左手边的第三间屋子。   他再次找出钥匙,打开陈旧的木门,首当其冲进去之后,按下了墙壁上的壁灯,房间才渐渐亮了起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极其凌乱的屋子,地面上因为常年阴暗潮湿,有些黑乎乎的。   房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生活物品,简直无处下脚。   在靠墙壁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大约1米2的铁床,床上还铺着崭新的廉价被褥,被褥的旁边,放着一些年轻女性的换洗衣物。   床底下则放着一个塑料的尿桶,看来是用来给赵小七接大小便排泄物的。   此刻尿桶盖子没有盖上,散发出一股恶臭味,穆锦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轻掩住鼻子。   此外,床前还有一张破旧的轮椅,那应该就是他们用来给赵小七坐着的。   看来他们舍不得花钱,买了一张二手的轮椅。   可是现在,那张轮椅空空荡荡的。   赵成才指向那张铁床说,每天晚上我去上班之前,会把我姐弄到床上去睡觉。   昨天晚上我是8:00去上班的,上班之前,我把姐姐放到床上睡觉了,我女朋友大概在8:30回到家,她回家的时候,我姐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今天早上,他女朋友一觉睡醒,走到外面的房间,发现床上是空着的。   于是女朋友赶紧给赵成才打电话,赵成才那时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便顾不上交接班,迅速请假回家了。   回家之后,发现姐姐不在,他就跑去警察局报警了。   大美十分不客气的说,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们已经睡觉不方便过来吗?   赵成材哼了一声,说那时候我已经去厂里面了,只有我女朋友在家,我肯定不能让你来呀,谁知道你们来干嘛的。   大美悻悻无语。 第17章有关于火锅的约定   “我们可以看看里面的房间吗?”谢云杰问。   “当然可以。”赵成材慌不迭点头,领着他们推门进去。   里面的小卧室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靠墙一张1米5的双人床还算干净整洁。   床边的垃圾桶里套了一个黑色垃圾袋,谢云杰一眼瞥见,那里面静静躺着好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显而易见,那是最近这两天才扔进去的。   谢云杰不动声色地问道,“昨天你女朋友在你下班之后才回来的。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赵成材挠了挠头,理直气壮的说前天是周末,我俩都休假呀。   前天赵小七已经住在了外面的房间,也就是说,在他姐姐在外面坐着的时候,他和他女朋友在大白天做了一些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虽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赵小七成为植物人之后已经无知无觉了,但是大美只要一想到外面还躺着自己的姐姐,而赵成才就干出这种事情,不由得对这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的恶感更加深了几分。   离开时,谢云杰又和坐在天井旁边挖着西瓜的房东闲聊了几句,得知就在前天大约中午11:00多,一辆面包车开到了巷子口,随后赵成才就和他大姐用残疾人推车推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儿进来。这两天都没见过他们推那女孩出门。   汉子作为房东,只管收房租,至于租客要住几个人,他是不管的。   大美拿出赵小七的照片给房东,挖着西瓜的汉子连连点头,双眼猛然放出精光,不怀好意地说,对,就是这个女娃,长得很漂亮,可惜了是个残废,要不然可以给我儿子做媳妇儿。   确认了那个女孩应该就是赵小七,大美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回到陆家镇的派出所,所长告知谢云杰,他们已经看过附近几条街路口的监控了。   从昨天晚上8点一直到现在,每个监控里都没有赵小七的身影。   “呃,不过……赵成材所居住的那个巷子口的电子眼,上周刚好坏掉了,还没有来得及维修……”所长有些不安的说,“但是,在下一个路口和下下个路口,也都没有任何赵小七的身影。”   谢云杰沉着脸,没有说话。   赵小七既然已经是植物人了,那么她若离开,必定有人帮助。   所长知道谢云杰的怀疑,别看只是一个小镇的派出所,能当上所长,都不是泛泛之辈,他擦了一把冷汗,继续说:“我已经让人去调查过,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赵成材确实是在厂里面上班,所以,他没有疑点。”   至于赵成才的女朋友,所里也录过口供了,他女朋友表示回来的时候,赵小七已经入睡了,因此,她也没有过多留意。   一个植物人竟然凭空失踪。   谢云杰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考着这里面的可能性。   穆锦溪的电话响起来,她看了一眼电话,面露难色,走到了办公室外面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穆少华欢快的声音:   “宝贝儿啊,麻麻现在到海华机场啦,还有一个小时到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穆锦溪手一抖,差点尖叫出声:“什么?妈妈你不是说要和uncle李在罗马住半年,要考察古罗马文明吗?这不是才去了三个月不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呀呀,你不知道罗马有多无聊,最重要的是,麻麻特别想我的宝贝儿,特别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宝贝儿你吃晚饭了吗?没吃就等我回家一起夜宵昂,我先上车不说了,挂了啊拜拜——”   “喂,喂?”穆锦溪话没说完,母亲早已挂断电话,她气得差点摔了手机,脸色铁青,愤然怒骂道:“每次都是这样,不等人把话说完就挂电话!!”   穆锦溪转过身,看到办公室门口,谢云杰正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充满询问的望着她。   他本是出于担忧,以为又是哪个家伙打电话来骂穆锦溪,毕竟身为警察,他也处理过一些网络暴力,而从先前那个小警察的态度上,他察觉到穆锦溪现在的日常生活怕是不太好。   穆锦溪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很无奈的一笑,扬了扬手机说:“我母后从国外回来,看来我得赶紧回家一趟了。”   刚才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大,她不确定谢云杰是否听见,但是她也并不在意谢云杰对此有何感想。   毕竟,终归是最后要走向陌路的过客罢了。   但是很意外地,谢云杰点点头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难得看到穆锦溪这样失态,这样的她,反而让谢云杰觉得,很真实……很,可爱呢。   谢云杰回到办公室,把赵林他们叫出来,低声吩咐赵林他们留在这里,继续和这边的所长处理后续工作,而他则要和穆锦溪紧急赶回市里。   穆锦溪离他们的距离有一些远,听不到他们说话,大美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你咋这么反常?   以前的谢云杰为了办案可以不吃不喝,而现在,为了那个女心理医师,他似乎连工作都顾不上了……这强烈的反差,让大美觉得很失望,也很……失落。   赵林自以为是地嘘声道,你懂什么,对付普通人,用普通招数,而这个女心理医师,不是普通人,你师父也是在工作。   大美哦了一声,将信将疑。   谢云杰没有答话,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与穆锦溪先行离去。   一路上他开得风驰电掣。   穆锦溪如火烧屁股一样,风风火火的给马兰打了一个电话,听说马兰正在吃晚饭,不由得恼怒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胖死你得了,别忘了你要减肥到100斤!”   穆锦溪顿了顿,吩咐马兰:“我妈从国外回来了,从机场到我家,一个半小时,而我现在在外地,开车回来至少两个小时。你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立刻去我家,帮我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不然,我妈回家叨叨个没完,而如果她叨叨个没完,我就会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你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要了。”   那头的马兰哀呼一声,说资本家就是无情的压榨工人,穆锦溪面无表情,把家里的密码门锁报给马兰,叮嘱道,你最好立刻就去,你可以叫上几个钟点工,这事儿办好了,回头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挂了电话,穆锦溪望着窗外,怔怔的发呆。   谢云杰瞟了她一眼,半开玩笑的问,“你好像很怕你妈妈。”   穆锦溪苦笑:“别看我是心理医生,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例外。”   她没有多说什么,谢云杰也没有再问,两人默契的保持沉默。   奇怪的是,彼此都并不觉得尴尬。   或许是太累了,穆锦溪靠着靠背,闭上眼睛休息,结果竟小睡了一会儿。   直到谢云杰把她送到别墅群楼外时,停车熄火,看着她沉睡的侧脸,一时不忍心叫醒。   而穆锦溪却警醒地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问:“到了吗?”   谢云杰点头,笑着说:“忙了一天,都没来得及吃晚饭,下次请你吃火锅呀。”   来的路上,自己只是提到小七的时候,说到爱吃火锅,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里。   这种被人挂念着的感觉……还不赖。   穆锦溪笑了笑,说好呀,我请你。   她下了车,朝谢云杰摆摆手,谢云杰也探出头说再见,一直目送穆锦溪消失在别墅群的拐角处。   他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很温和,很好看,如果赵林在这里,一定会发现,那对于谢云杰而言,是很少见的笑容。   甚至可以说,是消失了三年的笑容。   启动车子准备离开时,谢云杰忽然脸色古怪的想到,穆锦溪住在这样的别墅区,而这里的别墅……恐怕是他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点,大到,即便他刻意想要忽略,也无法忽略。   于是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就不免蒙上了一丝阴影,笑容也骤然消失。   最后他苦涩地裂了裂嘴角,觉得自己未免自作多情。   她不过是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破案的合作伙伴而已,想到这里,他甩了甩头,开车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别墅群的拐弯处,一个女孩的身影倒退着出现。   穆锦溪看着那辆远去的警车,叹了一口气。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穆少华。   穆锦溪认命的接起电话,准备接受妈妈的狂轰滥炸,妈妈一定会质问她,为什么这个点还没有到家。   不料那边传来穆少华无奈的叹息,说是堵在高速路上了,前面的有几辆车相撞,发生了严重车祸,他们现在被堵着,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穆锦溪嘴角无声的勾起一抹笑容,嘴上却是安抚着道,妈你别着急,饿了就先在高速路上买点泡面吃,我会在家等你的。   锦溪住的是城南的豪宅别墅区,她的家是3层楼的白色小洋楼。   她有些劫后余生的回到家里,庆幸还来得及收拾。   但是,看到客厅里堆的乱七八糟的杂物,穆锦溪顿时崩溃,大喊马兰。   马兰哎了一声,从衣帽间慌慌张张的出现,双手都拎满了衣物。   看见穆锦溪愤怒的表情,马兰有些慌张的说,“老板你听我解释,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虽然我说过愿意给双倍时薪,可是这个点了,家政公司的工人都下班了,实在没辙,只能我自己收拾……那个,老板你既然回来了,一起收拾呗?”   穆锦溪狠狠瞪了马兰一眼,后者早已不像刚成为她助教时那样畏惧她,只是笑眯眯地说我会加快速度的,但是我一个人就算有四只手也忙不过来啊。   穆锦溪也就只能争分夺秒的收拾起来。 第18章一碗鸡汤面   穆锦溪饮食起居都在二楼,二楼东边有一间巨大的衣帽间,大约200平米,专门放置她新买的衣服包包鞋子。   因为穆锦溪她不喜欢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范围内,拒绝家政服务,于是,每周,作为助理的马兰都必须上门给老板打扫一次衣帽间。   因此,她知道老板的衣帽间是最凌乱的,这就是她从衣帽间开始收拾的缘故。   但她不知道的是,衣帽间旁边还有一间大约50平米的房间,是更衣室,那里面堆着穆锦溪日常换洗衣物。   而眼下,这个房间里的各种衣服、鞋子、包包堆积如山,望着这衣服堆成的小山堆,马兰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垃圾堆。   只不过,这里面的“垃圾”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她小心翼翼跨过一件地毯上的连衣裙,正在头疼该怎么解决时,穆锦溪接到了穆少华打来的第三通电话。   穆少华说交警已经处理完了,现在已经不堵车,很快到家。   穆锦溪接完电话之后,头疼吩咐道,“快快快,这些别收拾了,你会开车吧?直接塞到楼下车里,都送你,你拿回去得了!”   她说着,从地上捡起那条黑色连衣裙,心疼得直嚎丧:“啊这可是C家今年新出的限量版啊……这双是hums的首席设计师签名版的鞋子……这个帽子适合休闲度假、恋爱约会、职场装扮,我也很喜欢的呀!”   她眼泪汪汪看向马兰:“你一定要好好善待我的衣服,知道吗?如果不减肥到100斤,你根本穿不了的,要爱惜这些战袍,懂么?”   马兰也很无语,如果她告诉老板,每次老板送她的那些衣服,被她转手就挂到咸鱼二手店拍卖了,不知道老板是怎样的心情。   两个人如打仗一般将更衣室匆匆收拾一番,穆锦溪忽然想起厨房还有很多垃圾,怪叫一声跑去厨房收拾,马兰再次翻白眼。   就在这时,马兰从更衣室地上捡到了一条……男士内裤?   马兰瞪大了眼睛,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接着,她又发现了一条男士西裤……   嗯,一只黑色男士袜子……   很好,爱马仕的男士领带……   啧啧,原来老板也是需要男人的呀,她还以为老板性冷淡或者是蕾丝边呢,阿弥陀佛,看来她的老板性取向很正常。   不过,这怎么还有一条男士海滩花裤衩?也太风骚了点……   话说回来,从来没听老板提起她有男朋友啊,那么这些衣服的主人是谁?   还有,为什么这些衣服会在更衣室?   啧啧啧,难道老板和她那位神秘男友居然就在更衣室里玩起了情趣play……   就在马兰拿着那条海滩花裤衩露出姨母笑的时候,穆锦溪忽然出现,“厨房垃圾太多,快来帮我!喂你手里拿的什么?”   马兰吓了一跳,匆忙把花裤衩藏到身后。   穆锦溪视线下移,看到那条花裤衩,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马兰,说,你看见了什么?”   马兰怀疑她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赶紧把那条花裤衩塞到穆锦溪怀里:“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去帮你收拾厨房!”   两个人一番兵荒马乱的收拾,居然收拾出七八个行李袋的衣物和垃圾来。   两人把东西收拾好,都堆在路边,马兰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的神州专车开过来。   马兰看见车上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摇下车窗,兴奋地对自己招手:“宝贝儿,你怎么跑到楼下接我啦,想麻麻了吗?”   马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向一旁的老板,老板装出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一边点头说对啊对啊,我下来接你,就跟在那辆车后面往回走。   马兰目睹那辆车开到穆锦溪家门口,车上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看起来宛如电视剧里的璧人,而穆锦溪则言笑晏晏,不禁有些羡慕。   就在这时,马兰的手机响起来,是司机打来电话问她具体地址,她刚接起电话,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马兰傻眼了。   这里可是富人别墅区,大家都是开车进出,没几个路人,自己还带着这一堆价值连城的衣物,该咋办?   算了,看在这些衣服包包能卖很多钱的份上,哪怕让她在这里等一夜,守到明天天亮也值得啊,马兰拍拍那些“垃圾袋”,兴奋地想。   别墅里,穆锦溪任由母亲揉搓着她的脸蛋。   穿着黑色连身裙得穆少华今年已近40,但保养得当,宛如20出头的少女。   此刻她捏着女儿的脸蛋。不断发出惊呼:“天呐宝贝儿,你瘦了好多,是不是麻麻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又天天吃外卖不好好照顾自己?   “是不是太想念麻麻了所以都没有休息好?哎呀呀我就说我不能在罗马呆半年吧!   “幸好回来了,明儿起麻麻就给你煲汤喝!”   穆锦溪求助的目光看向uncle李,李叔叔走过来,将一件手工制成的艺术品送给她,微笑道:“这是你妈妈给你精心挑选的礼物,喜欢吗?快摆到你房间里吧。”   穆锦溪接过礼物,感激地道谢:“谢谢麻麻,我太喜欢这礼物了,我要去找个地方藏好……”   说完转过身跑进房间里,房门“砰”一声关上。   “女儿啊,我还没看够你呢,诶诶诶你还出不出来?”   穆少华在门外声声呼唤,李叔叔笑着说舟车劳顿,早点歇息,明天再跟女儿闲聊也不迟,母亲这才作罢。   穆锦溪把那艺术品翻过来,一看底座的英文,叹息:“我就知道又是机场临时买的。”   不过,还是小心翼翼摆放在书架上。   母亲原定半年的罗马采风计划,临时回国,她才不信仅仅是因为罗马无聊。   穆锦溪盘腿坐在床上想着,难道母亲跟李叔叔闹矛盾,又想跟李叔叔分手?   她很替李叔叔抱不平,这几年,母亲交过的男朋友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李叔叔了。   她的房间有独立卫生间,穆锦溪洗了澡,换了睡衣,准备睡觉的时候,闻见外面飘进来阵阵诱人的香味,饿了一天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   锦溪忍不住打开卧室房门。   母亲笑眯眯地向她招手:“我饿死了,煮了鸡汤面,快来吃碗面。”   餐桌上,摆着三碗鸡汤面,每一碗上面都窝着一枚鸡蛋,几颗香菜。   看着面前的这碗面,穆锦溪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小时候,母亲工作繁忙,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而那时候她早就在保姆的照顾下休息了。   但母亲哪怕再晚回家,都要煮两碗鸡汤面。   一碗是母亲的晚饭,一碗是穆锦溪的夜宵。   她那时候不懂,母亲为什么总要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母亲任性的说,那是“家的味道”。   这么多年了,母亲唯一会煮的,也就是这鸡汤面了。   现在她懂了,什么是“家的味道”,因为,只要尝到这碗面,她就莫名的心安。   安安静静的吃了一碗面,吃完后,才发现母亲正打量着自己,穆锦溪忍不住笑了:“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诶,女儿啊……所谓知女莫如母,你今天吃饭这么安静,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对不对?”母亲握住穆锦溪的手,十分温柔而又爱怜地问。   穆锦溪别过头去,“没有,我就是太困了,我去睡了,晚安,妈。”   穆锦溪讨厌母亲这个时候的眼神。   母亲总是那样,如同一个医生研究自己的病人,带着探究,几分思索。   不可否认,母亲在心理医学上造诣颇高,可是,她却把这份工作习惯也带到了家庭中,连对待自己的女儿,都时常会流露出看待来访者的神情。   小时候的穆锦溪不懂,只是觉得母亲那样的眼神既温柔又陌生,直到她自己成为了心理医生,直到她有一天照镜子,才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心理医生对待来访者的态度。   这天晚上,穆锦溪睡的不安稳,后半夜,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见到了赵小七。   温温柔柔的赵小七,安安静静地赵小七,梨花带雨的赵小七,含泪带笑的额赵小七。   疯疯癫癫的赵小七……   “小七!”   穆锦溪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床畔坐着一抹人影,再次吓了一跳,“谁?”   “是麻麻。”   母亲按亮台灯,叹息,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她,带着几分怜悯:“溪溪啊,你做噩梦了吗?跟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你怎么大半夜跑到我房间来了?我不是把门反锁了吗?”   穆锦溪盯着母亲的眼睛,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妈,我说过请尊重我的隐私……可是,你还是偷偷配了我房间的钥匙,是吗?”   “呃……这不是重点,刚刚我听你在梦中一直说梦话,你到底怎么了?妈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我担心你,才会临时回来的。”母亲难得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认真说道。   “你催眠了我?”穆锦溪愤怒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催眠你!是你自己做了噩梦!”   母亲怒了,站起身来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走了,早点睡。”   看着母亲逐渐离去的背影,穆锦溪想到这几天网上的那些言论,她虽然自诩早已百毒不侵,但看到那些铺天盖地但谩骂,难免会觉得心寒,可怕。   母亲虽然人在国外,想来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动静,因为时差的关系,她恐怕是看到网上那些谩骂,第一时间就订机票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穆锦溪终究是没忍住,委屈地唤了一声:“妈……我,害怕……”   穆少华转过身来,看着女儿。   女儿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脸上沾满泪痕,如同她小时候,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人拥抱……   穆少华走回到女儿床边,伸出双手,穆锦溪扑进妈妈怀里。 第19章身为帮凶的赎罪   穆少华轻拍女儿背部,柔声道:“乖,没事了,妈回来了,有妈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妈,我害怕……你曾经说过,身为心理医生,最可怕的就是无法帮助自己的病人,可是我的病人小七她,差点就死了……”   穆少华的手微微一窒,她叹了口气:“女儿啊,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麻麻就告诉过你,心理医生只是一种职业,和厨师、钢琴师、老师、外科医生没什么区别,都只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你不是上帝,救不了任何人,我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陪伴而已。”   “不。”   穆锦溪从母亲怀里抬起了头,擦干泪痕,目光是无比的郑重:“被我治愈的人,不会寻死。”   母亲一愣,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她应该是被人谋害的……就在她出事那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要杀她,可是,我没有相信……”   穆锦溪想起那个电话,背脊发凉,她有些难堪地捂着脸说:“妈,是我害了她,我本可以救她的。可是,身为她的心理医生,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没有选择相信她。”   那时,电话里的赵小七一遍遍的说,锦溪姐,救我,有人要杀我。   穆锦溪只是说,那你就报警啊,找我有什么用?   赵小七说,在案件没有发生之前,警察不会受理的,请你救救我,帮帮我,好不好?   但是那时候的穆锦溪只以为她是被害妄想症再次发作,而那天晚上,她自己正从噩梦中醒来,心情本就不大好,于是她说出了那句话。   她说,“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你可以试着死一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穆锦溪就挂断了电话。   她等待着,想试试看赵小七会不会再给自己打电话,到底是不是被害妄想症发作?   赵小七的电话没有再响起来。   如今想起来,赵小七既然不是自杀,那么,或许那时候,就是她生命受到最大威胁的时候。   或许挂了那个电话,那个不知藏在何处的凶手,对于赵小七的伤害就开始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穆锦溪就浑身发抖,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在最开始,谢云杰带队找到了溪语心理会所的时候,她和谢云杰单独聊了半个小时。   最初她以为赵小七死了,虽然强作镇定,但是她内心深处早已是惊涛骇浪。   后来,听说小七成了植物人,她松了一口气,但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所以她告诉谢云杰那通电话的真相。   所以她要求加入谢云杰的队伍,一起追查这件事情。   谢云杰不知出于何故,不但没有拒绝她,反而答应了这个合作。   谢云杰也答应她,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第三者知道。   虽然网络上传遍大江南北的那段录音,最后一段是伪造的,但是,穆锦溪觉得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惩罚。   最后那一句录音虽然是伪造的,可是,自己所做的事情,又与帮凶何异呢?   这是她无法为自己辩护的最大原因。   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帮凶。   是杀害小七的帮凶。   在她能够救小七的时候,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甚至,在那个可怜的女孩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那句冷漠的话语,很可能是抹杀了女孩求生的最后一丝意志。   穆锦溪知道,自己有罪,且罪无可恕。   即便帮小七找到真凶,也远远不够。   但是,她必须赎罪。   穆少华透着女儿痛苦的泪光,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   她心里知道,这个时候的劝慰,只会适得其反,不由得叹了口气。   女儿啊,你何苦要执着于成为一名心理医生,这条路,妈妈走了许多年,真的很辛苦。   每一个医生,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选择医学专业,步自己后尘,穆少华也曾阻拦穆锦溪的职业选择。   为人父母,自己吃过的苦,便不愿意孩子再重蹈覆辙。   但女儿却在这件事情上,却有着异常坚定的决心。   即使身为资深心理学专家,即便身为母亲,她也无可奈何。   穆锦溪扑在母亲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连日来,她心里的压力其实异常的沉重。   只是,无论是在助理马兰面前,还是在那个执着于查案的谢云杰面前,她都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分毫软弱的情绪。   只有在母亲熟悉的怀抱中,她才能够感觉到一丝温暖和放松。   穆少华轻轻拍着女儿的背部,轻声说:“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   穆锦溪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就在即将沉睡过去的前一刻,她喃喃的说道,妈,以后请你真的真的不要再催眠我了。   穆少华叹了一口气,心思复杂。   原来,从头带尾,女儿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催眠了她。   而她只不过是借着催眠的状态,才能够放松地说出一切。   若在往常,擅自催眠锦溪,这是锦溪最反感的事情。   只是这次,恐怕锦溪自己过不去这道难关。   以女儿那么骄傲的性子,甚至也不愿意和她的督导说起而这件事情吧。   自己又能帮女儿做些什么呢?   穆少华心情沉重地望着熟睡的女儿,最后替她盖好被子,垫着脚尖,轻轻地退出女儿的房间,关上房门。   客厅里。   李嘉烨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英文书看,直到穆少华呆呆地坐在他旁边,李嘉烨就笑着放下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担心,孩子大了。人生的路是自己的,你不可能代替她走完每一步。”   “可是,我仍然希望她能够少遇见一些坎坷。”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你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应该更加清楚誓不放手的父母,会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对吧?”   向来很好哄穆少华这回怒气冲冲的抬起头,瞪着他说:“锦溪不可能成为巨婴!”   李嘉烨依然好脾气地说:“对。孩子其实已经心理断奶了,可是你呢?你总说放不下锦溪独自生活……其实,反而是你无法做到精神分离,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锦溪当作真正的成年人?”   “我不想理你了!不想听你讲大道理,哼!”穆少华别过头去,开始蛮不讲理。   李嘉烨对这件事非常认真:“少华,我知道锦溪小的时候,你和他爸离婚,他爸从此消失在你们的生活中,没有再回来看过锦溪一眼。这件事情给你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你总觉得自己对孩子有歉疚,想要弥补她,想要保护她更多。想要给她更好的。   “可是你看,孩子不是在你的庇护之下,平平安安长大了吗?其实,你做的很好。所以,不要再一直放不下了。让锦溪去走她自己该走的路,好吗?”   这番话多多少少熨贴了穆少华的心,她红了眼眶,柔声问道:“我真的可以放手了吗?”   李嘉烨点头,郑重道:“是的。借着这个机会,你可以看看锦溪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或许,孩子会远远超出你的预期也不一定呢。”   穆少华脸上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那当然,毕竟是我的天才锦溪,她一定是最棒的!”   次日。   穆锦溪醒来,母亲不在家中,李嘉烨在书房开视频会议,锦溪敲了敲门,李嘉烨让她稍等10分钟,说厨房有她妈准备好的早餐。   锦溪去厨房,发现锅里热着小米粥,还有两个茶叶蛋,蒸锅里保温着一笼速食小笼包。   虽然小米粥和茶叶蛋是外卖叫来的,小笼包是超市买的,但是一早起来就有暖心的早餐,依旧让穆锦溪觉得,这很温暖。   她吃完早餐出来,李嘉烨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   锦溪想了想,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uncle李,和我妈在一起这两年,你觉得累吗?”   李嘉烨太了解这母女俩的性格,不由笑了,“怎么,又打算给你叔叔挖坑?”   穆锦溪像是想起某些往事,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这回真没有,只是想开诚布公地和你谈谈心。   李嘉烨道:“那你就不用试探我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只是很好奇你看上我妈哪一点了?也想知道,你对我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穆锦溪抱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边吃边问:“毕竟,她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而叔叔你事业能做到行业的龙头老大,也应该是极其强势的人吧?”   李嘉烨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和你妈在一起两年多,依然觉得时间如流水般飞逝。你妈妈是一个很有趣、很可爱的人,我很喜欢她……嗯,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那是你不了解我妈。”穆锦溪撇了撇嘴,说:“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没有秘密。你知道的吧,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情,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催眠你,哪怕你是他的枕边人……我妈曾经答应不催眠我,可昨晚,她不还是催眠我了么……”   李嘉烨失笑:“你妈是过于担心你。你不知道看到新闻的时候,你妈心急如焚,从开罗没有直飞北京的航班,我们飞阿布扎比转机的时候,中转航班延误,你妈差点订私人飞机直飞迪拜再转机了,要不是担心安全……她这几天都没睡好,说她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所以出于担心,她就催眠我?”锦溪挑眉,对于李嘉烨打出的苦情牌毫不领情,非常不客气地说:“uncle李,我觉得你需要加把劲,努努力啊!你得让我妈长大成人,精神独立起来,别整天粘着我了。她都已经多大人了,既然已经跟你有了美好的二人小世界,还整天担心我干嘛呢?你是没有试过被催眠的滋味。”   李嘉烨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心想,我当然知道被你妈妈催眠的感受,我们就是这样才认识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喜欢穆少华,也唯独对穆少华,李嘉烨不需要隐藏任何秘密,因此穆少华反而没有过多窥探他的内心。 第20章警界乔丹   “所以,我妈昨晚催眠我了……对吧?”穆锦溪说完,看着李嘉烨惊愕的神情,自嘲一笑:“我昨晚本来已经确定了,但是她后来,居然删除了我的那段记忆……”   “很过分啊,对不对……”   李嘉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说好的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给自己挖坑呢?   这番谈话,锦溪一半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被催眠,另一半当然是婉转提醒他,希望他李嘉烨能够说服穆少华,放弃管控锦溪的生活。   然而此时此刻,李嘉烨更关心的是锦溪最后那句话,原来高级的心理医师,还可以人的删除记忆吗?   他的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卧室里,锦溪双臂抱胸,愤怒着母亲再次闯入自己的生活,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谢云杰,她没好气接起电话:“有事?”   听着她那冷若冰霜的语气,谢云杰愣了愣,如实说他想去海华大学,去找叶飞谈谈心,但这场谈话他希望锦溪这个心理医生能在一旁。   锦溪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拒绝了谢云杰要开车来接她的提议,她打算自己开车过去。   她刚离开家没多久,穆少华就回到家中。   看着她志得意满凯旋归来的模样,李嘉烨笑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穆少华点头,喝了一口李嘉烨递上来的上好龙井茶,怒骂道幸亏我回来的早,若是再晚上两天,姓许的那个狗东西,就要联名协会的人,把锦溪从行业协会里除名了。   穆少华多年来一直是国内心理学首屈一指的大家,别说海华市,即便是在h省,她也是许多行业资深心理医师的老师,她都出面了,没有人敢不卖她一个面子。   因此,至少暂时,没有人再敢动穆锦溪了。   李嘉烨微笑:“锦溪出门之前,跟我有过一场谈话,她希望我能再多关心你一点,让你把对她的控制欲收回,少一点对她的控制欲,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当然,还有你未来的老公我。”他伸手指向自己。   穆少华古怪地看着他,后者始终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穆少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嗔怒道李嘉烨你别拿这个就当求婚,我不答应。   笑完了,她怅然道:“这次接触下来,很多人对锦溪赞不绝口,那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是出于心理医师对同行的尊敬。我才知道,原来这小家伙自己已经能闯出一片名堂了。让我再打几个电话吧。嗯……就打两个电话。打完我们就回开罗。除了这些,我还能为女儿做些什么呢?”   李嘉烨开心起来,明明已经年过四十的儒雅中年人,却笑得犹如少年郎:“真的?那我让秘书去订过两天回开罗的机票?”   穆少华点点头道:“别等两天了,明天就走,她嫌我控制欲强,我何尝愿意管她这些事儿。”   李嘉烨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彻底放松下来,他以前总觉得穆少华百般都好,唯一不好就是心理没断奶——有许多成年巨婴,长大以后依然依赖父母,而穆少华的情况完全反过来,她是过于依赖女儿。这个依赖是指精神上的依赖。   或许是独身养育女儿多年,与女儿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女儿锦溪是穆少华最大的心理动力吧。   但好在,穆锦溪终于不再需要母亲的庇佑,而穆少华也终于想明白了。   他可以预备求婚了——如果不是先前穆锦溪说,穆少华能够轻松删除人的记忆,或许,求婚这件事,需要再等一等。   海华大学门口。   一辆普通的桑塔纳停在路边,谢云杰独自坐在车里沉思,他让赵琳和大美负责继续跟进小七的下落,至今也没有任何进展,这不得不让谢云杰心头生疑。   一个植物人不可能凭空失踪,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人帮助她离开。   如果不是,那么,除非她的病情是伪装的,或者说她的病情忽然直接完全好转了。   虽然说这看似极不可能,但是,经验告诉他,往往排除掉其他的合理可能性之后,那么,剩下的不可能,也变得有可能了。   一辆红色的特斯拉停在他前面,车门缓缓向上张开,宛如飞鸟的翅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是穆锦溪。   今天的她穿这一身米色的职业套裙,看上去温和而又不失优雅。   她走到谢云杰的车前,轻轻敲了敲窗户,谢云杰摘下墨镜,下了车,两人并肩向海华大学校内走去。   虽然从网上看到过穆锦溪的豪华跑车,但那只是照片,比起眼前的实感,依然让谢云杰,觉得自己和身边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关于李欣,我们已经拿到了6月18号那天晚上,他们小区的监控,以及她家门口的监控,都证明6月18号晚上八点多钟,李欣就已经回到家,一直到第二天中午12:00多,她才开门出去。”谢云杰慢慢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在小七出事当晚,大美在小七家电梯楼下遇到那个背影神似李欣的人,其实不是李欣。   锦溪沉默了一会儿。   谢云杰等了一会儿,发现穆锦溪没有说话,便主动问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她?   穆锦溪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相信她,是信不过技术,你们所谓的调查,都只是靠电子监控吗?   看见谢云杰点头,穆锦溪提醒道,你别忘了网上那段传的火遍全国的音频,就连音频都能造假,足以以假乱真,这样的技术手段,一段电子监控录像造假又有何难?不过是把视频的时间重新剪辑一下而已,花点钱就能做到,你们还是在认真的走访调查一下街坊邻居吧。   谢云杰虽然内心觉得这是画蛇添足,但不想引起争执,便点头答应,回头让郭三他们再去走访一下,费不了什么事情,如果这能让锦溪安心的话。   谢云杰没有穿警服,和穆锦溪信步走在校园里面,打听着医学系的地方,询问叶飞的名字,显然叶飞在学校是风云人物,很多女生都听过他的名字。   最后,他们找到了叶飞的班级,听说这个时间点,叶飞正在学校体育场打一场篮球赛事。   体育场里,人山人海。   青年男女们在这里挥洒着汗水和笑容,男同学在球场上打球,两边观众席上女同学们不停发出尖叫声和呐喊声。   谢云杰和穆锦溪走到观众席的第1排,两人并排坐着,等待着球赛结束。   感受着青春的狂欢,刹那间,谢云杰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向来冷酷的脸上不觉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你会打篮球吗?”穆锦溪忽然侧过脸问他。   谢云杰点头:“当然,我可是我们那一届的警校乔丹。”   穆锦溪哦了一声,“美国医学研究人员曾经对1799名男女进行了长达18年的观察,证实长期积极坚持体育锻炼的人,患抑郁症的概率,要远远低于不运动的人。人的心理状况、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其实是三位一体、不可分割的。”   谢云杰没有说话,眼神暗淡下去。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待谢云杰开口,她自顾自说:“运动能使人体发生一系列化学变化,每一次的运动,都能让血液中产生内啡肽,内啡肽能增强人的心理承受力,也会让人感觉到快乐,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会运动上瘾的原因——因为每次运动过后,他们都会觉得开心,而长期的、有规律的运动,则能够对抗抑郁症、焦虑,像一些器械运动、登山、快速跑、网球、羽毛球这类消耗性的体育运动,还能够帮助人宣泄负面能量,消除愤怒情绪。”   穆锦溪指向台下的篮球运动场,说:“真羡慕他们啊,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洒汗水,感受最简单、最原始也最纯粹的快乐。”   谢云杰依然没有说话。   穆锦溪忽然转头望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灿烂有神地说:“你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了,你最好坚持体育锻炼的人,比如打打你最擅长的篮球。”   “我们需要约法三章,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不要把你对病人的那一套逻辑,套用在我身上。”恰逢中场休息,谢云杰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说。   “抱歉,职业病。”穆锦溪摊手笑笑。   谢云杰对场中一名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招了招手,对他轻声说了几句,那男孩便点头离去。   没过一会儿,叶飞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谢云杰面前。   谢云杰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小伙子,年轻英俊,难怪李欣说他是这一届的校草,与赵小七是当之无愧的才子佳人。   叶飞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便露出结实的胸肌,看得穆锦溪连连点头,露出姨母般的微笑,暗道这男孩子配得上小七。   上半场,他是场中最惹眼的人物,因为刚刚经过激烈的运动,此时他大汗淋漓,仰头看着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年轻人浑身充满了威压。   然而叶飞的父亲是一名暴发户,在父亲的公司里,他见多了那些散发着凌厉气势的人,因此对于谢云杰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叶飞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警察。”   谢云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叶飞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他仿佛正在等待着这一刻,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问道:“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聊天。” 第21章爱情的力量   海华大学的体育场外,是一条羊肠小道,这条路一直通往图书馆,因为这是午后时分,图书馆仍未到开放时间,因此这条路非常安静,没什么人。   谢云杰穆锦溪和叶飞三人坐在林荫下的一条长椅上。   谢云杰观察着叶飞,不同于刚才在操场上的龙腾虎跃,此刻的叶飞情绪低落,甚至还有一些紧张,这从他发白的指关节能看得出。   叶飞不时的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很快,那一瓶新开的矿泉水就见了底。   “你们找我,有事吗?”叶飞决定先开口询问。   “嗯。我听说,你是学毒理专业的?”谢云杰也不打算绕弯子。   “是。”叶飞回答得很痛快,这也没必要隐瞒。   谢云杰眯起眼睛:“那么,你应该非常清楚,注射胰岛素过量会导致什么后果?轻则休克、昏迷不醒,重则变成植物人,甚至死亡。对不对?”   叶飞的神情有一丝懊恼,他没有直面这个问题,低着头,双手将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子捏的变形,“这是医学院大多数学生都知道的事情,谢警官,你这么问是想证明些什么?我可以说你这是钓鱼执法吗?你是在做有罪推断吗?”   “那么,换一个问题。”谢云杰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转而问道,“你和赵小七的感情如何?”   这一回,叶飞沉默了许久。   体育场里的欢声笑语不时的飘荡出来,树上的知了呱噪的叫着,似不知疲倦,不知罢休。   阳光下,一片树叶掉下来,落在叶飞的手背上。   叶飞捻起那片叶子,看了很久,才抬起头十分郑重的说道:“这些话听起来很荒谬,很可笑,你们这些大人总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小七,我已经规划好了我们的未来,准备等她一毕业,我们就会结婚,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结婚,生孩子,直到我们的孩子又长大结婚,我们也还会在一起。”   谢云杰嗤之以鼻:“那么,小七住院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为什么你没有去看过她?”   叶飞没有说话。   谢云杰眯起眼睛,语气有些森冷:“就因为她成了植物人?你对她的爱,不过如此……因为她是植物人,所以什么结婚、生孩子,什么直到你们白发苍苍也要携手同行,这些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废话,我们这些成年人,当然不信。”   叶飞低下头,一缕头发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   “6月18号晚上10:00~1:00之间你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和你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在飞鸟酒吧,和几个同学喝酒。一直到凌晨2:00我们才回到学校。”叶飞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仿佛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   “这几位同学的名字?”   叶飞报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谢云杰冷哼一声,一一记在小本本上,对这少年的恶感和怀疑反而越发加深。   “最后一个问题。”   谢云杰收起小本本,问:“听说,你有异装癖?”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哪怕这里只是校园外的林荫小道,哪怕这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人,叶飞还是紧张地左右望了望。   谢云杰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搁在大腿膝盖上的右手,却已经由掌握成拳头。   穆锦溪注意到他脸色铁青。   叶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件事情,除了小七,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男孩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回答我的问题。”谢云杰板着脸。   “如果与案情无关,我拒绝回答。”面对谢云杰逼人的气势,男孩虽然畏惧,但仍是咬着牙关说道,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位大人,与他在父亲公司里见过的那些人的气势不一样。   这个人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霸道,却又令人无法拒绝。   如果一直抗拒到底,他实在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谢云杰的眼睛变得晦暗难明,如果熟悉他的赵林在这里,就会都知道,这是他非常非常生气的前兆。   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叶飞的肩膀,他转过头,是那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女警察。   女警察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虽然气势也很强,但是此刻,她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男孩轻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除了我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甚至不会记录在档案里,我向你保证。”   女警察的眼睛,很明亮,很干净,令人莫名信服。   叶飞甚至忘了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所有的愤怒,仿佛被这位温柔的女警察抚平了。   “放松,深呼吸……不要紧张,完全放松……”穆锦溪的声音犹如天籁,有一种不可抗拒、或者说完全令人生不起抗拒的意念,她望着男孩的眼睛,轻声说:“你现在是安全的,可以把你内心的秘密告诉我。”   男孩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呆呆的说:“是的。”   “我曾经是异装癖。”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了。”   “自从我遇到了小七。”   他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是小七治愈了你?”从最初到现在,穆锦溪第二次开口询问。   叶飞摇了摇头,“不是……比那还要棒。”   “有一次,我和小七玩猜谜游戏,小七问我,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我忍不住说出了我的秘密。”   “我本来以为,她会嘲笑我,或者看不起我……我甚至做好了,她可能会因此跟我分手的心理准备。”   “那为什么还要说呢?”穆锦溪一手托腮,手肘支在大腿上,言笑晏晏的看着叶飞,鼓励他说下去。   在那样的眼神下,叶飞觉得自己很安全,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可以对这位女警察说。   叶飞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说:“因为那时候,我就已经想过,她是我将来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啊,所以我不想对她有秘密,并且,最亲密的人之间,也藏不住秘密的,不是吗?”   穆锦溪对叶飞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很棒,有很多成年人,活了一辈子,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于是他们很多人根本处理不了亲密关系,和自己的伴侣变成了怨偶。   得到她的夸奖,叶飞更加羞涩,他笑着说:“小七真的很好,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知道我的这个秘密之后,她甚至并没有说要我改变这个癖好,而是微笑着说感谢我的信任。”   叶飞没有说出口的是,当时小七就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那是他得到的小七的初吻。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你?”穆锦溪谆谆善诱。   叶飞低下头,脸蛋涨的通红,声如蚊呐的说,后来小七租了一个房子,他偶尔会在周末的时候过去给她做饭,两人渐渐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在某一次晚上,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小七要求他留下。   那天晚上,小七穿上了一套特别性感的情趣内衣。   当看见小七穿着那套衣服时,叶飞如五雷轰顶,那一瞬间,他才觉得,原来这样的衣服,应该穿在小七的身上最好看。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了穿女装的癖好。   但是多了一个新的癖好,就是不断的给小七买各种稀奇古怪的性感内衣。   还好,小七对他的这些举动全盘接受,会主动配合他玩一些情侣间的cosplay,也会按照他的喜好打扮自己,当然,仅限于两人相处之时。   于是,他渐渐地,就不再渴望穿女装了,那个纠缠他多年的奇怪癖好,让他内心觉得既羞愧又痛苦的癖好,就这样神奇地消失了。   穆锦溪听完,点点头说:“这样啊。”这就能够解释,这个男孩的异装癖为什么消失了。   严格来说,异装癖是一种心理疾病。   虽然每个人的心理疾病都各有成因,但是大致都可以归类,而异装癖常见的原因有四种,第一种是心理因素,因为对两性关系畏惧、忧患、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第二种是家庭环境的影响,研究发现,许多异装癖的成年人,是在童年时期埋下的地雷,比如父母本来想要个女孩,却偏偏生了个男孩,或者相反;而父母为了填补自己心理上的缺憾,便把孩子打扮成异性,并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爱抚,长此以往,孩子会潜移默化的对自己的性别认知产生错位心理;   第三种原因,则是教育引导不当引起的,比如,有些父母认为女孩子温顺听话、讲卫生,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教育孩子时,习惯性把男孩当女孩来对待,还拿邻居家的女孩作为榜样进行教育。或者相反,把女孩当男孩来教育,儿童期或者青少年期缺乏正常的社会交往,养成异性化的气质性格。   第四种,则比较特殊,比如单亲家庭里,男孩长期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教育缺失,母亲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于是年幼的男孩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将女性的地位神圣化,从而造成内心对神圣光环的渴望,这类变化就是从偷用母亲的化妆品、偷穿母亲衣服开始的,逐渐演变成异装癖。这种情况,其实在很多人身上都发生过,只不过对他们的影响不大,而随着年龄增长,心理逐渐成熟,他们也会慢慢摆脱这种心态。   而无论是哪一种异装癖,如果没能及时纠正,则极有可能演变成异性癖,或者同性恋。   叶飞的情况比较特殊,听过李欣大致介绍过叶飞的家庭状况,锦溪可以推测到,由于母亲骤然离世,而叶飞的父亲又是那样一个不堪的男人,在叶飞心中,恐怕他对于男性天然有一种抗拒心理,他会觉得女性是神圣的,美好的,而男性的象征则是丑陋的。   一个正常人不可能突然间变成异装癖,一定是有一些机缘。   而叶飞的异装癖,极有可能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他因为怀念母亲,穿上母亲的衣服,这会让他产生母亲依然在自己身边的安全感。   直到遇到赵小七之后,因为赵小七对他的完全接纳,他的安全感被赵小七治愈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穿女性衣服是不美的。   可以说,叶飞的异装癖,是误打误撞治好的。   因为在治疗异装癖的几种手段中,其中之一就是稳定的婚姻生活治疗。   假设异装癖患者在成年后,能够建立稳定的恋爱关系,在妻子的帮助下,这种异常行为及时控制和纠正,再加上稳定的性关系,也有一定治疗效果,有一些异装癖患者在性生活中很难感受到刺激点,但是通过伴侣性行为中的亲密行为,能帮助患者减轻,甚至于消除焦虑情绪,减轻压力,随后逐步克服障碍。   对于叶飞来说,小七的完全接受,两个人稳定的情感生活,以及固定的两性生活,让他对于穿上女装这件事情,再也没有了欲望。   不得不说世事奇妙,虽然赵小七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是她的行为结果,却远胜过一流的医生。   锦溪只能感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锦溪只是猜测,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测几乎接近了真相。 第22章清醒催眠   锦溪问了另外一个徘徊在心中已久的问题:“小七和你交换的秘密是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叶飞摇摇头说对不起,那是她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们。   锦溪没有强人所难。   临走时,锦溪拍了拍叶飞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相信你。”   叶飞茫然看着她。   “我相信你对小七的感情。相信你愿意娶她的决心。”   叶飞再次露出羞涩笑容,低声说:“谢谢。”   “如果小七一直不醒来,你会怎么做?”锦溪站起身,与叶飞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叶飞说,他知道小七的二姐非常厌恶小七在学校谈恋爱,认为这会影响小七的学业,连带着她二姐赵招娣非常讨厌自己,所以现阶段他不能出现在小七面前,但是他会努力,一旦他自己有了能力,他要照顾小七一辈子。   “加油哦!”锦溪朝男孩握拳鼓励道。   男孩看到谢云杰板着脸,便对她偷偷握拳,微微笑了起来。   随后,谢云杰和穆锦溪分头找了叶飞提到的那几个同学,证实叶飞当晚确实和他们一起呆在飞鸟酒吧。   其中一人提到,叶飞那晚情绪很低落,似乎是和女友吵架了。   两人碰头之后,一起并肩往校外走去,路上,谢云杰问穆锦溪怎么看待叶飞?   穆锦溪说我相信这个男孩,他没有撒谎,可以把他排除嫌疑人范围了。   谢云杰似乎有些恼怒,半开玩笑的说,你不是相信人性本恶吗?怎么,就因为他表现得很阳光灿烂,就一时心软,相信他的鬼话?   穆锦溪反唇相讥道,你那么相信李欣,怕不是被美人迷了魂魄汤。   不待谢云杰开口,她转移了视线,微笑着说,我相信的是我自己。   谢云杰以眼神表示疑惑。   “其实,刚才我催眠了他。”   “没有人能在我催眠之下,还能骗我。”   谢云杰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问:“可他刚才明明很清醒?”   “催眠有很多种方式。进入浅度的睡眠状态是一种常见的催眠,我们叫做恍惚催眠。另一种叫做清醒催眠。”   “清醒催眠只需要语言、环境和氛围的暗示,不需要绕过对方的防卫意识机制,因而,被催眠者很容易对方接受语言暗示。”   “可我没感觉到哪句话是语言暗示……”谢云杰匪夷所思地瞪着穆锦溪,停住了脚步。   穆锦溪笑了笑,也停下脚步,凝视他的眼睛:“从我跟他说,放松,请信任我……”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温柔如水,谢云杰不禁被吸入进去,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他摇了摇头,觉得肯定是这些天太累了,以至于大白天犯困。   穆锦溪狡黠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他会那么快被我催眠,也有你一部分的功劳呢。”   “我?”   “嗯……解释起来比较复杂,首先,他以为我是警察,不知道我的职业是心理医生,所以他对我的清醒催眠暗示没有防备。当然,也得益于你对他的态度很严肃,而我很温和,在这种对比之下,他会倾向于信任我。”   “还有,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警方要找他谈话,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实际上,催眠并是你以为的那样,不是电影里说321才开始的,而是从之前的准备期就已经开始了。当他见到我们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做好了准备。而当我凝视他的时候,使用了凝视催眠法,你还记得他凝视那片树叶吗?”   谢云杰点头,又摇摇头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锦溪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我知道这很难理解,说清醒催眠普通人很难相信,但是,其实很多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都具备这项能力。”   看到谢云杰惊讶的眼神,锦溪摆摆手说,你先别急着打断我,我举个例子吧。生活中,很多人都有被欺骗的经历。   比如说女人被男人欺骗,这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的自愿催眠,其实她们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欺骗自己吗?根据调查,一般而言,丈夫出轨,90%的妻子心里其实都知道,她们只是不愿意相信,这叫自欺欺人,自我催眠。   又比如说,如果你处理过金融诈骗案件,接触过传销组织,或者是那些专门挑选中老年人下手的传销组织,卖各种保健品,宣称自己的药能包治百病,甚至治疗癌症,还能延长寿命,被骗者深信不疑,自愿掏光家底。这种传销组织的洗脑能力非常强,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精神催眠和控制。   说到这里,谢云杰就理解了,他曾经处理过一起杀人案,一对退休的夫妻被一个传销组织骗了,买了一种据说能治疗癌症的保健床,这张床卖到99万的天价,说睡觉就能治病。不但如此,代理他们的产品还能赚钱。   这对老夫妻相信年轻的推销员,不仅把银行存款尽数取出来交给推销员,甚至为了买更多的保健产品,还签合同抵押了自己的房屋,最后人财两空。   当高利贷上门收房的时候,两夫妻才知道被骗了,老头儿急火攻心,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他们的儿子找到该传销组织理论,却被对方围攻,一怒之下就酿成悲剧,杀了对方两个推销员。   现在想来,那对老夫妻不就是清醒状态下被催眠、被人控制了精神么?   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更可悲的是,许多人不但自己被催眠,还反过来说服自己的亲朋好友入坑,有些传销组织里,哪怕警方最终抓住核心人员,那些人还执迷不悟,认为警方是眼红他们赚了大钱。   “怪不得叶飞会说出自己的秘密。”谢云杰叹息一声,人类的精神意志真的很神奇。   穆锦溪没有说话,两人再次迈步前行。   “那么,当你问小七与他交换的秘密是什么的时候,他清醒了,是因为那是他很重要的秘密,他对此有所防备,对吗?”   “嗯,所以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他就下意识地戒备,就像在催眠状态中,一般催眠师会和来访者约定一个关键词,当提到那个关键词的时候,来访者就会醒来。是同一个道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去酒吧调查一下。”   “有必要吗?”   “别忘了,我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我说了算。”   穆锦溪无奈一笑,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各自驱车,前往飞鸟酒吧。   独自坐在驾驶席上,穆锦溪的神色恢复凝重。   她相信叶飞没有说谎,但是,也正因如此,她对这件事有了别的怀疑。   叶飞不去医院看望小七,理由能说得通,但是情感上……穆锦溪不信一个年轻男孩能如此克制自己的情绪,在体育场里打篮球的时候,那仍然是一张生机勃勃无忧无虑的脸孔,对于小七被害、成为植物人这件事,他仿佛一点不伤心。   那些情绪不能作伪。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如果叶飞没撒谎,那么,结合小七失踪,或许,小七其实根本没事?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穆锦溪心中陡然升起。但这个推测她不愿告诉谢云杰。   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那么,小七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理由,而那个理由,或许需要她回去观看一遍全部的催眠治疗视频,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飞鸟酒吧两扇巨大的木门紧闭,看着木门牌子上写着的的营业时间,穆锦溪与谢云杰面面相觑。   两个都不是在闲暇时间泡酒吧的人,忘记了酒吧在大白天是不开放的。   谢云杰笑笑说走吧,请你吃火锅去。   穆锦溪:说好的我请你,下次你再请我吧。   两人把车开到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乘直梯到5楼的海底捞。   可他们也忘记了,海底捞无论何时都是人山人海,这时候前面已经排了40多号桌了。   好在今天他们有的是时间,便愿意等上一等。   等待的时间里,谢云杰拿出小本本,上面记载着今天的谈话,他皱着眉头开始分析案情。   锦溪也没有闲着,给马兰打了个电话,让她把最近的预约全部改期。   马兰问她改到何时,锦溪想了想,说至少半个月以后吧。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们,锦溪问谢云杰能不能吃辣,谢云杰微微笑着说自己可是重庆人。   于是两人点了特辣的底锅,锦溪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操作,要了一盘薄切雪花牛肉,牛舌,雪花羊肉,羊排,鱼丸……她一口气点了十几种肉,谢云杰看在眼里,说你果然是肉食动物。   锦溪一笑,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说吃火锅当然要吃肉啊,我又不需要减肥。   这时谢云杰第一次发现他她居然梨涡,这一笑,就宛如春风般灿烂,让人心里痒痒的。   这一刻的锦溪在他眼中,完全不像在工作中那个强势能干的女心理医师,至少,不像在一个小时前那个气势强悍的她。   没过几分钟,服务员就上菜了,遗憾的是,锦溪刚把第一片雪花牛肉下进锅里,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穆少华打来的电话,她说和李嘉烨已经定了机票,今天晚上7:00飞北京,从北京在转道莫斯科,从莫斯科罗马。   锦溪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你怎么跟红孩儿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不是昨天才到家吗?不在家多休息几天吗?   那头的穆少华十分委屈,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明明是你嫌弃我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碍着你了,我这就飞得远远的,你眼不见心不烦,还你自由。   锦溪抓紧时间涮了一片雪花牛肉塞进嘴里,一边笑呵呵的说,“妈,你这话说的好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你有uncle李陪你还不够吗?你们几点钟出发?”   穆少华说4:00去机场。   锦溪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30,还有两个多小时,来得及回家一趟,她当机立断说那我回家送你们。   穆少华不答应,笑骂道我就要让你愧疚,看看你多对不起你老妈。   锦溪自然不会因此就放弃,她放下筷子,不好意思地对谢云杰说实在抱歉,看来这顿还真要麻烦你先结账了,我妈又临时出国,我得回去送她一趟,你先自己在这儿吃吧。   谢云杰点头,问需不需要我送你?   锦溪摇头,站起身晃了晃自己的车钥匙,特斯拉的车钥匙特别刺眼。   谢云杰笑着挥手道,赶紧开着你的特斯拉走吧,剩下这一锅可就都是我的了。 第23章小情人   只可惜锦溪到了地下停车场,才发现自己的车被左右两边的车拦住,而左边的路虎别住了她的车头,车子根本出不来。   锦溪赶时间,只好怒骂一声,迅速给谢云杰拨了个电话,说看来很抱歉,得借你的车一用了。   谢云杰闻言,无声地笑了,接着十分严肃地说,我那破桑塔纳不像你那特斯拉好开,我不放心,万一把车磕磕碰碰的局里可不报销,坚持要亲自送锦溪回家。   锦溪也就没有理由再矫情拒绝了。   两人一路开车回锦溪家里,气氛忽然有些尴尬,锦溪想到自己就这样把人家当作司机使用,是不是不太好?   为了缓解气氛,她动手放了车载音乐,结果车载CD里放出来的居然是莫扎特的第40交响曲。   锦溪挑眉看向谢云杰。   不会这么巧吧,昨天她刚说自己喜欢听古典音乐,结果谢云杰的车里就有了莫扎特,难道这位警察先生和自己有相同的爱好?可昨天并没听谢云杰提起过。   她拉开车载抽屉,发现里面是刚拆封的cd封套,此外还有几套古典音乐cd,不由得笑起来。   谢云杰目不斜视,恍若未闻,只有音乐声在车里缓缓流淌着。   车子开到别墅楼下,锦溪推开门,下车之前十分客气地问谢云杰,要不上楼坐一会儿?   谢云杰当然明白这只是客气话,摇摇头说自己就不上去了,挺尴尬的。   锦溪只是微笑着说那行,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就亭亭远去。   谢云杰立刻转过头,透过车窗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   穆少华看到女儿回来,对此丝毫不意外,她们母女俩都有个同样的缺点:想做的事情根本没人能拦得住。   锦溪脱了鞋就抱怨道,你这完全是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要走,就不能等两天吗?   uncle李笑着说,你妈可放不下她在开罗实验室里的那一堆小动物们,这次只不过是你的事让她太担心了,现在既然已经处理好了……说到这里穆少华瞪了他一眼,他自觉失言,改口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情,那我们就尽快回去。”   锦溪心知肚明,对此也并没有多问。   正如穆少华让她不要回来了,她还是临时回家。   同样,即便她说自己不需要帮助,穆少华也一定会做些什么。对此,锦溪也只能无奈的安慰自己,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妈呢。   母女俩跑到书房里说起悄悄话,只不过,每过几分钟,锦溪就要抬腕看看手表。   穆少华何等聪明,注意到她的神态,挥手说你有事情就忙你的去。   “倒是没事,只是,有个朋友送我回来,在楼下等我。”锦溪笑吟吟地说。   穆少华一脸八卦的问:“是男人吗?”   不等锦溪回答,她就瞪大了眼睛说你这缺心眼的孩子,大热天的让人在车里等你怎么行,说着就朝外面走。   尽管锦溪在身后喊着人车里有空调,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但穆少华哪里听得进去,换了拖鞋就要下楼。   锦溪十分无语,只好跟着下去。   坐在客厅里李嘉烨一脸茫然,这母女俩该不是又吵架了吧?看神情不太像啊?他想了想,最终决定作壁上观,毕竟那是人家母女俩的相处模式。   穆少华跑到楼下东张西望,“人呢,没看见车啊?”   锦溪指了指前面一辆灰色的桑塔纳说:“那儿呢。”   谢云杰正好抬头看向她,锦溪便冲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旁的母亲,示意他下车。   穆少华脸上挂着微笑,手肘却是撞了一下锦溪的胳膊,嘴上轻声道:“哎呀,这男人开桑塔纳呀。”   锦溪没好气:“是,怎么,开桑塔纳不配上咱家喝一杯茶啊?”   穆少华对着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谢云杰微笑着,一面打量着谢云杰,一面保持微笑的说道,死丫头,刚才是谁不让人家上来喝茶的?   谢云杰有些忐忑,一路小跑过来,看见眼前这位保养得当气势雍容华贵的妇人,知道她大概就是锦溪的母亲。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艰难的喊了一声阿姨好,实在是眼前人看起来宛如30出头。   穆少华笑着说好好好,接着一瞪眼,“喊什么阿姨啊,叫姐姐。”   说着就非常亲热的往下走了几步,挽着谢云杰的胳膊,豪气干云:“走,都到咱家楼下了,那必须家里来喝茶呀。”   谢云杰一时间有些懵。   锦溪笑着上前推开穆少华,挽住他的胳膊,替他缓解尴尬,转头对母亲道:“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别吓着人家。”   穆少华在身后笑眯眯地说:“哎呦哎呦,怎么,担心吓坏你的小情人啊?”   谢云杰脸色顿时涨红,心想这总不是见丈母娘吧,好在锦溪没有看他,只是面不改色道,我妈就这德性,你不要搭理她。   话虽如此,然而谢云杰哪敢真的不搭理穆少华。   穆少华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即便他是在一线奋战多年的警察,也不由得头皮发麻,他隐隐觉得,那眼光,其实就跟法院开庭审判时,法官审判犯人没什么两样。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穆少华是一名资深的精神科医师,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那么意外了。   看见锦溪领着一个年轻男人回来,李嘉烨顿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穆少华的眼神示意一下,李嘉烨站起身,温和的对谢云杰说,来来来,坐我旁边来喝茶,她们母女俩要说点悄悄话,咱爷俩聊聊天。   于是这一聊天,就是一个多小时。   李嘉烨可是摆出了老丈人挑女婿的眼光和谢云杰聊天,谢云杰如坐针毡,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不错,他确实对锦溪有一丝好感,可是还远远没有到见家长的地步啊,他心里不由觉得别扭,但可恼的是,平时雷厉风行的他,在李嘉烨面前却偏偏一点气势都没有。   但他毕竟是谢云杰,言谈间依旧不卑不亢。   谢云杰不知道李嘉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公司旗下5万多号员工,别说是谢云杰这级别的警察了,即便是警察局长,甚至是市长见到李嘉烨,也是要客客气气的。   锦溪当然知道谢云杰会受到一些刁难,但是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存心没有为谢云杰解围,只是在书房里,和母亲不急不忙地聊一些私房话。   四点钟,谢云杰开车送她父母去机场。   眼看着穆少华和uncle李走进安检门,锦溪与穆少华挥手告别,这才转过头,看着谢云杰道,你还好吧?   谢云杰松了一口气,说:还好。   锦溪微微一笑,眼神充满同情:“应付我妈和uncle李,很不容易,你辛苦了。”   谢云杰绷着的脸这时才终于流露出一抹笑意,“我比较同情你未来的老公。”   锦溪笑眯眯的说:“放心,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所以,不会去祸害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谢云杰疑惑转头看向她。   锦溪:“嗯,我是说任何男人。”   谢云杰呵呵一笑,看了看手表,距离酒吧开门还有一段时间,还来得及吃晚饭,他转头问锦溪:“去把火锅补上?”   “走呗,这么快就轮到我请你了。”两人就索性再次回去海底捞。   夜幕降临。   飞鸟酒吧里,人声鼎沸,正值世界杯赛事开幕期间,附近整条酒吧街每一家都人满为患,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人们的欢呼声,酒杯碰撞的声音,以及电视上足球赛事解说员的声音。   飞鸟酒吧门口排起了长龙队伍,谢云杰和穆锦溪挤到最前面,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一人200,啤酒随便喝,但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进去后只能站着看球赛。   好在他俩本就不是冲着看球赛来的,也就不介意。   谢云杰掏出4张毛爷爷递给保安,后面有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谢云杰连忙歉意的说,我们进去找朋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穆锦溪不解道,干嘛不说你是警察?   谢云杰摇头,说,只是进来问几句话,何必引起大家的恐慌,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个警察出现在正常的营业场所,大众总是对他们避之如瘟疫,说着,谢云杰苦笑。   从外面看着,原本以为只是一间两层楼的小洋房,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光是院子外面就摆了十几台圆桌,两台投影仪幕布上正放着赛事实况转播,人们坐在桌子前热烈讨论,人头攒动。   谢云杰和穆锦溪费劲的穿越人群,足足花了10多分钟,才艰难地挤到到一楼的吧台前面去。   谢云杰拿出手机上叶飞的照片,问吧台的小哥是否看见这个人,在6月18号那天晚上,也就是四天以前的晚上。   吧台小哥漠然摇摇头。   谢云杰只好无奈说,“我是警察,现在需要调查一起很重要的命案,希望你配合我们,仔细认真的想一想。如果你们不配合,那我只会打电话给同事过来清场调查,那一定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意。”   “算了,老大,何必为难小哥,人家也是上班打工的,都不容易,小哥哥你们再想一想呗?”穆锦溪十分上道地配合着他,微笑着劝阻谢云杰。   小哥讶异地看了他倆一眼,转过身,叫了他的另外几名同事,几颗脑袋凑过来,一起看着那张照片,纷纷摇头,说没有印象。   穆锦溪盯着领班的小哥,说道:“你再想一想,那天是6月18号,世界杯刚开幕没几天,他和他的三个同学一直呆到凌晨2:00多才走一起离开的,他们都是附近的大学生。我想,大学生进入酒吧,肯定和成年人有不一样的表现吧,难道你们没注意到任何异常吗?”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一起摇头。   穆锦溪失望地叹息,说老大,那我们只好申请搜查令来仔细进行地毯式搜查了。   谢云杰煞有其事地说:“嗯,他们记不住没关系,总会有监控的,到时候我们仔细再看看监控吧。对了,根据《娱乐场所管理条例》,酒吧ktv这类营业场所的视频监控系统,必须保留一个月以上,系统可对用户指定时限内的图像、数据信息进行记录,以便于将来查询。你们该不会没装监控吧?”   领班担心如果调查起来,就没完没了,势必影响到今晚的生意,说不定警方来调查的事情传出去,还会影响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意,世界杯期间每天晚上营业额很高,他可不希望造成门店损失。   “你们几个,仔细想一想!”领班的神色终于郑重起来。 第24章不能保护女友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这时,其中一人指着照片,犹豫着说:“如果说是凌晨2:00才离开,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那一场不是德国对墨西哥,结果0:1墨西哥爆了冷门吗?你们记得角落里有几个闷头喝酒的家伙吗?”   他这一说,另外几个小哥纷纷点头说想起来了,一个青年晦气地说,那一场我压了500块德国队赢,亏死了。   那一场墨西哥对德国爆冷门,酒吧里面很多人气得摔了手机,人们骂骂咧咧地离开,群情激愤,有4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坐在角落里面喝酒,他们好像不是来看球赛的,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除了少数一两对情侣,大家都等着德国队赢,那4个学生默默喝酒聊天儿,与气氛格格不入,因此也就给人印象深刻。   一名小哥注意到,叶飞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去上洗手间了。   但具体是离开15分钟,还是半小时,或是一小时,小哥没有注意到,毕竟那天晚上客人特别多,上厕所都排着队,上一趟厕所半小时也不是没可能的。   谢云杰想了想,说:“有两种方案,第一是我们明天白天正式带着搜查令来看监控,第二种,为了不影响你们做生意,等你们下班后给我那段监控,如何?”   他说着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证明自己没有言过其实,领班小哥看了看,说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商量一下。   结果比谢云杰想象的要顺利,酒吧为了尽快打发他们,只不过等了10多分钟,领班就拿给他一个u盘,里面是6月18号当晚的监控视频。   谢云杰一拿到u盘,急着回警局查看视频,穆锦溪却笑着说,既然要到了监控视频,晚一天看,视频也不会长脚飞走,既来之则安之,提议不如干脆喝点酒,放松一下。   谢云杰没有拒绝,毕竟,严格来说,他现在算是下班时间了。   领班小哥优先给他倆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小圆桌,穆锦溪对这个额外优待很满意,不过当一打啤酒摆上来的时候,她还是坚持付了钱。   领班要给他们拿杯子,锦溪摆摆手,笑着问谢云杰:“你的酒量怎么样?咱俩吹瓶没问题吧?”   谢云杰当然没问题,在警校里他就很能喝酒,只不过这三年多以来,他戒酒了。   啤酒不算酒,他想着,让服务员把酒瓶都开了盖,两只酒瓶在空中“砰”地对撞,穆锦溪笑起来:“敬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谢云杰微微一笑,慢慢饮下冰凉的啤酒。   两人心不在焉地看着球赛,彼此都无话。   两人喝了五六瓶啤酒之后,忽然间,穆锦溪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谢云杰说:“你今天很不一样。”   谢云杰挑眉,以眼神询问哪里不一样?   “虽然接触不多,但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谢云杰不置可否地喝下一大口青岛冰啤,冰镇啤酒沁人心脾的味道顺着食道,滑入胃里,令他某些浮躁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酒吧里嘈杂的气氛似乎与自己无关,他只觉得在穆锦溪的注视下,整个世界渐渐安宁。   手里的一瓶啤酒喝完,空酒瓶仿佛承受着主人的重重怒火,重重的砸在木质的小桌上,他扭头服务员再来一打。   趁着他扭头的瞬间,穆锦溪飞快将两颗事先准备好的白色小药丸,扔进开了盖的啤酒瓶里,接着把那瓶啤酒推到谢云杰面前。   谢云杰没有多想,他仰头一边喝酒,一边眯起眼睛盯着锦溪。   “这真的很不像你。”   锦溪看了看表,笑得温柔如水:“今天和叶飞谈话的时间,前后不过37分钟。但在这37分钟里,你用力捏拳了五次,咬肌紧缩了六次。瞳孔……嗯,据我一开始观察到的,至少有三次。后来我忙着催眠叶飞,不知道还有多少次?”   “所以?”谢云杰眼眸沉了沉,他似乎开始有些酒意了,该死,太久没喝酒,他高估了自己对于酒精的敏感度,哪怕这只是18度的啤酒。   “这证明你的情绪一直处于激动状态。这不像你,至少……不像平常的你。”锦溪言笑晏晏地说完,等待着谢云杰的回答。   谢云杰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喝了一口啤酒,目光望向远方。   “你似乎对叶飞有很大意见,为什么?就连对赵小七那个弟弟赵成材,你都没有动怒。”   谢云杰深吸一口气,缓慢说道:“赵成材不讨论,只说叶飞,你说我不相信他,是的,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小七,一个不能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穆锦溪微微挑眉,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更多情绪。   “嗯……你也曾经,有过一个不能保护的女人吗?”   谢云杰点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那些人都哪儿去了?对,是比赛结束了吧。坐在眼前的女人是谁?   哦,是自己的搭档,穆锦溪,一个女心理医师。   他心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没等他细思,他就听见穆锦溪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何蕊!她叫何蕊,她是我未婚妻。”   “现在你们怎么了?她离开你了吗?”   “不,如果是离开我就好了,哪怕她在别人身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别无所求。”   “可是……她死了?”穆锦溪谨慎问道。   谢云杰点头,说道:“是被我害死的,都是我的错。”   穆锦溪:“你能详细说说原因吗?放心,你可以绝对信任我,只有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能够帮助你。”   “我不需要帮助,不需要……”谢云杰喃喃说完这句话,头一歪,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穆锦溪一时无语凝噎,这在她的从业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她可是用了两颗镇定剂加上了催眠术,没想到才刚刚开了个头,谢云杰的深层次意识选择死守秘密,因为抗拒谈话竟然睡着,看来,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一定很惊人。   他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难怪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穆锦溪凝视着他,忽然有些头大。   因为她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坑:谢云杰身高1米8,体重保守估计80公斤,自己是无论如何扛不动的,而他现在睡着了,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恐怕药效能持续12个小时。   谢云杰这一觉睡得很沉,非常沉,没有任何噩梦,这是他久违的香甜睡眠。   醒来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脑海中迷迷糊糊想起昨天醉酒前的一些片段,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他转头,看到穆锦溪穿着家居服,微笑着问:“你醒了。”   谢云杰吓了一跳,猛然坐起来,扯过被子盖住身上,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穆锦溪十分好笑:“在我家,怎么,怕我把你吃了吗?”   谢云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穆锦溪便觉得有些无趣,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你昨晚睡着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只好请酒吧的小哥帮忙把你扛上车,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从车库里打包带上来。不说声谢谢吗?”   “谢谢。”   门铃在这时响起,外卖送过来了。   两人吃完外卖,穆锦溪拿出一台电脑,谢云杰把USB接口插进电脑里,两人一起观看酒吧的监控视频。   最后,谢云杰做总结陈词:“他去酒吧后院排队上洗手间时,注意右上角画面时间,是11:40,再次出现12:30,这就是说,他如果从后院悄悄离开,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35分钟左右。”   酒吧后院是一堵围墙,成年人完全可以翻墙离开。   根据医生的推测,小七报警的时间是11:50,那么她被注射大量胰岛素的时间,大约是在11:20~11:50之间。早于这个时间,小七体内被注射的胰岛素会让她彻底醒不过来,而不只是成为植物人;晚于11:50注射则意味着是轻度中毒,那么赵小七不至于昏迷不醒。   谢云杰飞快打开高德地图,查到飞鸟酒吧距离梅苑小区,打车大约5分钟,而深夜12:00左右不会堵车。   也就是说,从时间上来看,叶飞其实是没有不在场的时间证明的。   不知是不是巧合,叶飞离开飞鸟酒吧的时间就是11:40,而12:15分,大美在小七家电梯口遇到一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就是叶飞伪装而成,那么时间上也很吻合。   “所以我必须再去找叶飞谈一谈。”   穆锦溪摇了摇头:“你这些推论,只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你没有实际证据。叶飞既然说当天没有去过小七家里,即便你再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在你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你能把他抓回来审讯吗?”   谢云杰摇头,沮丧不语。   “还有,我们假设11:40分,叶飞确实离开飞鸟酒吧,打车去了梅苑小区,那么他大概会在11:50~12:00之间到达梅苑小区。可是,小七家门口的电梯监控视频证明,从当天中午12:00有一个外卖送过去,小七开门之后,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她家中,不是吗?如果是叶飞去过小七家中,那可是9楼,难道叶飞会飞檐走壁,爬上9楼窗户进入小七家中不成?”   “但这也同样证明,其他人在这个时间,也无法进入小七家中。”   穆锦溪耸耸肩:“或许,凶手是很早就藏在小七家中的呢?你们有没有查过更早的视频监控?”   谢云杰沉默片刻,说:“我会让技术队再排查一下的。”他起身,穿起外套,说无论如何他要去学校再找叶飞一趟。   也就在此时,穆锦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一直没有人去过小七家里,那么,小七报警说有人要害她,这个‘有人’到底是谁?是从什么地方潜入她家中的?   谜团越来越多,穆锦溪眯起眼睛,只有一个可能性,能解释这些不可能的疑问,她想,自己有必要尽快查看一下催眠时的录像视频了。   于是她挥挥手说你去吧,我要处理工作了。   此时此刻,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因为谢云杰再次找到叶飞调查问话,竟引起了轩然大波。   “哦对了,你记得让你的人重新调查李欣那晚的不在场证明。”谢云杰离开时,锦溪叮嘱了一句。 第25章姐姐,对不起   一间大约20平米的小房间里。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很舒适,除了必要的沙发与书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房间以纯白色作为背景,干净的过分单调,因此房间中央那两张椅子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两张椅子相对摆放着,左边的那张椅子上,安静的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及腰,巴掌大的小脸蛋精致极了,一双黑瞳有些惘然的注视着前方。   在她前面是一张空着的椅子,椅子上没有任何人,却端端正正的面对着她,就好像上面现在正坐了一个隐形人。   女孩儿的耳畔传来她的精神医师穆锦溪的声音:“想象你的姐姐正坐在你的对面的椅子上,把你那些想要对她说,而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告诉她吧。”   女孩的表情起先很困惑,紧接着是愤怒。   女孩静静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握成拳头,秀美的脸庞涌上浓浓的不甘:“姐姐……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居然那么懦弱!”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曾经和我说过,无论活着多么艰难,都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自杀?你为什么要寻死?不过是蹲几年监狱罢了,可是你却选择了亲手埋葬自己的生命。”   “姐姐……我恨你……你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好好活着,可是你失约了。”   女孩忽然俯身,她把脑袋搁在胳膊上,胳膊搭着另一只肩膀,肩膀轻轻耸动着,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哭泣,但是从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里,谁都能听出女孩儿的痛苦。   那是失去了挚爱之人的锥心之痛。   靠近墙壁的沙发里,穆锦溪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的看着女孩。   片刻之后,女孩儿的哭声渐渐微弱,女孩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张空椅子,仿佛那张椅子上出现了姐姐那温柔的带着微笑的脸庞。   女孩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椅子前面,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姐姐……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当初你出事之后,爸妈本来打算请律师为你打官司,是我拦住了他们。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那样会害了你,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死,姐,对不起……”   女孩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穆锦溪没有打扰她,而是任由她静静的发泄着。   一个多小时后,女孩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穆锦溪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撑着下颚,注视着女孩,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了一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坐回到椅子上,说:“心情轻松多了。穆医生,你敢相信吗?这是自从我大姐去世以后,我第一次为她哭泣。”   穆锦溪点点头,继而问道,为什么?   女孩想了想,神情有些惘然,回忆着往事说,我家里有七个姐妹,一个弟弟,在弟弟出生之前,从小到大,大姐都是最受宠的那个人,她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是村里人用来告诉自家孩子,你看赵家的女儿赵文静有多么乖巧听话,多么聪明伶俐,她从小到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而我就不一样了,爸妈本来就重男轻女,为了生个儿子,我妈一年一个,连续生了7年,都是女儿,直到我弟弟出生之后,他们才肯消停。而我作为最小的女儿,在家中几乎是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家里本来就很穷,爸妈有限的精力,除了分给大姐一部分,便几乎都用在了弟弟身上。我和其他几个姐姐都要自己照顾自己。   而我又特别调皮捣蛋,从小就没少挨骂,挨揍,可是每一次,只要大姐在,她都会帮我扛着父亲的拳头。在我做坏事之后帮我跟村里邻居解释,除了大姐照顾我,关心我,没有别人在乎我的死活。   记得有一年过年,爸妈给弟弟买了新衣服,买了鞭炮和烟花,甚至还给了弟弟10块钱压岁钱,在我们那个落后的农村,10块钱可是一笔巨款!包括大姐在内,我们几个姐妹没有压岁钱,也没有新衣服穿,更别想买玩具了。   趁着弟弟出门玩的时候,我偷了他藏起来的一盒鞭炮。就是那种用力摔在地上就会响的鞭炮,不知道你小时候玩过没有?一盒鞭炮2块5毛钱,我没钱,可我也很想玩,就趁我弟不在家偷了他的。   弟弟发现以后跟我大打一架。虽然我是女孩,可是我毕竟比弟弟大三岁,弟弟打不过我,他被我打的鼻青脸肿。   然后弟弟就跟爸妈告状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年初一的早晨,爸爸罚我跪在祠堂前,一直跪到晚上不许吃饭。   大年初一的晚饭,我听见家家户户都放鞭炮吃晚饭,每个人都很开心,可是我又冷又饿,爸爸不准任何人来看我,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我甚至在想,与其等死,还不如主动去死。   直到半夜,大姐偷偷的来看我,还给我煮了一碗水饺。   女孩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回忆起那碗水饺的味道。   可惜很不幸,大姐偷偷出来被爸爸发现了,大姐跟我一起挨了一顿皮鞭,被迫和我一起跪祠堂。   我那时候特别想不通,爸爸为什么这么偏心,同样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只有弟弟有新衣服新玩具有压岁钱,而我们几个姐妹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觉得,爸妈一点都不爱我,也不需要我。   我常常想,如果我受伤了,爸妈是不是就会心疼我?或者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这样对我?   可是大姐听了我的话之后,却骂我是傻子。   大姐对我说,人生有很多不如意,如果为了这些不如意就寻死觅活,岂不是太懦弱了?大姐说,无论再难,都要往前走,人要往后看,要活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大姐还说,爸妈并不是不关心我们,只是他们太穷了,他们没有多余的能力来照顾我们,所以我们自己才要足够努力,将来长大了,才有能力庇护自己所爱之人。   我一直记着大姐这句话,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姐自己却因为一些事情而在狱中自杀了。   当穆锦溪问起她的大姐为何自杀的时候,女孩却只是摇摇头,苦涩地笑着说,那与我今天来找你无关,与我的抑郁症无关。   “已经7年了,如果不是你今天催眠我,这些事情,我早已经忘记了。”   穆锦溪微微一笑,没有告诉她,有些时候,就是这些尘封的记忆成为一个人心底最深的伤痛,也是大多数人埋下抑郁症的隐患所在。而作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医师,穆锦溪所做的工作,就像是一名巧妙的“侦查者”,在与来访者接触的过程中,用大量时间采集来访者的故事,通过填写问卷、催眠术、谈话治疗等手段,将赵小七的“故事”填充完整,接着,便是穆锦溪“破案”的机会。   而这一次的空椅子治疗,是她根据赵小七的状况为小七设置的,她必须通过这种方法,调动赵小七的大脑运转,甚至刻意催眠小七,让小七回忆起心底最痛苦的秘密,通过这些反复的尝试,赵小七的反应逐渐验证了穆锦溪的推断:   在赵小七的大脑迷宫中,穆锦溪这个外来的“侦查者”,就像开着车穿行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她一面小心驾车避免撞墙抛锚,一面不断调整方向寻找出口,而赵小七就坐在副座上,她的记忆就是一幅不完整的迷宮地图,一旦碰触到赵小七内心深处所设置的安全阀门,赵小七就会踩下刹车。   因而,这半年来,他们的谈话有时进展顺利,有时磕磕碰碰,有时甚至会碰得头破血流,让赵小七连续好几周都不再来诊所。   但隔了几周之后,每当赵小七再出现,穆锦溪作为小七大脑迷宫中的驾驶者,就会调整方向重新出发,很多人以为心理治疗只是简单的谈话,但实际上,心理治疗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能走到终点到达目的地,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心理医生多年来积累的“编故事”的能力、“破案”经验,以及闯迷宫时的智慧和娴熟车技。   当然,更重要的是来访者的配合。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来访者寻求心理治疗,就像是脸上有污渍的人,想要擦掉自己脸上的污渍,她通过镜子,可以看到脸上哪些地方有污渍。   但是,污渍怎么才能消失呢?   镜子能替他擦除污渍吗?   镜子只能呈现问题,只有照镜子的人自己,才能对着镜子擦净污渍。   心理治疗中,心理医师就是那面镜子,穆锦溪通过种种手段,让来访者看到自己心理的问题所在。   但如果来访者对这些问题不做任何改变,那么来访者的心理问题也不大可能就此消失。   因此,心理治疗界有一个不成文的铁律,“心理治疗只能帮到那些想获得帮助的人”。   生活中,当然也有一些普通人,不用照镜子,自己隐约感觉到污渍在哪里,胡乱擦着,也恰好把污渍给清零了。   而穆锦溪作为一名车技娴熟的大脑迷宫闯入者,在面对赵小七时,她常常觉得有心无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赵小七并非真心想要获得帮助。   就如那时,她在赵小七大脑中所驾驶的那辆车,已经在迷宫地图里找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即将找到出口时,赵小七却拒绝接下来的对话,她站起身说谢谢医生,今天我有点累了,下周三上午10点钟我们再见吧。   视频至此结束。   视频里的女孩就是赵小七。 第26章被信任的,被欺骗的   此刻看着这一段视频,穆锦溪百感交集,她喝了一口咖啡,再次按下重播键,她想知道,如果赵小七并非真心求助,那么,赵小七做这一切所图为何?   马兰有些不解的问,“师父,已经是第三遍了,为什么你要反复看这段视频?这和小七的失踪有什么关联吗?”   穆锦溪按下暂停键,暂停播放视频,一手转动着手中的限量版玛蒂·奥玛仕红宝石钢笔,她转过身,微微一笑,问马兰,关于空椅子疗法,你知道多少?   马兰顿时兴奋起来,前一天老板让她找出这段有关于空椅子疗法的视频时,她熬夜奋战查了相当多的资料,这时候就滔滔不绝地脱口而出:   “空椅子”疗法是一种完形心理疗法,由德裔美国心理学家皮尔斯(perls)首创。所谓“完形(Gestalt)”,德文原意强调将事物当作完整的整体看待。而完形心理疗法主张通过增加对自己躯体状况的知觉,认识到被压抑的情绪和需求,整合人格的分裂部分,从而改善不良的适应。   根据完形学派的观点,个体的内在冲突是常态,就像是内心的和谐一样,是一种自然的现象。   而面对冲突则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于是人们往往选择不去面对它、处理它,结果,内在的冲突,以及伴随的情绪始终没有消去,或退到内心深处,一直在那里奔腾着,翻搅着,干扰着个体的一切功能。   而空椅子疗法,则通过内部冲突表面化,使来访者充分地体验冲突,由于来访者角色扮演中能接纳和整合胜利者与失败者,因此冲突可得到解决。   一个完整的空椅子疗法,可以整合个案的内在冲突,释放个案未曾表露的情绪,用完形的用语来说就是内爆(explosion),因观点的改变使各个冲突的部份不再相关。   空椅子技术在应用中,一般空椅子所代表的人,是来访者非常亲密或值得信赖的人。因为某些原因,病人无法对空椅子所代表的人直接倾诉,因而通过这种方式沟通,让病人获得某种情绪上的解脱。   在赵小七的案例中,小七因为大姐的离去,内心非常悲痛,伤痛欲绝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进行排解。   穆锦溪通过运用催眠术与空椅子技术,让小七向空椅子进行倾诉,成功使得赵小七回忆起7年前的往事,挖出她深埋于心底的秘密,甚至让她第一次为死去的姐姐而哭泣,当她表达自己对大姐的情感后,小七强烈的情感得到舒缓,并最终获得内心的平静。   简而言之,完形心理疗法认为,一个健康的人往往能敏锐地察觉自己的身体感觉、情绪和精神需要,从而妥当地组织自己的行为,使自己的情绪得到宣泄,需要得到满足,身心功能正常运转。   相反,一个有心理障碍的人,不但不能敏锐察觉自己的躯体感觉、情绪和需要,而且会压抑它们。   他们往往将那些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的心理活动压抑到潜意识中,在赵小七的个案中,她不愿意面对自己可能是害死姐姐的助力之一。   这种长期的压抑,不仅使她的感觉、情绪和需要得不到正常的表达和满足,让赵小七变得麻木、僵化,甚至引起焦虑、抑郁等神经症症状。   当这些感觉、情绪和需要长期与意识分离,会使赵小七越来越丧失与周围环境积极沟通、并保持建设性联系的能力,久而久之,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使来访者难以自拔。或许,这便是赵小七躁郁症的真实原因。   穆锦溪的治疗,能帮助赵小七发现自己被压抑的情绪和需要,认识到自己在逃避某种应该担负的责任,并接受这一事实。   马兰说完这些,像一个等待着被老师夸奖的小学生,眼巴巴望着老板。   后者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补充道:   “完形心理疗法技术本身不难,关键在于,你要帮助患者感受到此时此地的情绪,使患者充分体验自己的种种情绪,并最好能够自我分析。帮助患者通过感觉,认识到他们自己被压抑的情绪需求,并最终承担责任。”   从这个层面来说,穆锦溪的这次心理治疗只成功了一半,她没能让小七正视应该面临的问题,而这也是穆锦溪现在反复观看视频的原因,她必须确认某些事,但这些事当然没必要让他人知道。   “空椅子技术分为三种形式,第一种是倾诉宣泄。倾诉宣泄包括面对自己最亲密的人倾诉,或是与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人沟通。   “第二种方式是自我对话式,假设另一张椅子上扮演的是自己的另外一部分人格,这很适用于生活中遇到抉择难以取舍的状况。   “第三种是他人对话式,让来访者与他想要对话的他者进行对话,并学会换位思考。”   最后,穆锦溪叮嘱了几句运用空椅子技术的注意事项,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适合用空椅子技术,只有当来访者足够信任心理医师,心理医师也足够了解来访者的时候,判断出是否适用之后,才能够运用这项技术解决问题。   在这段视频里,穆锦溪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小七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并非她自己受到了非人的侵害,而是关于她的大姐赵文静。   为了确认这个事实,穆锦溪找到了最初催眠小七的视频。   视频里,小七流着泪说:“我恨他们,他们都是畜生!既然法律很难将他们定罪,我一定要亲手报仇!”   这一天,锦溪将小七所有的记录视频来回看了十几遍,直到所有细节烂熟于心之后,她终于确认一件事情:在小七心中,有着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大姐赵文静。   既然大姐赵文静比小七自己更重要,推之以理,比起自己受到的侵害,小七会更在意,7年前,她的大姐赵文静曾经受到了什么伤害,又因为什么而被关进监狱?最后又为何自杀?   一个疯狂而又荒谬的念头突然植入锦溪心中,但也唯有这个猜测,才能够合理解释小七的神秘失踪,包括小七所谓的遇害:   从头至尾,没有人要伤害小七,而是小七自导自演了这一切,甚至包括她成为植物人这件事情。   如果这个推测属实,如果这一切都是小七的算计……那么,很显然,就连她穆锦溪也在小七的计算之中。   穆锦溪只是那面镜子,赵小七恰恰就是那个不想擦干净脸上污渍的人,她只不过需要穆锦溪作为心理医师,见证躁郁症患者、被害妄想症患者赵小七所经历的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赵小七从来都不愿意积极配合治疗的原因:小七从来不想要被治疗,她想要的,是一些别的图谋。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锦溪心头百味交集,复杂难言。   如果推测被证实是真的,这证明小七成为植物人是在演戏,小七安全健康,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可这值得高兴吗?   这同时意味着,小七欺骗了她。   作为资深心理医生,从业多年,锦溪从未被自己的来访者欺骗至此,这让锦溪很愤怒。   无论小七有任何理由,都不足以成为她欺骗锦溪的借口!   但这一切,至今为止仅仅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证,锦溪必须找出证据。   而且,她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原因,锦溪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躁郁症病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要验证自己的推测,只要找到一个人。   叶飞今天很无奈。   首先是谢云杰通过学校警卫处找到他。   谢云杰拿出酒吧的监控视频,指出他在小七出事当晚曾经离开酒吧30多分钟,问他那段时间是否去了小七家中。   叶飞自然矢口否认,但他无法证明自己在酒吧里。   谢云杰也无法证明他去了小七家里。   谢云杰神情威严的说,如果叶飞没有其他证据,他不排除将邀请叶飞去警局接受审讯的可能。   但如果叶飞被传讯去派出所问话,毫无疑问那将会成为学校的大新闻,会对叶飞不利,谢云杰希望叶飞自己坦白从宽。   对此叶飞无话可说。   谈话就此陷入僵局。   事情不知怎么的,就通过警卫处惊动了副校长章天华教授。   章教授来到警卫处,看了看叶飞,把他护在身后,对谢云杰说,如果你们警方没有掌握十足的证据,请不要随意到学校骚扰我的学生上课。   谢云杰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带人离去。   章教授转身对叶飞说,你的系主任非常看好你,认为你是这一届最天才的学生,希望你将来能够不辱使命,帮助更多人,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所以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能够安分守己的上学。   叶飞对老教授诚恳道谢。   叶飞回到教室,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好哥们儿偷偷去找了系主任求助,系主任怕自己的能量不够,便搬出了副教授章天华。   在海华市,章天华教授桃李满天下,而他多年来为学校、为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奉献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对学生关切备至。也只有他,能够用寥寥几语就打发了警方。   好哥们儿有些担心叶飞,悄悄问道,那天晚上你真的没有参与吧?   叶飞瞪了哥们一眼,说道我明明和你们一起泡酒吧,你是不是傻。   叶飞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   没想到下课之后,叶飞刚走出教室的走廊,就遇到了穆锦溪——那个之前跟着警察谢云杰一起出现的干练大姐姐。   “我是穆锦溪,小七的心理医生,不是警察。”穆锦溪做完了自我介绍,微笑着问你介意跟我私下聊聊吗? 第27章那个无人知晓的夜晚   叶飞对穆锦溪的印象很好,因此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站在树林之下,穆锦溪忽然转身,骤然望着叶飞问道,“小七去哪里了?”   叶飞一愣,片刻后摊手,无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他的这幅神情,穆锦溪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注视着叶飞的眼睛说:“相信我,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对于微表情的分析和研究很专业,你的表情告诉我,小七根本没有出事,没有人要杀害她,她也没有成为植物人。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谋划。”   叶飞嘴巴微张,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并低下了头。   这一系列微表情都证明,穆锦溪的推理没有出错。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小七这样欺骗警方,但是,作为小七的心理医生,作为舆论口中那个试图害死小七的那个人,我比任何人都没有理由伤害小七。所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小七去哪里了?”   叶飞低着头,倔强的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穆锦溪在心中叹息一声,上前一步,鄙视着叶飞的眼睛说道:“警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觉得你还能帮助小七掩护多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叶飞低着头喃喃的小声说道。   “知道警方为什么怀疑你吗?”   叶飞意识的摇摇头。   旋即又慌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明白警方为什么怀疑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说。   穆锦溪说道:“因为那天我和谢警官找到你的时候,当我们说小七出事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小七没出事儿;第二,你根本不是你表现的那样爱她,如果是这样,你就有杀人嫌疑。你希望警方顺着哪条线索调查?”   “而且,相信我,以谢警官的能力,无论是顺着哪条线索查下去,他们终将发现你欺骗了警方,报假警是大罪,但更要紧的是——小七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她真的复仇成功,那么你以为你跟小七还会有未来吗?她下半辈子还有可能获得平静的生活吗?”   “如果她复仇失败,她将会遭遇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穆锦溪紧紧注视着叶飞的眼神说:“最重要的是,目前警方还不知道小七没出事,我可以帮助你,或者说,帮助小七。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警察。”   叶飞犹豫了片刻,才小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小七现在去了哪里。   这一句话,已经证明穆锦溪的推测没有错,之前的一切,都是小七自导自演。   至于小七是如何让医生鉴定她成为植物人,相信身为医学生的叶飞有许多种办法,那不是锦溪最在意的。   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小七去了哪里?   穆锦溪必须独自调查小七的下落,并独自解决这件事情。   无论如何,锦溪因为这件事情身陷舆论风暴中心,所有人都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这是穆锦溪所不能容忍的。   离开之前,穆锦溪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转身问叶飞,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是如何骗过医生,让小七假装成植物人,但是,如果她注射过量胰岛素,警察没有及时到达现场,难道你不担心小七的生命安全吗?   说到这件事情,叶飞眼前一亮,抬起头十分自信地说:“对于药物的剂量和注射的时间,我当然有把握。如果警察没有到达,我也会有应急方案,不然你以为我从酒吧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所以,在小七家楼下穿着女装扮演李欣的那个人,是你?”   这次叶飞没有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当初你和小七玩交换秘密的游戏时,小七告诉你什么的秘密是什么,能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竟愿意协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叶飞眯起眼睛,少年亮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说过了,这是我和小七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穆锦溪微微一笑,说:“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找到那个秘密。别忘了,我是她的心理医师。秘密一定记载在小七的日记本里,对不对?而你知不知道她的日记本就在她家中?”   叶飞瞳孔猛然收缩。   看到他最后的表情,穆锦溪微微一笑,满意的转身,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她要去小七家中,找到那本小七在治疗中曾反复提到过的日记本。   穆锦溪此刻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但是熟悉她的人,比如马兰若在这里,就会知道此刻她其实异常的愤怒。   猜测是一回事,猜测被证实了又是另一回事。   从叶飞口中证实小七居然一直利用自己,把自己变成局中的一面镜子,这让穆锦溪无比的愤怒,她甚至有些怀疑小七的被害妄想症和躁郁症是否也是伪装的?   小七这女孩儿的演技太好了,居然能骗过一名资深心理医生。   从头到尾,小七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然而穆锦溪并不认为,小七的这张网完全靠谎言编织而成,这基于她对自己的自信,没有人能从头到尾欺骗她。   在谈话治疗中,小七所讲述的绝大部分事情是真实的:比如,小七遭遇了可怕的群体侵害事件。   又比如,小七确实有一个深爱她的大姐赵文静。   这些细节,小七无法虚构,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某种程度上,穆锦溪的职责与谢云杰很相像:只不过谢云杰要破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个案,而穆锦溪破的是人心中的谜题。   知道小七欺骗自己,尽管穆锦溪感到愤怒,另一方面却隐隐的有些兴奋:她想要知道,小七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记载了小七秘密的日记本。   但是穆锦溪没有料到,在离开学校之前,接到了校长章天华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章校长问她为何私下调查叶飞,章校长的语气很愤怒。   但这很奇怪,她刚刚离开叶飞的教室,校长怎么会这么快就了解到?   锦溪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非常尊敬,因为,锦溪的大学毕业于海华大学,在海华大学求学时,章校长曾经是她的教授。   她去了一趟章校长的办公室。   在校长的办公室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出来之后,锦溪罕见的有些恍惚。   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古怪,甚至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为什么对于她和谢云杰调查叶飞的事件,校长显得戒备重重?   她回忆起章校长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的说道,锦溪,你当年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的作风你了解的,任何人——哪怕是警方,现在还包括你,只要有可能伤害到我的学生,那都是我不能容许的。   但正因如此,锦溪才不能够释怀:截止目前为止,除了叶飞,只有锦溪知道小七是安全的,老校长一向对于学生关怀备至,那么,尽管小七抑郁症的真实原因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老校长一定有所耳闻。   那么无论小七是传闻中的被人杀害,还是因为那件事情而抑郁症自杀,老校长都应该比谁都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老校长却一反常态的阻止他们进行深入调查?   她不由得想起初次催眠小七时,小七曾经说过的话。   小七说,她是在学校的直播间里出事的,出事当天她原本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在直播。   小七念的是美术系,但是因为颜值高,身材好,加入了学校的歌舞社团,那时候为了庆祝中秋节的到来,社团里编了一支舞,小七是领舞者,为了实验舞蹈的效果,他们经常用直播平台直播练舞,但小七平常不怎么和团里其他人一起练舞,以至于社团其他女生都对她有意见。   所以那天她打算多练习一会儿,其他同学何时离开舞蹈室她都没有留意到,直到她有些头晕的时候,才发现舞蹈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样晕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舞蹈室的,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当她醒来时,她就躺在学校附近的湖滨公园路旁的草地上,赤身裸体,下体很痛,还有血迹,起初发现她的几个路人指着她小声议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指指点点,小七在茫然了几秒钟之后,恶狠狠对其中一个女孩道,看什么看,不会帮忙报警吗?   女孩帮忙报了警,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小七遮蔽,在她的帮助下,小七回到学校,她换了一套衣服,但很冷静地压抑住洗澡的冲动,如果要去做某些鉴定,自己就不能洗澡,她那时虽然很害怕,也很愤怒,但是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   事实证明这一丝理智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在法医鉴定下,证明她体内残留着至少三个不同男人的精子成分。   但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小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警方调查了从舞蹈室到湖滨公园的监控视频,奈何多功能教学楼的监控坏掉了,湖边则太暗,警方秘密调查走访了一些学生和老师,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虽然明知自己受到了可怕的侵害,可是,却不知道那些男人究竟是谁。   警方怀疑作案人员可能是在校学生,可是如果没有怀疑对象,警方总不可能调查海华大学所有男学生的DNA,案件一直没有突破性线索,也就一直悬而未决。   因为案件的特殊性,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另一方面也是保护学校声誉,校方向警方提出案件启动保护机制,学校论坛严禁讨论此事,因此,这件事在海华大学竟然没多少人知道。   但是,作为海华大学的副校长,章教授没理由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如此忌讳谢云杰和自己深入调查此事,莫非背后另有隐情?   在锦溪和许多人的心中,海华大学的章天华教授可以说是海华市国宝级别的人物,如果不是他当年的某项研究享誉国际,如果不是他为海华大学招商引资扩建,如果没有他多年来孜孜不倦的奉献,海华大学不会有今天的风貌。   可以说,是章教授一手促成了海华大学多年来的发展。   锦溪很敬重他。   在今天以前,锦溪一直认为章教授是一个爱生如子,以校为家,治学严谨的师长。   可是今天,她对老校长的某些感受,却有了一些不太好的改观。   她难以忘记,临走的时候,校长对她郑重承诺道:“我不希望你继续调查赵小七的事情,因为这会影响到她的声誉。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些事,相信我。”   他们都没有料到,锦溪是最后一个见到校长活着的人。 第28章我知道你是谁   黄昏时分。   窗外的蝉没完没了的发出咕噪的嘶鸣声,几人合抱粗的樟树枝桠在晚风中微微摇摆着。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背着双手,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夕阳西下,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远处的操场上有年轻的学子正在踢足球,耳畔隐约传来他们的欢呼声。   多好哇,这样的年轻岁月。   这才是自己要守护的。   老教授蹒跚着转过身。   他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红色的电话机,拨响了那串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被接起,但那边的人没有发出声音。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了什么,如果你再不收手,我保证,会亲自将我手中的证据交给警方。”   “你想说什么?校长?”电话里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很是好听。原来对方知道他是谁。   “7年前的赵文静杀人案,半年前年的赵七七被奸案,这两件事背后都有你的影子,而我恰好有一些证据。今晚8:00,在实验楼的301实验室,我等你,李欣。”   章校长挂了电话。   黄昏的光晕透过窗户洒落在办公桌上,为办公桌抹上了一层怀旧的色彩。   章校长坐在办公椅上,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在抽屉的最底下,他找出了一张泛旧的合影。   照片日期拍摄于9年前,地址是海华大学实验楼的门口。   不是寻常的毕业生合影照,照片里仅仅只有章校长,他身旁站着三个笑颜如花的女学生。   左边的女孩扎着两个长辫子,穿着一件格子衬衫,笑容腼腆,一对浅浅的酒窝令人印象深刻。   右边的两个女孩相互挽着胳膊,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的校服套装,因为校服过于宽大,而显得更加瘦弱。   从左到右,分别是他这辈子曾经最得意的三个学生。   李欣、林安妮、赵文静。   只可惜……   如今李欣就不用提了,赵文静在那件事情之后,也不幸在狱中自杀身亡,而林安妮,这些年来则毫无音讯……   照片上的音容笑貌仍旧在,只是,9年的世事沧桑,早已物是人非。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8:00整。   301实验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章教授就坐在301实验室的讲桌上,如同昔年上课时那样,听见推门声转头看去。   一个涂着烈焰红唇的性感女人踩着高跟鞋,拎着爱马仕水桶包走了进来。   女人摘下墨镜,束在脑后的波浪长发随着她的柳腰款摆而轻轻晃动着,她款款走到第一排正中间,将爱马仕水桶包随意放在课桌上,这才双手抱胸,对注视着自己的章教授微笑着打招呼:“教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李欣。”教授打量着她,嘴唇微动,最终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李欣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她大剌剌拉过来一把椅子,斜斜坐上去,将墨镜随意扔进爱马仕包里,低着头不以为意道:“教授是想说,我变了许多?”   教授点头:“你还是那么聪慧。”   李欣自嘲一笑:“人总是要改变的,教授,要么变得更好,要么更坏,没有中间选项。”   “你认为自己的变化是好的喽?”   “当然,谁也不会傻到做出对自己不利的选择,无论是考试题目,还是在人生的路上。”   “嗯……当年你们三个人里,你就是最聪明的。不过,聪明人若是急功近利,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走了歪路……”   “教授,我已经不再是学生了,你也知道我是谁,咱们就不用说这些废话耽误时间了吧?”李欣点燃一支烟,优雅地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暗紫色真丝睡衣风长衫,下摆扎进黑色热裤里,热裤很短,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大腿。   章教授眼神挪开几分,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自嘲道:“你说的对,我们何必自欺欺人呢。”   章教授换上严肃神情,正色道:“李欣,我希望你去自首。”   李欣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烟,嘴角浮上一抹嘲弄的笑意。   章教授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大鱼网络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是你。”   李欣道:“我以为教授你只关心实验室里的事情,没想到还会关心这种事。”   “我还知道,大鱼网络是辣椒直播的大股东。”   李欣脸上轻松的神色逐渐收敛起来,她坐直了身体,凝视着章教授:“说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底牌。”   “辣椒直播旗下最大的一个MCN机构叫小爱科技,小爱科技的核心驻点就在海华大学。过去一年多来,各个院系都有不少女生加入小爱科技,成为辣椒直播的当红女主播,我没说错吧?”   李欣吐了一口烟圈,不以为意道:“没错。不过那都是学生自愿加入的,没人强迫他们,与我何干?”   “如果事情只是到此为止,我今天就不会找到你了。可你们为了赚钱,底线越来越低,先是让女生们跳那些不堪入目的舞,核心社群还组织饭局,美名其曰与社会机构合作,打着让女生们实习的旗号,实则在饭局上进行钱色交易。”   章教授一口气也没停歇地说完,盯着李欣的眼睛,语气越来越严厉:“这些事情,你不会否认吧?”   李欣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这都是市场交易,没人拿枪逼着她们。”   “当真没有吗?那么赵七七是被什么人侵害的?”   “你有证据吗?”李欣神色一派冰冷漠然。   “这些证据,够不够?”   章教授将摆在讲桌上的资料往前推了推,见李欣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抽出一沓洗好的照片,一张张展示给李欣,每展示一张,李欣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那些照片,是小爱科技的运营人员,带着不同的网红女生参加饭局的照片,以及饭局之后扶着醉酒后不省人事的女孩,几乎是半拖半拉地“送”到了那些富豪的私家车上……   “够了!”李欣脱口而出,她将烟蒂扔在脚下碾灭,此刻望着教授的目光冰冷如蛇蝎,冷冷道:“直说吧,章天华,你想做什么?要封口费吗?多少?!”   章教授听到她直呼其名,不由得一愣,再看到她那如同食人野兽般的眼神,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他放下资料,语重心长道:“李欣,不管你怎么看待老师,我依然把你当作自己的学生,我希望你悬崖勒马,重新做人,毕竟你不是直接主谋……”   “所以?”李欣有些焦躁,不耐烦打断章教授的说教。   “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希望你去向警方自首。鉴于你不是主谋,再加上主动自首,应该能获得罪行减免。”   “假如我不同意呢?”李欣双手抱怀,目光冰冷。   “我说过,我不会允许你们再继续伤害这些孩子。如果你不主动自首,停掉大鱼科技这些非法的运营,我会将这些证据亲自交给警方。但那时候你就不会获得罪行减免了,作为老师,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如果你能主动投案自首,一定会获得减刑。”   李欣目光阴晴不定。   章教授丝毫不避让,两人对峙着,片刻后,李欣无奈低下头,栗色的大波浪卷遮住了她的脸,她似有些沮丧道:“老师,您再给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三天。”章教授见目的已经达到,收起讲桌上的资料,伸出三根手指道:“最多三天。三天后你没去自首,这堆资料就会到警方手里。”   “谢谢老师,您先走吧,我需要再冷静一下。”   章教授起身往外走,李欣终究还是站起身相送。   她帮教授拉开301实验室的门,目睹满头银丝的教授缓缓离去的背影,李欣忽然问了一句:“教授,您这辈子,有没有过让您后悔的事情?”   章教授站住,没有回头,背对着她沉默片刻,才说:“有。我后悔当年,没有对你们三个一碗水端平,因为我的偏心,害了你们三个人……”   章教授早已离去,走廊上吹来夏日傍晚的热风,扑面而来的炎热令人面颊潮湿,李欣忽然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   “教授……我也做过一件令我后悔的事情……”   李欣喃喃说着,倚靠着301实验室的墙壁,她闭上眼睛,眼前就依稀浮现出9年前她们三人手牵手经过走廊,言笑晏晏走向教室的身影,耳畔传来安妮与文静的声音。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法逆转什么,不是吗……”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人生,于是在人生这趟旅途中,一旦犯错,接下来,便也只好将错就错,沿着这条错误的轨迹,一直走下去,走下去,直到某一天,啪!被人按下终点键……”   李欣回到301实验室,从爱马仕水桶包里拎出手机,打通了那个决定教授命运的电话。   “都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东西已经放好了,接下来怎么做?”   “他手上握有很多对我们不利的证据。这些证据必须带回来销毁掉。至于他……”李欣停顿片刻,犹豫了一秒钟后,说:“按照A计划行动吧。”   “收到。”   挂断电话,一行清泪划过李欣完美无缺的侧脸,她拿出化妆包里的小镜子,擦干眼泪,重新补上口红,命令自己不许哭。   “呵……李欣啊李欣,事到如今,莫非你还有悲伤那种无用的情绪吗。”她冷笑着,重新戴上墨镜,拎起水桶包,离开前,不忘关掉教室的灯,只身一人,走入茫茫的黑夜之中。 第29章我就是杀害教授的凶手   章教授回到办公室,本就苍老的背影如今佝偻着,虽然原本78岁的老爷子近年来身体已经不大健康,但至少还有些元气,走出301实验室后,像是体内所有的元气一瞬间都被抽走了,此刻的他像是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   办公桌上,一颗小小的脆皮金桔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年轻时最喜爱的水果,直接吃或泡茶都很好,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现在吃小金桔会让他的牙齿难以承受,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偶尔趁着孩子们不注意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买几颗尝尝,但他不记得最近自己有买过小金橘。   而且,现在似乎也不是小金橘上市的时间。   那这颗小金橘哪里来的?   教授有些莫名所以的拿起那颗小金橘,用手指摩挲着。   想起小金桔的味道,他忍不住开始流口水,教授将小金橘塞进嘴里咬轻轻咬破,将一半吞入腹中。   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旋即在嘴里发酵,教授摇摇头自言自语,这小金桔酸就罢了,还这么苦,他将吃剩下的另一半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想起李欣之前问他的那句话,教授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呢?   当然有的。   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永远正确,永不犯错。   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年龄,人生那么长,总会犯一些错。   只是,有些错误可以弥补,有些错误却会造成永不磨灭的伤害。   手机铃声响起,教授看了看,是大女儿庭夜从加拿大家里打来的越洋电话,本不想接电话,但电话铃声却不打算就此罢休。   教授无奈,只好接起了电话,大女儿在那边问父亲最近可还好,接着说已经给他预定一周后飞往加拿大的机票,教授一如既往的拒绝,然而,电话那头的外孙女奶声奶气的叫爷爷,爷爷,我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和我一起玩。   外孙女是教授的心头肉,女儿也知道她舍不得外孙女,趁机说道,这次去了加拿大就不要再回国了,反正女儿已经帮他把签证和永久居住的证明材料都快搞好了。教授争辩不过女儿,知道女儿实在不放心他在国内独自生活,只得先答应了。   挂了电话,教授再次陷入回忆中。   回忆让他大脑缺氧,四肢乏力。   教授大口喘气,站起身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差点摔跤,还好他及时抓住了桌子的边缘。   教授跌跌撞撞的扶住办公室的椅子,勉强坐了上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心跳的速度似乎慢得犹如时间凝固,教授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光影之间,他似乎看见了那个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不合身的灰色校服的瘦弱女孩——赵文静。   赵文静脸色苍白,但脸上仍是恬静温柔的样子,她似乎在问教授:教授,这些年来,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感到内疚吗?   头痛在加剧,教授的眼前忽然泛起了另一张面孔,那是两个小时前,走出他办公室的穆锦溪的面容。   他记得穆锦溪临走之前,轻声对他说,教授,如果哪一天你需要谈话,需要心理治疗,请给我打电话。   教授本来以为自己不需要心理治疗,然而想到一周后自己就要飞往加拿大,可能之后再也不会回来,永远的离开海华市……,那么,有些藏了许久的秘密,或许还是找一个人聊一聊比较好,教授并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加拿大,也不想百年之后带到地下,在开始退休后的新生活之前,他想要彻底卸下过去的负担。   教授拨通了通讯录里穆锦溪的电话。   “穆锦溪吗?嗯……你说的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7年前,我曾经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我想和你聊一聊。你现在方便过来吗?我在办公室。”   “好,我10分钟后到。”   得到穆锦溪肯定的答复之后,教授挂断了电话。   头痛越来越加剧了,教授找出了抽屉里的速效救心丸,服下去之后,他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   药效仍未发作。   相反,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竟似乎看见了赵文静微笑的身影。   教授忽然觉得这与往常的头痛发作不太一样。   难道是自己刚才吃的那颗小金橘有问题?教授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一把将垃圾桶抓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教授突然开始胸口发闷,哇的一声突出一口献血后,教授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几分钟后,教授已经无力维持自己的身体继续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灰色的地毯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   就在眼前的重影越来越深时,教授听见了一个脚步声。   教授努力抬起头往门外望去,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正慢慢向他走来,教授只能从嘴里艰难地最终发出两个字,“救我”。   那道视线居高临下的,正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仿佛死神投注来的视线。   随即,教授的头永远地歪倒下去。   穆锦溪在离开校长办公室后,没有急着去小七家里找日记本,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对劲,教授的阻止,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为了不被打扰,能安静地整理收集到的线索,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她正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材料抽丝剥茧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接到教授的电话,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一些兴奋。   穆锦溪敏感的察觉到,教授接下来要对自己说的话,或许即将解开许多谜题,不光是关于7年前的事情,很可能也与此次赵小七的事情有关。   于是她一秒钟都没耽搁,迅速离开了办公室,前往教授的办公室。   从普通教师的办公室到教授的办公室,两栋楼相距不过1000米,原本只需要3-5分钟。   但离开办公室、走出办公楼之后,她忽然记起,自己离开前忘了将资料放进抽屉里,而那些资料与赵小七相关,不能被人看见。   略一犹豫,穆锦溪转身回了办公室,将那些材料锁进抽屉里,这才重新离开办公室,前往教授的办公室。   锦溪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耽搁,让她错过了教授生命中最后的几分钟,当她到达教授的办公室时,只看到教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一只苍蝇从门里飞了出来,迎面扑上了穆锦溪的脸,锦溪下意识的避过之后,嗅了嗅房间,只觉得房间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什么不对劲,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下一秒钟,她看到了静静地趴在办公室地毯上的教授,苍老的背影似乎毫无生命气息。   一颗心猛的下沉,穆锦溪小步跑过去,嘴里喃喃喊着“教授……教授……”   她蹲下身,轻轻摇晃着教授的胳膊,然而教授并没有回应她。   锦溪一只手搭在教授的胳膊上,轻轻的把教授翻过身来。   穆锦溪吓了一跳。   教授的脸已经开始有些变形了,大量的唾沫弄湿了教授西装衬衫的前襟。   小心翼翼的伸手试探了一下教授的气息,确认教授已经死亡,穆锦溪心中莫名的冒起一个念头:他们又杀人了,这个案件不简单。   锦溪静静的巡视了一圈整个屋子,屋子里一切都很整洁,干净,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教授看起来似乎是自杀,或者是中毒而死的,锦溪笃定,一定是有人毒害了教授。   毕竟10分钟前,教授亲自给她打电话,说有些事情要告诉她,那么,教授绝无理由自杀。   究竟是谁?这是不是一个阴谋?对方是掐准了自己要来找教授的时间,害死教授栽赃自己吗?   从赵小七失踪开始,锦溪就觉得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似乎有人潜伏在暗中,没人知道黑暗中那只魔爪要伸向何处,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魔爪的视线范围了。   那么现在,对方又在盘算些什么?   锦溪并非不知道,现在单独留在这里,会让自己陷入麻烦的境地,只是,锦溪特意没有打电话报警,也没有起身离去,她只是坐在一旁的地上,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有人推门而入。   锦溪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她本来以为,进来的应该是警察。还有报案的人,也许报案者就是谋害教授的凶手。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推门而入的只是一个穿着黄色的外卖工作服的外送员。   外送员看见躺在地上教授的尸体,再看看穆锦溪一脸镇静地坐在地上,反而奇怪的打量着自己,一眼望去,就好像是自己撞破了一个凶杀现场。   外送员瞬间吓得手一抖,手上的饭盒跌落在地上。   外送员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外奔跑,喊破了嗓音的声音在校园回荡着:“杀人了,杀人了……”   锦溪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低下头,静静的思考着某些问题。   又15分钟后。   谢云杰接到报警电话,带着人马匆匆赶到教授的办公室内,借着办公室的灯光,他看到一名年轻女子,背对房门,逆光而立。   房间的地毯上,静静躺着死者章天华教授的尸体,尸体看上去惨不忍睹。   谢云杰不得不警惕地朝着那女子背影举起手枪:   “举起手来!”谢云杰大喝,“慢慢走过来!”   女子转过身,看到她的脸,谢云杰大吃一惊,手上的枪不自觉地放下了。   女子正是穆锦溪,她平静的望着谢云杰,说:“你来晚了,我已经等了你……”她抬起手腕看看百达翡丽的腕表,“15分钟……”   “有人报警,说看见你杀人,你是现场唯一的嫌疑人,现在我们要逮捕你,你有意见吗?”大美也有些意外,但还是负责任地上前,亮出手铐晃了晃。   锦溪摇摇头,不置可否地看向谢云杰:“你相信我杀了教授吗?”   谢云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信,但是作为警察,我们相信证据,我们一起来证明你的清白……”   “那好!”锦溪打断他的话,十分果决地伸出手腕任由大美铐住:“从现在起,我就是杀害教授的凶手。”   这一出,把所有人都弄得不明所以,包括谢云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30章故意杀人罪   “你有没有调查过李欣?”   审讯室里只坐着锦溪和谢云杰,虽然锦溪主动配合被带到警察局,但是除非单独与谢云杰谈话,否则无论是谁,锦溪一概不开口。   谢云杰摇摇头:“你还是怀疑她,她有任何值得怀疑的证据吗?”   锦溪反问:“那不是你的职责吗?”   “但仅凭你的直觉,就去调查李欣,哪怕我是队长也要遵守流程,我很难说服同事和上峰,拿到调查许可令,我们办案人员也要遵从调查取证程序。”   锦溪看出他其实已经动摇了,沉默片刻后,她问道:“那么你有没有重新核实过赵小七出事当晚,李欣的不在场证明?”   谢云杰有些意外,说我以为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达成共识了。他指的是那天在海华大学里,他曾告诉锦溪,他的同僚已经拿到了李欣家门口的监控视频,证明李欣当晚回家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锦溪莞尔一笑,问道:“你还记得在网上有人散布流言,说我才是致使赵小七自杀的罪魁祸首,记得那段以假乱真的录音吗?”   谢云杰点点头,沉重的说记得。   正因为那段录音,锦溪成了过街老鼠,而他也背上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舆论压力巨大,上面给他的破案时间只有两周,现在已经过了7天,他依旧毫无线索。   锦溪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谢云杰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赵小七的案件背后有一只黑手,那么,那只幕后黑手能够制造以假乱真的录音,一段监控视频,若要造假有何难度?   在这个电子信息时代,电子信息几乎无孔不入,能够记录一个人的活动范围,消费记录,大数据甚至能分析出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而监控又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电子信息能够帮助警方大大提高破案率,几乎已经成为警方近年来破案必不可少的工具,警方非常依赖电子信息技术。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只要掌握足够的技术,电子信息也能伪造证据。   锦溪注视着谢云杰,四目相对,谢云杰被她说服了,他决定用最传统的方式:实地走访李欣的左邻右舍,以及小区的保安,他对锦溪点点头,承诺会亲自走访。   锦溪又问起关于赵小七失踪后的信息。   谢云杰摇了摇头说,非常无奈的说,陆家镇的警方目前对于小七的失踪一筹莫展,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按理说,这么一个大活人,如果她离开海华市,无论是乘坐火车,高铁还是飞机都一定会留下痕迹,但这方面没有任何信息;最近这段时间,赵小七的手机也没有使用过,因此警方无法搜寻她的下落。   也就是说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乘坐大巴车或是客车离开,当然也可能步行,但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另一个可能就是,赵小七没有离开海华市。   如果她还在海华市,却没有任何踪迹,这就很反常,作为一个植物人,她还能去哪里?   “小七可能是伪装植物人……”但想了想,锦溪决定暂且保密,毕竟她无法确证自己的推测。   但有件事却可以调查。   她忽然身子前倾靠近谢云杰,小声望着他的眼睛问,“你可以关掉监控吧。”   谢云杰愣了一下,他明知道这样违反规定,但是在锦溪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注视下,他却无法抗拒。   每一间审讯室都有监控设备,他当然有办法关闭监控系统,虽然不理解锦溪为何提出奇怪的要求,但他还是照做了。   坐在外面监控器前的大美见状,也非常识趣的关掉了监控室的录音设备。   锦溪说:“赵小七有一个姐姐,叫做赵文静,7年前,赵文静也是海华大学的学生。”   谢云杰盯着锦溪。   锦溪轻声说,赵小七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为她保密,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那就是,她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很可能与她的大姐赵文静的死相关。   看起来,7年前赵文静的死,对赵小七影响深远,如果有可能,最好调查一下赵文静。   谢云杰没想到锦溪会提出这样一个看上去匪夷所思,细思之下却又非常合理的要求,他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大步流星离开审讯室。   审讯室里,锦溪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谢云杰出现在章教授的办公室之前,她就思考过几种应对方案。   她知道距离海华大学最近的派出所,就是谢云杰所在的江南中街道派出所,如果外卖员报警,谢云杰一旦听说章教授遇害身亡,一定会带队前来。   她思考过,如果谢云杰怀疑自己是杀害章教授的凶手,那么她要如何应对;而如果谢云杰相信她,那么她又将如何利用这个机会,与谢云杰合作,揪出幕后黑手,让幕后那只黑手现身。   但是,尽管筹谋了两套方案,她并不认为谢云杰一定会相信自己。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周,互不了解,谢云杰凭什么要完全相信自己?如今,网上关于穆锦溪诱导赵小七自杀的阴谋论,依然尘嚣甚上。而她出现在章教授的案发现场也非常诡异。   但谢云杰只看了一眼,便非常笃定她不是凶手,这让她有底气也有信心与谢云杰合作。   这是她现在坐在这里的原因。   锦溪感觉到潜藏在暗中的那只黑手,手伸得越来越长,影子越来越庞大,敌在暗,我在明,情势非常不利。   她只能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然而就连她也难以预料,自己主动献身做诱饵,会引出什么样的毒蛇猛兽?   半个小时后。   谢云杰再次来到审讯室。   在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实习生大美,大美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最后走进来的是谢云杰的搭档赵林。   他们三个人脸色凝重,锦溪对此并不意外,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们查不到赵文静的死亡证明。”谢云杰坐在她对面,翻开那厚厚的一沓资料,推到锦溪面前说,按照规定,公民死亡一个月内,由户主、亲属或者社区、村委会持死亡证明、死亡公民居民户口簿和居民身份证,向所在地公安派出所申报死亡登记,注销户口。   然而诡异的是,资料显示,赵文静的户口已被注销,却没有到赵文静的官方死亡证明。   锦溪双手环胸,挑了挑眉以作询问。   谢云杰看向一旁的大美,大美会意,非常认命地对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女心理医生解释道:“公民的死亡证明一般由医院开具,死于医疗卫生单位的,凭《死亡医学证明》;非正常死亡的,或者卫生部门无法确定是否正常死亡的,由当地公安司法部门出具死亡证明。没有赵文静的死亡证明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无论是医疗单位,或是当地的公安司法部门,都没有无法证明赵文静死了。可是,赵文静所在的村委会却将她的户口注销了。”   锦溪扬了扬眉,喝了一口面前桌上的冷茶,此时她已无心计较这茶口感有多糟糕了:“所以?”   “赵文静很可能没死。”   锦溪再度扬了扬眉。   大美看向师父,后者似乎陷入沉思,她叹气,很不爽的继续解释道:“因为死亡证明很难伪造,但是户口注销呢,在一些偏远的农村,只要亲属或者当地村委会认定她已经死亡,再有一份伪造的殡葬馆的火化通知书,注销户口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殡葬馆的火化通知书很容易伪造?”锦溪眼前一亮,伸出一根食指,打断了大美滔滔不绝的解释。   大美再次不爽点头。   “啪!”锦溪猛地一巴掌拍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大美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盯着锦溪,只见她双眼放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赵文静的死亡不简单!”   三人都没有说话,虽然很难相信,但根据资料显示,只有这个可能性能解释了。   “难道赵文静依然活着?”锦溪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审讯室内来回踱步。   若然赵文静还活着,赵小七就没有理由为自己的姐姐复仇,而且看她的做法,甚至不惜伪装植物人复仇,看似对她自己的生死反而置身度外。   可见赵小七及其家属坚定的笃信:赵文静已经死亡。   事实却证明,赵文静还活着,很显然,赵文静死亡的消息是有人故意造谣,这个人会是谁呢?   大美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锦溪打断,她很郁闷地踢了一下审讯桌。   锦溪忽然转身,盯着谢云杰说,“赵小七出事当晚,李欣在到底在哪儿?我有一个推测,或许赵小七的失踪与李欣相关。你要加快速度了。”   一个可怕的阴谋逐渐浮上锦溪的心头。   但她依然不能理解,如果幕后的那只黑手真的是李欣,李欣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何在?   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转而问大美,7年前赵文静是因为什么被抓。   “情节严重的故意杀人罪。”大美翻开那一沓厚厚的资料,向锦溪解释道,7年前海华大学的实验楼奠基仪式上,赵文静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持一把水果刀刺向章教授。   她翻开泛旧的资料,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对锦溪解释道:“现场目击证人至少有三四百个,没有任何歧义,就是她故意杀人。”   锦溪看向照片。   照片拍的有些模糊,看上去像是镜头对焦失准,但是依然能看出,赵文静长得很清秀,刺向章教授那一刀时,表情却非常狰狞。   下一张照片,显示着章教授随即躺在血泊里,两个女学生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保护章教授,随后,一群保安一拥而上。 第31章报仇   公开资料显示,那两个站在教授旁边的女学生,一个是李欣,一个是赵文静的好友林安妮。   “警方的笔录里有记载,赵文静、林安妮、还有李欣她们三人是章教授最得意的三个弟子,然而不知为何,在海华学院的实验楼奠基仪式上,却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事后,虽然章教授主动为赵文静求情,但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公开影响甚深,赵文静还是以情节严重的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刑了。”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罪有三种处罚,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符合正当防卫条件的,免以刑罚。   “很显然,在奠基仪式上,章教授正在剪彩,没有任何意外,绝是什么正当防卫;所有人都看到了是赵文静主动刺向章教授,章教授当时已经是海华市德高望重的教授,甚至可以说,他为海华的教育界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件事情影响极其恶劣,如果不是章教授亲自在法庭上为赵文静求情,请求法官网开一面,再加上他没有被伤到要害,赵文静恐怕会被判处死刑。当时她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并且不得减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锦溪翻看着资料和法院的审判结果,头也不抬的问大美:“这上面法医鉴定结果说,教授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住院一个多月就出院了,那为什么叫做情节严重的故意杀人罪?”   大美虽然很不爽她的问话态度,但是这可是难得在师父面前显摆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情节严重的故事杀人一共有4种情况,满足其一就是了,第一种是出于图财、奸淫、对正义行为进行报复、毁灭罪证、嫁祸他人、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等卑劣动机而杀人;   “第二种,利用烈火焚烧、长期冻饿、逐渐肢解等极端残酷的手段杀人;   “第三种,杀害特定对象,比如朝夕相处的亲人,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知名人士等,造成社会强烈震动、影响恶劣的杀人;   “最后就是产生诸如多人死亡,导致被害人亲人精神失常等严重后果的杀人等等。   “毫无疑问,赵文静属于第3种,杀害了社会知名人士,造成社会动荡,影响恶劣,并且,法院经过审判,认为她这是典型的复仇型杀人案件。”   锦溪合上文件,看了她一眼。   大美随即解释说,所谓复仇型杀人案件,指作案人为了发泄内心的积怨而实施杀人的案件,包括私仇报复杀人案件、报复社会杀人案件等。   “既然是复仇型杀人案件,那仇从何来?”锦溪有些诧异。   看着那厚达数百页的法院审判资料,她不禁有些头疼,她当然知道要调查细节,最好是从这份案宗资料里面去挑,但她眼下没有这个时间。   “那可就说起来复杂了……”   “长话短说,复杂的事情简单说。”   大美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但还是解释道,根据赵文静自己向警方坦白的笔录里显示,当年赵文静、李欣和林安妮三人一起,跟着章教授做了一份关于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的田野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的声响,在国内则直接引起了省里对于海华市的基层留守儿童的重视,因此,才有后来省里拨款给各乡镇盖希望小学,许多商界人士也纷纷慷慨解囊,而章教授因此获得了国家级的杰出贡献奖。   然而,负责这份报告的主要撰写人、主要下乡作田野调查记录的人,其实是赵文静。   为了那份报告,长达2年的时间里,赵文静几乎每个月都要走访周边的村镇,光是手稿就写了近30本笔记本,近百万字。   然而,在那份国际著名的杂志公开发表报告时,署名却只有教授和林安妮的名字。   赵文静气愤不过,她认为,这不仅仅是章教授对她两年来的心血的糟蹋,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更可能导致她毕业之后连工作都找不到,她认为教授不但毁了她的心血,还要摧毁她的人生。   “有意思!”   锦溪一手撑着下颚,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说道。   从这份报告来看,赵文静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憎恨章教授,一时冲动对章教授举起屠刀,动机充分。   昨晚章教授去世之前,打电话给锦溪,电话里,章教授承认他在7年前做了一桩对不起某个人的事情。   前后联系来看,事实确凿无疑了。   然而,事情怪也就怪在这里。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赵小七的复仇难道不是应该面对章教授吗?   小七考入海华大学,在学校里有无数的机会对章教授下手,而她辛苦伪装成为植物人,又为的是什么?   章教授已经死了,想要知道7年前的真相,看来,就只能寻找到当事人——赵文静。   “赵文静既然没有死,判了15年,那她现在被关在哪里?这你们总能查的到吧?”   “刚才我就要说,是你自己打断我的。”大美报复得逞,得瑟一笑说道,赵文静曾经在狱中自杀过一次,治疗之后转到了另外一间女子监狱里,此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我们现在已经联系上女子监狱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大美补充道。   “好了,我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出去吧。”锦溪闭上眼睛。   “喂喂,你什么态度,你现在可是嫌疑犯。”大美的不爽终于爆发了。   锦溪看了她一眼。   谢云杰也看了她一眼。   大美嚅嚅着说:“我也就小声说说嘛……队长,我这个审讯报告要怎么交上去?”   谢云杰转身,负手而走,丢下一句:“那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不要问我。”   大美瞪大了眼睛,警校里学习的时候,老师可没说过还要做假的审讯报告啊,她求助似的看向赵林。   赵林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加油!我看好你!”说完也跟上谢云杰离开。   留下大美欲哭无泪。   “别忘了调查李欣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有,你们就能把她当作突破口了。”锦溪闭着眼睛叮嘱离开的谢云杰。   谢云杰并不赞同穆锦溪的看法,但既然答应了,他还是去了李欣家实地走访。   没想到这一调查,还真调查出来李欣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   在李欣自证清白的监控视频里,李欣曾与对门的邻居打招呼。   可当谢云杰询问这位邻居,在6月18日晚间,是否有注意到李欣回家的时候,邻居却果断的摇头,说那时候没可能与李欣打招呼。   谢云杰很奇怪,毕竟是一周之前的微小细节,邻居又怎么会如此肯定呢?   邻居进一步解释说,因为在小孩高考结束之后,他们一家子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下来,就订了10天全家出国游,从6月10号到20号这10天,他们都不在家,6月21号才回国。   可是李欣却说,她在6月18号晚上曾与对门邻居打过招呼,小区物业所提供的监控视频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李欣的邻居没理由撒谎,这让谢云杰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他要求小区物业将监控视频拷贝给他。   很快,技术队经过分析比对,给出鉴定结果:小区物业所提供的这段监控视频,是假的。   或者说,是经过很高级的技术调整,用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把之前发生过的细节,调到了6月18日晚上。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   但这件小事背后潜藏的信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李欣所居住的是一家高档小区,为了安全,小区物业的监控视频与警方的信息实时联网的。   换而言之,如果要篡改一段小区物业的监控视频,还必须进入公安系统的信息安全网,同步修改视频才行。   要么是公安内部有鬼,要么,是有人能黑进公安信息安全网。   负责跟进技术队的同僚告诉赵林,事实上,他们内部的公安信息通讯网的加密级别非常高,防御体系设计极其完备,反弹木马阻断功能很强悍,视频数据的实时病毒检测与阻断功能堪称国内一流,信息的安全管理、包括日志审查,都是有重重陷阱的。   “你可以理解为,想要同步修改我们内网的一段视频,对方不仅要黑入我们的公安信息网,打开信息网络安全的大门,还要知道内网的密码,用病毒攻入内部,并且在修改视频之后,系统会自动生成一段日志,而新的日志还要通过系统的日志审查……”   看到谢云杰一脸困惑的样子,赵林照搬技术队队长原话:“嗯,我打个比方,就是一个小偷进入我们公安大楼,不仅要骗过门口保安,还要混入我们内部,最后进入很多人开会的会议室,公然窃取情报,还能不被发现,最后全身而退。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谢云杰挑眉。   赵林心想,这个姿势与某个人莫名相似啊,不过这腹诽他可不敢说出来,他下了结论:“要么就是内部有鬼,但技术队查过从那天到今天的后台登录数据,并无异常,也就是说,是黑客攻入我们系统内网——这黑客的技术手段,极其高明,可以说马云都未必请得动他。”   “有这样的手段,要改一段音频到以假乱真到手段,简直小儿科。”   赵林给出了自己最后的结论:能够修改李欣小区物业视频、并且黑入公安内网同步修改视频的黑客,与之前制造穆锦溪虚假音频的技术团队,应该是同一团队所为。   在赵林的手段之下,物业经理诚惶诚恐地道出原委:有人给了他一笔钱,以及一个u盘,把u盘里的视频导入物业的信息网络里,那人没说原因,物业经理也没敢追问。   赵林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却发现那人与物业经理的交易是在永旺超市进行的,超市里人头攒动,根本拍不到正脸,从监控里找到那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那人与物业经理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是尾随物业经理在超市看似“偶遇”。   显然,对方有备而来,且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线索就此中断。 第32章狐狸与猎人   此前,穆锦溪曾数次提出,要重视李欣这条线,但是谢云杰没放在心上。   直到赵林证明这段监控视频是假的,直到技术队给出鉴定结果,对方黑客技术高超,谢云杰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   经验告诉他,李欣与小七的失踪无关,于是他一直忽略了李欣。   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谢云杰有些恼怒。   当他把技术队复原的监控视频丢在李欣面前,让李欣给出一个解释的时候,谢云杰本来以为,李欣一定会非常恐慌。   没想到李欣只是万般无奈地幽幽叹息一声,说:“谢警官,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契而不舍,不错,我是撒谎了,那天晚上我不在家。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公司的黑客竟然入侵公安系统内网,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李欣两手一摊,十分无辜:“谢警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段视频为什么会被篡改,我也和你一样不明白,可能也许是你们的公安系统内网需要进行技术升级了?”   她打定主意装傻到底,谢云杰没有实锤,也拿她无可奈何。   “说一说6月18号晚上,赵小七出事的那个时间,你在做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有拒绝你调查的权利吧?如果你坚持继续追问,我需要律师在场,才能回答问题。”李欣一改前几次见面时柔和的气质,气势凌厉。   谢云杰紧盯她的双眼,神态自若:“我相信你的律师团很强大,但是,如果你拒不配合警方调查,而监控视频又造假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涉嫌杀害赵小七,一旦我们对你启动正式立案调查程序,经常进出你的公司,调查你个人以及你的社会关系,相信对你的个人影响、社会影响、以及你公司的影响都不大好。我相信,那是我们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你说呢?”   李欣似是挣扎良久,才终于下了决心,反问道:“那么,如果我能给出证据,证明我没有涉嫌杀害小七,与案件无关,但……这件事情,却对我个人生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你们能否为我保密?”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证据。”   “可能会影响到我和我老公婚姻关系……的那种证据,能保密吗?”   谢云杰:“如果能证明你与赵小七案无关,对你的私人生活,我们不感兴趣,也不会透露。这点我在此保证。”   于是,接下来,谢云杰有幸观看了一段十分香艳刺激的视频。   这段视频如果放到网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是可以让微博挂掉的那种爆炸性的大瓜。   视频的男主角,是当红的一线男明星,这位男明星因为在一年前演了一部腐女向的网络剧男主,而成为无数女生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国民老公”。   或许是为了稳住人气,他的经济团队一直对外界宣称,他仍然处于单身状态。   如此一来,自然少不了许多粉丝把他与戏中的另外一位男演员yy成一对cp,网上还流传着不少关于这两个男各种姿势的照片,以及粉丝自行yy的小说,甚至在某八卦论坛上,有粉丝津津乐道的分析着他俩私下里是不是真的有“社会主义兄弟情”。   于是这位男演员的性取向问题,一直众说纷纭。   或许是为了降低风险,男演员的经纪人曾在某综艺节目上公开宣称,他是钢铁直男,呼吁粉丝们不要强行对号入座,把戏里的角色与戏外的真人区分开。   但经纪人的做法似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因为粉丝讨论的越发激烈了。   正是因为他太火了,哪怕是谢云杰这种从来不看电视剧的人,都知道这个男演员的存在。   他对于这位男演员的性向没什么好奇心,但李欣提供的这段视频,足够洗清关于这位男演员性向不明的流言蜚语。   毕竟,视频里,这位男演员的表现可谓非常的卖力。   视频的女主角是李欣。   拍摄地点是距离海华市三百多公里的省会城市江安市,苹果手机显示地点是江安市唯一的一家七星级酒店,在酒店房间雪白的大床上,视频里两位当事人都是俊男美女,气氛万份旖旎,两人所上演的18禁场景可谓香艳火辣至极。   谢云杰有理由相信,这段视频如果放到网上,说是某情色大片的花絮片段,也不会有人怀疑。   而如果放在微博上,一定会抢占各大新闻客户端的头条。   除了这段视频之外,还有十几张自拍照片,每一张照片的角度都很有镜头感,在灯光之下,与杂志大片无异。   “我问过技术小队的成员,他们说苹果手机拍摄照片或视频时,自带的时间和地点是无法修改的。”   审讯室里,谢云杰望着穆锦溪,摊手道:“这段视频足以证明6月18号晚上,李欣在江安市,那个时间点,她不可能出现在赵小七家。”   穆锦溪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出现在小七家中的人与李欣无关。”   “那这个朱什么龙,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当天晚上他们会在那个酒店里面?没可能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据吗?”   谢云杰语气沉重:“他们是地下情人,或者换句话说,这个男演员是她的新欢。我调查过他们的通讯记录,各种证据显示,两人从一年前开始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这个朱什么龙之所以能出演那部大火的电视剧,据说李欣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气,那部剧当时的制片方找投资不顺利,是李欣出手阔绰的解决了他们的资金问题。”   “所以那个朱什么龙属于带资进组,而且,他是因为拍这部片子火的,所以他跟李欣的关系一直藕断丝连?他是李欣的小三?”   “可能不止于此,为了查证两人的关系,赵林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最后他告诉我,像这样的男宠,李欣至少还有七八个,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演艺圈当中当红炸子鸡。”   “这些男演员,知道还有其他人与李欣保持着这种关系吗?”   谢云杰摇头,“这方面我们没有深入调查。”   穆锦溪陷入深思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嗑着松子,谢云杰想要说什么,却被她示意不要打断,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每天都用这种方式交流:谢云杰将收集到的信息告诉穆锦溪。   而穆锦溪则根据这些线索,利用她自己身为心理学专家独特的思维逻辑,给出谢云杰一些奇特的视角进行侦查。   而事后每每能够证明,她所给出的侦查方向看似怪异,却总能有实质性的突破。   这让谢云杰不得不与她合作。   “如果我没记错,6月19日,也就是小七出事的第二天,你们找我的时候大约11点,我们去医院不到12点,那时候李欣就在医院里了,对吧?”   谢云杰点头,不明所以看着穆锦溪。   面对穆锦溪,谢云杰总有一种复杂的情愫。   毕竟身为警察,破案是他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顺着锦溪给出的方向侦查,因为理性告诉他,这有助于案情的推动。   他应该感谢锦溪,可是,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一个外行人竟然比自己更敏锐。   其实,如果谢云杰知道,穆锦溪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授、研究生导师,曾帮助新泽西州的州立警署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他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穆锦溪拿出手机,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对他说:“从江安市这家酒店回海华市第二人民医院,如果坐高铁的话,算上路上开车时间,来回也要近两个小时,如果自己开车,不算堵车,至少要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也就是说,李欣至少八点多钟,就从江安市回来,而且应该第一时间就去了第二人民医院。你觉得,她跟小七的关系,能让她对小七的病情如此关心吗?”   谢云杰想了想,摇了摇头。   当他向李欣透露出小七失踪,希望李欣有任何信息第一时间联络警方的时候,李欣表现的很冷淡。   如果她对小七莫不关心,她就没有理由那么在意小七的生死,她对小七前后态度判若两人,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关于她和这位男演员的事情,她不想被她老公知道,她投资的钱都是老公家族企业的资产,所以她说派了公司的人黑进系统里,修改了家门口的监控视频,这是她的解释,但这实在难以置信。”   谢云杰感叹着。   现在可以肯定,李欣一定与小七的案子有什么关联,但李欣当天的确去了外地,整件事变得颇为令人费解。   如果说犯罪嫌疑人是猎物,警方是猎人,那么,李欣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让谢云杰无从下手。   锦溪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而问另外一件事情:“关于赵小七的大姐赵文静,你们查到她的下落了吗?”   谢云杰点点头,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赵文静如今就在海华市女子监狱里服刑,不过,那是一间比较特殊的女子监狱:专门关押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女囚犯。   “监狱长告诉我们,她是6年前转进去的,从时间线来看,应该是她服刑半年之后发生的事情。”   “嗯……有趣,这个时间,是不是与赵文静的家人——也就是赵小七和她二姐赵招娣她们收到信息,说赵文静死了的时间线相吻合?”   谢云杰有些诧异:“这你也能猜到?”   穆锦溪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梨涡:“嗯,我还能猜到更多。赵文静是不是在狱中自杀,最后被证实得了精神疾病,转而送到你说的这间特殊女子监狱,从那之后,她与家人彻底失联?”   “没错。”   这中间明显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即便不用穆锦溪提醒,谢云杰也能猜到一二,但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他永远摸不透穆锦溪的想法,正如现在,穆锦溪淡淡开口道:“很好,我要去那间女子监狱,找到赵文静。” 第33章引蛇出洞   “什么?她要去那间专门看押精神病人的女子监狱?”   大美听到这句话简直难以置信,她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己的队长说,“老大你别忘记了,她自己现在还是嫌疑犯呢。”   谢云杰模拟锦溪的语气,悠悠说道:“那正好,嫌疑犯与囚犯之间的对话,不会有任何沟通障碍。”   “疯了疯了!老大你疯了!”办公室里,大美猛然灌了一口冰美式咖啡,问谢云杰:“老大啊,你总不能让她以警方特聘的心理医生身份,进那个女子监狱找赵文静吧,局长不会批的。”   “嗯。”谢云杰丝毫不以为意,显然另有打算。   大美忽然想到什么,震惊道:“她该不会是……以杀害教授嫌疑人的身份……进去探视吧?”   “不是嫌疑人……是警方所调查出来的凶手的身份。”谢云杰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飞快的打着结案报告,想到穆锦溪提出的这个疯狂计划,他就觉得世界乱套了。   更疯狂的是,他居然答应了,不但答应了,还坐在这里帮着穆锦溪一起,完善这套计划。   他们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将穆锦溪以杀害教授真凶的身份结案,等待法院审判。   技术小队已经排查出老教授中毒的原因:原来,教授死前中了一种奇异的毒素:马钱子。   “这种毒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牵机。”谢云杰把资料递给穆锦溪。   穆锦溪看着那颗形似小金桔的图片,有些不解:“这不就是小金桔吗?”   “长得非常相似,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曾经有人误食小金桔之后,就算即刻送到医院洗胃,也只是救下一命,但从此之后沦为植物人,脏腑器官受到严重损害,何况教授本就心脏衰弱,中毒之后,又没有及时送医。所以……”   “看着像水果似的,没想到毒性那么大啊……”锦溪感叹。   “你知道南唐后主李煜吗?”谢云杰忽然发问。   “嗯?”穆锦溪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他。   或许是查出来老教授中毒的毒素,谢云杰难得好心情,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击节而赞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死前的最后一首诗,相传他在七月七日那一天,作了这首怀念故国的诗词,传到了宋太宗耳朵里,太宗大怒,认为他有复国之心,命人赐下牵机药,李煜服下此药后,身型如牵机颤抖不已,手脚抽搐,很快就死了。”   穆锦溪双手撑着下颚,颇为有趣的打量着谢云杰。   片刻之后,谢云杰才仿佛从典故中回过神来,晒然一笑:“当然,这只不过是宋人王铚在《默记》里所记载的野史罢了,当不得真。这个故事里有很多漏洞。”   “没想到你还是一名文艺青年。”穆锦溪似笑非笑。   谢云杰又恢复了一脸正色,道:“在民间,这东西也叫做狗扣子。这东西经过专业炮制,也可以治病救人,用于治疗四肢麻木,瘫痪,食欲不振,痈疮肿毒,咽喉肿痛等病症。”   “但如果生吃的话,毒性非常高。而每个人中毒之后的毒性反应是不一样的,有的服3g,连服1个月未见任何不良反应;亦有日服不足1g就中毒的。”   “中毒后的症状呢?”   “一般是呼吸加强、心跳变慢、肌肉强烈收缩、全身痉挛、窒息,全身肌肉轻度抽搐等症状。表现与破伤风比较相似,中毒后如果说话或者做任何动作,都只会加强毒性。”   锦溪回忆着自己在校长办公室见到的老教授,那时,老教授全身蜷缩成一团,口吐白沫,应该是刚刚咽气。   “所以,是因为这玩意儿长得很像小金桔,教授误食了吗?”   谢云杰点头:“我们查到教授非常喜欢吃小金桔,看来,下毒之人非常了解他的生活习性,几乎可以判定为是熟人作案。”   “这么离奇的毒,你们是怎么查到的?难道教授的女儿同意尸体解剖了吗?”虽然老教授的死亡非常奇怪,但是他唯一的女儿从新加坡回国之后,坚决不同意法医解剖教授的尸体。   谢云杰摇摇头说,教授出事之后,警方就封锁了现场,随后,物证科的同僚在垃圾桶里发现半颗没吃完的小金桔,同僚觉得很奇怪,就送去检验了。   检验结果证明,那是狗扣子。   可是狗扣子这种植物,只会生长在我国台湾、福建、广东、海南、广西和云南等热带地区,而海华市却属于中部地区,不可能生产出这种植物。   为了验证这一点,物证科的同僚找了植物学家,植物学家最终判断,这颗有毒的狗扣子应该是从外地带来的。   那么,很显然,下毒之人是别有用心,而且应该是早有预谋了。   “那天傍晚,教授给我打电话,他说有一件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要告诉我,可当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教授已经死了。如果下毒的人早有预谋,那这就不是临时起意。”   也就是说,下毒的人早就想害死教授,穆锦溪却偏偏在那个时间去了教授办公室,看起来是偶然,但这却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栽赃机会——如果警方没有其他嫌疑人,那么,穆锦溪就是毒杀老教授最大的嫌疑人。   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一切?   “教授死亡之前24小时都见过什么人,你们有调查过吗?”   谢云杰摇摇头说,他们已经排查过监控,没有任何异常。   而教授办公室进进出出的那些人里头,也没有可疑人物。   “如果李欣所住的小区监控都能被调包,那么,你还能相信海华大学的监控吗?”锦溪提出质疑。   谢云杰脸色凝重,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如果监控不可信,他们就只能实行大海捞针式的搜查了,效率低下且不说,尚且不知是否有效果。   “敌在明,我在暗,为了查出幕后的真凶,除了把我送进那间女子监狱里,我们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锦溪忽然握住谢云杰的手,非常诚恳地说。   她的声音里似乎带有某种令人催眠的神奇力量,谢云杰沉默片刻,抽出手,转过头生硬拒绝,“这与我的工作职责不相符。”   “你的工作职责是抓住真凶,至于手段是什么,我认为这不重要。”穆锦溪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教授的死亡,与赵文静有什么关系?”   穆锦溪露出笑容:“我只是隐约有一个猜测,现在还不敢确定,只有让我见到赵文静之后,我才能够告诉你。”   “无能为力。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是杀害教授的凶手,我不能放你离开。”谢云杰严肃道。   穆锦溪笑了:“是吗?那么如果我说,我不是杀害教授的凶手,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你们拘留我超过48小时了,谢警官,如果你再不放人,我需要联系我的律师。”   谢云杰对于她这番突然变卦倒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你想找律师?可以,律师电话多少,我帮你打。”   四目相接,两人目光在空中对峙着。   锦溪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倔强的家伙,只是,她不明白谢云杰为什么坚决不肯放她离开,两天前她自愿作为嫌疑人被捕的时候,谢云杰不是坚决反对吗?   谢云杰更加无奈,他清楚,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行动力超强,我行我素、甚至可以说是刚愎自用,一旦锦溪决定的事情,恐怕很难扭转。   “你到底想做什么?”对峙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锦溪无声地笑了,冲他眨了眨眼:“你觉得呢?”   最终,谢云杰还是拗不过她,只好放了她。   谢云杰亲自开车把穆锦溪送回家,在楼下,谢云杰再三叮嘱锦溪,出门一定要低调,千万不要被人认出来。   穆锦溪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说,她笑着摆摆手说知道了,看不出你居然是这么啰嗦嗦婆婆妈妈的人,赶紧走吧。   谢云杰想说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但张了张嘴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而锦溪已经扭头上楼了。   书房里。   穆锦溪抓着马克笔,站在可移动会议白板面前,盯着自己画下的人物关系树,以及错综复杂的事件图谱,神情肃穆。   她把自己这些天得到的信息加以分析,最终,所有的信息汇聚到一个点:赵小七的日记本,以及赵文静当年与家人断绝关系。   眼下她能做的,是先找到赵小七的日记本。   但穆锦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去赵小七家里找日记本,又牵扯出一番大乱子。   她没有赵小七家里的钥匙,就让马兰给联系了开锁公司,但小区物业还挺负责,锁匠过来开锁的时候,物业坚持要跟着一起上来,询问穆锦溪和租客赵小七是什么关系。   锦溪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是赵小七的姐姐,来替小七收拾家里的东西。   物业不依不饶要出示身份证明,锦溪当然拿不出来,说好话不管用,最后锦溪怒了,说你看我像是小偷吗,这个家里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跑一趟,要不是我妹妹不听话给我惹事,我才不乐意过来,她现在生病住院需要很多材料,你不让我进去,出问题你能负责吗?   “出什么问题,你能负责吗?”这句话在某些环境下简直是万能金句,谁都不愿意但责任,物业便让锦溪签字,证明她真的只是来取东西,才让锁匠给开了门。 第34章12岁那一年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房子不大,锦溪转了转,猜出赵小七最有可能藏日记本的地方,是在床头柜里。   一拉开床头柜,里面静静地躺着七本褐色封皮的日记本,翻开封皮,每一本都有时间顺序。   几乎是一年一本,从时间顺序来看,这几本是从小七初一开始,一直到现在的日记本。   锦溪有些头大,要从7本日记本里,挖掘出赵小七隐藏的秘密,这个工作量很大,而且时间非常紧迫,她找了一个塑料袋,把7本日记本都装进去,准备带回家慢慢研究。   出门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对门的位置疯狂自拍,看到锦溪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   锦溪没有多想,漠然转身离开。   她哪里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在网络上掀起腥风血雨的那个自称“一个有理想的记者”本人——刘原良,就是他,引导网友关注到赵小七“被害案”,以至于舆论认定了穆锦溪就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心理医生。   半个多小时前,刘原良接到一个神秘的匿名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悠悠地问他,“你想不想报道一个爆炸性新闻?”   “什么新闻?”   自从上次报道女心理医生事件后,刘原良就收到了各大公关公司抛来的橄榄枝,让他做一些特别报道,每次都是报酬丰厚。   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刘原良的腰包已经鼓起来了,加上那位神秘的客户打给他的20万,他第二天就去4S店试驾,并当场预定了一辆新的宝马汽车,就等着提车呢。   但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那次的特别报道带给自己的,因而,听到“爆炸性新闻”,他就很敏感。   “上次那个女心理医师,现在去了梅苑小区,她那个病人的家里——偷偷去的,不知道找些什么东西,如果你去的快的话,没准可以人赃并获呢,加上照片,相信又能占据几天热搜吧。”   刘原良挂了电话,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按照那个手机发来的短信地址,立刻开着自己的二手破奥拓,兴冲冲的来到了大学城梅苑小区B1期1座904。   他很清楚,想要人赃并获就必须蹲点,当了多年新闻记者,这是基本的职业技能。   当穆锦溪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被那位女心理医生姣好的面容,以及冷傲的气质震慑了几秒钟。   幸好他早有准备,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假装对着自己自拍,其实拍摄的对象,恰是穆锦溪。   回到车上,刘原良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的开始哒哒哒的码字。   他有预感,这篇八卦一定会迅速火爆全网。   而当自己的名气再上一个台阶时,他仿佛看到了滚滚名利正在向他招手。   很快,一篇关于女心理医师穆锦溪偷偷潜入赵小七家中的爆料,被微博ID为“一个有理想的记者”曝光出来,这篇新闻不但有穆锦溪的正脸,还特别标注了锦溪手中提着的塑料袋。   底下有人评论说,锦溪欺骗小区物业,说自己是赵小七的姐姐,骗得锁匠开了门,评论者还将锦溪签字的文件,拍照po出来。   于是一瞬间,网上阴谋论再次尘嚣甚上。   当天的晚一些时候,又有人爆料说,海华大学的老教授章天华的死亡,似乎也与锦溪相关。   有厉害的吃瓜群众,通过分析对比,说锦溪从小七家中带走的是几本厚厚的文件,那文件里一定隐藏着某些案件相关的线索,甚至有可能就是锦溪毒害赵小七的直接证据,建议警方从重调查。   短短几个小时,锦溪就被推上风口浪尖。   指责警方不作为的评论也越来越多。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谢云杰开车来找锦溪,锦溪拒绝下车与他谈话,反而让他上楼,说自己有重大发现要跟他商量。   当谢云杰看到锦溪时吓了一跳。   眼前的穆锦溪双眼通红,向来一丝不苟的短发显得凌乱不堪,她整个人似乎是几日几夜没有休息过的憔悴。   然而,从分别至今,不过是短短五六个小时,一个夜晚而已,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云杰很想关切的问她一句,但是却碍于某种原因,终究没有开口。   他只是在锦溪邀请他坐下,并给他泡了一壶茶之后,才斟酌着开口说道:“网上那些言论,你不必太过在意,那些人都是键盘党。”   “嗯?什么言论?”锦溪喝了一口茶问。   看她仿佛对于网上那些惊天骇浪般的言论毫不知情,谢云杰苦笑,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合乎逻辑,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又岂会为网上那些不知名的言论所干扰呢。   那么她的苦恼,一定是别有缘由,只希望不是太严重,他摆摆手,正襟危坐,“没什么,你叫我上来,是想说什么?”   锦溪也没有多想,她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揉着太阳穴,嗓子有些沙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谢云杰点头,转瞬间想到她闭着眼睛看不到,忙补充道,“没问题。”   “根据我的推测,赵小七很可能没事,她注射胰岛素过量的事情可能只是个假象,她也没有成为植物人。相反,她现在不知道正在哪个角落里,密谋着要去杀一个人。”   谢云杰听闻只是挑了挑眉,仿佛对此并不意外。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赵小七的神秘失踪,而这个假设,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藏了许久。   “我不希望她报假警的事情被警方秋后算账。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她因为杀人未遂被警方逮捕,又或者,是已经成功杀了那人……当然,也有可能在杀人的过程中,被对方所伤害。无论哪种情况,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想要我独自找到她,并阻止她杀人,如果她还没有下手的话?”   “没错,而且是不经过警方的系统,这件事情最好悄悄结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可以为你做这件事。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赵小七?”   锦溪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因为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不会告诉你更多了。”   虽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看到锦溪通红的双眼,以及憔悴的神色,谢云杰终究是不忍心多问。   他最后问道:“好。那你得告诉我,赵小七准备杀的人是谁,不然我无从下手。”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那个人是——李欣。”   “李欣?”这次谢云杰是真的吃了一惊。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情绪,这才说道:“我查过李欣与赵小七之间的关系,除了李欣会资助小七上学以外,俩人没有其他的关系,小七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吗?”   “抱歉,那涉及到赵小七本人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也是刚刚从她的日记中发现的,我不能告诉你。”   谢云杰也无法逼迫她,只好点点头,他站起身,假装伸了个懒腰,锦溪依然头也没抬。   看着外面的天色,天已经大亮了,谢云杰鼓起勇气,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早餐?”   锦溪兴致缺缺的说:“不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吃早饭,你那边有小七的消息随时告诉我,再见。”   谢云杰哦了一声,只好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慢腾腾地往外走着。   锦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他一声,“云杰。”   谢云杰回头注视着她。   锦溪眨了眨眼,“你很好,你已经在慢慢跨越自己的心理障碍了。你要加油哦,说不定,下一次你邀请我吃早饭,我就会答应了呢,不要气馁!”   说完,她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谢云杰无奈笑笑,冲她摆摆手离去。   这个时候的他和她,自然都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时,竟然会是在法庭的审判席上。   谢云杰离开之后,锦溪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猛灌下半瓶加冰的威士忌之后,她才有勇气再一次回到书房,翻开赵小七的日记。   日记是小七初三那一年记下来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充满了忏悔,大概是赵小七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这么有耐心,竟然一本一本地翻看她的日记。   日记本里,一个满心抑郁的高三女孩的形象跃然纸上。   在日记里,赵小七详细的回忆了自己12岁那年,如何阻止父母为大姐赵文静请辩护律师的。   她先试图以理服人,说服父母,“大姐居然在学校里跟别人搞三搞四,还把肚子都搞大了,你们有脸给她请律师,就不怕我和几个姐姐没脸在村子里待下去?”   父母不同意,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调查清楚,12岁的赵小七开始撒泼打滚:“爸,妈,我知道姐姐是你们的心头肉,是你们的骄傲,姐姐又何尝不是我的榜样?可是她现在不光在大学里跟别人的老公搞在一起,还怀了人家的孩子,还因为这种事情去杀人家原配,现在被人原配起诉,很冤枉吗?你们就算花钱,就算咱们家倾家荡产,花钱为大姐找个律师好了,又能得到什么结果?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想让姐姐无罪释放吗?”   面对赵小七的质问,一辈子与黄土地打交道的父母沉默了。   老实巴交的父母,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女儿,竟然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这在他们的价值观里,也是无法容忍的。   “你们觉得姐姐伤透了你们的心,但你们知不知道,如果你们这么做,也会伤害我和二姐三姐,还有四姐五姐的人生!”   “如果大家知道大姐姐做的事情,我们几个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别人知道我们赵家的女儿是这样的品性,以后我们几个嫁不嫁得出去都要打个问号,那我会恨你们一辈子!对吧二姐,三姐?”   12岁的赵小七成熟早慧,她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说服父母。   但如果再加上几个姐姐,那么,父母心中的天平终究会倾斜的。   而几个姐姐原本事不关己,可是听到会影响自己的婚姻大事,就都急了,尤其是当时二姐正找了一个城里人,正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想到未来的婆婆如果反对,这门婚事就算泡汤了,她去城里的希望就没了,自然第一个跟着反对。 第35章不能说的秘密   就这样反复闹腾了几回,再加上家里实在拿不出钱,老实巴交的父母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卖谷子都要邻居帮忙去县城卖,哪里真敢倾家荡产给大姐请律师,去借钱给大姐打官司。   如果别人问“为什么上学还惹上了官司?”,总不能说“女儿在城里跟别人鬼混怀了孩子还杀人了”吧,父母开不了口。   这事就这么搁置着,最后,还是大姐的好朋友李欣出面,说她会帮忙处理,并请小七的父母放宽心,说她和班主任老师商量了,会跟同学们一起筹一笔钱给大姐请律师。   12岁的赵小七,就这样成功阻止了父母去打听大姐杀人事件的真相。   直到三年以后,16岁的赵小七念了高三,即将高考的前夕,她终于在日记本里袒露心迹。   她说,“如果说一开始,我答应李欣,说服爸妈不要请律师,只是出于自己对姐姐的嫉妒,那么这几年下来,就算再笨,我也察觉到李欣对我们家的‘好’,实在是有点不同寻常。”   “我原本以为她说会帮助我,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她没有义务资助我上学。可是,三年过去了,她一直在给我和五姐、六姐上学掏学费。这不是很奇怪吗?”   “前些天她给我写信,信中她说到,她和大姐是最要好的朋友,大姐活着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希望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因此,她有义务替大姐照顾我,让我不要担心大学学费的事情,她会继续帮我垫学费。”   “听起来,她人真的很善良。”   “可是,如果她跟大姐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那么当年,她为何要阻止爸妈为大姐请律师呢?”   “12岁的我还太幼稚,太愚蠢,每当想到我竟然因为嫉妒自己的姐姐才华横溢,嫉妒她比我聪明,比我漂亮,比我更受到欢迎,嫉妒她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我居然就因为自己这份嫉妒,千方百计的阻止爸妈为姐姐找律师,如今回想起来,我不知道12岁那一年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恶毒的像另外一个人?”   “我永远记得,7岁那一年的夏天,爸爸说大姐马上就要高考了,让大姐停下一切手头的农活,让我和四姐顶替她,去山上打猪草,可是我和四姐两个人在山上打了一下午,也没有打满两箩筐,后来晚饭的时候,爸爸拿着竹条抽的我和四姐浑身是血。”   “每当这个时候,妈妈永远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哭,其他几个姐姐都各自悄悄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就连一向受宠的大弟也不敢出声,最后,却是大姐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和四姐。”   “爸爸发起火来真可怕,连大姐都一起打,竹条都打断了,拿起扁担就要上手。”   “大姐一边把我和四姐护在怀里,一边坚定的跟爸爸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如果你继续这样打妹妹,将来我一定会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这个家,离开你。”   “想起来,那时候的大姐,一定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才敢这样许下承诺。”   “但那时的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不懂人性的复杂。爸爸当然是爱我们的,他会为了我们几个的未来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直到累出胃癌。但作为一个父权至上的老父亲,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那一天,爸爸的扁担打断了,姐姐被打的血肉模糊,趴在床上,一连趴了半个月都不敢翻身。”   “但从那以后,爸爸就真的再也没有打过我们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偷偷的给大姐屁股上药,哭着说这样的生活太难了,我不想活下去,大姐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小七啊,无论日子再难,都一定要有勇气面对,只要跨过去,我们就会有美好的明天。只有抱着希望活下去,才能有未来。”   “可是大姐一定没有想到,她本该拥有无限光明无限美好的未来,却亲手葬送在了我这个恶毒的妹妹手里!”   “当年,如果不是我阻止爸妈为大姐请律师,如果不是我愚蠢的听信李欣,亲手给大姐写绝交信,说家里人再也不想承认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大姐还会在狱中自杀吗?”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赵小七,你是一个极度自私,极度无耻的人!”   “你活到今天,应该明白,往后余生,你活着的每一天,都背负着谋杀自己的亲姐姐的罪孽,虽然没有被人知道,可是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大姐那么一个坚强的人,就算是偶尔走错路,犯了错,又能怎样呢?就算是被判了刑,大姐也不会无缘无故在狱中自杀。”   “可是……是我,是我三番四次阻止爸妈去狱中探视她,是我亲手掐灭了大姐心中最美好的希望……”   “大姐曾经是多么善良多么美好的人啊,她或许至死都想不到,真正害死她的人,是那个她最最宠爱的小妹,是她最担心、也最欣赏的小妹。”   “大姐以前总是说,小七啊,你太聪明了,但是太聪明的人,反而容易迷失本性,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希望你愚笨一点,不要那么聪明,也不要凡事都跟别人较劲,你跟谁都不要比,只要你自己过的开心,那就是你修来的福报。”   “大姐真的很了解我啊,她知道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孩子,知道我不甘心一直在家里默默当一个隐形人的角色,大概也知道,我这么努力的学习,每一次考试都力争年纪第一,其实是暗中把她当作我的榜样,或者说目标了吧。”   “——不,让我换一个更准确的词语,从很小的时候,其实,我就把大姐当成了我的潜在敌人,我总是希望能够打败她,她永远那么美好,每个人都夸她,我想看到她失败,想看到她痛苦,想看到她很弱,想要换过来,只有我能保护她。”   “这个愿望,在大姐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实现过,大姐一直都那么优秀,那么强大,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女。”   “所以,当听到李欣说她在大学里和别人的丈夫勾三搭四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不信,我比家里任何人都了解大姐,她那么骄傲,那么要强,怎么会去给别人当小三呢!”   “但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忽略了自己心里这个声音,尽管如果我当时坚持追问,或许,我就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我没有……”   “或许从我内心深处,我就暗暗期待着这件事情是真的,我甚至期待着爸妈因此而遗忘她,冷落她。”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做到了……”   “自从大姐的判决书下来以后,爸妈就再也不提大姐了,尤其是爸爸,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从此他下地干活儿更辛苦了,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爸爸得了胃癌,拒绝治疗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大姐的名字。”   “可是,爸爸死的那一天,他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不停的流泪,虽然那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我告诉他,我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将来让姐姐和弟弟都过上好日子,爸爸似乎是想要笑,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笑过,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喊着大姐的名字。”   “爸爸喊着‘文静、文静、文静啊’就这样咽气了……没有人知道,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刻钟,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握着他的手的我,在那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意志,爸爸内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姐姐,他和妈妈都觉得对不起姐姐,想要砸锅卖铁救姐姐,可是,为了我们几个的生活,爸妈又不敢冒险……”   “大姐判刑之后,只过了半年,爸爸就没了,紧接着,妈妈也重病了,我居然在那时候,给姐姐写了一封信,告诉她爸妈临死都没有原谅她,我不知到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疯了,我只知道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一个替罪羊……”   “可是,我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姐姐竟然会因为这封信而自杀啊……”   “我的同学们常常说,我有抑郁症,上周五放假时,我和我唯一的好朋友芸汐大吵一架,芸汐说我很自私,不懂得体会别人的感受,只知道索取,让她很失望。”   “如果她知道,我是一个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背叛的人,她一定会很震惊的。芸汐是这几年以来,第一个主动对我示好,主动愿意和我交朋友的人,我当然很喜欢她,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可是,我知道我不配……”   “芸汐曾经对我说过,听着班上的女生背后议论我,她很心疼我,她觉得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被别人排挤……她不知道的是,我其实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我不可怜。”   “如果我这样的人也算得上可怜,也值得被同情的话,那被我害死的姐姐算什么呢?我这样的人,还继续活在这世上,本就是一种浪费食物浪费空气的行为,我,不配活着。”   “如果不是为了找出姐姐死亡的真相,如果不是为了还姐姐一个公道,我不会这么活着。”   “妈妈临死前告诉我,她觉得李欣这个人不简单,但是,为了能让我和四姐、五姐能继续上学,她和爸爸只能忍着。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李欣有问题。”   “我要努力。努力考上海华大学,努力成为海华大学的学生,找到姐姐死亡的真相,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   …… 第36章赞美别人是一种艺术的力量   这段日记,是用钢笔写的,每一个字,都力透纸笔。   有些字迹似乎晕染开来,那应该是书写的人在写字时流下的眼泪。   穆锦溪将这一段日记,翻来覆去地看,直到每一个字几乎都本能地刻在脑海中,直到她几乎倒背如流,她才彻底明白赵家所发生的悲剧。   而那意味着,12岁的赵小七,犯了一个错误,此后,小七的爹妈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相继抑郁而终,小七和几个姐姐相依为命。   后来,赵小七念了高中,她渐渐明白了12岁时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始终活在愧疚中,她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责。   于是,在海华大学的这一年,除了平时上课之外,或许赵小七的主要目的,就是搜查有关李欣与自己大姐赵文静之间的一切。   虽然还不知道赵文静与李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直到小七最近的日记里,小七对李欣的仇恨越来越深。   看来,小七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姐赵文静还活着。   而她为了赎罪,为了减轻自己对于大姐赵文静死去的罪恶感,赵小七决定杀害李欣。   这或许就是赵小七的谋划。   穆锦溪的加入,只不过刚好给了赵小七一个完美的杀人借口:借用穆锦溪的诊断,赵小七被确诊为患有躁郁症,以及神经官能失调症。   如果说这是小七为自己杀人成功准备的后手,打算以此逃脱法律的制裁,那么赵小七的心机未免深沉了些。   不过,根据日记以及对于小七的了解,锦溪推测,小七一心求死,如果能杀死李欣,或许她自己也就没了求生的意志了。   虽然赵文静与李欣之间的恩怨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却很明确:如果李欣一直扮演着赵文静与赵家人之间的联络人,那么,李欣没理由不知道赵文静仍然活着。   假如李欣存心欺骗赵家人,那意味着什么?   还有,赵小七和家人似乎都认为,赵文静当年是某个男人的小三,甚至因为怀孕被迫堕胎而杀害原配,这消息也是来源于李欣吗?   根据谢云杰他们从警方内部调查的档案,赵文静当年被判刑,其罪名是杀害海华大学的教授、也就是章天华教授。   赵文静总不可能是做章天华的小三,结果被章教授的妻子发现,因而产生冲突吧?   七年前,赵文静刺杀章教授,最终以性质恶劣的杀人未遂为罪名被捕入狱;七年后,赵小七想要为姐姐复仇,章教授就神秘死去,这两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其中缘由,或许只有当事人最了解。   穆锦溪掩卷深思,事到如今,想要挖出真相,必须找到赵文静,由旁人转述的任何理由,她都难以相信。   看来,去女子监狱亲自面对赵文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砰”的一声,穆锦溪一拳头砸在电脑桌上。   虽然大致猜到了赵小七的想法,但她依然很生气。   她生气的,不是赵小七利用了自己。   而是,她在给赵小七催眠治疗时,居然没能发现赵小七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当初穆锦溪以为,赵小七的抑郁症,以及她内心深处的秘密,是那段被人拖到草丛深处惨遭凌辱的记忆,毕竟,这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女孩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惨痛遭遇。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赵小七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而正是因为这些秘密,才导致赵小七作出疯狂的决定。   那么,如何才能接近赵文静,而且不被对方所抵触,心甘情愿透露出七年前的秘密呢?   穆锦溪沉思良久,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做出了决定,她也就不再担忧,打了几个电话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窗外艳阳高照,她躺在床上拨通了马兰的电话。   马兰最近很郁闷,她曾经觉得自己的老板简直没有人性,是一个冷血无情的资本家,每天都在疯狂压榨自己的精力,把自己当作免费的工人使唤,负责订咖啡接待客户撰写来访者报告做会计这些也就算了,还要帮老板打扫家里卫生老板逛街负责买单拎包这些算什么……   她常常暗自祈祷老板最好倒大霉。   但是,最近老板真的倒霉了,简直是倒了血霉,以至于老板都顾不上她这个小助理了。   她这才感到恐慌,觉得自己可能饭碗不保了,讲句良心话,虽然目前还在实习期,但是老板给她的实习薪水远超过同学们好几倍,而最近接不到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她居然开始有些怀念被老板催着处理各种事物的感觉。   一定是魔怔了,一定是被老板催眠以至于都有受虐倾向了,她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她怀念老板的电话,怀念每天跟着老板度过充实而饱满的一天。   因而接到老板的电话,她第一时间是兴奋,接着是有些担忧,该不会老板要打电话来开除自己吧?   她最近也察觉到,似乎开除自己这个弱小的助理,对于老板的事业没有丝毫影响,相反,如果离开老板,自己将会失去很多……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老板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贵人呐。   “老板……”马兰接起电话,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最近还好吗?我十分想你,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做呀?我一定会办得妥妥的!”   穆锦溪嘻嘻一笑:“兰兰,我想吃火锅,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啊?”马兰一脸受惊的表情,老板最近不是深受打击吗,为什么她还没心没肺的要吃火锅?她难道不知道网上现在关于她的负面消息满天飞,就差网友直接寄刀片了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怎么,你不吃?”隔着电话,马兰都能感受到老板的不悦。   马兰立刻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好,我立刻打电话订位置,海底捞对不对?是要你家附近的,还是公司附近的海底捞?还有别人吗?”   “我家附近,就咱俩。”   “立刻预定,订完了我打车过来接您,老板您安心等着就行。”   锦溪露出笑容,觉得自己这半年也不是完全白瞎了,至少还有一个知冷知热体贴备至的小徒弟。   如果她知道小徒弟只是冲着自己丰厚的报酬,估计也只会笑笑。   毕竟,为了钱而努力工作,也是一种内驱力。   内驱力本身是什么不重要,作为老板,作为师父,她只看最终的结果,结果满意,自然皆大欢喜。   十分钟之后,马兰打了一辆专车停在锦溪家楼下,看到锦溪下来,马兰立刻十分狗腿地下车,为老板打开车门。   但老板依旧不满意,皱着眉头道:“兰兰啊,你最好去学个车,等你学会了,我那车就给你开。”   马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转过头瞪着老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穆锦溪:“老板,你是说你那辆法拉利,还是特斯拉?”   锦溪翻了个白眼:“有区别吗?反正你都是做我的司机。”   马兰识趣地闭嘴,不过她在心里腹诽着,当然不一样,就算是做司机,那也是开车法拉利的司机诶!   两人到了海底捞,马兰熟练地点菜,什么猪血鸭肠薄切雪花牛肉牛百叶以及牛肉丸,都是穆锦溪最爱的食物。   “老板,好多天没看见你,我觉得你又瘦了,又美了呢!”点完菜,马兰十分诚恳地拍马屁。   锦溪很认真地说:“你去看看李宗吾的《厚黑学》,写一份读书笔记。”   “啊?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看他的书?”   “这是一个民国年间的奇人写的书,这本书能教会你如何真诚而不浮夸地赞美别人,你会明白,赞美别人是一种艺术的力量,而我希望你学会。”   “噢……好的老板,我现在就去豆瓣下单购买!”   “嗯。”锦溪沉吟片刻,又交代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需要自学,我会给你列一份书单,每一本书,你都需要做读书笔记,做成思维导图,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书单很长吗?”   “不多,大概也就100多本吧,你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学习。”   马兰再次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望着锦溪说:“老板,你别忘记了,我还是学生,平时还要上课,只有课后时间可以学啊!”   “嗯?所以?”锦溪审视着马兰。   马兰立刻怂了,想到自己被开除的后果,忙不迭换上灿烂的笑容,狂点头:“老板的交代一定是对的,是我愚钝没有领悟到老板的精神,我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是必须。”   “明白!我一定做到!”马兰脸上维持着灿烂的笑容,心里立刻换算了一下,3个月100本书,这意味着,那些艰深晦涩的专业大部头,自己要一天啃一本,还要做思维导图,冷血无情的资本家啊!   紧接着,锦溪不慌不忙地交代马兰,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将无法接待来访者,让马兰挨个打电话与来访者取消预约,至少是3个月以后才能开始。   马兰往嘴里塞了一口超辣的冬瓜,含糊不清地问道:“老板你要出国进修吗?”   锦溪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不满意地敲了敲桌子:“说过了,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改掉这个坏习惯!”   马兰连忙嗯嗯几声,又想起不能说话,一激动就卡住了,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锦溪视若无睹,从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烫金名片,推到马兰面前,轻声说:“有两个特殊病人拖不得,丽景国际的韩先生,多抓猫的周总,一个重度抑郁症,一个轻度臆症,这两人必须定期问诊,这段时间要转移给其他精神科医师。”   马兰拿起那张一看就很名贵的烫金名片,上面印着“钟楚钰海银大厦64层”,除此之外,上面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头衔。 第37章未知审判   “这是我师姐,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大致沟通过,韩先生和周总那边,需要你去沟通,这点小事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嗯,没有的!”马兰把尾音里的二声,改成了四声,她可不敢再惹怒老板了。   交代完了这些,锦溪才开始大快朵颐,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她吃火锅的动作都堪称优雅。   马兰腹诽着,有必要吗,吃个火锅就像电视剧里的演员吃西餐,不过,老板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一大盘雪花牛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老板消灭了。   看着老板吃得很满意,心情渐好的样子,马兰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我怎么感觉,你刚才很像是在……交代遗言啊?”   锦溪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再补两本书,《蔡康永的说话之道》系列。”   马兰:“老板我错了!我是想说,你刚才的交代让我很心慌啊,好像你不回来了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溪放下筷子,笑眯眯地问她:“说说你吧,你跟那个百达斐丽腕表的原主进展如何了?”   说到这个事情,马兰顿时讪讪地低头,搪塞道:“呃……能有什么进展啊,人家原本买百达斐丽手表就是要送给未婚妻的,后来只是打了几次电话,加了微信,但基本上没有互动,没什么下文了。”   锦溪笑吟吟喝着冰冻菠萝啤,也没有深究。   如果她多问几句,那个人电话号码是多少,微信叫什么名字,你们都聊些什么,她一定会发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   她对马兰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她也不认为马兰与能买百达斐丽的男人之间会有什么故事,这并不是她势利眼,而是真实的生活:在真实生活中,实习生、前台灰姑娘,永远不会和霸道总裁产生任何交集,因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吃完火锅,锦溪让马兰约了一辆车,送自己到江南路派出所,车停在派出所门口,马兰要跟着进去,锦溪拦住她,笑着说自己要去自守。   “自守?老板你开什么玩笑?”马兰睁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   穆锦溪头也不回的下车,还不忘交代她:“一周之内,把韩先生和周总的预约,转到我师姐那里,好好看书,等我回来。”   马兰看着老板走进派出所里窈窕纤细的身影,不盈一握的细腰,性感与泼辣这两个不同的词语同时出现在她脑海中,是那种就连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睛的性感好看。   马兰一直觉得,老板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把直女掰弯变百合,把同志掰直变钢铁直男的那种魔力。   老板就是老板,哪怕是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也能唬住自己。   马兰摇摇头,总之,不管老板要干什么,那都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才对,想到那100本书单,她立刻催促司机掉头去学校。   马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再次见到老板,居然是在法庭上,老板居然真的自守了,成了犯罪嫌疑人等待审判。   一个月后。   海华市是临海城市,时值8月初,正是酷暑时节,是太阳晒在身上就能融化,撒点孜然就变成烤肉的炎热季节。   但这丝毫不能阻挡住人们前来法院,旁听今日这场审判的热情。   可以说,整个海华市都关注着这场审判,甚至许多媒体记者前一天就从外地赶来参加。   上午十点钟,海华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   熙熙攘攘的记者集体出动,挡住了法院门口的通道,以至于保安队不得不紧急调动人马维持秩序,记者的镁光灯对准了缓缓行驶过来的警车,车门打开,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扣着一名年轻女子下车。   年轻的女子虽被手铐铐住,身上穿着看守所极不合身的蓝色制服,却遮盖不住她浑身绽放的强烈光芒。   她只是抬起眉眼,轻轻一扫,现场嘈杂的气氛瞬间鸦雀无声,记者们竟然忘了拍照。   等回过神来,蜂拥冲上去的时候,已经被入口处的保安和警察挡住了,记者们试图突破重围,提问声和质疑声此起彼伏,原本肃穆的法院门口,此刻形同菜市场。   就在这嘈杂中,一道异常响亮的中年男性嗓音透过小型扩音器,穿透所有人的耳朵:   “穆医生,请问您对于今天的审判结果有预期吗?”   人们循声望去,发现这质问的人,恰是最初爆料穆锦溪杀害病人的著名微博大V、如今已在网络上火得一塌糊涂的刘大记者,外号“一个有理想的记者”。   自从一个月前,穆锦溪主动走进江南路派出所自守,承认自己杀害了章教授的消息传出之后,刘原良就千方百计的想要采访穆锦溪,想做独家深度报道。   毕竟,这个新闻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名利,奈何穆锦溪却从不见人。   因此刘原良绝对不会放过今日这个时机,一大早,他就和助理蹲守在法院旁边。   是的,现在他雇得起助理了,而且也如愿以偿地提了宝马汽车,那让景琛对他刮目相看,虽然还不足以让景琛跟他复婚,他也逐渐明白这件事不可能,但依然觉得很满足。   此时,刘原良手里正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型扩音器,他身旁的助理擎着三脚架,视频拍摄的机器上,红灯正闪烁着,显然,他对这次独家爆料势在必得。   而他所提问的穆医生,便是双手被铐住的穆锦溪。   听到这响亮的提问,穆锦溪欲踏上阶梯的脚步顿了一顿,她转过身,看向刘原良,只觉得此人曾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她只是微微一笑,嘴角上扬,轻声道:“你猜?”   说完这句话,她飘然而去,两名警察随后跟上,留下身后一群记者们炸开了锅。   “我靠!你们看到了吗?她竟然还能笑出来?也太嚣张了吧?!”   “这女人一定是心理有病吧!简直变态,杀了人还笑得这么开心?”   “我听说心理医师因为整天接触变态,大多数自己心理都有病,估计她就是那种病得不轻的!太过分了!我们一定要报道这种人渣!”   “对!写进报道里面!杀害章教授还死不悔改,太可恶了!”   “搞臭她,臭女人!”   当大多数记者还在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时候,刘原良已经吩咐助理把刚才的视频剪辑成片段,并配上文字发了微博图文。   “女心理医生杀教授案今日开庭,医生微笑面对未知审判”,刘原良对这个标题很满意,还唯恐不乱的给这条微博买了热搜。   很快,这条微博就上了今日热门新闻。   图文中,刘原良激愤难平地描述道:   “在法院门口,我们见到了穆锦溪,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丝毫没有一个犯下杀人罪的嫌疑犯应有的歉疚或自责。   “相反,甚至可以说,她对于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似乎怀有某种莫名的得意之情。   “我们实在难以揣测,作为一名心理医师,她是在怎样的心理状态下,怀着怎样的心情,杀害了自己的病人——名满天下的海华大学教授、兼海华大学校长的章天华章教授。   “在前次的封闭式开庭审判中,穆锦溪承认她是凶手,这是我国首例心理医师杀害当事人的案例,简直骇人听闻!   “难以想象,如果一个心理医生可以任由自己的想法,对病人痛下杀手,那么以后,谁还敢去看心理医生呢?   “同时,自司法改革以来,海华市司法部门与时俱进,开放了互联网直播审判,今日这场庭审,也将是海华市司法直播的第一次试点,本次庭审,将会通过草莓直播、荔枝视频等多家互联网直播平台同步播出。   “你只需要打开手机,登陆各大直播app,即可和我们一起同步观看庭审现场。”   在文章的最后,刘原良当然没忘记给三大直播视频平台打广告,这笔广告费,在前一天晚上,各平台的公关部门就已经打到他的账户里。   现在他的微博认证还多了一个头衔“心理医生杀人案独家爆料记者”。   刘原良对此很满意,能够在惩恶扬善的同时,还能名利双收,这比起过去在杂志社的待遇,简直好了数百倍,他现在无比感谢自己当初作出辞职的决定。   海华大学传媒系的多媒体教室里。   巨大的投影屏上,正在直播庭审现场。   大屏幕显示,穆锦溪被庭警带上了被告席。   她安静地站着,低着头,齐耳短发遮住了半边脸,另外半张脸孔毫无表情。   教室里的学生们因为她的出现而骚动起来,一些同学按捺不住地谩骂道:“这个恶毒的女人,诅咒她不得好死!”   讲台上的老师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我们要相信,法院一定会给我们的老校长在天之灵,一个公平的审判!”。   尽管老师一再劝诫学生们安静,自己却也激愤难平。   人民法院对面是丽景商场,商场外墙巨大的电子led屏上,显示着同样的画面。   章教授的女儿章田野,在庭警的引领下来到证人席,她的出现令观众无不为之动容,那红肿如核桃的眼角显示着她昨晚一定彻夜未眠,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憔悴,令人见之落泪。   地铁里……   公交车站……   办公楼的电脑前……   人们不约而同地观看同一场直播,一场关于心理医师有预谋的谋杀病人的审判。   据媒体事后统计,这一天的法院审判直播,在全网的播放量达到了近9300万次,全网话题讨论热度近2亿条。   没有人不想知道,桃李满天下的章教授,为何会被这个女魔头心理医师杀害?   而这个表面身份是心理医师的女魔头,又缘何痛快地坦白自首了罪行?   在这种情况下,法庭又会如何审判她的罪行?   谋杀,罪案,漂亮的女心理医师,名满天下的老教授,所有的元素排列组合在一起,是足以吸引人们眼球的大事件。   法庭里面,座无虚席。   按照程序,先是由控方律师提交证据链给审判长。 第38章那个著名的讼棍   负责此案的审判长,是海华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赵越,他有着三十多年的丰富经验,也是海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   虽然对整个案件的细节已经了如指掌,但看着控方公诉人提交上来的厚厚一摞证据,赵越面色冷凝,心头却无法平静。   根据公诉方提交的证据显示,案发当日晚间8点半,警方接到一名外卖员报案,说海华大学校长章天华死在办公室里,而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人。   当警方赶到章天华教授的办公室时,里面的那个女人,就是今日被告席上的犯罪嫌疑人——穆锦溪。   调查显示,大约在10多分钟前,章教授从办公室里给穆锦溪打了一通电话,关于那通电话,穆锦溪只是说,是老教授邀请她的,至于为何邀请,穆锦溪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就在穆锦溪到达教授办公室之后,教授就死了。   尸检结果表示,章教授是服用了一种名为“狗扣子”的野生水果,中毒身亡。   章教授的女儿章田野在庭上公开表示,父亲爱吃小金桔,他昔日的学生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如果穆锦溪有意打听,要得知父亲这个习性并不难。   但是,那枚有毒的“狗扣子”是从何而来的,穆锦溪却三缄其口。   或许只有警方的发言人代表,刑侦队大队长谢云杰能猜到几分穆锦溪的想法。   此刻,谢云杰双手交叉于胸前,凝视穆锦溪的侧脸,后者却有意回避他的视线。   在这场审判厅内,他大概是唯一的一个,相信穆锦溪是清白的人。   但是,穆锦溪是他亲手逮捕的,结案卷宗也是他亲自签名的。   自从穆锦溪偷偷潜入赵小七家中,带走一些神秘资料之后,微博上,ID名为“有理想的记者”的刘原良持续不断爆料,各种各样的爆料都将杀害教授、杀害赵小七的凶手,指向了穆锦溪,网络上再一次掀起滔天热议。   人们难以理解,穆锦溪与章教授无冤无仇,为何杀人?又为何主动认罪?   警方迟迟没有向公众通报信息,以至于键盘党们有鼻子有眼的分析说,一定是穆锦溪有深厚背景,警方恐怕是在包庇她。   随着关注的人越来越多,严惩凶手的呼声越来越高,警方承受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   局长每天都开会,每次开会都催他尽快破案。   谢云杰身为海华市刑侦口大队长,负责赵小七和教授的案件,就被卷入这一场漩涡里。   谢云杰虽然根本不信穆锦溪“自守”的那套说辞,但是在上司一再的压力之下,也只得结案了。   而且,自从穆锦溪“自守”之后,她就绝不再多吐露出一个字,哪怕面对谢云杰,哪怕谢云杰几次三番问她为何这么做,她只是沉默着。   对于谢云杰的做法,大美却并不是很赞同,她甚至有一次特意单独审讯穆锦溪,而那也是穆锦溪唯一的一次开口。   大美问穆锦溪:“从你的办公室,到教授的办公室,走过去只要3-5分钟,但是你在接到电话之后15分钟内,教授死了,你是现场唯一的人,对于这个你没什么可辩解的吧?”   穆锦溪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长长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道:“没想到这居然成了我定罪的证据之一……有意思,我没什么可说的,不是证据确凿么?那就赶紧结案吧。”   此后,穆锦溪再次恢复沉默,问什么都不答,最多只是说一句,赶快结案审判,别拖了。   谢云杰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虽然他并不赞同,但最后也只能依她的意愿行事。   而当这个案子由检方交给法院之后,初审时,法官赵越一眼就看出了证据链的缺失,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公审。   但今天的审判,真能改变结局吗?   穆锦溪想要的审判结果,又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不由得看向穆锦溪的代理律师的位置——那里本该站着她的律师卫霖郎,但是现在,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自从知道穆锦溪指定的律师,是海华市这位臭名昭著的“讼棍”卫霖郎之后,谢云杰的内心就有些隐隐地不快。   卫霖郎是整个海华市最著名的金牌刑事律师,也是天价律师,在整个海华市,如果说谢云杰抓住的凶恶之徒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那么,这其中很多罪恶之徒都会请卫霖郎做律师,而这其中很多人,在卫霖郎那张颠倒黑白舌灿莲花的铁嘴辩护下,得到了与犯罪事实不相符的从轻发落。   虽然都是职责所在,但两人结怨颇深。   为什么穆锦溪会指定这样一个人作为她的律师?   谢云杰第一次违背自己的职业习惯,私下调查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得知卫霖郎居然是穆锦溪的前男友时,谢云杰总觉得心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过往对这个讼棍律师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一次,谢云杰破天荒的希望他能成功。   但这个该死的律师,今天居然缺席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生气,谢云杰却不敢深思。   他望着穆锦溪的侧脸,在心里第101次问自己,谢云杰,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就在此时,谢云杰听见庭上的法官赵越询问穆锦溪“被告,对于控方的指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可说的。”   开庭以来,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穆锦溪,这时候忽然抬头,伸手捋了一把耳际的短发,直视法官,淡淡说道,“是我杀了他。”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   旁听席上,所有人都对着穆锦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谢云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侧身看向辩护律师的位置上,心头更慌乱了。   一片嘈杂中,没有人注意到,就连庭上的法官赵越,也皱了一下眉头。   显然,他也很是诧异,开庭不过十分钟,嫌疑犯就如此痛快地承认自己的罪行,这在他过往30年的审判经验里,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这件事,就越发显得古怪了。   审判可以简单结束,但赵越心头那浓浓的疑惑挥之不去,以至于他无法下定论。   “肃静!”赵越轻轻敲了一下法锤,提示众人安静。   法庭的氛围逐渐肃静下来,旁听席上的听众不解地望着法官。   而法官赵越却伸长脖子,看向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被告方辩护律师,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辩护律师卫霖郎,在前一次开庭时,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卓越。   赵越也知道,卫霖郎与嫌疑犯过往的关系,因而能够理解他救人心切,但是今天,卫霖郎竟然没有出现在那里。   在海华市司法体系里,卫霖郎是一个传说,他有着从无败绩的履历,在被告人眼里,他就是神,是救世主,是能够创造奇迹的金牌大律师。   但是,在法官赵越眼里,这个卫霖郎,实则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刺头儿,一个不折不扣的“讼棍”。   为了赢,卫霖郎可以不择手段,赵越此刻甚至开始怀疑,穆锦溪承认杀人,这是不是卫霖郎又在耍什么花招?   赵越丝毫不怀疑,那家伙为了赢得官司,什么三教九流骇人听闻的手段都敢用。   过往几年里,赵越也不是没有栽在卫霖郎手里的经历,因此,他必须慎重。   此刻,如果自己妄下判决,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出于这种私心考虑,赵越的法槌久久没有敲下,他在等,在等一个人出现,哪怕法庭里因此显得有些诡异。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就在赵越的耐心逐渐丧失的时候,终于,法庭内,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卫霖郎气喘吁吁地跑进法庭,手里还举着一摞厚厚的A4纸,人还没走近,就高声唤道:   “尊敬的赵院长,我有重要证据提交给庭上!”   看到这家伙终于进来了,虽然能猜到一定会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但不知为何,赵越心头那颗悬着的石头反而放下来了。   书记员在赵越的眼神示意下,将那一叠资料接过来。   资料很快传到赵越面前,赵越埋头审阅。   “赵庭长,我抗议!”   控方公诉人东方志泽站起来,怒斥卫霖郎:“辩方律师这是有意拖延时间,阻碍司法程序。现在一切证据清晰,犯罪嫌疑人犯罪事实明确,嫌疑人既已当堂认罪,辩方律师提交新的证据已经过了举证期,逾期提交的证据,不应作为定案依据!”   卫霖郎站在辩护律师的位置上,松了松跑歪的爱马仕领带,蔑笑道:   “公诉人请注意,我方在一审举证期届满前,曾申请人民法院调查取证这份证据资料,当时并未获得准许。   “但是!注意我这个但是啊!——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之第四十一条规定:《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的“新的证据”中规定,二审法院经审查后,如提交的证据经审核后,法庭认为足以改变案件的基本定性和主要事实,应当重新对证据进行质证。   “所以,这份资料是否关系到本案的基本定性、以及事实判定,理应由庭上作出判断。”   卫霖郎微微一弯腰,抬手指向庭上的方向,微笑道:“我相信赵庭长自有判断,难道控方公诉人认为,赵庭长无能,没办法作出正确判断,因而需要你来决定?”   卫霖郎口若悬河,不但搬出来法律条款,还直接将矛头引向公诉人与法官。   赵越轻哼了一声,他审阅着这份厚厚的材料,脸色越来越阴沉。   东方志泽见状,也不敢多言,怒视着卫霖郎的表情更加愤怒了。   他本来是检察院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出身于律师世家,毕业后顺利进入检察院,成为检方公诉人,手下从无败绩。   最近局里进行年度考察,他正在能否晋升的关卡上,却在这当儿接手了这桩案子。   同事曾半开玩笑的说过,“或许你的漂亮成绩,要在卫霖郎那头苍蝇手上终止了!”   东方志泽自然是不服气的,然而开庭以来,卫霖郎屡次让他吃瘪,眼看着自己即将无缘年度优秀员工,无缘晋升,他怎能不怒。 第39章我来了,你不要怕   对于东方志泽的愤怒,卫霖郎选择视若无睹,他转头对着被告席上的穆锦溪微微一笑,轻声呼唤穆锦溪的名字,“锦溪,我来了,你不用怕。”   穆锦溪微一颔首,随即埋头不语,双手交叉于胸前,似乎不关己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多看卫霖郎一眼。   谢云杰始终密切留意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发现穆锦溪对卫霖郎爱搭不理的,他心中的郁闷这才一扫而空。   卫霖郎发现穆锦溪没领情,不由得讪讪一笑,转而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沿着那道目光,看到检方证人席上,刑警队长谢云杰正一脸戒备地打量着自己。   卫霖郎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赠送谢云杰一抹灿烂笑容,后者却扭过头不理他。   “切!装什么高傲,手下败将!”卫霖郎轻声一笑。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到谢云杰的耳朵里,谢云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些年,经由他的手不知抓了多少嫌疑犯,其中不少人,却又被卫霖郎一张巧舌如簧的嘴给硬生生减轻了判决。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云杰视卫霖郎如无耻之徒,而卫霖郎对于谢云杰也没什么好感。   “休庭半小时。”   赵越看完了卫霖郎所递交的那份材料,敲了一下法锤,起身从旁边的侧门离开。   法庭内顿时乱哄哄的,犹如菜市场,所有人都对卫霖郎指指点点,不少人甚至低声痛骂起来。   一名法警走到卫霖郎和东方志泽面前,请两人前去合议庭商议。   卫霖郎流露出早有准备的神态,站起身来,随着书记员走出去。   东方志泽紧随其后,红着眼痛斥卫霖郎:“你这是助纣为虐!”   卫霖郎耸耸肩,淡淡地说:“我这是在尽辩护律师的本份,是在还原真相,维护法律的正义。”   “呸!谁不知道你只要有钱,什么案子都能接!什么人都能辩护,在金钱面前,你毫无良知和廉耻之心!”   东方志泽一口唾沫吐在卫霖郎面前。   卫霖郎并不意外,当那份资料交到法官手上的时候,案件的性质就已经完全改变。   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自己,只是,直到此时,站在被告席上的穆锦溪依然没有扭头看他一眼,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郁卒。   穆锦溪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能够揣测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但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那个人,便是谢云杰。   谢云杰从背后凝视着穆锦溪,仿佛要从她的后脑勺读出她的心声来。   法庭内熙熙攘攘的,“有理想的记者”赵原良试图穿过人群,向穆锦溪提问,却被法警拦了回去。   法警虽然能够拦人,却拦不住旁听席上,观众此起彼伏的痛骂声。   一开始声音还小,后来就差高声痛骂了。   但穆锦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一切痛骂置若罔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更加激起了网络上看直播的网民们的愤怒,于是很快,网络上就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   此时此刻,大半个海华市的居民、乃至全国大半职场白领,都用电脑或者手机观看着这场直播。   原告席上,死者的家属,章教授的女儿章田野,静静地站在公诉方证人席上,她原本一直都在等待着审判,直到法官说休庭半小时后,章田野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一个多月前,接到警方电话,说父亲去世了,章田野一开始是不信的,她已经为父亲办理好了移民手续,接父亲来新加坡颐养天年,一家人可以团圆了,可是怎么会,转眼间父亲就意外去世了呢?   她匆匆回国,当发现父亲是中毒去世,而且很可能是被面前这个蛇蝎美人害死的,章田野几度崩溃,只不过,为了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她一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望着嫌疑人那毫无忏悔的表情,她内心的愤怒越来越浓,终于,她失控了,指着穆锦溪,尖声怒骂道:   “穆锦溪,我父亲到底与你何仇何怨,你要这样对待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家?你连做人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你不配做心理医生!不,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甚至不配为人!!”   她哭诉着,指控着。   穆锦溪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流露出一丝同情之色后,又很快低下头,对于她的谩骂置若罔闻。   旁听席上的观众们,目睹这一情景,终于也忍不住跟着怒骂,“蛇蝎心肠的坏女人,恶毒的婊*子,诅咒你不得好死!”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经是海华大学的学子,甚至是章天华教授的学生。   章田野的怒骂……   围观群众的质问……   这些统统无法影响穆锦溪,她始终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谢云杰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终于忍无可忍,起身离席。   合议庭内。   赵越面色铁青地坐在长桌的一头,在他面前摆着的,正是卫霖郎递上的那份厚厚的资料。   赵越作为海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也是海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这桩轰动全国的案件,也给他造成了巨大压力,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对于整个案件的细节资料,赵越几乎能倒背如流。   但眼下这份证据,几乎推翻了刑案组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这让老狐狸赵越难以平静。   见到卫霖郎与公诉方检察官东方志泽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赵越示意他们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当法警把门关上,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赵越猛然站起来,“啪”的一声,巴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胡闹!”赵越怒喝,把那文件摔到卫霖郎面前,怒喝道,“卫霖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卫霖郎嬉皮笑脸的将凌乱的文件整理好,笑着说:“这是全国十二家精神病院的权威主任医师联名签署的,证明穆锦溪女士患有人格分裂症——俗称精神病的证明,以及法医精神科出具的精神鉴定报告。”   “精神病?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份资料的?”   赵越背着手,气急败坏,在屋里来回踱步,“卫霖郎啊卫霖郎,你还真是能耐的很!竟然连这种鬼资料都能搞到!”   “赵院长过奖了,这只是我职责所在。”卫霖郎一脸正色。   “我不是夸你!”赵越气坏了,卫霖郎的手段他很熟悉,但卫霖郎能够为那个女心理医生做到这个程度,也让老法官开了眼界。   一旁的东方志泽闻言,脸色一阵惨白,他赶紧拿起卫霖郎面前的那份资料,仔细鉴定文件真伪。   只是,他失望了,以他的专业素养,自然能轻易分辨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但是,如果这文件是真的,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与优秀员工无缘,更遑论晋升……   检察官东方志泽的脸色由白转青,由恐慌转为愤怒,盯着卫霖郎的眼神喷出火来。   “赵庭长,这一定是卫霖郎伪造的!”检察官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愤怒,因为愤怒,他失去了一贯引以为豪的冷静和骄傲。   赵越不由得皱眉提醒道:“东方志泽,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词。”   他仍然很爱惜这名检察院出身的新晋检察官,小伙子眉清目秀,一脸正气,看着就比卫霖郎舒服多了。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怎么能搞到十二家精神病院主治医师的签名,我怀疑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庭长,您也知道这位律师的风评……”   “东方志泽!”赵越喝止了检察官,心里有些失望,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啊。   虽然比较起来,一旁的卫霖郎那张臭脸看着就心塞,但不得不承认,相较而言,卫霖郎老成稳重多了。   卫霖郎悠悠然的翘起了二郎腿,不顾赵越的怒火,把双腿架在会议桌上,对东方志泽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没关系,我保留起诉东方检察官毁谤的权力。”   东方志泽气得身体发抖,这份证明一旦被证实,那所有证明穆锦溪杀人的证据都将毫无意义,刑法是不会给一个精神病人量刑的,他站起身指着卫霖郎痛斥:“卫霖郎!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为了钱昧着良心的臭流氓!”   卫霖郎举着茶杯对东方志泽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挖了挖耳朵。   这让东方志泽更加气急败坏,如果不是赵越在一旁,恐怕他已冲上去殴打对方。   他指着卫霖郎吼道:“你你你!赵院长,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哪里有把您放在眼里!”   “啧啧,阿泽检察官,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我正是因为尊重赵院长,不忍见赵院长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才会想方设法千辛万苦地拿到了这份资料,避免院长审判出问题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东方志泽还要再说什么,被赵越一个眼神喝止。   东方志泽怒火攻心,顾不上礼貌与修养,大剌剌先行离去。   合议庭内,只剩下赵越与卫霖郎二人。   气氛变得越加肃穆起来,赵越背着手,盯着窗外,沉默良久。   卫霖郎只是一味悠闲地喝着上好的铁观音,也不去催他。 第40章流量时代,粉丝就是钱   十多分钟后,赵越抬腕看了看手表,转过身,沉声问卫霖郎:“你真的相信穆锦溪有精神病?”   卫霖郎毫不避让地和赵越对视着,平静而缓慢地说道:“我是律师,我只相信证据。”   赵越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率先走出去:“卫霖郎,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替穆锦溪谢谢赵院长。”卫霖郎站起身,认真说道,只有他们二人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而道谢。   “用不着你来道谢。”   半小时的休庭很快结束,回到法庭内,几乎没有再进行控告辩护,即便是东方志泽要求当庭质证,也被卫霖郎以“我的当事人精神有问题,不能接受质证”为由拒绝。   法庭只看法医精神科的鉴定报告,因而,原本判决死缓的形势已完全被扭转。   而在这半个小时里,穆锦溪对充斥着耳际的谩骂声,始终置若罔闻。   法官席上,赵越满脸肃穆。   一旁的书记员朗声道:“全体起立!”   法庭内,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心情忐忑的听宣判结果。   刚才那半小时的休庭,让法院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简短的案情复述后,宣判进入了最终阶段。   “……综上所述,本院认为,穆锦溪在担任章天华私人心理医生期间,毒杀章天华教授,致使教授身亡,本院认为犯罪嫌疑人穆锦溪犯罪事实明确,证据确凿,为蓄意谋杀。”   听到这段宣判词,旁听席上的听众纷纷鼓掌,章田野则情绪激动,轻声啜泣着。   “肃静!”书记员大声提醒,法庭在短暂的喧嚣后,再次恢复静默。   “但鉴于罪犯穆锦溪患有严重精神类疾病,本院判决穆锦溪进入海华市女子精神病监狱,进行强制心理治疗,并剥夺政治权利与人身自由权。”   “whatthefuck!!!搞什么鬼?等了半天跟我说,她有罪,但是她有病,所以不予惩罚?”   “难道说精神病人杀人就不用负责吗?”   “她真的有精神病吗?法官大人你是不是在包庇犯人?”   “那个律师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是给法官塞红包了吗?”   “这是在愚弄我们吧?这个判决结果,我们不服!”   赵越只是扫了一眼人群,就快步朝法庭一旁的侧门走去,迅速离开法庭。   章田野身旁,几个章天华教授的学生扶着她,激愤地举起拳头,怒喊起来。   刹那之间,整个法庭都沸腾了。   谩骂声、吵杂声不断,一些人甚至越过法警,冲到穆锦溪身边。   就算有法警的保护,穆锦溪依旧被冲过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有人朝她的脸上扔过来一个什么东西,穆锦溪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谢云杰早在重新开庭的时候,就回到庭内,他离锦溪的距离最近,当看到一群年轻人冲过来,担心场面失控,他立即一个箭步蹿到锦溪身前,保护着锦溪。   他穿着制服,有他站在身边,再也没人敢冲过来了,他听见嘈杂的人群中,锦溪轻声对他说:“谢谢。”   这是一个多月来,锦溪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话,谢云杰竟莫名地鼻子一酸,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无能,没办法尽快查明真相。   紧接着,他看到穆锦溪弯腰蹲下,捡起那本厚厚的书。   那是一个年轻人刚刚用来砸向锦溪的书,就是这本书,让她的额角肿了起来。   穆锦溪平静地把书递过去:“书不是用来扔的,是用来学习的。”   “杀人凶手!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年轻人咬着后牙槽瞪视着她,并不接那本书。   “如果你再这么肆意辱骂别人,小心我告你污蔑罪哦!”   卫霖郎赶紧走过来,从穆锦溪手里接过那本书,塞到年轻人手里。   年轻的大学生接过那本书,恶狠狠瞪了卫霖郎一眼,跑了。   “你还好吗?”   卫霖郎无视一旁的谢云杰,凝视穆锦溪,声音里有些微不可察的激动。   他终于,实践了当日的诺言,用他一身所学,来保护她不受伤害。   但穆锦溪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启唇微笑:“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对于卫霖郎的态度,谢云杰本来很不爽,但是,看到锦溪那个礼貌而客气的笑容之后,他忽觉不那么郁闷了。   毕竟,那是面对“外人”的笑容,而锦溪刚刚轻声对自己说的谢谢,是对自己人的态度,一向粗神经的谢云杰在心里比较着两种态度的差别。   穆锦溪不再看卫霖郎,在法警的引领下,转身离去。   卫霖郎转过身,迎上谢云杰探询的眼神,卫霖郎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是……对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动心了吧?”   谢云杰懒得理他,从他面前经过,离开。   但他听到身后的卫霖郎发出若有若无的苦笑:“呵呵……又一个被她荼毒的痴情少年啊,但是我要告诉你,她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谢云杰假装没有听见,也不想问曾经是谁被伤了心。   卫霖郎无奈摊摊手,转身,正要离去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道:   “凶手!穆锦溪是毫无人性的凶手,卫霖郎,你是帮凶!穆锦溪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纵然是受过高等教育,但章田野依旧如同一个愤怒的村妇,她冲上来,张牙舞爪想要撕破卫霖郎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卫霖郎叫苦不迭地后退,但围观众人恨不得将他手撕,他求救的目光看向谢云杰,希望谢云杰如刚才英雄救美一样挺身而出。   谢云杰的漠然地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没有幸灾乐祸,却也没有上前施救的意思。   “呵……男人啊!”卫霖郎苦笑,幸好,还有庭警维护治安,上前拉开两帮人。   法院内的直播是360度无死角的,穆锦溪离去时,对谢云杰流露出的那个笑容,被网友们捕捉到了。   顿时,网络上充斥着对于穆锦溪的谩骂,直播间的弹幕已经覆盖了整个画面,充斥着“狗律师”、“有黑幕”“人渣心理医生去死吧”之类的话语。   公交车里,一名正看着审判直播的中年人,把手机重重地砸到前排的椅子背上,“去他妈的精神病!”中年人愤怒地骂道。   在海华大学内,愤怒的学生怒吼着,快要把教室的屋顶掀翻了。   “法官一定收了贿赂,不光要严惩凶手,还要彻查这法官!”学生会开始组织学生联名,要到市政府请愿。   法院门口,一阵阵浪潮般的叫喊声响起:“法院不公,严惩凶手!法院不公,严惩凶手!”   法庭内部的愤怒咆哮就更不用提了,如果不是法警强有力的保护着,只怕穆锦溪还没走出法院,就已经被愤怒的人群给吞噬了。   “快,把镜头对准人群!”走到法院门口,刘原良催促着旁边的助理赶紧抓拍。   刘原良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前的场景让他肾上腺分泌加速,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他仿佛看到又一篇百万+的文章正在出炉。   他甚至已经构思好了文章的标题,“美女心理医生杀害德高望重老教授,法官审判竟判无罪是为何?”   先不管法官为何如此判决,光凭着这个标题,就一定能够吸引数百万人阅读,他甚至能够预测到,这篇文章一定会轰动全网。   到时候,无数的网友会关注他的公众号、他的微博,他的粉丝会再次迎来一波暴涨。   在粉丝流量时代,粉丝就是钱啊。   想到这里,刘原良一边吩咐助理去拍摄视频,自己则迫不及待抱着笔记本电脑,钻进了洗手间去码字,时间就是新媒体人的生命,他明白,他得比所有人都更快的发布这篇稿子。   而此刻的法院门口,穆锦溪在四名法警的押送下(或者说是保护也不为过),走出法院,她的脸色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越是看到她淡定的模样,围观在法院门口的群众、以及前来旁听的的人群就越发的激愤。   闪光灯不断闪烁,记者们一个个的试图突破法警的防线,企图将话筒递到穆锦溪的嘴边。   “穆锦溪女士,听说你有精神疾病,是真的吗?”   “今天的审判结果你满意吗?”   “听说辩方律师卫霖郎是你的旧情人,他为了保护你,不惜收买了很多精神病院的医生,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质问声汹涌而来,法警阻挡着试图冲上前的记者,不让记者太过靠近,护着穆锦溪走向精神病监狱的警车。   突然,拉着她的法警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摔跤,而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功夫,穆锦溪的脸上忽然泛起一阵诡异笑容。   只见她挣脱法警的控制,冲到记者们高高举起的摄影机镜头前。   然后,全国数以万计的正在看直播的网民们,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精神病!我杀了人,为什么不送我去监狱!”穆锦溪状若癫狂,形同精神病。   从人群中奋力钻出来的卫霖郎看着这一幕,很是愕然,旋即,他笑了。   察觉到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卫霖郎顺着那视线看过去。   法院的广场前,谢云杰正双手插在裤兜里,斜倚着警车,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卫霖郎笑了,他大踏步走过去,老远就跟谢云杰挥手打招呼,热情得仿佛见了老朋友。   围拢着他的记者们眼见他要去找警察,也就作鸟兽散。   卫霖郎走到谢云杰面前,露出一贯的痞笑:“怎么,警察先生,还不死心?”   谢云杰朝着警车方向努了努嘴,道:“想请教一下卫大律师,这又是闹的哪一出,都在你们的计划里吧?”   他总觉得穆锦溪留有后手,如今看来,那个后手是卫霖郎,他们似乎有什么密谋,但自己却不知情,这也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卫霖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耸耸肩:“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向来都出人意料,我怎么知道她想做什么呢?” 第41章赌注   从两人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得到穆锦溪冲到一个记者面前,对着摄像机大喊大叫,但广场太大,周围也太嘈杂,记者被法警推开,穆锦溪的声音被淹没了。   从精神病监狱的车上,跳下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医护人员。   其中,有两人架着穆锦溪的胳膊,一人将她推到救护车上。   紧接着,在救护车门关闭的一瞬间,谢云杰看见一管注射剂打向穆锦溪的手臂。   穆锦溪缓缓停止了挣扎,昏睡过去。   车开走了,围观的人群却仍然不肯散去。   人们热烈的讨论着,谩骂着,记者们趁机采访现场观众,气氛出奇的热烈。   “锦溪……你千万不要有事!”卫霖郎愕然默念着,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一时间没了法庭上神采飞扬的样子。   谢云杰诧异地瞟了他一眼。   他们两人自然不是朋友,但也谈不上是敌人,毕竟都是为了工作。   但此刻,谢云杰斜睨着卫霖郎,怎么看这家伙都不顺眼,他眯缝着眼睛,淡淡讥讽道:“卫律师果真是为了赢官司可以不择手段,不断刷新下限,再一次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   卫霖郎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哈,谢队长,有话直说,你这阴阳怪气的,我可就听不懂了,你败在我手下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这么在意呢?”   “你为了给老情人出头,这么不择手段,就不怕你未婚妻吃醋?”   谢云杰从口袋里摸出烟,递一支给卫霖郎,一直以来,他都想要试探某些事情,那么,眼下是最恰当的时机了。   卫霖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抽烟,接着眉梢一扬:“谢队长,在法庭上,我维护的是法律的公正、是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和私人感情扯不上关系。”   卫霖郎微微顿了顿,紧接着,一脸正色道,“再说了,我和锦溪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我们曾经的关系我也申报过,连法院都没有要求避嫌,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我可不敢对咱们海华市的金牌大律师不满。只不过……”   谢云杰弹了弹烟灰,冷笑,“收钱替人辩护的律师,什么时候是在维护法律的公正了?”   卫霖郎眨了眨眼,轻笑:“一直都在呀,莫非你以为,只有你才是正义的使者?”   “我在用我的方式,试图还原真相,查清一切……”   谢云杰字斟句酌,“我会……不惜一切,还她清白。”   说完,谢云杰目光紧紧盯着卫霖郎,他希望,这是合作的开端。   卫霖郎摊手一笑,“清白?不重要,反正她安全没事就好了。”   谢云杰皱眉:“你以为这样的安全,是她所渴求的吗?”   卫霖郎不以为意:“我不管她怎么想,总之,她没事就好了。”   “只怕是以她的性格,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不会罢手。”   “这么说,谢队长认为锦溪是无辜的咯?”   “我只知道,她没有杀人动机。”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卫霖郎凝视着他。   谢云杰正要说话,卫霖郎忽而一笑,紧了紧领带说:“诺,我就说跟你们警方打交道呢,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被套路,这是在套情报问消息对吧?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谢大队长?”   “况且,这个案子到你这里,就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穷追不舍,你为的是什么?”   “可别告诉我,是为了你的良知和正义,这种话,忽悠一下别人还行,忽悠我,就算了吧。”卫霖郎笑了。   谢云杰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调查,他只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说他身为警察有某种直觉也好,说他的正义感作祟也好,或者说是……他不希望锦溪就此被冠上“杀人犯”的污名。   但这句话,他却无法启齿,至少,无法对着锦溪的前男友——卫霖郎启齿。   谢云杰想了想,掐灭烟头,淡淡地对卫霖郎说道:“穆锦溪患有精神分裂?这种证据,我不会信,你不可能拿到法医的证明,因此,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找出你的证据有纰漏,到时候你又如何应对呢?”   卫霖郎晒然一笑,他知道谢云杰是在用激将法故意刺激自己,但他卫霖郎岂会上当,他眨了眨眼:“你知道证据有问题,在法庭上怎么不说呢?”   “还是说,谢队长你呢,其实……也和我一样,并不希望锦溪真的被判死刑?”   卫霖郎露出胜券在握的欠揍笑容:“我是因为旧情难忘,谢队长你,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都不可能对锦溪不利,我猜的没错吧?”   谢云杰无言以对。   “反正呢,她人已经安全了,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那么,再见了,大队长。”   卫霖郎说完,挥了挥手佯装要离开。   谢云杰果然急了,他绝对不愿意锦溪背负着“杀人犯”的污名渡过往后余生,虽然很讨厌眼前这个人,但眼下,谢云杰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与他合作。   心念急转间,谢云杰叫住即将离去的卫霖郎:“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卫霖郎:“我凭什么要跟你赌?”   谢云杰眼中点点寒芒闪烁,“赌谁能先找到锦溪无罪的证据!最先找到的人,赢家!”   卫霖郎停下脚步。   谢云杰加注:“如果我赢了,你就终身不得再做律师!”   卫霖郎已经转过身,比了一个“v”的手势,露出大大的灿烂笑容:“好,如果我赢了,你就退出警队,终身不做警察!   两人击掌为盟,谢云杰表面冰冷,实则,心里已露出笑意,无论如何,眼前这家伙总能帮忙,找到某些关键点的证据。   至于赌注?他作为警察,最厌恶的就是赌博,就算输了,他也不打算严格执行。   卫霖郎则笑得很灿烂,他主动拉开警车的车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依靠着,催促谢云杰开车,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吧,去我的律所谈。”   警车缓缓启动,卫霖郎瞥见东方志泽寒着一张脸,从法官休息室内往广场走来。   抬头看见车里的他,东方志泽远远朝着他怒骂着什么。   卫霖郎伸直右臂,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大拇指缓缓向下。   看着东方志泽铁青的脸色,卫霖郎得意的笑了。   充当司机的谢云杰,见状则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与此同时,法院门口,章田野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章女士,您对今天的宣判满意吗?”   章田野本不想回答,但父亲的一个学生却悄悄告诉她,其中的一个记者,就是微博上著名的大v“一个有理想的记者”刘原良。   她看到过这个记者上次开庭的报道,也知道这个记者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有庞大的粉丝群,以及,父亲的这件案子,能够在公共空间有着巨大热议,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这个记者的不断爆料有着密切联系。   如果可以利用他,继续煽动大众情绪,带起舆论的话……   章田野沙哑着喉咙,接过刘原良递过来的话筒,轻声说:   “我对今天的判决很失望,我父亲一生都与人为善,为海华大学的发展、甚至为海华市的发展,都贡献了毕生心力,兢兢业业,他本来要去新加坡跟我们一起颐养天年的,可是……”   章田野哽咽片刻,镁光灯对着她卡擦卡擦拍个不停,她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章田野难掩失望之色:“我本来以为,法庭会直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没想到……却只判了强制进精神病院的女子监狱,那些证明她有精神疾病的材料,真的靠谱吗?”   “那您是否会考虑继续上诉?”刘原良直指问题核心。   章田野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无奈说道:“我将保留上诉的权力,现在,我累了,我想回家。”   “章女士,那您还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我相信,全国人民都会支持你的维权上诉,我也衷心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章田野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拿起话筒,对着所有的现场记者,大声说道:“我始终相信中国法律的公平公正。我所怀疑的,是某些执法人员……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严格执法,在执法过程中,是否有违规行为,比如警方和律师,但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只能等待后续……”   身后,律师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章田野明白他的暗示,见好就收:“我要说的就这些。麻烦让一下……”   她不再理会旁人,在保镖的簇拥下,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刘原良早已经两眼放光,从章田野的这番对话里,他敏感抓住了几个舆论引爆点,他眼前甚至飞舞着一篇篇百万+文章的标题。   就在刘原良和小助理回到工作室,一心想着如何“搞事情”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里说,为了配合调查,请他务必在24小时内,到江南中路派出所报道。   “哇,来了来了,传说中的‘喝咖啡’,看来我真的要火了!”面对传说中的被请去喝茶,他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有些小兴奋,想着从派出所出来以后,一定能再次制造个爆炸性的新闻。   他开着崭新的宝马车,心中满是自豪之情,觉得自己正在实现自己当初选择新闻传播系的理想:我以我手写天下,我以我血荐轩辕,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   每一个自以为匡扶正义的侠义之士,心中都有着这样一个伟大而完美的理想。   只是,他们从来不会深思,这样的理想世界背后,需要怎样的系统力量来支撑。 第42章你知道七年前那件事吗?   当天傍晚时分。   大约30平米的长方形办公室里,摆着一张红色的长会议桌,两边都是椅子,桌子上摆满了烟灰缸,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烟味,整个办公室给人一种老干部办公室的感觉。   年轻的小警察把刘原良带到会议室里,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们队长正在开会,你稍微等一会儿。”   “啊?要等多久?”刘原良有些忐忑,这浓浓的国企风让他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压力感。   小警察丢下一句“不知道”就离开了会议室,走的时候随手关上了办公室门,刘原良犹豫片刻,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   他思考着警方找自己来谈话的几种可能性,并分别在脑海里预演了针对各种可能的方案。   直到他自认为自己的所有回答都天衣无缝,挑不出什么毛病,他才渐渐安心下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人来,就在刘原良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推开一扇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的时候,忽然间,他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刘原良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约莫30多岁,留着最平常的短发,眼神锐利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就冷冷站在他身后。   “刘记者对吧,聊聊吧。”谢云杰面无表情地走到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   谢云杰是海华市刑警队的队长,也算是警队里的明星人物,刘原良自然是认识的,作为记者,或者说他现在作为自媒体人,其实最怕面对警方了。   反而是跟在谢云杰身后的那个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作派,一手插在裤袋里,歪歪斜斜的坐在谢云杰对面,拿起手机打着小游戏,看起来不像是警察,却像是来玩的态度。   刘原良一开始只觉得此人眼熟,没想起来他是谁。   片刻后,他猛然想到,这家伙不就是在法庭上,为那个女心理医生辩护的金牌大律师——卫霖郎吗?   一个律师和一个警察怎么搅和到一块了?   刘原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卫霖郎却并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刘原良也就收回视线,笑眯眯地望着谢云杰道:“谢队长,不知道您找我来,具体是想聊点什么?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以聊的呀……”   “有没有什么能聊的,我说了算,如果你不想下次擅闯民宅,被我抓进来的话……那最好还是合作点。”谢云杰还是没什么表情。   刘原良眼角却是微微抽搐,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消息,刘原良偶尔有擅闯民宅,但警方居然连这些都查到了,他顿时产生了不妙的感觉,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谢队长,你作为执法人员,这么威胁人不好吧?”刘原良勉力笑道。   谢云杰冷眼看着他:“我威胁你了吗?我在跟你摆事实,谈道理。当然,你如果听不进去道理,我们可以找点别的事实再说话。”   刘原良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他在报社混迹多年,报了那么多猛料,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好好活着,见风使舵的分寸,自然比一般人更熟稔。   “那……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原良挠挠头诚恳地笑着,心里早已把谢云杰祖宗问候个遍。   “先说说赵小七案吧。这件案子最早的时候,是你在网上曝光出一段录音,在那段录音里,锦溪让那个女孩去死,正是这段录音掀起了滔天风浪,那么我的问题是——那段录音从何而来?”   刘原良不甘示弱瞪着谢云杰:“抱歉,我必须为提供材资料的线人保密。”   谢云杰眯起眼睛,转头问卫霖郎:“你熟悉法律,根据现行法律规定,如果在网上散布虚假信息,转发评论超过500人次,最高检如何判决来着?”   卫霖郎收起手机,笑眯眯望着刘原良道:“就怕你不懂法,所以我特意来给你普法。”   “第一,你利用信息网络诽谤他人,该信息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五千次以上,被转发次数超过五百次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246条第1款规定的“情节严重”,可构成诽谤罪。   “此外,刑法第五条第二款规定,编造虚假信息,或者明知是编造的虚假信息,在网络上散布,起哄闹事,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的,依照刑法第293条第一款第(四)项的规定,以寻衅滋事罪定罪处罚。   “信息网络具有工具属性和公共属性,利用信息网络实施寻衅滋事犯罪,扰乱公共空间网络秩序,具有现实的社会危害性,应以寻衅滋事罪追究刑事责任。你肯定不知道吧?”   “第三,如果你造成了被害人精神失常的严重后果的,那么,可能还要面临刑事起诉……而我们都知道,现在穆锦溪已经被13家专业机构鉴定为精神失常了,谁知道跟你诽谤她的事儿有没有关系呢?”   刘原良目瞪口呆:“可是……那段录音是真实的,我没有诽谤她!”   卫霖郎没搭理他,继续慢悠悠科普道:“此外,你还犯了一条大罪,而这条的量刑级别,呵呵……”   卫霖郎冷笑道:“刑法第246条第2款规定的‘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中,有这么几条,满足其一即是触犯了国家利益,   (一)引发群体性事件的;   (二)引发公共秩序混乱的;   (三)引发民族、宗教冲突的;   (四)诽谤多人,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   (五)损害国家形象,严重危害国家利益的;   (六)造成恶劣国际影响的;   (七)其他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情形。   而你,犯了第一条、第二条、第四条和第五条。你还质疑警方,严重损害国家机关单位,呵呵,数罪并罚,我觉得,判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候刘原良已经是冷汗涔涔,他不是法盲,多少知道这些规定,只是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而事实上,在真正的执法过程中,往往也是抓大放小,可是如果真惹怒了谢云杰……   想到此,刘原良赶紧陪着笑解释道:“可是,警察先生,我发布的录音是真实的呀!”   谢云杰冷哼:“真不真实,要由我们警方技术队鉴定,你说了不算。”   卫霖郎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哦——我刚才忘了,如果是发帖行为人不知情而发布转发的,不构成诽谤罪,如果你真的不知情,那么你或许可以免除被起诉。但是,你怎么证明你不知情呢?”   刘原良无言以对,既然卫霖郎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刚才那番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自己不配合,被起诉,甚至被判刑,就是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人生。   想到那20万,虽然很心痛,但再想想牢狱之灾,刘原良终究还是拿出手机,翻出电子邮件,把那封邮件以及附件找出来,给谢云杰过目。   谢云杰道:“对于这个附件资料是否真实,我们需要技术小队来鉴定,如果鉴定结果有造假,那么……就看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他找来u盘,拷贝了邮件和附件,说自己要去一趟技术队,就交代卫霖郎先与刘原良沟通。   卫霖郎适时对着离开的谢云杰喊道:“如果他不知情,那么这案子我没办法起诉他哟……”   这话到底说给谁听的,三人都心知肚明,谢云杰没有回头。   现在,审讯室里就只剩下刘原良和卫霖郎两个人。   虽然刚才威胁自己的是这个金牌律师,但少了那名总是板着冰山脸的警察,刘原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在刘原良眼里,他和谢云杰绝不是一路人,倒是眼前这个卫霖郎比较顺眼。   他觉得,他和卫霖郎两人都是海华市的知名人物,一个是金牌律师,一个是王牌记者,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同样受到所有人的鄙夷。   在旁人眼里,刘原良就是个不择手段吸引流量的无耻小人;而卫霖郎……这“收钱买命”的律师,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卫霖郎,刘原良倒是有种“英雄相惜”的感觉,他胆子也大了一些,试探性问道:“卫律师,您这……到底和警方演的是哪一出戏啊?”   卫霖郎眯缝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刘大记者,不要那么紧张,其实呢,是我们有事情找你帮忙。或者说,我们可以互相帮忙一下。”   刘原良脸上保持笑容,心里却在想,你这不是逗我吗,刚刚还一番恐吓,现在跟我说是互相帮忙,但嘴上也只好微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一定配合你们。”   “关于穆锦溪的案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卫霖郎翘着二郎腿,话语间透露出我们是朋友,态度却有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刘原良皱皱眉头:“我知道她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心理医生,我知道她害死了她的病人赵小七,以及章教授。除此之外,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卫霖郎轻笑:“话别说那么绝嘛,什么事都有两面性,这个案子来个反转,不是更能吸引大众视线吗?”   “吸引视线也不能用良知和名誉做代价!”   刘原良顿了顿,一脸严肃:“这和你打官司一样,就算要赢,也绝不能用违法手段,我也不能用自相矛盾的文章来吸引眼球。”   “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适当用些小手段,看来你并不是啊……”卫霖郎似乎有些遗憾。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刘原良决定装傻。   “有一个能够名扬天下的机会,你要放弃吗?”   “我不是那种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刘原良一脸正气凛然。   “那么,我们换个话题吧。”   卫霖郎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盯着刘原良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七年前,海华大学新校区破土那天发生的事吗?” 第43章你,为什么变了呢?   以刘原良多年的记者经验,他敏锐注意到,在卫霖郎的话语中,含着某种特别的味道。   “怎么了?”   刘原良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道,“这和穆锦溪有什么关系?”   卫霖郎笑眯眯地摇头,道:“最近我在查一个案子,和穆锦溪案没有任何关系,和你一样,我不是那种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这个案子是为了正义……”   刘原良撇了撇嘴,这话他要是信了,那他早就被人卖了八百回。   但他还是决定装傻充愣,追问道:“什么案子?”   “嘘——什么案子是秘密,但是,当我查海华大学新校区动工的时候,却奇怪的发现,有关海华大学动工的所有新闻报道,竟然全都消失了。”   卫霖郎盯着刘原良的眼睛:“你明白吗,是消失了。有形的,无形的,档案资料,网络上的电子信息,报纸之类的,通通没有了。不光是新校区的资料,甚至连有关投资方、相关政府文件,全都没有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报道一样。”   他看到刘原良脸色微变,就好像一个濒临危险的人看到救世主,眼神里都射出不一样的光彩来,整个人仿佛彻底活了过来。   卫霖郎明白,鱼饵已经上钩,接下来只需要一点点放出长线。   刘原良压得声音,悄声追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方面你是专家,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卫霖郎微笑着,靠在沙发后背,笑容逐渐灿烂,凝视着刘原良。   后者的脸色变得精彩极了。   理智告诉刘原良,现在,这个话题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如果真有一个人,或者某个组织,能做到这一步,那么,那个人,或那个组织,就绝不是他刘原良惹得起的。   别说参与了,光是听到这件事,就已经把他置于极端危险的位置。   但是,作为一名记者,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心底就好像有个魔鬼在召唤他,让他接着听下去,让他无法抵抗其中的诱惑力,想要参与其中。   而且,他隐约也能猜到,自己发布的那条音频多半有问题,否则警方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那么,现在自己是因为“不知情而发布虚假信息”逃过一劫,还是背负着寻衅滋事、恶意诽谤他人、破坏社会秩序等罪名,完全要看自己此时的决定。   谢云杰的离开,表面看是去找技术队,实际上,只不过是给他和律师的谈判提供契机罢了。   毕竟这种事情,警方不方便直接出面。   看到刘原良的脸色阴晴不定,卫霖郎知道是时候提诱饵了。   他打了个响指,神色前所未有慎重起来:“我希望,你能把这些消失的资料找出来。”   “在整个海华市,这些资料如果你找不到,我相信别人也找不到。”   听到这句话,刘原良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   “只要你能找到相关材料,报酬不是事,随你开。”   卫霖郎说完,静静等着下文。   良久,刘原良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道:“除了报酬,我还能得到什么?”   卫霖郎眯缝着眼,微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爆炸性的新闻,相信你会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第二,霖郎律师事务所未来三年的无偿法律援助。”   刘原良的脸色犹豫不定,似乎在考虑着。   卫霖郎食指轻敲桌子边缘:“刘原良,虽然外人对你的评价是卑鄙无耻,但我相信,在你内心底,记者这个称呼,绝不只是谋利的工具而已。”   看到刘原良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卫霖郎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继续劝导:   “我敢向你保证,这件事的热度,绝对远超过穆锦溪谋杀案。   “至于我所提供的法律支持嘛……呵呵,你想必已经和警局、法院打过不少交道了吧?我卫霖郎别的不敢说有多厉害,但打官司,还真没输过。”   卫霖郎敛起笑容,淡淡地说:“这件事你要立刻给我答复,如果你拒绝,等待你的是什么,你很清楚。”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刘原良一眼,“不妨告诉你,谢云杰并不愿意找你合作的。找你来,是我提议的。因为我始终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   刘原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荡的情绪,不光是卫霖郎抛出的诱人案件,更多的是一种认同感。   “什么时候要那些素材?”   “越快越好。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卫霖郎轻声说道,望向窗外,充满担忧之色。   此时,时钟指向下午四点半。   在海华市女子精神病监狱,这正是放风的时间。   穆锦溪跟着其他精神病犯人们一起到操场上,她活动了一下手脚。   “闷了一整天,总算是出来放风了。”   穆锦溪展开手臂,眯缝着眼,大声对着天空自言自语说道,仿佛很享受这阳光的味道。   周围的犯人冷眼看着她,但也仅仅只是看着。   一般来说,在监狱里,新进的犯人总难免会被老犯人上上课,敲打敲打。   但有一种除外,那是死刑犯。   没人愿意招惹死刑犯,就连狱警通常都不愿意跟他们起冲突。   因为他们的底线已经被打破,没人知道她们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听说这是一个利用催眠术就能杀人的心理医生,哪个犯人胆敢靠近她。   穆锦溪的目光从操场上缓缓扫过,仔细寻找着,分辨着。   终于,在操场的角落里,她的目光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围墙。   她既没有像别的犯人一样参加体育活动,也没有和谁聊天。   穆锦溪走过去,在她身后两米处停了下来。   “阿丑?”   穆锦溪试着叫了一声。   她来到女子监狱已经一个多月了,清楚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比较独特的女犯人。   女犯人没有回答,依然是呆呆地看着围墙。   穆锦溪再上前走了两步,几乎已经贴到了她背后,这才轻声道:“或者,我应该叫你——赵文静?”   话音刚落,这犯人身子一震,缓缓转过了头。   印入穆锦溪眼前的,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即便是她,身为心理医生,有着极其强大的心理能力,以及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但是,在看到这张脸的第一时间,穆锦溪依然忍不住心头咯噔一跳,眉毛扬了扬。   这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孔,上面布满了狰狞的刀痕。   伤痕已经结疤,但因为肌肉受伤时拉扯着,让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得变了形,尤其是鼻梁处,两道交叉的痕迹宛如一个大大的“x”,嘴角也有一道刀痕裂向耳畔,以至于她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厉鬼。   但她毕竟是穆锦溪,短时间的震惊后,立刻就恢复平静。   “原来阿丑的外号是这么来的……”她喃喃说了句,这才道,“你就是赵文静吧?”   阿丑盯着穆锦溪,眼中带着疑惑与彷徨。   看着阿丑费解眼神,穆锦溪嘴角露出一抹暖暖的浅笑,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   穆锦溪清楚的记得,谢云杰给她的档案资料里,关于赵文静的卷宗,因为时间久远,加上保存不当,卷宗有些受潮。   但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犯罪分子赵文静的犯罪经过。   2010年,10月27日,海华大学新校区的奠基仪式上,赵文静持刀行凶。   法院的宣判结果是蓄意谋杀,未遂。   案卷资料里,有一张嫌疑犯赵文静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八九岁,留着长长的头发,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即便放在今天,也绝对是校花级别的美女。   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会持刀行凶的杀人犯。   案卷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凶犯赵文静,不满自己的教授在国际著名的杂志上,发表sci论文时,没有署她的名字,恼羞成怒,因而一怒杀人。   但穆锦溪复盘了此前赵文静的整个人生,从有限的资料里推断,赵文静不是这种冲动型的人格,更不会伤害自己的恩师。   赵文静从小就是天之骄女,小学四年级时,就考上了全国奥数比赛二等奖,保送进入重点初中;初三时,参加全国中学生作文比赛,获得了一等奖,获得海华第一高中的青睐,被提前录取。   高中的三年,她也一路上斩获各种荣誉,妥妥的高智商学霸。   海华大学是全国一等高校,录取分数线非常高,但赵文静的高考分数轻轻松松超越了录取分数线50多分,以海华市理科状元的成绩,进入海华大学。   在海华大学里,她最初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但在二年级时,她不知为何申请转到社科人文系,师从章天华教授。   已故的章教授对她赞誉有加,从谢云杰走访到的资料来看,章教授当时有三个得意门生,一个是赵文静,另一个是李欣,还有一个叫做林安妮的姑娘,大学毕业后就与全班人失联。   而无论是赵文静的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对她的评价都是“性格温和,特别乐于助人,善良,高智商,而且情商也很高,和她相处特别舒服。”   穆锦溪也看过那些毕业照,合照里的赵文静,永远是人群中最亮眼又最不起眼的一个,说亮眼,是她几乎都是站在班主任身边,可见确实从小到大都是班级里的宠儿;说她不显眼,是她表情腼腆,从不刻意张扬。   这样的一个女孩,本该是温柔似水的性格,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获得过无数荣誉,又岂会因为一篇sci论文没有署名,就持刀杀人,自毁前程?   这里面,有着太多的疑惑,所以穆锦溪必须想方设法接近赵文静,而在进入监狱之前,她自认为,已经把赵文静的样子牢牢刻在脑海里,只要见到本人,就一定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来监狱一周之后。她把100多号女犯人都挨个确认了,都没能找到赵文静。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方向出错的时候,昨天晚上集体洗澡时,她忽然发现,有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毁了容,而且看样子,她孤零零地落后于其他人。   电光火石间,直觉告诉她,那或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只是,在监狱里,都是10个女犯人一起去澡堂洗澡,她进去的时候,正是上一班犯人离开,她只能问别人,那个走在最后面的女犯人叫什么。   “她啊,不知道叫什么……她从来不跟人说话,因为长得太丑了,大家背地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阿丑。”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丑陋得有些可怖的女人,再联想到犯罪档案里赵文静那温柔美好的样子,穆锦溪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来,她轻轻走向阿丑,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你,为什么毁容了呢?” 第44章老大爷永远有故事   深夜,警察宿舍里。   谢云杰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和卫霖郎的赌约,还有穆锦溪被推上救护车的那一幕。   作为一名警察,他相信证据,但是,那些证明穆锦溪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据,透着一些古怪,但他不愿意深想,因为他确认,穆锦溪不是杀害章教授的凶手,这一切,只是穆锦溪为了引蛇出洞,而绸缪的计划罢了。   但这让他越发郁卒,身为警察,抓住凶犯,惩恶扬善,本应是他的责任,现在,在穆锦溪和章教授的案子里,却要由穆锦溪来担起重任。   想到穆锦溪现在以凶犯的身份,进入女子精神病监狱,现在不知道境况如何,监狱是怎样的环境,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个狡黠的女人能应付那种恶劣环境吗?   他有些烦躁,索性起身,开了灯,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依然没有睡意。   谢云杰干脆换了一身警服,走出警察宿舍楼。   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谢云杰紧了紧警服的领子口。   站在楼道口,谢云杰敲打着楼梯间的扶手,在心里不断琢磨着。   卫霖郎设计,让刘原良去调查7年前海华大学新的教学楼奠基仪式上的事情,如果刘原良神通广大迅速找到线索还好,如果不能呢?   不行,不能把主动权全部交给别人,还是得自己亲自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谢云杰不再犹豫,开着警车直奔海华大学。   距离学校正门约莫百来米的地方,谢云杰把车停了下来。学校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校门口空荡荡的,灯光昏暗,只有大门口左侧,保卫室的灯还亮着。   谢云杰下车,步行到了保卫室外,探头看了看,只见里面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背靠着躺椅正在休息。   老大爷眯缝着眼,坐在躺椅上,身子随着躺椅轻轻摇晃着,似乎在打瞌睡。   谢云杰敲了敲窗户,老大爷立刻惊醒过来。   看着谢云杰的一身警服装扮,老大爷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他打开小窗户,探出头问道:“警察同志,什么事?”   谢云杰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加上那一脸正气的阳刚容貌,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自觉的就让人觉得安全,温暖。   “就是从这里经过,顺路过来看看。”说着,他搓了搓手,“外面挺冷的……”   老大爷呵呵笑着,打开了保安室的大门,把谢云杰让了进去。   谢云杰搓着手,坐到了长椅上,冲老头微笑着寒暄道:“这鬼天气,明明还是夏天,白天热死人,夜里就冷得不像话。”   老大爷笑着倒了杯温水,递给了谢云杰。   谢云杰说了声谢谢,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冷,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种舒适温度正舒服,他只不过需要一个话题破冰。   他抬头,看到门卫室的玻璃上有裂缝,忍不住笑眯眯的说:“哎哟,这玻璃破了怎么还不换个新的呢,再过一两个月,晚上值班的时候,风吹进来得多冷啊!”   “嗨呀~咱们这海边城市,可不就是这样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天热得人要中暑,晚上就冷得跟四九寒冬似的,这玻璃呀,热胀冷缩懂吗,不受力,就这么裂了,这几天学校出了点事,暂时也没功夫管这个。”   谢云杰竖起了大拇指夸赞。“热胀冷缩您都懂,老爷子可以啊!”,至于老头说的出了点事,他当然知道是哪件事,但他特意不提。   老大爷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那是,别看老爷子我是看门的,那也是海华大学看门的。倒是你,这大半夜的跑出来干什么,这几天来找我老头子聊天的警察还真多!”   谢云杰眉梢一扬,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叫这几天看的警察多了?很多警察过来吗?”   老大爷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章校长的案子,警察来了解情况好几回了。我本想着那凶手就算不枪毙,至少也得判个无期吧。但听说,那凶手好像有精神病,给放了。这不,学生会正联名呢,说是要去政府请愿。依我看啊,也是没戏!”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颇有些唏嘘地道,“可惜了章校长这么个能人,这么就走了。”   谢云杰也叹了口气,道:“是啊,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咱们海华市可没有这么壮观的校区呢。”   “谁说不是呢!”   老大爷一拍大腿,感叹道,“要说吧,还是咱们章校长有办法。当时政府穷,没钱修新校区,教育跟不上去,发展再快都是白搭。那时候,别人想尽办法都拉不到资金,但章校长一出马,立刻就把投资方摆平了。”   谢云杰心头微动,道:“可惜章教授已经死了,他的那些精彩故事恐怕也没人知道了。可惜啊,可惜啊!”   老大爷眉梢一扬,瞪着谢云杰道:“怎么会没人知道呢?老头子我在这学校干了二十年,眼看着这学校从几间破破烂烂的石头房子,变成现在的高楼大厦!这学校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谢云杰满脸期待,一双眼睛隐隐有些光,“跟我说说呗,我对这些八卦挺感兴趣的。”谢云杰兴奋地低声道。   老大爷神秘一笑:“这些事,可不能乱说。”   谢云杰脸上泛起一抹失望之色,晒然道:“看来您也是不知道。也是,引资的事情章教授也不会跟你细说。”   一听这话,老大爷顿时急了:“那些事他怎么好意思说,他瞒都来不急呢!但是那时候啊,我可是看着……”   “砰砰砰!”一阵敲击声忽然响起,把老大爷的话给打断了。   窗外,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冷冷的盯着保卫室里。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透过玻璃,依然能见到他闪烁不定的眼神里透着冰冷的傲慢。   “哟,是付主任啊!”老大爷满脸堆笑地过去打开了房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   谢云杰脸上挂着温和笑容,但心头已经把这个付主任的资料过了一遍。   付主任,全名付仁志,虽然是被叫做付主任,但却是正职,是海华大学教导处主任。   付仁志走了进来,朝着老大爷努努嘴,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在处理一些学校的事情,就走得晚了。”话语间,付仁志的目光不断瞥向谢云杰,似乎在小心地打量着。   谢云杰心里有数,笑了笑,站起来,主动友好地伸手打招呼:“我是负责章教授案子的警察,叫谢云杰,来了解一些情况。”   这话一说,老大爷顿时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毕竟,对于穆锦溪被送去女子精神病监狱,许多人都认为是警方无能。   付仁志笑着跟谢云杰握了握手,笑道:“谢警官啊,那了解情况怎么不去找我们呢,老头子啥也不知道,走吧,跟我去办公室喝点酒?”   谢云杰笑道:“上班呢,可不敢喝酒,付主任好意,明天我再来找您。”   谢云杰把帽子戴上,整了整领口,这才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继续留在这里,从老头嘴里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至少,今天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多坐会儿吧。”付仁志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可没有挽留的意思。   “不了,还有任务呢。”   出了保卫室,回到警车里,谢云杰眯缝着眼,手指轻敲着方向盘。   付仁志的出现,是巧合吗?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目光落在了自己敲着方向盘的左手上。   虽然刚才和那门卫老大爷聊天,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但是……   付仁志说自己是在忙学校的事情,所以耽误了离开学校的时间。但是,他敲窗户的时候,身体是侧着的,而且和谢云杰一样,是用左手敲窗的,换句话,当时付仁志,也正是从校外向校内走去。   保卫室里面,付仁志正在和那门卫老大爷聊着什么,门卫老头的脸色很难看。   谢云杰沉思片刻,他心里有了一个推测,掏出电话拨出去:“三儿,到交管局查一下监控录像。”   “老大,这都几点了!”毫不意外的,郭三的抱怨声响起。   “别废话!”   谢云杰低喝道,“去查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海华大学新校区门口的监控,我要知道除了我以外,另一个进保卫室的人,他是从学校往外走的,还是从校外走进去的。”   一听到海华大学,小李的低呼声响起:“老大,是不是章教授的案子有转机了?”   “叫你查就查,问这么多干什么?!”   谢云杰挂了电话,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那黑暗中的新校区一眼。   不知怎么的,哪怕是在警车里,他也忽然感到一丝凉意。   在那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团巨大的迷雾。   这迷雾就像一只狰狞的猛兽,正用那冰冷嗜血的眸子盯着他,好像是在警告他,让他不要靠近。   谢云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力踩下警车油门,加速离开。   第二天一早,郭三把交警大队里查到的资料交给谢云杰,证实了谢云杰的猜测:付仁志并不是从学校内出来的,而是从校外往里走的。   而且,非常凑巧的是,他去学校那条路,正好是谢云杰停车的路。   门卫老大爷被打断的言辞,付仁志闪烁的眼神,蹩脚的谎言,7年前海华大学奠基仪式上的问题……这些结合在一起,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索,就摆在了谢云杰面前。   他必须得再找到老大爷,跟他聊一聊。   但是,当谢云杰再次来到海华大学新校区时,门卫已经换了一个中年人。   面对谢云杰的询问,他通通摇头说不知道,态度极其冷漠,甚至连谢云杰想进新校区看看的要求,都被他找理由拒绝,说如果要调查必须联系付主任,付主任同意才行。   站在海华大学新校区大门口,谢云杰沉吟良久,他并不是不能找付主任,但那样还能调查出什么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又就此中断,谢云杰自是不会放弃。 第45章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是谁?”赵文静盯着穆锦溪问道。   穆锦溪露出令人安心的温暖笑容,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赵文静。”   赵文静还是紧紧盯着她,目光里满是戒备。   穆锦溪看着赵文静,笑眯眯地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赵文静警惕地盯着穆锦溪,眼神戒备。   穆锦溪缓缓地道:“7年前的案子,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真相。”   赵文静的脸色霎时大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找错人了。”   说完,她立刻站起来,不发一言地快速离开。   穆锦溪忽然上前,一把拉住赵文静的肩膀,把她掰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赵文静一个不留神,差点被穆锦溪掀翻在地上。   “你干什么?!”赵文静怒喝道。   “赵小七死了!”穆锦溪低喝。   这五个字就像一记闷雷,猛地在赵文静脑袋里炸开。   她脑袋里一片空荡荡的,满脸茫然地看着穆锦溪。   就在这时候,赵文静的眼前出现一副很怪异的画面:只见到穆锦溪凝视着她,抬手打了个响指。   “愤怒。”穆锦溪轻声说道。   所谓的催眠,大部分情况下,是在轻松的环境下进行,因为轻松的环境能让患者心态放松,心理防线出现破绽。   但是,让患者心理防线出现破绽的环境,并非都是轻松的环境,强而有力的情绪,同样能做到这点。   愤怒,就是其一。   这是穆锦溪开始学习催眠的时候,老教授在第一堂课上说的一段话。   在催眠赵文静的第一时间,穆锦溪就靠了过去,搂着她的肩头,满脸歉疚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再来伤害你。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七七也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吗,七七自杀了!”   说完这话,穆锦溪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赵文静,观察赵文静的反映。   赵文静所在的地方,本就是操场僻静的角落里,相对没那么引人注意,这也方便了穆锦溪的行动。   而赵文静听到七七自杀之后,脸上的表情由悲痛转为愤怒,她扭脸瞪着锦溪:“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她似乎是为了你复仇。所以,你要告诉我,7年前,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赵文静喃喃说着,眼中渐渐泛起一抹怒火,脸上狰狞的刀伤渐渐扭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恐怖。   穆锦溪轻声道:“告诉我真相,我会帮你的。”   “这一切,都要怪章天华那个王八蛋,他到底对我妹妹又做了什么?”赵文静泪流满面地呐喊。   穆锦溪吃了一惊,难道这件事情终究还是与章教授有关,难道自己的推测有错吗?   催眠中,赵文静终于说出了一切。   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模糊,于她而言,或许就在那时候,她的生命就已经终结。   随着她的话语,穆锦溪终于拨开了那层迷雾。   “7年前,我和我的好朋友林安妮,李欣,我们三个人一起,在章教授的主导之下,做了一份关于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的田野调查,而这份调查中,工程量最大的那部分,是要去跑10多个省,调查周边33个市区,了解留守儿童的生存现状。”   “我记得,我当年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一共走访了156个案例,光是日记本就写了30多本,手写了一百多万字,通过这些丰富的资料来做分析。”   “这些报告后来在一份重点国际杂志上发表,引起了巨大的声响。直接带来了各种荣誉,以及海华大学的投资,章教授因此获得了国家级的杰出贡献奖。”   “但是你知道吗,这份杂志,在发表的时候,却只有教授和林安妮的名字。”   “没有我和李欣,在我做田野调查的时候,李欣负责学术部份的记述,林安妮主要负责翻译成英文。我们三个人有分工,可是我从来没想到过,我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在寄给学术社刊的时候,删掉了我和李欣的名字,而因为她是主要翻译者,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这篇论文后来获得了sci学术论文奖,对于安妮来说,她因此功成名就,不仅能顺利毕业,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是,一毕业就会青云直上。   “可是我和李欣呢?我们两年多的付出,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你或许会问我,这种低级的错误为什么会发生……”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因为,在这种著名的学术刊上发文,即便忘记署名,事后也可以与主办方解释,并添加上我和李欣的名字,但教授为了自己的荣誉,拒绝改正这个错误。”   “这是对我两年多的付出最无情的践踏,也是对我心血的侮辱,教授和安妮,否认了我和李欣所有的付出和努力。”   “那时候我已经临近毕业了,作为一个文科生,如果在学校里没有取得任何成绩,那么,毕业后可能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林安妮,那个我最信任的好闺蜜,她竟然……竟然……”   赵文静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躺在锦溪的胳膊中剧烈的抽搐着。   想来,当年的林安妮一定做了某些令赵文静难以原谅的事情,以至于过了7年,赵文静依旧无法原谅她。   “林安妮……她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有章教授,我恨他们,是他们两个,毁了我的人生……”   赵文静的面容扭曲着,看起来,即便是在催眠状态中,她的情绪也依旧十分不稳定。   放风的时间即将结束,锦溪当机立断,结束催眠。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当我再次打响手指的时候,你会平静地从睡梦中醒来。”   啪的一声轻响,穆锦溪打了个响指。   赵文静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她盯着穆锦溪,又惊又怒道:“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依然记得,穆锦溪并没有抹除她的这一段记忆。   锦溪十分平静地看着赵文静:“我是赵小七——你妹妹的心理医生,刚刚我催眠了你,因为,坦白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七七也需要你的帮助,她自杀未遂,成了植物人,如今,只有你才能揭晓谜题,我们都需要你站出来,揭露7年前的罪恶。”   赵文静脸上还挂着泪水,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摇摇头,又迅速的垂下头,耳畔的刘海遮住双眸,看不清情绪。   她仿佛恢复平静,淡淡说道:“7年前什么也没发生,刚才你催眠我的过程中,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如今被关押在这里,是罪有应得,你不要再找我了。”   穆锦溪很费解,“这7年,你拒绝家里的探视,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放风结束的铃声响起,赵文静没有再说话,她迅速起身离开操场。   锦溪看着赵文静离开,她站在原地,静静思考着,为什么赵文静拒绝袒露7年前的事情?   那个叫做“林安妮”的闺蜜,在7年前的事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这个人物是关键人物,必须找到她。   此外,出乎锦溪意料之外的是,对于李欣这个人,赵文静笃定她是朋友,难道自己对于李欣的揣测,方向有误吗?   以及,对于赵小七的自杀,为什么赵文静并没有特别关心的样子?难道姐妹情深也是个谎言?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不仅找到了赵文静本人,还挖出了一些边角料,而锦溪相信,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她早晚都能从赵文静嘴里,挖掘出7年前的秘密。   现在她要做的,是联系谢云杰,让他去找到那个“林安妮”。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嫌疑犯,自然无法见到警察,她能见到的,只能是自己的律师——卫霖郎   狱警替卫霖郎打开门,板着脸道:“进去吧,你的时间不多,只有15分钟,你问完就赶紧出来。”   “谢谢。”   卫霖郎笑着对狱警点了点头,摸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狱警冷眼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   讨了个没趣,卫霖郎也没在意,把香烟揣回兜里后,提着公文包,快步走进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   穆锦溪穿着一身囚服,安静的坐在屋子里,见卫霖郎进来了,她嘴角泛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但这毕竟是在监狱里,因为休息不好,穆锦溪略显憔悴,卫霖郎见状,心头莫名一酸。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坐在了长桌对面。   “我是以你私人律师的身份进来的。”卫霖郎开门见山。   穆锦溪笑了:“我在探视名单里也是这么写的。总不能说你是我前男友吧,就算我认,监狱也不认。”   卫霖郎一阵苦笑,在锦溪面前,他所有的圆滑狡黠都没有用处。   这是唯一一个他不愿意,也没办法用虚假的笑容来敷衍的人。   “时间不多,你就直接说正事吧,想尽办法把我叫进来,是有重大发现吗。”卫霖郎打开公文包,抽出笔记准备记载。   穆锦溪一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地说:“当然是直接说正事,不然,我们还能说别的事儿吗?你未婚妻——最近还好吗?”   卫霖郎哭笑不得,举手投降,“饶了我吧,不谈她,我们来说说你,好吗?你为什么让我去找谢云杰?” 第46章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一,这件案子他一定会追查到底,我们拦不住;   “第二,他会遇到很多麻烦。很多事情,他解决不了,但你却可以。所以我希望你们合作。”   “当然,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帮助我。”   穆锦溪是带着笑意说这些话的。   卫霖郎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不由得苦笑:“我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吗?但你要知道,现在法院对我相当警惕,那份精神类疾病证明,让我的立场很尴尬。”   穆锦溪眉梢轻扬:“有什么尴尬的?那份证明是真实有效的,具有法律效果的,上面每一个签字的心理学专家,法院都可以逐一询问。文件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你又没有伪造文件。法院对你嘛,最多是多加关注,防止你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你没有确凿违法行为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对你做任何事。”   “再说,你做这种事情,不是家常便饭吗?”   卫霖郎无奈摊手道,“宝贝,你要知道,我毕竟是个律师。不是胡搅蛮缠的地痞流氓,回头你出来的时候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疾病。在律师圈里,我还怎么混?”   “别诉苦了,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我们还要浪费几分钟聊这件事情?”穆锦溪毫不客气打断他。   卫霖郎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就算他好事做尽,在锦溪这里,他永远得不到半分好脸色。   谁让他当初负了眼前人呢……他认命,问道:“说吧,你想让我带什么话给谢云杰?”   “赵文静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李欣,你应该知道了。另一个叫做林安妮,这个女人,似乎在7年前做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她现在销声匿迹了,我需要你们把她找出来。”   “然后呢?”   “然后?……嗯?”   锦溪扬了扬眉,笑了:“我也不知道然后该怎样,我还没从赵文静嘴里,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要还原当年的真相,仅仅听一面之词是不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卫霖郎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他就不用当这个律师了。   看着面容憔悴的穆锦溪,虽然知道自己就算问出来那句话,也未必有答案,但卫霖郎依旧控制不住地追问起来:   “你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不惜给自己冠上精神疾病的名头,就因为那个叫七七的女孩子?”   穆锦溪看着卫霖郎,眼神有些古怪:“你怎么知道?”   卫霖郎认真起来:“我还不了解你吗?她是你的病人,但她无缘无故的闹自杀,网上又传的沸沸扬扬的。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没想到,你还真就把自己给弄成了杀人凶手,就为了帮那个女孩?”   锦溪不置可否:“这不重要,反正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做到就是了。”   “但我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你这么不惜一切?”   “我不能告诉你。”穆锦溪收敛起笑容,肃穆道,“七七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为她保密。”   卫霖郎叹息:“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听说心理师联合委员会那边,已经在调查你的心理师资格了,如果连行医资格都被吊销了,保密还有什么意义?况且,你告诉我的事情越多,我就越能帮到你。”   穆锦溪摇头:“这事不用讨论了,我有我的原则。”   听到这耳熟的话语,卫霖郎心头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如果穆锦溪不是这样我行我素,两人或许不会走到分手那一步。   如果当时穆锦溪肯有丝毫的让步,或许,今时今日他的身份,依旧是她的男朋友。   而他,也不会每每午夜梦回时,便如此痛心疾首,寂寞难言。   “你的固执一如既往,你知道这样非常可恨吗?”卫霖郎气红了眼,为什么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就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温柔乖巧呢。   穆锦溪愣了几秒,算是稍作让步地解释道:   “七七是我的病人,我的病人可以死于车祸,可以死于凶杀,甚至可以因为喝了口水被噎死。但是,她不能因为心理问题而自杀。”   穆锦溪一直冰冷的眼中,仿佛燃烧着灼热的火焰,“错误已经铸成,没有后悔的余地。但是,我一定不会放过玷污我圣堂的人。”   卫霖郎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心理学是穆锦溪的圣堂,是她心头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这个相比。一旦牵扯到专业问题,穆锦溪的狂热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今天的穆锦溪吧。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卫霖郎从未想过,她和他,有一天竟会如斯陌生。   他们是曾经相爱过的人,曾经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啊。   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   仿佛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锦溪站起身,打断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你们查到林安妮的资料后,你再想办法来探视我吧,我也会加快对赵文静的调查,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再见。”卫霖郎低声喃喃,他明白,如果说自己从前心底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她回国以后,自己或许有机会与她再续前缘……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彻底懂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狭小的一室一厅里,刘原良坐在客厅的电脑桌前,天气热得不像话,他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的16度,丝丝冷气从出风口吹到他肩上,他又觉得有些冷,于是随手裹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浴巾,就这么蹲在电脑桌前,查找着各种资料。   当年海华大学新校区建成,可谓轰动整个海华市的大事,不仅网上有报道,报纸也有大版面的刊登。   但是现在,无论是网上还是报纸,所有的一切都消弭于无形,甚至连投资方的资料都无法查询到。   这个庞大的新校区,就好像是从地里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面对这个事实,做了多年调查记者的刘原良只觉得毛骨悚然,他隐约能联想到,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划分。   但是,答应了卫霖郎的事情,准确来说,是答应了警方的事情,他不敢松懈。   而且,想到现在自己是为警方办事,刘原良多多少少觉得不比过去单枪匹马做调查,心里也更有底气了。   连日的调查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但是,看到老朋友发过来的那些资料,他有些懵。   这怎么……和警方叙述的事情不太一样啊?   他有些怵谢云杰,但是对于卫霖郎则大不一样,他总觉得自己和那个律师是一路人,于是,他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卫霖郎。   “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那个警察,不如我们先碰个头?”   而此时的卫霖郎,却刚刚与谢云杰见面,替锦溪传话。   毕竟,找人这种事情,一定是警方最容易查到住处资料。   听到刘原良这奇怪的要求,卫霖郎看了对面的谢云杰一眼,露出无声的笑意:“不巧了,我现在就在派出所找他,你索性直接来,免得我还两头传话。”   挂了电话,卫霖郎得意地扬了扬手机,对谢云杰说:“谢大队长,你看你整天板着脸,线人都不敢直接找你了。”   谢云杰没好气道:“或许在刘大记者眼里,你跟他一样都是为了钱可以出卖职业操守的人,自然同类相亲。”   被这一顿抢白,卫霖郎顿时没了笑意,瞪了他一眼:“就你这情商,活该一直单身。”   就这个家伙的阎王脸,锦溪不可能看上他吧,卫霖郎暗自揣测着。   虽说明知自己和锦溪复合无望,但是,如果锦溪找了一个不如自己的男朋友,那也是很没面子的呀。   谢云杰则没空揣摩他的心思,只是思索着为什么要找到林安妮,他刚从乡下回来,见到了被付主任以“退休”为名放回老家的海华大学老保安,从保安那里,他得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情况。   7年前的海华大学,可不是现在这样全国知名的学府,海华市自然也不是现在的海华市。那时候的海华市,不过是个偏僻的渔港,海华大学只有几间破房子。   政府做过几次招商引资,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发展,成了海华市的最大难题,也是海华大学的难题。   而就在这时候,章天华教授荣升了海华大学的校长,在他的带领下,招商引资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随着资金的注入,海华大学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终于焕发了活力。   而海华大学的招商引资成功原因,主要得益于教授当时在海外发表的那份留守儿童sci论文,那份论文,则与赵文静、李欣、林安妮都有关系。   看来,锦溪查到林安妮这条线上,也不是空穴来风,谢云杰只是很好奇,这个林安妮,如今到底人在何方?   ……   半个小时后,刘原良风尘仆仆的赶到派出所。   他看上去很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好像通宵没睡的样子。   谢云杰皱眉,十分好心地递给他一杯水:“你怎么那么狼狈?”   对于谢队长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刘原良十分意外,犹豫片刻他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喝起来。   “别着急,你慢慢喝,慢慢说。”   卫霖郎翘着二郎腿,双手枕着头在躺椅上,笑眯眯道,“俗话说,三个诸葛亮,顶个臭皮匠,我们三个人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做人嘛,就是要乐观点,你这么急吼吼的还以为火烧屁股了呢。”   谢云杰与刘原良同时翻了个白眼。   刘原良休息了一会儿后,这才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7年前海华大学新校区动工的事情。如你们所说,所有的资料都被删的干干净净,就连那一天的报纸,都已经从图书馆里消失。”   谢云杰微微点头,这些他都亲自调查过,他没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却没有任何痕迹。   刘原良:“但这在当年毕竟是大事,当时新校区动工的时候,全市凡是有点影响力的新闻报刊,都有被邀请参加奠基仪式。”   “然后?”谢云杰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让他慢慢说。”卫霖郎露出一贯的笑容,“刘大记者,你别管他,我相信以你的神通广大,你肯定查到了什么。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刘原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资料:“金牌大律师,只怕这次真要出点什么事情,你也保不住我。”   “当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原本拍摄的照片,全都被要求当场删除。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却偷偷留了一张底片。”   说着,刘原良打开一个信封,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了卫霖郎手上。   谢云杰凑过去看,只见照片拍得模糊,仿佛拍照的时候拍晕了,而且照片里的人物全部都歪斜着。   不难推测,摄影师按下快门时,手肘被人撞了一下。   这张照片虽然模糊,冲击力却很大,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躺在地上的章天华全部吸引过去。   章天华是倒在人群最左侧的位置,他捂着肚子,模糊的照片上,隐约可见一摊鲜红的血液。   在他旁边不远处,两名保安正控制着一个女学生。   那女生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样子,冲章教授所在的方向怒骂,看起来好像还想冲过去。   刘原良解释道:“新校区奠基仪式那一天,发生了一起蓄意伤人案件。喏,就是这个女生,她持刀冲过去,捅了章天华。随后就被安保给控制住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大祸。”   “这是……赵文静?”谢云杰霍然抬头,目光如炬。   刘原良被他一瞪,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头,无奈道:“我问了我那记者朋友,他说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他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这个女生被判刑了,好像是判了十五年。”   “十五年?!”   金牌大律师卫霖郎下意识的反驳道,“如果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不可能判十五年,你是不是记错了?”   “作为律师,你应该最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卫霖郎面色凝重,缓缓道:“蓄意谋杀判不了这么久,法院一般以结果论,如果造成重伤4级以上,无其他情节,应在10年至无期徒刑量刑。重伤4级以下,在3-10年有期徒刑量刑,从照片来看,他这个伤,绝对没有达到4级,恐怕连二级伤残鉴定都够不上。”   “从结果来看,这应该就是赵文静了,而我们知道的是她判刑了15年,不过,等等……”   谢云杰的眼前突然一亮,他转头问二人:“你们参加过奠基仪式吗?”   卫霖郎和刘原良不约而同点头,异口同声问道:“参加过,怎么了?”   “一般这种仪式上,主客嘉宾这些,他们站的位置会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有要求。”这一次,两人再次一起开口,最后卫霖郎对刘原良道:“你来说吧。”   刘原良不无得意的说道,“作为记者,我经常参加这种活动。一般来说,领导都会站中间,然后按照地位高低往两侧分开。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云杰指着照片,道:“那你俩看看,这个站位,是不是有问题?章天华倒地的位置,是在最左侧。按照你说的规矩,作为海华大学的校长,他本应该是站在最中间的。”   卫霖郎皱眉看了半晌,迟疑着道:“是不是中刀后,他移动了位置?”   谢云杰轻轻摇头:“这照片虽然模糊,但从鲜血的位置上看,他中刀的地方是左侧肋骨下方。就算没有一刀致命,也会让他立刻失去行动能力,不可能中刀后还跑了。除非……”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除非是他中刀前,就跑到那里了?”刘原良抢着问道。   谢云杰摇头“我还不知道”,说着,他把照片塞到卫霖郎手中,“拿好!”并让卫霖郎和刘原良一左一右靠墙壁站好。   然后,他走到空地中间,学着赵文静扑出去的动作。   “你俩看好了!”   谢云杰一个飞身冲向卫霖郎他们的方向,吓得刘原良跳着跑开。   刘原良:“谢队长你这是要干嘛?!”   谢云杰缓缓站住,望着他们两人道:“你们看,赵文静冲过去的姿势和方向,还有她面朝的位置。”   卫霖郎拿起照片,仔细看了半晌,忽然,他满脸震惊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她原本的目标,并不是章天华?!”   谢云杰面色凝重,点点头指着照片道:“你看这里,这个女生。”   照片里,在章天华身后有一名女学生,“按说,老师受伤了,这女生应该是往前靠才对,但你看她侧着身子,身体向后倾斜,这分明是要往后逃走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所以想跑掉。”   “但是能站在这个位置的,就算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学生,至少也是章天华亲近的人。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不应该往后跑。”   卫霖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赵文静的目标,应该是这个女学生?”   谢云杰轻轻点头,缓缓道:“而她,很可能就是锦溪让我们找的那个林安妮。”   “给你照片的记者,你能带我去见他吗?”谢云杰直接就问刘原良道。   刘原良狐疑地看着他:“那是位老前辈,现在已经退休了,你别把他卷入这个案子里。” 第47章找出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谢云杰:“我就是问一个问题,你放心吧。”   刘原良犹豫再三,皱眉说道:“要不然你电话里问,我给你打过去,我怕他到时候也遇到麻烦。”   “什么叫‘也’遇到麻烦,你遇到麻烦了吗?”谢云杰问他。   刘原良:“自从我开始调查,这几天总感觉被人跟踪了。”   卫霖郎拍拍他的肩膀:“你多心了吧,你又不是大明星,谁要跟跟踪啊。”   但刘原良坚决不同意亲自拜访,谢云杰也只好妥协。   于是刘原良拨通了那位前辈记者的电话,只是,电话一直处于拨号状态,始终无人接听。   联想到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刘原良的额头冷汗就出来了。   如果那位老前辈因为他被牵连进来了,那他刘原良罪过就大了,他转身,严肃对谢云杰说:“真的不是我多疑,这几天,我家楼下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在监视我,如果你们调查的幕后势力很强,那么我已经惹上麻烦了。很可能我下午去老前辈家里拿照片的时候,害得他也被人盯上了。”   但对他这番话,谢云杰和卫霖郎都没什么反应。   刘原良想了想,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无奈道:“不瞒你们,其实,当时发那封录音和质疑信的时候,那个匿名者给我打了20万……”   谢云杰和卫霖郎都冷静地注视着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刘原良额头一滴冷汗冒出来,弱弱道:“我本来拿那笔钱买了辆宝马,但是……上次从警局离开之后,我就觉得这钱不能拿,就让4s店把我那辆车卖了,把钱退回去,我觉得……我应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听到这里,卫霖郎脸色稍微动,冲他竖起大拇指:“你不错啊,觉悟可以的!”   刘原良心想你这二位都找上我了,我还能怎么办呢,他指着电话说“这不是重点,很明显,对方不希望我继续追查,我刚才去那位前辈家里拿这张照片,现在,前辈会不会被盯上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刘原良继续拨打电话,谢云杰当机立断“别打了,直接、立刻带我们过去!”   看着谢云杰面色肃穆,刘原良也不敢耽搁,三人迅速离开警局,火急火燎地朝老前辈家里赶过去。   路上,谢云杰询问这个老记者的情况。   老记者叫林姚,已经六十多岁,是海华日报的主编,几年前老伴得病去世,子女在外地工作,他现在就一个人住在郊区,在一栋大别墅里过起了养老生活。   听到“一个人住”的时候,谢云杰一脚踩下油门,把车速提到了极点。   不过是二十分钟的时间,三人就赶到了林姚的住址。   这里是一个别墅区,成片的小别墅都是两层楼的小洋房,小洋房外观都一摸一样,看起来很像景区。   林姚的别墅一楼庭院外,有一个小花圃。   从花圃的情况来看,经常有人修剪,里面种满了各种植物。   现在是晚上六点左右,这个时间是晚饭时间。   刘原良说,老记者作息很有规律,一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出去活动。   那么,这个时间点里,屋里应该是有人的。   但现在……   谢云杰坐在驾驶席上,眯缝着眼看着大门口,防盗门是开着的,紧贴着防盗门的木门紧闭着,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再打个电话看看。”谢云杰低声道。   刘原良点头,立刻拨通了电话。   很快,从屋内就传出一阵微弱的电话铃声。   “是老林的电话铃声!”刘原良低呼。   “我先过去看看,你们别动。”谢云杰下车,率先朝着大门口冲过去,摸了摸腰后的手枪和手铐。   如果对方下午就盯上了林老记者,那这时间已经足够了,想到这,谢云杰的手心沁出汗水。   到了大门口,他一咬牙,抬脚就朝门锁的位置狠狠地踹了过去。   大门“轰”的一声被踹开,谢云杰一个就地翻滚闪了进去。   他举起手枪瞄着四周,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就只有一只电话,在桌上闪烁着。   “你们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一声大喝。   谢云杰走出房门看了一眼,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擅闯民宅!”老人看上去又急又怒,但碍于谢云杰手中的枪,又有点恐惧。   谢云杰收起了手枪,因为他看到刘原良从车上快步跑过来,满脸惊喜地大喊:“林老,你没事吧?!”   林姚狐疑的看了看刘原良,又看了眼穿着警服的谢云杰,疑惑道:“我没事,你们这是干什么?”   虚惊一场,但也幸好是一场虚惊,刘原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呃……我就是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害怕你出事了,就带着这个……这两个朋友过来了。”   林姚哭笑不得地指着大门:“就算害怕我出事,你们也不能把我家门给踢坏了啊。”   谢云杰赔笑道:“是我不对,太冲动了。林老,不好意思啊。您放心,这门我明天就让人给您修好。”   不得不说,谢云杰虽然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但一笑起来,还是很有亲和力的。   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又没有恶意,林老也只能无奈叹气,并把三个人请进屋子里。   刘原良本想敷衍了事,不愿意让老人担心太多,但林老是多年新闻调查口的老记者,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他刚才是因为大门被人踹了,才急火攻心。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刘原良跟谢云杰一唱一和的,落在他眼里,就跟关公门前耍大刀没区别。   “好了,你们几个有事直说,别哼哼唧唧的,就五分钟,不说就滚蛋。”   看老头个性爽朗,谢云杰不是扭捏之人,当即道:“不瞒您老,还真是有事找您帮忙。”   他直接把照片拿出来,问道:“这张照片,据说是您拍摄的,对吧?”   林姚又瞪了一眼刘原良,“不是说不能拿出去给别人看吗?”   刘原良尴尬一笑,不断点头哈腰,算是赔礼道歉了。   看在是警方破案的需求上,林老也没多计较,点头答应:“对,我当时就在现场呢。”   谢云杰缓缓问道:“那您知道这个女学生,为什么要杀章天华教授吗?”   刘原良一愣,谢云杰和卫霖郎不是说过,赵文静的目标不是章天华吗?现在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不过看着卫霖郎一脸淡然的样子,他也没多嘴,想必谢云杰这么问,一定别有深意。   果然,林姚听见谢云杰的问话,奇怪地道:“谁说她要杀的是章天华?”   谢云杰立刻追问:“那她要杀的人是谁?”   林姚摇头道:“不知道,当时情况很混乱,但她明显不是要杀章天华的,我记得她当时喊着什么……”   林老皱着眉头,思绪陷入到久远的回忆中,片刻才说:“她喊的是,‘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这样对我,你去死吧’……”   “而看她的样子,她的目标应该是章教授旁边的人,但是章教授旁边当时站着两个女学生,不知道是哪一个。看见她那样子,章教授最先反应过来,他是上前阻拦的时候,拉扯中挨了一刀。”   “但是事情发生的一瞬间,另一个女生立刻跑的人群身后躲着,你看这里……”   林老指着一个校服的裙角:“照片的这地方很模糊,又只有一个裙角,所以不仔细看会忽略掉,你们可能没注意,但现场站在老教授身边的,其实是两个女孩。”   谢云杰点头,问道:“那这两个人——就是站在章教授身边两个女学生,您认识吗?”   “当然认识。”林老笑道,“一个叫李欣,是本市著名的女企业家,另一个,你们肯定见过无数次。”   “谁?!”谢云杰和卫霖郎异口同声地问道。   “季安妮。”   ……   谁能想到,教授当年的三个得意子弟,其中之一的林安妮,居然是如今在好莱坞都小有名气的女明星,在国内算得上一线女演员的季安妮。   林安妮……   季安妮……   虽然姓氏不一样,但名字完全一样,容貌性情却判若两人。   容貌上,季安妮应该是整容过,鼻子隆了,下巴更尖了,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虽然轮廓依旧,但整张脸完全不一样。   性格上,林安妮温柔腼腆,似乎很没有存在感。   而季安妮是以艳星身份出道的,出道之后以性感泼辣著名,直到这两年,她的经纪人给她换了一个定位,圈内人称“季爷”,可攻可守,那句“不嫁豪门,我自己就是豪门”的名言也来源于她。   她不但拍电视剧,也上综艺节目,虽然很多黑粉骂她没实力没演技,但她并不在乎,甚至曾放话说,“当明星漂亮就够了,因为我漂亮,大家都喜欢我啊,那我为什么要努力?”   在好莱坞,她的人设是来自中国的学霸女演员,曾经拿过博士论文奖,在国内和国外完全是走不同的路线。   无论如何,很难把这样一个大明星,跟那个学校里低调的林安妮联想在一起。   如果要找一个普通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但是,找一个明星则不然,明星所有的行程基本上都被经济公司控制,而作为公众人物,谢云杰也不能随便传唤她。   因而,他们选择了最为保守,也最直接的笨办法。   这天晚上,当季安妮烂醉如泥的被一名知名男演员搂着小蛮腰,走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门一关上,两人就旁若无人的接吻,并没有留意到电梯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戴着帽子的黑衣人。   这栋楼的价格可谓是本市最贵的小区,因为物业水准很高,季安妮根本不担心有狗仔队或不明人士潜入进来。   因此,电梯里的季安妮发出旖旎声音,那名男明星的手伸到她背后摸索着,两人的亲密行为简直堪比大片。   「喜欢这本书的宝宝欢迎关注婆婆公众号(孟婆说),欢迎来和我讨论剧情呀~~」 第48章朋友的心   电梯门开了,这两人显然不想终止这段激情戏,季安妮一只手攀着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居然依次按下电梯的楼层,然后电梯门就又合上,他们继续热情地拥吻着。   卫霖郎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好戏,毕竟,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现场真人版h禁,而且女主角还是著名的一线女明星,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正当这两个人的戏份越来越火热的时候,季安妮被男明星推到电梯角落,她的背部碰到了一个人,她转过身,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季安妮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就不方便再继续装傻了,卫霖郎无奈的干咳一声,指了指电梯顶道:“两位,电梯里有监控视频,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保安这会儿可能正在欣赏呢。而且,你们难道不怕监控视频流传出去吗?”   男明星表情瞬间僵住,放在季安妮腰上的手立即松开。   季安妮这才不情不愿地从男明星腰上下来,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传就传呗,谁怕谁。”   对于男明星的反应,季安妮似乎很不爽,她把这一切归咎于破坏他们好事的始作俑者,不由得鼻孔朝天对着卫霖郎再次冷哼一声。   出乎意料的,后者并没有流露出惊艳的眼神,反而非常礼貌温和地冲她笑了笑。   “难道我今天不好看?看来又该去美容院做个微整了。”季安妮心里反省着。   一阵尴尬,三个人相对无言。   在静默中,电梯到达28层。   男明星与季安妮一前一后走出去,卫霖郎跟着出去,两人也没在意。   季安妮按下指纹解锁大门,和男明星相拥着进入,两人又恢复先前的热情如火,男明星正打算用脚关上大门时,一只手把住了大门,一张脸探进来,正是刚刚在电梯里偶遇的那家伙。   男明星又惊又怒,大喝道:“你是谁,私闯民宅是犯罪,信不信我报警?!”   卫霖郎大咧咧推开他的手,笑眯眯道:“报警呗,如果你不怕你跟季安妮的绯闻曝光的话。”   男明星顿时恼羞成怒,松开了季安妮的纤腰,一本正色道:“你!你不要胡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为了拍戏提前演练!”   “演练?姓文的你刚才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季安妮怒了,一张俏丽花容失色。   但男明星顾不上搭理她,而是在卫霖郎看好戏的表情中落荒而逃。   季安妮气得打开门,冲着男明星的背影破口大骂。   男明星置若罔闻,直到电梯门关上,对门的邻居探出头来,季安妮才“怦”的关上房门。   这时,她才记起来,屋里还有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你看什么看?你哪家报社的记者?你想干什么?要多少钱才能封口?”季安妮十分不屑地走到沙发上,找出包里的女士香烟点燃。   不等卫霖郎回答,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挥挥手不耐道:“不,给你多少钱,你能爆料这件事?刚才拍照了吗?有没有照片能爆猛料的那种?”   看来,她的私生活很精彩啊,网络上那些满天飞的绯闻不是空穴来风。   但卫霖郎来这里并不是打探她的私生活,他不是狗仔,对她的感情不感兴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颇有兴致打量着季安妮,笑眯眯道:“林安妮,你好啊,我代表赵文静来找你聊聊。”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季安妮的表情如同见了鬼,酒也醒了大半,她睁大眼睛瞪着卫霖郎,半响没反应过来。   看样子,她正在思考如何应对,但卫霖郎不打算给她机会开口,他大剌剌走到季安妮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沉声道:“跟聪明人说话不打诳语,我是律师,我能来找你,知道你叫林安妮,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就不必费尽心机演戏了。”   季安妮许久没有说话,她抽完了那一只香烟。   这期间,她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沉默,忧伤,愤怒,而又带着那么几分淡然的无所谓。   ……   从那天被催眠之后的日子里,只要看到锦溪靠近,赵文静就会离得远远的,避锦溪如蛇蝎。   无可奈何之下,锦溪只好找赵文静同一个宿舍的“舍友”聊聊天,试图从她们口中套出一丝半点消息。   她得到的情报是,舍友们认为,赵文静是个异类,她从来不和任何人交流,监狱里的时间漫长,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透露出自己的家事,或者谈恋爱情况,毕竟都是女孩子。   “但是阿丑啊,她从来不提她的家人,好像也没有男朋友吧。只有一次她说过,她有六个妹妹,她想要保护她们。”   这句话,在锦溪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哪怕赵文静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但她内心深处,依旧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而这便是突破口。   这天晚上,在通往澡堂的通道里,锦溪守在门口,等着赵文静出现。   赵文静抱着澡盆和换洗衣物出现在走廊里,看到锦溪,她皱起了眉头。   “你总不可能躲一辈子吧?赵文静,我只是要来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妹妹赵小七,为了替你复仇,惨遭多人凌辱,而实际上她的自杀,很可能也是一场阴谋。”   赵文静瞪着她,愤怒道:“你骗我,你在骗人对不对?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赵小七的心理医生。我对你没有恶意,仅仅只是为了帮小七,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救赎……”   锦溪每说一句话,就朝赵文静逼近一步。   “我不能允许我的病人,居然因为抑郁症而自杀,小七注射了大量胰岛素自杀,幸好及时送往医院抢救,虽然命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   “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你能帮我吗?也是为了帮你的妹妹小七。”   她在距离赵文静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凝视赵文静。   赵文静手中的澡盆跌落地上,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浑身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栗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后,赵文静一手扶住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   锦溪心情非常复杂。   她并不想用如此卑劣的方式,让赵文静面对这种打击,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着赵文静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却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有那张丑陋如斯的脸上,泪水如柱,锦溪知道,她成功了。   她成功击破了赵文静最后的心理防线,但她的心情并没有轻松,相反,更加沉重了。   锦溪走上前,抱住赵文静,任由她无声的哭泣。   ……   “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或者说,在我心里,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季安妮苦笑着,给自己调了一杯柠檬鸡尾酒,摇晃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卫霖郎也没有催她,静静等待下文。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忽然转头,看向卫霖郎,笑问道:“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体验,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和某个人是朋友,却不知在对方心目中,你们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当然,也有他认为是朋友的人,可人家也只不过把他归类为泛泛之交。这很可笑,不是吗?”   “任何稳定的关系,其原则就是——双方是对等的。人格对等,社会地位对等,双方的能力不相上下,彼此的重视和付出程度也是对等的,才能长久。如果关系失衡,那就不是友情。”   卫霖郎喝了一杯酒,似是想起了什么人,失笑道:“对我来说,也有这么一个人。在我们的关系里,始终是我仰视着她……,那么,在你和赵文静的关系里,你也是那个仰视的人喽?”   季安妮不答反问:“所以,你与那个你仰视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自然是那段关系没有办法再维持下去喽!”卫霖郎摊手,似乎不以为意地耸肩,笑了。   “嗯,一定是你心中的女神,而且最终也是别人把你给甩了吧?”季安妮恶作剧似的问道。   卫霖郎无奈:“跟聪明人说话的坏处,就是很容易被挖出秘密。”   “你也在挖掘我的秘密,这很公平,不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遥遥敬了彼此,这一瞬间,他们竟产生了一丝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季安妮回归正题:“总之,从一进入大学开始,赵文静就是我们学校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不但是公认的校花,而且是绝对的学霸,各门成绩都是年级第一,这样的女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明珠一样被众星拱月般的捧着。”   “但她从来不矫情,相反,非常低调朴实,我和她同样来自于小城市,刚入学时我们都穿的非常土,被城里的女生笑话我们土包子,我气得整整哭了一晚上。是她安慰我,让我不要计较。”   “后来我们一起成为了教授的助理,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打饭,偶尔也一起逃课去逛街……”   季安妮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她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眼角隐约有泪花:“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第49章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林安妮的眼里,赵文静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如果说她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太过心软,老好人,传说中的“讨好型人格”。   因为她为人非常友善,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这样的女生在男生堆里,是极其受欢迎的。   一开始,男生们还会觉得自己高攀不上,但是,当有一些大胆的男生试着给她递情书,用各种办法表白时,赵文静却总是不忍心拒绝。   男生们发现她是一个很“nice”的女神,于是,无论是谁都敢来纠缠她。   赵文静为此非常苦恼,林安妮万分不解地问她,“你为何不直接干脆利落拒绝?”   赵文静弱弱的说:“我,害怕……我从小就不敢拒绝别人,尤其是对我好,还喜欢我的人,这怎么忍心拒绝呢,但我也知道这样不对,我该怎么办?”   当林安妮了解赵文静的成长环境以后,也就理解了赵文静为何会是这样的性格。   “赵文静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作为家里的老大,还有6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从小就担负着照顾弟弟妹妹们的责任。”   “她在学习上非常努力非常刻苦,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拼命,就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就会像村里其他的那些女孩一样,早早结婚,早早生孩子,一辈子就呆在农村了。”   “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她非常的拼命。也因此,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的骄傲,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但只有走近她,真正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其实赵文静在内心深处非常没有安全感,她知道如果自己成绩下滑,可能就没有机会上大学。”   赵文静曾经对她说,“安妮,我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我是一个没有资格任性的人。”   赵文静不但从小照顾弟弟妹妹们,还充当父母与妹妹们矛盾的调和剂。   当赵文静考上海华大学之后,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非常明确: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赚很多钱,让她的几个妹妹也上好大学,带妹妹们离开乡下老家,彻底远离落后的农村。   所以表面上非常乐观开朗的赵文静,其实内心一直非常的焦虑。   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她读大二那一年。   那一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和她一样来自乡下的赤贫少年朱华。   赵文静原本可以选择更好的男生,追她的人从富二代到官二代排成了长龙,然而她却选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出身贫穷的男孩。   那个男孩家里一贫如洗,作为赵文静的好朋友,林安妮当初坚决反对。   她倒不是嫌贫爱富,纯粹只是觉得文静的男朋友——那个叫朱华的男孩,性格过于懦弱。   一次,他们几个在食堂吃饭,一个富二代过来奚落他们,说赵文静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朱华涨红了脸,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安妮愤愤不平,但是还没等她出手,李欣就出手了。   是的,在林安妮和赵文静的故事当中,李欣是一个不可不提的人物。   大一的时候,林安妮非常确定,虽然赵文静在学校很受欢迎,有很多朋友,但其实她内心深处唯一认可的人只有自己。   这让林安妮非常骄傲,因为她从小到大就非常自卑,没什么朋友,文静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是大二的时候,老师又给他们招了一个助理——就是李欣。   李欣同样来自于农村,但这个女孩却和她们两个不一样,她性格泼辣,作风犀利,面对那个富二代的奚落,李欣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站起来,把一碗胡辣汤浇到男生的头上。   李欣指着那名男生怒吼道,“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我的朋友,给我滚!”   李欣气势如虹,再加上那时候她在学校里也有众多追求者,那个富二代瞬间怂了,虽然放了几句狠话,也只能郁闷的离开。   赵文静为此非常感谢李欣,从那之后,林安妮明显的感觉到,赵文静似乎和李欣走得更亲近。   为此她也曾经郁郁寡欢过,甚至有些嫉妒,这就是女人之间的友谊,一旦有三个人,则必然会产生嫌隙。   但是,李欣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情商之高,是林安妮见过最会做人的,她察觉到林安妮的郁闷,在得知林安妮非常喜欢一套护肤品,却囊中羞涩的时候,很大方的送了林安妮一套。   林安妮起初不为所动,但是李欣却坚持不懈的讨好林安妮,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个人坚持不懈对你好,有谁能顶得住?   并且,赵文静跟林安妮说,我们三个都是老师的学生,彼此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于是,渐渐的,林安妮也就和李欣成了好朋友,三个人几乎同进同出,打成了一片。   一切就这么平静而又平淡的度过着,一直到大四,三个人之间的友谊越来越深。   在此期间,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林安妮一直单身,赵文静和朱华的关系越来越好,李欣则频繁的换男朋友,但无一例外的,她的每一任男朋友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从大二到大四,李欣的生活也越来越奢侈,甚至买起了奢侈品,她还不断的给林安妮和赵文静洗脑说,“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要有钱!只有当你足够有钱,人家才看得起你。”   对她的这番话,赵文静一直不置可否,她虽然不赞同,但尊重朋友的选择。   而林安妮对此的态度则是,反正与自己无关,懒得多管。   期间,她们三个人互相配合着教授的调查,不得不说,李欣虽然在恋爱方面非常花心,换男人如衣服,但是在做研究这方面,确实一点都没有落下。   这也是林安妮虽然看李欣不爽,但还愿意和她做朋友的原因之一,林安妮愿意尊重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到了大四快要毕业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天,教授说要为新的学生宿舍楼募资,但是却迟迟没有投资商愿意捐钱,而如果新的宿舍区迟迟无法建立,下一个学年,学校招生的时候,就不得不缩减名额。   教授为此忧心忡忡,她们三个当然也希望能够帮上忙。   教授很为难的说,有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有意捐助,打算请他吃饭,但那个建筑公司的土老板听说他带了三个女博士生,坚持要带上三个女生一起赴宴,理由是自己家女儿也想读博士,他想看看女生读了博士,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   教授非常歉意:“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老师实在是别无他法,我不强求,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是帮了我,也是帮了学校……”   李欣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没有问题,老师,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学校,我们都愿意赴宴,反正不过是吃顿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李欣冲着赵文静眨了眨眼说。   林安妮和赵文静站在一起,看文静的表情,就知道她内心是抗拒的,然而,正当安妮打算拒绝时,文静性格里该死的老好人属性,又让她点点头答应了。   见状,林安妮也只能作陪。   隔了几天,他们三个陪同教授,参加了一场富商云集的宴会。   席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林安妮和赵文静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难免显得拘谨。   李欣跟着历任富二代男友,早就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当土老板略带不满的抱怨说,教授带来的学生不解风情时,李欣就主动举起酒杯告罪,并且妙语连连,惹得一群富商们开怀大笑。   林安妮和赵文静默默的坐在老师身边,埋头吃着菜,滴酒未沾。   宴席接近尾声时,其中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走过来,向教授敬酒时,似乎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赵文静,说了一句,“这姑娘真漂亮,如果这姑娘愿意陪我出去单独吃一顿饭,那学校的建筑楼就包在我身上了!”   教授听到这话勃然大怒,直接摔了酒杯,脸色铁青的带着他们三人就要离开。   林安妮和赵文静对此非常不解,但是看教授面色不悦,也不敢多问什么,跟着教授匆匆离去。   但是,当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李欣说自己喝酒喝的有点多,要去洗手间上厕所,让他们先在一楼酒店大堂等待。   15分钟后,李欣才姗姗下楼,微笑着对教授说:“老师,您放心,我有办法能搞定他们,拿到这笔投资。”   教授却再三告诫她不可再接近这帮人,绝对不允许私下与这些富商接触。   李欣虽然表面上应承,但是隔天,她就偷偷的对赵文静和林安妮说,“教授为新的宿舍楼愁白了头,作为学生,我们岂能坐视不理?下周日是我的生日,我拿了那几个富商的的电话,决定请他们过来吃饭,或许事情有所转机呢。”   林安妮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劲,她刚想拒绝,赵文静却说,毕竟是她们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既然李欣坚持,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于是,林安妮只好跟着赵文静,参加了这场所谓的生日宴。   但谁能想到,这竟是一场鸿门宴。   饭局刚开始没多久,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姗姗来迟,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而不是李李欣所说的好几个,林安妮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李欣笑着说:“没事,其他人稍后就来。”并切了生日蛋糕,让赵文静她们唱生日歌。   吃完了蛋糕,李欣又闹着要喝酒。   看着赵文静面有难色,知道她开不了口拒绝,林安妮不得不挺身而出,坚决拒绝喝酒,李欣生气了,说你们这是不把我当朋友。   林安妮退了一步,说如果一定要喝,那就喝果汁吧。 第50章如果还有如果   “现在回过头看,一切都显得很奇怪,应该是那个富商给赵文静的果汁里下了药吧……喝完那杯橙汁之后,没几分钟,文静就浑身不舒服,一直喊着头晕头痛……”   林安妮又喝了一杯酒,缓缓对卫霖郎说道。   ……   记忆回到7年前的那个中午。   当时,坐在赵文静身旁的李欣,扶着文静去洗手间醒酒。   于是,包厢里就只剩下林安妮与那名富商。   看着富商色眯眯的笑容,林安妮觉得汗毛倒竖,心中惴惴不安。   当那名富商举着酒杯凑过来,试图强吻林安妮的时候,林安妮吓得尖叫一声,本能的落荒而逃。   那时候的她,只不过是一个18岁的小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甚至没有和异性牵手过,对未来仍有着美好的期望,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场面,她只想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林安妮在洗手间敲门,进去之后找了半天,也始终没有看到赵文静与李欣。   林安妮不可能丢下赵文静单独离开,于是,她让酒店前台打电话给李欣,那时候,他们三个人之中,只有李欣有随身携带的手机。   那边,李欣接了电话,说赵文静非常不舒服,可能是酒精过敏,她要带赵文静去医院,让林安妮先回学校,林安妮不疑有它,便回了学校。   显然,林安妮低估了人性的险恶程度。   在她离开之后,赵文静被带到了酒店一个总统套房里,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在赵文静昏迷不醒的时候,凌辱了赵文静。   几个小时后,当林安妮正在宿舍里戴着耳机做作业时,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赵文静狼狈的走进来,双眼哭得通红,她瞪着林安妮咆哮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林安妮吃了一惊。   她和赵文静相识三年,赵文静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从未见过赵文静发怒,林安妮甚至怀疑赵文静是一个别人欺负到头上,也会忍辱负重的人,可是,现在赵文静自己喝醉了酒,却冲自己发脾气,这又是哪门子的逻辑?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明明是她不听劝,非要去参加李欣的生日宴会,为什么要对自己生气?想到这里,林安妮也生气了,不满的说:“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那你就慢慢跟他们喝,我先回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赵文静一记响亮的巴掌就甩在林安妮的脸上。   林安妮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的好朋友,这是她上大学4年以来,唯一的好朋友。   赵文静的眼眶通红,在林安妮的瞪视之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安妮虽然生气,但也察觉出了赵文静的情绪不对劲,担心多过恼怒,她顾不上生气,轻声问赵文静“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像捅了马蜂窝,赵文静彻底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任由林安妮怎么问,始终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安妮只觉得不妙,但仍未多想,只是下意识想着找李欣问个清楚。   恰在这时李欣推门而入,看见她俩,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怎么已经回来了,文静,我还在酒店里到处找你呢。”   林安妮顿时觉得不对劲,当即问道:“你不是送文静去医院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李欣摊手手,“是啊,但文静吐得厉害,吐了我一身,我就想着去找饭店工作人员借一身衣服换了,等我回洗手间的时候,文静就已经不见了,我还在酒店里找你们找了半天呢。”   林安妮正要追问的时候,赵文静崩溃了,哭着吼道,“不要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恨你们!”   林安妮觉得莫名其妙,李欣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到卫生间里,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她说完,林安妮就如同被点燃的炸雷,两人吵起来了。   她说:“我看文静的样子,是不是跟那个富商发生了什么……”   林安妮勃然大怒,指着李欣的鼻子就怒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看见有钱人就扑上去是吗?你……”   李欣淡然握住她的手,道:“你是要在这里跟我吵下去,还是去关心一下她?我只不过提出一个假设,跟我吵架能解决问题吗?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听着外面赵文静的哭声,林安妮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走到宿舍房间中间,看着跪坐在地哭泣的文静,俩人谁也不敢开口,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她。   赵文静足足哭了几个小时,最后才抽泣着,一脸茫然地问她们:“我该怎么办?”   李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能帮你呢?”   “我……我被那头该死的猪头给……给……”   赵文静说不下去了,向来温柔但坚韧的她,再次崩溃大哭。   看着她身上的痕迹,就算林安妮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必须正视这个事实:自己的好朋友受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凌辱和伤害。   林安妮猛然从床上站起来,她正坐在下铺,一时情急忘记了,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疼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焦虑的扶着文静说:“走,赶紧去报警,我们陪你去警察局。”   赵文静犹豫着看。   李欣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我们不能报警!”   林安妮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针锋相对地问:“为什么不能报警?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头猪逍遥法外吗?”   李欣异常冷静:“我理解你想要报仇的心情,可问题是,你有没有想过,文静以后怎么办?”   林安妮愤怒得脸都扭曲了,“什么怎么办?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李欣摇摇头说:“不要天真了,我们都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大家以后看到文静,就只会觉得文静是一个惨遭凌辱的女孩……”   “没错,或许会有很多人同情她,然而还会有人尊重她吗?”   她每说一个字,文静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林安妮握住文静的手,感觉到某种生命力,正从自己握住的这只手中慢慢流失。   李欣的这番话,虽然残酷,却很真实,一时间林安妮无言以对。   李欣接着追问,“还有,如果这件事情让朱华知道了,文静你打算怎么做?难道你要告诉朱华,跟他坦白吗?朱华那么保守的人,你们两个到现在连接吻都没几次吧,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他该怎么看你?你俩以后的关系该怎么办?”   朱华是赵文静的软肋,李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文静就已经彻底打消了报警的念头,瘫坐在床上,无声的哭泣。   林安妮虽然不赞同这个做法,但也必须承认李欣担忧不无道理。   要知道,别说是7年前,即便是放在如今,一个被凌辱的女孩,除了获得一小部分人的同情,绝大部分人只会怪你穿着过于暴露,“受害者有罪论”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思维方式。   李欣黯然握住文静的另一只手说,“我知道你想要对付那个猪头,可是比起这些,我更关心你以后的生活。我不希望你整天被人指指点点,所以这是我给你的建议。是否要报警,文静你要想清楚了。”   那时候的赵文静心乱如麻,自然没有什么决断。   于是,李欣和林安妮两人寸步不离的守了她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赵文静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核桃。   就在他们以为文静放弃报警念头的时候,文静却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非常坚定的说自己要去报警。   她说,我想好了,这件事情我不可能骗朱华,他早晚会发现我不是处女……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解释呢?   依旧是李欣出了主意:“你可以很多理由解释,比如骑自行车磨损了,比如就是没有血,这也是正常现象……你要知道,男人很难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曾经跟别的男人有一腿,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文静再次被浇了一盆冷水。   “还有,如果你以为自己坦诚相告就没事,你太天真了,这只会让他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疙瘩,是你们之间过不去的坎,你为了让自己安心,就让他跟你一起背负着这个重担吗?”   只这一句话,便彻底打消了赵文静报警的念头。   于是,文静就这么缩在宿舍里,哭了整整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若不是李欣和林安妮强迫她吃东西,恐怕就要绝食而死。   三天之后,赵文静在李欣的建议下,决定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不提,并让李欣、林安妮再三保证,为她保密,尤其是不可以透露给朱华知道。   虽然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这件事情给了赵文静致命的打击。   从那之后,赵文静变得郁郁寡欢,从前那个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赵文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人前强颜欢笑,一旦回到宿舍,就整日整夜以泪洗面的赵文静。   那段时间,赵文静的精神状态非常差,经常做噩梦。   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林安妮感觉到自己和赵文静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墙,每当她想要和文静说点什么,文静始终是冷冷淡淡的。   不,应该说,赵文静把自己封锁起来,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堵墙更为准确,这是一堵看不见的墙,然而,没有人能再走入她的内心,也没有人能抚慰她的伤痛。   那段时间,唯有李欣能让赵文静偶尔露出笑容,虽然很快那抹笑容就消失了,看着赵文静变成这样,林安妮觉得非常对不起自己的好朋友,她常常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多好,如果能回到那一天,她绝对不会自己先离开,丢下文静一个人在那里。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流。   她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希望时间能抚平一切。   但是,林安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51章我很佩服她的勇气,但我做不到   4个月之后,他们即将毕业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三人跟着教授做了三年多的田野调查论文写出来了,由林安妮负责翻译,并寄到国外某家著名的学术期刊杂志。   当他们收到杂志样刊以后,却发现搞错了名字,只署名了教授与林安妮。   林安妮曾向教授建议,与杂志沟通,澄清共同参与调查的还有赵文静与李欣,说明情况等下一期再发表。   但国际学术性杂志,3个月才刊发一次。   而那时正值几家建筑公司决定给学校捐建新的教学楼,这份论文攸关能否拿到捐助,教授担心等到下一期,这些建筑商可能又打消了念头,而且离新学期开学不久了。   教授决定先发表正式论文,等下一期再去信沟通,澄清情况。   最终,他们拿到的正式出版刊物上面,没有了赵文静与李欣的名字。   论文发表之后没多久,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林安妮收到了某所著名学校的邀请,邀请她前往美国参加为期半年交流访问的学习机会。   林安妮觉得受之有愧,和教授商量,能否把这个名额让给赵文静。   那时赵文静的状态非常糟糕,她想着,或许短暂离开这个环境,对赵文静有所帮助。   教授不知内情,奇怪林安妮为何放弃大好机会。   林安妮只好编了个谎言,说自己要照顾重病的家人,无法离开,而教授只能带一个学生前往交流。   既然林安妮自动放弃,那么,教授只好咨询赵文静与李欣的意见。   “我本是好意,但我忽略了文静她从小到大都非常好强,在她看来,这是嗟来之食。她以为我是存心不写他和李欣的名字,然后故意在教授面前假装好人,出让名额给她也不过是演戏罢了……”   林安妮,如今改名为季安妮的二线综艺咖呵呵一笑,坐在沙发上,不以为意地弹掉了烟灰,说:“我和她相识三年,我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然而,人心是最深不可测的……”   “我以为我对她足够好,可是她却不接受,当然……这也没什么问题,我们不能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好,那是一种傲慢,对吧?”   坐在她对面的卫霖郎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   “但即便如此,那也犯不着持刀相向吧?是多大仇多大怨,要把她所遭遇的不幸发泄到我身上?”   季安妮苦笑。   话到这里,已经确证了谢云杰的揣测:果然,7年前的照片中,赵文静持刀相向的人,一开始并不是教授,而是教授身旁的李安妮。   “但你好像没出什么事?”卫霖郎明知故问。   季安妮:“那是因为教授发现了她动机,抢先一步挡在我身前……教授那时候正当年,才侥幸只是刺中腹部,如果是我……”   季安妮闭上眼睛,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如果那一刀刺中我了,恐怕是刺中心脏,就算没死,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当然,教授也因此住院了一个多月。”   这就是当年全部的真相了。   或者说,是季安妮眼里全部的真相。   但卫霖郎听完,总觉得这个故事里缺了点什么。   他想起那个盲人摸象的故事。   这一切基于林安妮的主观判断,也有可能是以偏概全的“真相。”   这个故事涉及的人物还有李欣,还有文静的男朋友朱华,想要了解故事的全貌,就必须把所有的碎片组织成一片,才得以窥见一二。   而这个故事,在它的另外一个讲述者赵文静那里,则全然不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故事。   浴室走廊外面,昏暗的灯光下,穆锦溪和赵文静并排背靠着墙壁,听着赵文静略带沙哑的声音,苦涩而又不带感情地叙述着:   “我曾经把她当做我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跟血缘姐妹那样的亲密……可是她呢?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却逃的比李欣都快……”   在赵文静的记忆里,一切都始于7年前那顿可怕的午餐。   在午饭吃到一半,喝了一杯橙汁之后,她就觉得头昏脑胀,李欣说带她去洗手间醒醒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完全没有记忆。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赤裸裸的躺在酒店的房间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蔽体之物,下身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意识到眼泪无声无息地流在洁白的枕头上,然而,纵然床上一片洁白,她却逃也似的翻身下了床,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学校的。   只记得一路上,她一边走一边强忍着眼泪,但内心的疼痛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于是走到一半,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放声大哭。   陌生的路人纷纷投来探询的眼神,有人好心地走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连连摇头,把头埋在臂弯里,像只鸵鸟一样,哭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她本能的知道,自己得回学校,回宿舍,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当她推开宿舍门,第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的好朋友——林安妮就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听着歌,做着作业。   在自己惨遭非人般凌辱的时候,自己的好朋友林安妮在做着什么呀?写作业?!   看到她回来,林安妮竟然还露出一丝笑容。   那一抹笑容在赵文静眼里无限放大,仿佛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是对于她所认定的他们过去三年的友情最大的嘲笑。   林安妮含笑问道:“你回来了?喝了多少酒?”   “你!”赵文静指着她,双眼蓄满泪花:“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满腹委屈,期待着林安妮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林安妮却只是皱着眉头,表情非常不爽,甚至在赵文静看来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不是喜欢喝酒吗?那你就慢慢跟他们喝,我先回来怎么了?”   这句话听在赵文静耳朵里,无疑就是冷冰冰的嘲讽,就连路人都会关心自己,可自己最要好的好朋友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遭遇!   她想也没想,一个巴掌带着自己一路以来积攒的愤怒和恐惧,狠狠的甩在林安妮的脸上。   打完之后,赵文静也察觉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她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甚至包括自己的男朋友朱华,她向来都是最好说话的那个。   莫名的委屈让她无法再支撑,瘫坐在地上,再次大哭起来。   林安妮这才察觉出她的异常,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那种事情……又该如何启齿?   没过多久,李欣也回来了,在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中,赵文静终究是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然而她没想到,林安妮第一反应就是去报警。   “报警?”赵文静苦笑,她转头问穆锦溪:“你说你是心理医生,那么你告诉我,在这类案件中,如果报警,警察的证物支持,法院的胜诉率有多少?”   穆锦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被关在这里太久了,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赵文静:“怎么,难道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穆锦溪缓缓摇头,叹息道:“在日本,2015年4月3日,有一个叫做伊藤诗织的25岁女孩,被时任日本TBS电视台驻华盛顿分局的局长山口敬之下了药,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说你也知道了……”   “伊藤诗织醒来之后也很恐惧,事后一周,她才勇敢报警,虽然她的内衣上对方的DNA,旅店里的录像,出租车司机的证词都可以证明……   “但很不幸的是,2016年7月22日,日本警方宣布,此案因证据不足而不予起诉。一年后,检察审查会维持原判。日本警察曾告诉她说,因为性犯罪、暴力都发生在门背后,很少能找到目击者,所以外人很难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很难鉴定到底是不是工虽奸。   “更加悲哀的是,2017年,饱受抑郁症伤害的伊藤诗织决定不再沉默,她想要站出来反击,于是她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但是在发布会现场,有记者曾经对她说,你要多穿一些衣服。   “还不仅仅是记者,普通人也会怀疑她,有人说她是婊子、妓女。   “有人说她只是想沽名钓誉,说她是想要靠睡男人来上位,一旦目的无法达成,她才翻脸,甚至有人为此画漫画讽刺她……   “有很多人——大部分是女人,她们说,她在男人面前喝酒,还喝醉了,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第一个给她写信的人,是一个女人,她用了很长的内容,对伊藤诗织说她应该感到羞耻……”   穆锦溪每说一句话,赵文静眼神里的光芒就越发暗淡,直到最终,她低下了头。   “伊藤诗织受到了各种威胁,有人威胁我不能出门,不能坐公共交通……BBC与她合作,拍摄了这一案件的纪录片《日本之耻》,希望关注女性这方面的安全,但日本人说她是在给日本抹黑。”   赵文静转头看向穆锦溪,静静地问道:“我很佩服她的勇气……但是,你知道的,如果我当年报警,我想,我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0 _2._c_o_m   穆锦溪很想摇头,但她却只能艰难地点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呵……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我选择不报警的原因。幸好,是李欣阻止了我的这个蠢念头。”   穆锦溪若有所思。 第52章女人之间的友谊   赵文静说:“李欣劝我说,如果报警,我的生活不会因此变得更好,相反,只会更加糟糕,朋友们会因此疏远我,会因此看不起我,骂我,或许也会有人同情我,但是从此往后,不会再有人尊重我了,所有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我……甚至会暗地里认为都是我自己的错,对不对?”   “所以,我只能沉默。”   穆锦溪无奈,说出一组数据:“在日本,只有4%的受害者报警。这意味着,100个受害者之中,只有4个受害者敢站出来。而这站出来的人……未必能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你看,我们都知道弓虽奸案在我们身边发生,却很少听到过这类案子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有人的缄默,所有人的心态,共同构建了一个环境,在这个环境里,性侵案的犯罪嫌疑人得以逍遥法外,而受害者却成了有罪的人。   “但……同时,那些沉默的受害者,又会导致那些犯罪分子更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地伤害其他人……”   “那你的意思,我不报警是我的错咯?是我太过懦弱,不敢站出来保护其他潜在受害者?”赵文静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愤怒地瞪着穆锦溪质问道。   锦溪这回没有闪避,她目光灼灼看向赵文静:“你还记得,我说过你妹妹受到了同样的伤害吗?”   赵文静瞬间如同斗败的公鸡,垂下头,她愤恨地捶着自己的小腿,发出无声的呐喊。   锦溪见状,心下不忍,用力握住赵文静的胳膊。   赵文静却发了狂,一个劲地用头撞向墙壁。   “嘘——嘘,文静,你别激动,没有人说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犯罪的人是坏人,犯错的是我们的社会环境,你只是受害者……乖,安静……”   在她的安抚下,赵文静渐渐安静下来。   但她在穆锦溪怀里,喃喃说道:“7年了……直到今天,我也无法忘记那天的事情。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天在酒店醒来的感受……那是一个噩梦,缠绕着我,我无法安心……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吃饭就好了,这一切都怪我自己……”   穆锦溪长吁一口气,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明白。但这件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忘记的,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如果你觉得难受,那就接受;如果你愤怒,也请接受自己的感受。但是,不要责怪自己……”   “但我从未想过,我的妹妹……小七也会遭遇这样的噩梦,你真的没有骗我吗?”赵文姐抬头看向穆锦溪,眼里饱含着泪水。   锦溪十分沉重地说:“我也很想告诉你,那是一个谎言。很可惜那不是……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赵文静再次崩溃,无声地痛哭着。   看着这幅画面,锦溪沉默良久,终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没有告诉赵文静,“小七很可能是为了给你这个姐姐报仇,才惹上了这桩祸事。”   一来是揣测没有事实作为依据,这不过是她自己的直觉罢了;二来,即使这是真相,面对如此痛苦的赵文静,难道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锦溪开不了口。   每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共情能力都很强,对于赵文静,或者说伊藤诗织们所受到的伤害,穆锦溪不敢说是感同身受,但是,她接触过多起这样的当事人,她们在事发多年以后,仍然在痛苦中挣扎着,仍然被失眠、恐惧、痛苦和懊悔死死纠缠着,所以,她能够理解她们每一个人的痛苦,理解这痛苦背后的分量,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们。   而她所用的方式,就是心理学。   她一生所学,不过是希望能够帮助这些可怜的人,减轻一些痛苦罢了。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渐渐浮上她的心头。   这一次,她原本是想要找出小七欺骗自己的真相。   但事到如今,想要帮助赵文静的年头却更加强烈,赵文静深陷绝望深渊,而她有能力带领赵文静走出痛苦的深渊。   如果不了解这些事情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对于7年前的往事,彻底弄清的前提之下。   立场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人人都有立场,但立场却没有好坏对错之分。   只有你的立场,跟我的立场,是不是一样。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很多时候,人们的立场并非取决于是非观,而是取决于,选择怎样的立场是对自己更加有利的。   于是,就站到更加有利的那一方。   尤其是当这个“立场”攸关自己的利益时,人类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而对于自己的负面信息,会选择性失明。   在赵文静的叙述里,她被那位土豪玷污之后,她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李欣的强烈反对,以及担心事情曝光后旁人的目光,导致她退缩了,没有报警。   但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伤痛,却一直都在,人在经历过巨大的痛苦之后,一定会愤怒,愤怒的情绪消解了,才有可能悲伤。   可是当赵文静选择不报警的那一天起,她就失去了“愤怒”的靶子,于是她只好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他人。   这个人,就是她的好朋友——林安妮。   在那天的饭局上,林安妮的突然离开,一直是个不解之谜,赵文静从来没有问过林安妮,林安妮也没有主动解释过。   因此,赵文静就觉得,如果林安妮没有离开,那么自己或许不会遭受这次灭顶之灾。   所以这些年来,她对于林安妮的憎恨一直都在。   但是,赵文静不敢也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当初没有选择去报警,是自己性格里的懦弱起了主导作用。   她不敢去面对世俗的舆论,这本身无可指摘。   作为心理医师,穆锦溪听过、也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即便报警,也并不能让受害者的愤怒得到消解,甚至只会在警方一次又一次的调查询问,以及检察院的调查下,受害者反复遭受“二次伤害”,而舆论的汹涌潮水,更是无止境的伤害。   但如果赵文静始终活在对好朋友的怨恨里,那么,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敢正视自己真正的问题,也就无法走出困境。   另一个原因是,穆锦溪总觉得当天的饭局很诡异,毕竟饭局的安排者是李欣,而她对于李欣始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即便当天林安妮没有临阵逃脱,赵文静就能逃脱这一劫吗?对此,穆锦溪是持怀疑态度的。   而这份怀疑,在她见到卫霖郎之后,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赵文静喝醉酒,被李欣带出去的时候,林安妮独自在那个包厢里的时候,那个富商就对林安妮动手动脚,林安妮吓得落荒而逃了。”   监狱的探访日,卫霖郎隔着玻璃与穆锦溪对话:“这是林安妮亲口对我说的,不过……如今她叫季安妮,是国内二线女演员,你知道她吗?”   穆锦溪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看电视剧,最大的娱乐可能就是看看电影,但基本上只看好莱坞电影。   卫霖郎递出一张照片给她,说:“这是如今季安妮素颜的样子,她似乎整容了,你最好跟赵文静确定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虽然没可能弄错。”   锦溪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明净,衣着却暴露的有些过分的女演员,笑了笑,轻轻弹着照片,说:   “我明白了,想必是当时的林安妮觉得很对不起赵文静,而之后的一系列变故,让她只顾着关心文静,反而忘记了自己的遭遇。时间一久,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赵文静因为心有芥蒂,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为什么离开。两人之间就这样产生了一些误会。”   卫霖郎眉头皱成倒川字,十分不解:“既然好奇,为什么不问,女人都这么拧巴吗?”   锦溪翻翻白眼:“你不了解女人之间的友情,这种感受就是,‘作为好朋友,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既然你不肯主动告诉我,那我也不愿意去问’,懂吗?”   卫霖郎摇头,表示不懂。   “这不重要,……那么,还有别的信息吗?赵文静总不会因此就对林安妮恨之入骨吧?”   “当然不是。林安妮说,这件事情发生后,她一直支持赵文静报警,而李欣坚决反对报警,赵文静最终选择了听李欣的意见。这让林安妮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再结合现在的信息,可以推测到,赵文静对于对林安妮饭局的离开很不满,小姐妹之间有了一些隔阂,但,真正导致他们矛盾爆发的,却是她们的毕业论文。”   “嗯?”锦溪扬起了眉头,这可没听赵文静提起过。   不过旋即想到,赵文静是因“情节严重的杀人未遂罪”被判入狱,而杀害的对象是章天华教授。   “我们找到了7年前的照片,也跟林安妮本人核实过,7年前的奠基仪式上,赵文静本来要杀害的人,应该是林安妮,而不是章教授。”   卫霖郎这番话让锦溪一愣:“她要杀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林安妮?”   卫霖郎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不是说女人之间的友谊最难理解吗?更何况在经历那件事之后,赵文静对林安妮本就不满,而之后没过多久,他们的论文在某个著名的学术期刊发布,还获得了博士论文sci奖。但不知为何,论文发布的时候只有教授和她的名字,这点林安妮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53章办公室里的惊喜   “论文在国外引起很大反响,某所著名的学校发来邀请函,邀请教授带一名学生去交流研讨,为期半年。林安妮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赵文静当时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或许出国换个环境对她有利,林安妮就向教授建议,自愿放弃出国的机会,把这个机会让给赵文静。   “可赵文静或许从小自尊心太要强了,认为这是嗟来之食,就对林安妮怀恨在心,于是就有了奠基仪式上的那一幕。”   听着卫霖郎的话语,赵文静在脑海中构建着7年前,赵文静、林安妮与李欣三人之间的友谊。   “不对……总觉得这里缺了一环,这个时间李欣在做什么?”锦溪追问道。   “那只有去问李欣才知道咯,但那个女人,比老狐狸还狡猾,恐怕我都难以撬开她的嘴。”卫霖郎半开玩笑道。   “你刚才说到,赵文静出事之前有个男朋友,叫朱华,两人感情很好,出事之后呢?”   “听林安妮说,分手了。”   “分手时间呢?”   “大约是在赵文静持刀意外杀害章教授之前的一周。”   “这就对了!”锦溪打了个响指,盯着卫霖郎,目光灼灼:“你试想一下,一个从乡下来到大都会的女孩,无亲无故,身无常物,但她有真心相处的朋友,有感情和睦的男朋友,即将毕业,对未来有着美好规划,一旦毕业,她本来有可能获得好工作,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飞来厄运,导致自己失身,然后她可能还觉得被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背叛……”   “再然后呢?她失恋了……”   “然后她又失去了自己研究了三年的项目署名,成绩没了,意味着前途也没了……”   “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之下,不疯才奇怪呢……”   卫霖郎若有所思。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穆锦溪手指在玻璃上无意识的划着:“赵文静曾再三告诫自己的好朋友林安妮和李欣,不得把这事情告诉朱华。那么……我们假设朱华不知道这件事情,两人相处了三年多,感情甚笃,为什么朱华会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跟赵文静提出分手呢?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卫霖郎一拍大腿:“明白了!我这就去找那个神秘的男朋友——朱华。”   “还有一件事。”锦溪伸手抚摸着耳朵,罕见地犹豫起来,她在思考,某件事情能不能透露给谢云杰知道。   “嗯?”   向来我行我素的锦溪,居然也会有犹豫的时候,卫霖郎只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问道:“怎么,是想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吗?”   锦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的冷笑话一直都那么冷。很boring。”   卫霖郎挠了挠头,表示万分无辜:钟楚钰就从来不会这样怼他。   卫霖郎离开监狱之后,本打算直接去找谢云杰,但秘书给他打电话说,律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点名一定要见他,并说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明星,让卫霖郎尽快回去。   毫无疑问,这人多半是季安妮。   秘书说季安妮等了一个多小时。   会客室里很安静,卫霖郎推开会客室的门,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满了,季安妮正来回踱步,看样子季安妮非常烦躁。   看到卫霖郎,季安妮开口就直接问道:“文静已经去世好几年,你为什么突然要调查她的事情?”   卫霖郎一愣,黑色的眼眸里滚动着看不清的情绪:“谁说赵文静已经去世了?”   卫霖郎一米八三的个头,季安妮就算身高1米75,穿着高跟鞋,也依然比他低一个头,听到这句话,季安妮下意识的扬起头,一手抓住卫霖郎的领带质问道:“什么意思?难道文静……还活着?”   这句话说到后半段时,季安妮的声音里已带着哭泣之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卫霖郎点点头,任由季安妮抓住自己的领带,低头看着女孩的眼睛,说道:“虽然我还没有直接见到赵文静本人,但我刚刚从第二女子精神病监狱出来,见过了赵小七的心理医生穆锦溪,锦溪这些天一直在和赵文静交流。怎么?你为什么以为赵文静已经去世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季安妮“啊”的惊呼一声,双手无力地松开他的领带,整个人仿佛无力般往后跌倒。   卫霖郎及时扶住了她。   季安妮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热切,卫霖郎没有多想,把季安妮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让我想想,你最好没有骗我……”季安妮狠狠瞪着卫霖郎。   后者则一派闲适模样:“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是啊,你没理由骗我……”季安妮的眼神失焦,喃喃自语道:“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那么……文静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季安妮大叫一声,声音提高8度,忽然间就泪如雨下。   卫霖郎有些诧异。   谢云杰和锦溪都没有告诉过他,赵小七也以为自己的姐姐赵文静已经去世的消息,因而,他只是给季安妮倒了一杯热咖啡,递给安妮,就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以为赵文静去世了?”   “是李欣……李欣告诉我的。”   季安妮的神情有些恍惚:“大概是在文静被判刑半年左右……有一天,李欣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文静在监狱里割腕自杀了,被紧急送到第四人民医院……”   “可是当我赶到医院之后。文静却因为抢救不及时,而被推进了太平间,我只能远远的看了她最后一面……”   “后来,李欣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文静老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文静的家人,但我不敢去……我没脸去,始终都觉得这件事情,跟我当时的不告而别有一定的关联,所以我没有脸面对文静的家人……”   “再后来,我也就渐渐地和文静的家人失去了联系……”   季安妮把脸埋在双手之间,万分懊恼:“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李欣在欺骗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卫霖郎有些同情的看着她说,“恐怕李欣欺骗的不只是你一个,还有文静。”   季安妮豁然抬头,问他:“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听说文静到现在都觉得,如果当初不是你突然离开,她就不会遇到那样的灾难……”   季安妮苦笑,对此,她实在是无话可说。   “还有,事发之后,李欣一直都在保护她,而你却一直劝她报警,她认为这只会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你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whatthefuck!!!”一直安静的听着卫霖郎叙述的季安妮,听到这句话时,猛然站起身来,失手打翻了一旁的热咖啡,咖啡的污渍溅洒在她白色的真丝衫袖口,季安妮也没在意,怒极而笑:“我没有为她着想?是,我是坏人,李欣才是大好人,全世界就数她最好!让她接着找李欣去吧。”   季安妮怒极而笑,拎起包,转身就要走。   卫霖郎摇了摇头在内心叹息,当年的女学霸变成了明星,果然明星出门就不需要带脑子吗?他不急不缓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有觉得不对劲吗?为什么李欣要欺骗你说文静去世了?”   季安妮盯着卫霖郎:“你的意思是说,李欣她……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季安妮的脸色瞬间煞白,一字一句重复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到如今,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可能。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要想证实这件事情,恐怕我们还需要找到另一个人——文静的男朋友朱华,他们俩为什么在毕业之前突然分手,你知道吗?”   季安妮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她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而且之前朱华曾经跟她约定,说两人毕业就结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问过文静,但她不肯告诉我……”   “你跟朱华有联系吗?”   “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联系呢?!”季安妮脱口而出,她的反应似乎很激烈,旋即又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想找他,可能只有找我们大学的班长,前几天班长还给我发微信说,他们正在筹备庆祝母校20周年的活动,要我代表优秀人物出席……我问一下班长吧。”   送走了季安妮,卫霖郎马不停蹄准备去找谢云杰。   但,就在这时,秘书打来内线,说钟楚钰来了。   卫霖郎一阵头大,正想着如何应付时,钟楚钰已经推开了门。   看到会客室桌上残留的一滩咖啡污渍,而卫霖郎正焦头烂额拿纸巾擦污渍的样子,钟楚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卫霖郎敏感意识到未婚妻的情绪有些变化,他迅速走上前,奉上一个大大的拥抱,笑道:“宝宝,你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跑来了,我本来打算下班了再给你打电话,我已经订好了晚餐呢,最近工作太忙都没顾得上你,得给宝宝一个惊喜!”   钟楚钰借机用力在他身上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奈儿5号的香氛味道,眉头锁得更深了。   那是刚刚卫霖郎扶着季安妮时残留的味道,钟楚钰想起自己出电梯门时,与一名穿着白色真丝衬衫的女子擦肩而过,那女人身上的香水,就是这个香水味道。   “什么惊喜呀,是瞒着我,和你的女客户偷偷在会议室做有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吗?”钟楚钰一手揽着卫霖郎的肩,一边半开玩笑的嗔道。 第54章你有没有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   卫霖郎的笑容僵在唇边,他松开手,十分严肃地低头,望着未婚妻的眼睛说:“楚钰,我不喜欢这样的笑话!你知道的,我——”   “行了行啦……”钟楚钰以手掩住他的唇,叹息道:“怪我不好,是我爱吃醋,我知道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可谁让我老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呢,万一别人主动扑过来怎么办?”   不待卫霖郎开口,钟楚钰再次加重了语气道:“而且你这阵子,总是忙的不见人影,婚礼都是我一个人在筹备,简直怀疑你是存心逃避筹办婚礼的事儿呢。”   一说到筹备婚礼这件事,卫霖郎就无话可说了,他只好松开手,十分歉意地说:“等忙完手头的案子,我一定放下所有的工作,全心全意陪你!”   钟楚钰知道这个话题不可再继续深入了,尽管他知道她知道他忙于为前女友做辩护而疏忽他们的婚礼筹备,他也知道她知道这件事会生气,他更知道她虽然生气却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知道自己即使生气,也不过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倒不如在这件事上装傻比较聪明。   正是因为他拿准了她在这件事情上的退让程度,才敢这么晾着婚礼。   叹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又能如何呢。   不过,他们毕竟马上就要成婚了,她犯不着计较这些事情,而且,纵然他知道自己只能被迫接受这件事,那么,利用这件事,让他对自己多一些愧疚心理总是好的。   这么想着,钟楚钰就开心地搂着他的脖颈,一只腿轻轻勾起,撒娇道:“好哦,这可是你答应我的,等忙完了,你要带我去希腊度蜜月,我要好好的休足一个月婚嫁!你没问题吧?”   她仰起头,打量着卫霖郎英俊的脸孔,不肯错过眼前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当看见他脸上露出笑容,眼角却向下耷拉着时,身为心理医生的她就知道,他又一次为了哄自己开心而许下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好,我答应宝宝!”   钟楚钰笑得灿烂,轻轻摇晃着他的臂弯,撒娇道:“你刚才说已经订好了晚餐,是哪一家呀?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卫霖郎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我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做完……”   “这样啊……”钟楚钰松开他的手,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撅着嘴说,“那我猜你今天又要忙到很晚,晚餐恐怕又要泡汤了吧?”   卫霖郎反握住她的手,十分诚恳:“不会的,我最多再忙一小时,今天肯定能陪你吃晚饭。”   “好吧,那我自己先去,是哪一家呀?”钟楚钰眨了眨眼问道。   “呃……”卫霖郎额头冒下一滴冷汗,镇定自若道:“就在大董烤鸭,你不是爱吃烤鸭吗,我预约了他们家的包厢,7点钟,你报我名字,不过,你先去等我,真的没问题吗……”   我喜欢吃烤鸭吗?钟楚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是嫣然一笑:“当然,那我先去了,亲爱的你可不要又让我白白等了一晚上哦。”   钟楚钰替卫霖郎整理了一下领带,两人手挽手一起离开。   只不过,卫霖郎是去警局找谢云杰,而钟楚钰就直接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烤鸭店。   卫霖郎一上车,迅速给大董的老板打电话,“兄弟,江湖救急,我知道你们家贵宾包厢要提前一天预约,但我答应女朋友今晚陪她吃饭,帮我留一个包厢,7点钟,2个人。她可能待会提前过去。”   那边传来一阵揶揄大笑,卫霖郎有些恼羞成怒,道:“别笑了,赶紧给你们店大堂经理打电话。待会我女朋友过去,如果没有包厢,你知道后果的。”   那边迅速答应下来,卫霖郎这才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静静的靠着驾驶型的椅背,有些头疼的拍了拍额头,想着订婚典礼的期限越来越近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想到钟楚钰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想到钟楚钰父母对自己不遗余力的提携,想到这几年来,无论自己低谷期,还是在锦溪刚离开那段时间的自暴自弃,钟楚钰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面对这么多的好意,他如何辜负。   外界有不少传闻说他是凤凰男,抱上了白富美的大腿,同行里面有不少人暗地里讽刺他只不过是靠着岳父才能在海华市出人头地,他当然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那也无法伤害他分毫。   只不过,真相其实令世人难以接受……对这桩婚事,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结婚的念头,只不过是……赶鸭子上阵罢了。   这么说或许不公平,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些年,钟楚钰及其家人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到他无法拒绝,也不忍心伤害钟楚钰,但要说内心深处,他对于钟楚钰的喜爱到底有多深……   这是一个无法深究的问题,他敲了敲后脑勺,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多想无益,从今往后,都必须对钟楚钰负责,而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总之,钟楚钰对自己的拳拳情意,自己这辈子恐怕也无以回报。   订婚典礼那么大的事情,他以工作太忙为由全程没有参与,钟楚钰从来没有因此抱怨过,几乎都是钟楚钰和她母亲在处理。   就这样吧。卫霖郎想,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他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男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才是。   只是……终究是,意难平啊。   为了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抓起车里的红牛喝了一罐,这才驱车前往警察局去找谢云杰。   看见谢云杰,卫霖郎心头的一腔怒火又莫名的涌了上来,于是他大咧咧的坐下,十分没好气的说道:“锦溪让我转告你,找到赵文静当初的男朋友,那个叫朱华的人,了解一下他当时为什么跟赵文静分手。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不用我出马吧。”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谢云杰觉得莫名其妙,但是跟卫霖郎相处久了,他也知道卫霖郎的性格虽然有些捉摸不定,为人还算靠谱,某些出格的细节,谢云杰也就懒得计较了。   他也没有细问为什么,既然是锦溪的要求,照做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她不太想告诉你,说没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告诉你……但我觉得,现在就很迫不得已。”   “什么事?”谢云杰皱眉。   看见谢云杰的表情,卫霖郎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关于小七的事情。”   “嗯?”谢云杰不自觉提高了声调,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嗯”与锦溪极其相似。   “锦溪说……她怀疑,赵小七根本就没有成为植物人,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偷偷躲起来了,至于她躲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也需要你去找出答案来。”   看着谢云杰的表情,卫霖郎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心想锦溪先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信任,意味着在锦溪心里,自己始终还是比谢云杰更加密切?   呸呸——意识到这个想法时,卫霖郎立即在心里呸了自己几口,为什么要跟谢云杰比呢?谢云杰又不是锦溪的什么人。   匆匆交代了几句,谢云杰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要赶赴和未婚妻的晚餐,让谢云杰自己看着办,就急匆匆走了。   留下谢云杰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赵小七根本就没有成为植物人……”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深意。   另一边,监狱里。   正是放风的时间,锦溪将一张照片塞到阿丑手里。   确切的说,是赵文静手里。   赵文静满怀疑惑的拿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疑惑的问锦溪:“这是谁?”   锦溪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这是你的好朋友——或者说,是你曾经最要好的好朋友,你还认得出来吗?”   赵文静又仔细的端详了几秒钟,忽然间,她愤怒的把那张照片揉成一团,狠狠的扔到一旁的垃圾桶旁边。   锦溪观察着她的表情,从地上把那一张照片捡起来,并把它抚平了,淡淡地说道:“看来,你认出来了。”   “林安妮……化成灰我也认得她!”   锦溪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听说,你当时要杀的人,不是教授,而是你的好朋友林安妮?”   赵文静似乎吃了一惊,有些警惕的四处望了望,才低声问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对林安妮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吗?”   赵文静低下头,沉默很久,就在锦溪以为她不会回答,打算换一个方向提问的时候,赵文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有没有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最亲密的朋友背叛,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第55章面对厄运的勇气   “当然。”   锦溪随手从她们背后的矮灌木上面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嚼了嚼,说道:“痛彻心扉,无与伦比、难以言说,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嗯,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肯定就杀了。”   赵文静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是为了从我这里获取信息,你也没有必要这样诅咒自己的朋友吧……除非是,你也被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挖墙脚?”   锦溪点了点头。   赵文静随口一问,没想到锦溪居然肯定了这个答案,赵文静顿时有些好奇:“那么,她成功了吗?”   锦溪再次点了点头。   赵文静叹息:“你看,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种女人,特别贱,你把她当做朋友,甚至是亲过姐妹,可是她呢?却毫不犹豫的背叛你,伤害你,不惜在你心口捅上一刀,就为了一个男人……呵,值得吗?世上男人那么多,非要抢自己好姐妹的男朋友,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的男朋友都太出色了,这证明我们眼光很好。”   “又或许是因为,恃宠而骄,所以我们在闺蜜面前,经常不加掩饰的分享男朋友的各种好……闺蜜嘛,眼光总是相近的,觊觎别人的好东西,这是人性,低估了人性,是我们自己蠢。”   “再说……自己的男朋友被闺蜜抢走了,还不是证明我们自己魅力不如闺蜜嘛……”   锦溪面不改色的平静自嘲笑道。   赵文静沉默良久,最终只能无语的点点头,说:“你说的都对,但是,这依然不能打消我对她的憎恨。”   “就因为闺蜜抢了你男人,你就要去杀人,那你这也病得不轻啊。”锦溪半开玩笑说道。   孰料赵文静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说:“她有没有抢走我男朋友,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我只知道,她不止干了这件事情,还干了更过分的事。”   “比如?”   “你知道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我的心态就开始失衡了……但我一直很努力的克制着,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生活着。章教授的sci论文发表的时候,翻译的人就是林安妮,是她故意把我和李欣的名字漏掉,这也就罢了……”   “后来,教授说要带一个人去做出国交流访问,你知道那个机会对当时的我来说,有多么珍贵吗?既能离开那个令我压抑的环境,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段经历,几乎可以肯定,回国后能获得一份很好的工作,安妮明明知道这一切……她却要和我争抢这个机会,当然,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道理将自己的前途拱手相让,这我能理解。   “可是,她为了这个抢机会,不惜栽赃陷害我……”   “栽赃?你是怎么知道的?”锦溪打断了她,这和季安妮本人的叙述有出入,如果季安妮对卫霖郎没有撒谎的话。   “李欣亲耳听见她跟教授造谣,她说我为了跟男朋友早点在一起,决定一毕业就要结婚,在海华找工作。她还假装好人劝教授说不要拆散我们……”   “李欣说?就是说,这不是你亲耳听到的,对吗?”锦溪目光灼灼看向赵文静。   赵文静:“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李欣?”   “为什么不能相信?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又不会害我!”   “那么你为什么相信安妮会伤害你?她也是你的好朋友!”   “可她试图勾引朱华……”   “所以呢?那就能证明,她会害你吗?   赵文静气得睁大了眼睛,好半晌,她才闷闷地说道:“你相信那个背叛了你的闺蜜,还会对你好、把你当朋友吗?”   “从她背叛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没有拿我当朋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必然就要对我使坏,她就会变成一个坏人,你的闺蜜本性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最清楚。毕竟……你们曾经是好朋友,不是吗?如果……你真的了解自己的朋友的话。”   “我不想听!”赵文静捂住了耳朵。   “如果你愿意永远活在谎言里,永远自欺欺人,那么,你今天根本不会跟我交流那么多。从你进监狱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快7年了,7年里,你应该反反复复思考过,7年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在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安妮和李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人,我想,你是时候正视这个问题了。”   锦溪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赵文静说:   “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就会失去了理智。要让一个人疯狂,必先让她对世界充满仇恨。而当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仇恨的那一天开始,你的人生,会被你自己亲手推入深渊。”   “人活一世,受到伤害,命运不公,都是在所难免的,我们无法让自己幸免于一切灾难。然而,面对灾难,我们唯一能做的,是选择如何面对,这是造就我们每一个人拥有不同的人生的缘由。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叫做伊藤诗织的日本女孩,不仅与BBC联手出了《日本之耻》的纪录片,她还写了一本叫做《黑箱》的书,在全世界很多国家出版,签售,推动更多人意识到女性被伤害所造成的心理影响。面对这个世界很多人的恶意和诋毁,她没有退缩,而是坚定自己的信念,不想让其他人受到自己也曾经遭受过的伤害……最终,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日本的法律。”   “2017年,全日本首家支援性犯罪受害者基金会成立,政府捐赠了100万英镑,同年,政府在日本的41个地区建立了枪奸危机中心,要知道,按照国际标准是每20万人口都应该有一所枪奸危机中心。”   “并且,时隔110年后,日本议会首次对《枪奸法案》进行了修改,法定最低量刑从三年增至五年,男性也可以作为枪奸罪的控告方,虽然这个改变看似微不足道,但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伊藤诗织在受到伤害之后,她也曾退缩过,但她最终变得很强大,也保护了更多人,然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奋战,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和她一起面对那些黑暗的势力。”   “世界会被改变吗?我不知道。性侵还会发生吗?一定会。”   “我们该做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定要有人伸出手,然后,就会有更多人愿意伸出手,当有一个人站起来,这个世界,才能被一点一点地改变。”   “这,就是面对命运的勇气。”   锦溪看向缓缓站起身的赵文静,说道:“在你身上,我也看到了这样强大的勇气和力量,一点都不输给伊藤诗织。你可以变得很强,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你的妹妹小七。   “当年和教授一起做留守儿童的田野调查时,你用了三年时间,跑遍了30多个省市,写了100多万字,只为了用自己的能量,帮助那些贫困山村的孩子,改变他们的命运,你身上有着一团巨大的能量,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罢了。”   “赵文静,请你想一想,你还要不要继续这样逃避下去。”   随着锦溪的每一句话,赵文静的目光逐渐坚定。   锦溪伸出一只手,温柔而又坚定的看着她。   看着那只手,良久,赵文静缓缓的,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触摸着她温暖的手掌。   最终,两只手交相握在一起。   这一刻,她们望着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战斗之意。   从这一刻起,她们知道,她们所肩负的,仅仅只是为了赵文静,也不仅仅是为了赵小七,而是,为了找出那股幕后的势力,为了对抗这个世界最原始的罪恶。   哪怕这世上总有罪恶,但是,所有的阴影背后,必然有光。   而所有的仇恨到了最后,唯有爱能救赎。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和文静经常吵架,而每次吵架之后,文静都去找她诉苦,她在中间两头劝,那边刚劝完文静不要跟我冷战,回头又来跟我解释,文静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让我不要跟文静计较。”   “在此之前,我跟她的相处并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有文静在场,但那段时间,我们私下的接触比较多。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她觉得我是一个还算不错的人吧,我知道,她之前对我有很多误解,文静也曾私下跟我抱怨过,但是我并不在意,因为她是文静的朋友。”   “我也曾听过很多闺蜜同时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故事,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在我身上发生。有一次文静又请假了,那段时间快要毕业了,我们几个人选了一门同样的选修课,所以我在帮文静做笔记,然后由安妮或者李欣带回宿舍,转交给文静。”   “可是那天,当我打开文静的笔记本时,里面却夹杂了一张纸,我没有多想就打开看了……”   “原来那是一封信,或者说是安妮胡思乱想的日记,日记透露出她喜欢上我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文静,心里很乱,不知道要不要跟我告白……”   “那时候她就坐在我左手边的位置上。我看到信之后,第一时间是惊讶,就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她对我笑一笑,就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安妮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可我是不会喜欢安妮的。但直接拒绝她又显得很伤人,我不想因此破坏她跟文静之间的闺蜜情谊。我想了很久,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56章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下课的时候,坐在我们后面的李欣把文静喊走了,没过一会儿,李欣又独自返回,笑着说忘了拿文静的笔记本,我想了想,就把笔记本转交给李欣。”   “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而我又不想以后再单独面对安妮,那样太尴尬了,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情委婉的告诉李欣,并请李欣作为说客,帮忙说服安妮。”   “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终还是酿成大祸。”   “隔了几天,文静就找我单独聊天,她问我为什么勾引安妮……,我简直莫名其妙,然后她就拿出来安妮写给我的情书,说我们两个人不要脸,背着她在背地里乱搞关系。”   “那天,我们大吵一架,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并且我很早就跟她求婚,我也规划好了未来。即便那段时间她因为临近毕业压力太大而情绪失常,我也选择了包容。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不相信我。她怪我不体贴,我怪她不信任我……我们吵得很厉害,因为太过生气,一时激动,我就跟她说了分手……”   “其实说完分手我就后悔了,但你知道的……男人嘛,总是在乎所谓的面子,拉不下脸来主动认错,何况,7年前还不像现在,人人都有手机随时都能联络,文静那段时间情绪特别反常,三天两头就请假,我没有机会再单独见到她,也不可能通过李欣或者安妮去跟她道歉。”   “我就想着说,或许各自冷静一下也好。”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待在宿舍里闭门一周不出,等到我下一次见到文静的时候,就是在新教学楼的奠基仪式上,文静突然冲出来,要刺伤安妮……”   说到这里,朱华突然停顿下来,他埋下头,双手撑着额头,额头上青筋毕露。   坐在他对面的,是身穿警服、一脸肃穆的谢云杰,他身旁的大美掏出笔记本严阵以待,不时拿出笔快速地记载着什么。   这是远在苏州郊区河边的一栋民办小学教师办公室,办公楼的环境很一般,来之前大美就打听过,这所小学的民办老师工资普遍不高,而以朱华的资历,他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海华市重点高中曾经三次给朱华发过聘用书,要聘用他担当重点班的数学老师。   不知为何,朱华宁可放弃一份看起来前途更光明的工作,而待在这么一个环境普通的民办小学,教导这些外来务工的农民工的子女们。   毫无疑问,一个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班主任兼任数学老师,一个是民办小学外来务工子女的学校,学生素养是天差地别的。   任何一个有理想的老师,可能都会选择重点班。   听着朱华的叙述,大美和谢云杰一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可以抽支烟吗?”朱华抬头问谢云杰,看见他泛黄的手指头,显然是个烟鬼。   谢云杰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朱华拉开自己的办公室抽屉,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7块5的利群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良久,他才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圈,茫然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樟树叶说道,“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对不起文静……”   大美很诧异:“你做了什么?”   “在事故发生的当天,文静立刻就被警方带走了。教授也被送去了医院治疗,警方挨个调查文静的人际关系,首当其冲的就是调查我。”   “警方问我,知不知道她最近有什么异常,我只是说,我跟她感情很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教授。其实我知道,文静是因为误会我和安妮的关系,她想要杀的人是安妮……可我……却没有胆量承认,”   “两天后,文静就认罪了,她承认自己是想要伤害教授,理由是,教授把她从论文上除名,并且也不带她去美国做交换生,她因此怀恨在心……消息一出,所有人都骂文静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我知道,这是一个荒谬的借口,因为我太了解文静了……她很崇敬章教授,她那么信任他,几乎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她怎么忍心对教授持刀相向?其实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可能都猜到了,她冲刺的方向不是教授,只是教授主动冲出来挡下了这一刀而已。”   “我怕给我带来麻烦,更怕因此卷入案件中,无法毕业,那么,我承诺的,一毕业就给她一个家,就会变成谎言……不,这只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朱华自嘲的说道,满是沧桑的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从年龄上来看,他今年也不过是28岁,可是他的眉宇间却满是愁容,一看就是常年满腹心事。   “那么后来呢,你跟文静有过联系吗?”大美情不自禁问道。   朱华摇头,“她在看守所等待审判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李欣,谁都不肯见,审判之后就更别说了,连李欣都不肯见……_x0010_”   “后来,过了半年,就出了那事儿……”,说着,朱华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眶红了,一个将近30的大男人,却在两个陌生人面前情绪崩溃,可见即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7年,他也从未真正彻底放下。   对于他如此懦弱的种种言行,大美是很瞧不上的,但此刻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免觉得于心不忍。   她扭头看向谢云杰,后者轻轻点头,示意那件事可以讲了。   大美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告诉你文静出事了。李欣吗?”   朱华点点头,鼻音浓重。   “那么你可有亲眼见到过文静的尸体?”   朱华摇头,他说:“我是一个懦弱的人……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对不起文静……”   朱华终于崩溃,双手埋在臂弯里,发出受伤的野兽般痛苦的低嚎。   大美无奈,道:“可是……其实,文静并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着……”   “呜呜……我对不起文静……”   朱华后知后觉抬起头,豁然瞪着大美,确认大美没有戏弄他的意思,他猛然从凳子上弹起来,一把捉住大美的手臂,语无伦次的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真的吗?可……你们刚才不是说,你们是因为文静的妹妹赵小七出事了,可能跟7年前的事情有关,才重新调查的吗,这怎么……?”   大美小声道:“喂,你抓痛我了,放开我!”   朱华我这才意识到,眼前尽管是个年轻的女孩,却也是警察,顿时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警官同志……可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谢云杰三言两语说明来龙去脉之后,朱华的眼睛都直了,整个人直挺挺的坐在凳子上发呆。   他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大美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然后担心地问谢云杰:“师父,我听说人在受到剧烈的精神冲击之后,可能会变傻。他该不会是傻了吧?_x0010_”   话音刚落,就听朱华猛然大喊了一声,面露狂喜之色,他用力的捶着办公桌,这一瞬间,他不再是刚才那个形如枯槁的中年人,而是一个活过来的年轻人。   “警官,求你了!求求你们快告诉我,文静现在在哪个监狱里,能不能带我去找她,越快越好!”朱华的眼里放射出灿烂的光华。   虽然不忍心拒绝他,但大美也只能按照规矩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必须经得文静的同意,但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转告你的诉求。一有消息,我们就立刻联系你。”   朱华立刻掏出一部手机,那是一部非常老式的诺基亚手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颤抖着扶了扶眼镜说道:“警官,我可不可以存你的手机,或者加你的微信?你放心,我绝对不打扰你!我只会每天来问你一次,有没有进展!”   大美哭笑不得。   但是,终究是不忍心,还是把自己的电话给了他。   两人离开时,朱华一改先前的消极颓废,非常热情的亲自送他们俩走到校门口,而当他俩开上车离开之后,透过后视镜,还能远远看到朱华消瘦的身影,就站在学校门口的那棵大树下,使劲的挥舞着双手,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的光芒。   “这都7年了,他居然一直没有结婚,我调查的时候听说,他在这个学校的口碑非常好,有很多老师和学生家长都要给他相亲,给他介绍对象,但他一个都不要。他们学校的校长还说,朱华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不肯找老婆。看来。他始终没有放下文静啊……”   车里,大美一边咀嚼着口香糖,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只是,他和赵文静当年就闹得不愉快,现在都七年了,文静可能早就忘记他了。他们俩还有戏吗?”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谢云杰一边开车,一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咦?师父,你也有不能忘记的人吗?”大美瞪大了眼睛,一脸八卦的问道。   谢云杰没有回答。 第57章极速狂奔   “什么?我给他写情书?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季安妮一激动,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听大美转述朱华的回忆,季安妮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怎么可能会给朱华写什么鬼情书,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都看不上朱华。   “那这是怎么回事?朱华没有理由撒谎啊,难道朱华骗我们了吗?”大美扭头问谢云杰。   “能接触到赵文静的笔记的人,不止你一个吧?”谢云杰盯着季安妮问。   季安妮点头:“绝大部分时候是我帮她交给朱华,但有时候李欣也会拿,因为我们三个是教授的助教,所以学校单独给我们三个人配了一间宿舍。”   她很聪明,领悟到谢云杰的用意:“我们三个人的东西,都是毫无顾忌的混着放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如果李欣想要从中间搞鬼,是最容易做到的。”   “结合文静对你的误会,如果她信以为真,碍于姐妹情面,她可能不会亲自来问你,只会去质问朱华。而这其中,只要李欣在推波助澜,那么,就不只是误会那么简单……”   季安妮沉思几秒钟,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可能的确存在着那么一封情书,可能那封情书的字迹跟我非常相似,但却不是出自我的手……这,不是一个误会,而是,有人故意栽赃。”   “但是,这一切都是猜测,我们是警察,只相信证据。”大美说道。   “我上哪给你找到当年的笔记本?”季安妮白了一眼大美。   “证据有很多种,一个人可以伪装一时,但却不能伪装一世。她总会露馅的。从犯罪心理学来推导结果来看,如果我们假设李欣是这里面最大的boss,那么,她做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处,她获得了什么实际利益?”大美忍不住分析说道。   这句话出乎谢云杰的意料之外,不由得看了大美一眼,这不是他教的。   锦溪去监狱之前,要求马兰必须在三个月内啃100本书,而大美跟马兰不打不相识,最近俩人成为了好朋友,马兰每天都在给她讲犯罪心理学,大美就活学活用。   “好处太大了!”   季安妮不满的嘀咕道:“当年,我跟教授说,我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让教授带着文静去做交换生,但教授觉得文静那段时间情绪不稳。带她出国可能会出事……嗯,现在看来,我不排除这可能也是李欣那个小浪蹄子在中间做了什么,总之,教授最后宣布说,他要带着李欣出去。”   “因为这个,我跟教授表达了不满,也跟李欣几乎撕破了脸。但教授最终还是决定带李欣出国。”   “不可能啊!”大美有些惊讶的说道,“早在前段时间,我们就开始怀疑李欣,把她调查了一遍,她并没有出国留学的记录啊。”   “呵……”季安妮冷笑说道,“不是她不想去,只是临出国前要做一次体检,她在做体检时意外发现怀孕了。”   “怀孕?谁的孩子?她也没有孩子啊!”大美再次惊呼。   “谁的,当然是她现在这个肥头大耳的老公——郑家大少爷的!很可惜,她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孩子6个月的时候就夭折了,我听说,从那之后,她就不能再怀孕生孩子,这可能也是一种报应吧。”   “呃,看来你们积怨颇深啊!”谢云杰意有所指的说道。   对于季安妮的话,他也只是信三分。   还是那句话,他是警察,他只相信证据。   季安妮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起身拎着包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可以自己慢慢调查。   “师父……朱华说,季安妮给他写过情书,季安妮否认,但找文静似乎确信这一点。如果他俩都没有撒谎,那就只能是李欣从中作梗。”   “可如果万一……他们之中,有人撒谎呢?我们怎么能分辨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大美现在很困惑。   谢云杰这时想起了锦溪曾经说过,作为心理医生,她能够通过微表情察言观色判断是非,读心术听起来很夸张,但是在实践中,却也不无依据。   看来,请锦溪担任警方的外部协助小组,可以提上议程了。   但前提是,锦溪能尽快从狱中出来。   想到这一点,他又万分头疼。   正当谢云杰万分头疼的时候,他接到了刘大记者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内容让他更加头疼。   “你不是让我找赵小七的下落吗,一个小时前,我得到消息,赵小七出现了,她在一家小超市里买了一些东西,你猜是什么?”   刘大记者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兴奋,不等谢云杰回答,他赞叹不已:“没想到赵小七真的是伪装成植物病人,她居然买了一把16b的铁皮大铁锤,就是装修工人用来敲打水泥墙的那种,还买了两瓶红酒,你猜她到底要做什么?”   自从穆锦溪通过卫霖郎转告他,赵小七很可能是伪装植物人,谢云杰就让赵林调取了相关路口的视频,果然证实赵小七曾经在某个红绿灯路口出现,但在那之后她又神秘失踪了,既然没有人员伤亡,警方也不能贸然调查,于是他只好让刘大记者去追查赵小七的下落。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谢云杰头皮发麻,道:“她又不是装修工人,突然去买这么一把铁锤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现在人在哪里?”   刘大记者:“她买完了铁锤之后,就打了一辆车,不知道去哪儿,我现在正开车跟着她呢。”   “很好,你把定位发过来,我现在过来。”   谢云杰说完,就按照刘大记者提供的位置过去。   地图显示,那是西岸区,一旁的大美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就在谢云杰的车子开到淮南路与长江路交叉口时,她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李欣住的富力家园,那片是富人区,不就在西岸区吗?”   谢云杰在听到铁榔头的时候,内心有一股不妙的预感,听到这句话,瞬间加快了车速。   奈何他们刚从郊区出来,就算开回市区也要一个多小时,何况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到处堵车,高德地图显示,从这里到高速路口的路段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看样子,没两个小时不可能到达西岸区。   花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刚刚通过高速路口,就算开到最高时速,也还要再花一个小时20分钟才能到富力家园,他只得让大美再次给刘大记者打电话。   电话那头,刘大记者垂头丧气:“谢队长,我把人跟丢了。”   “丢了?怎么丢的?”谢云杰暴怒,他有些急了。   刘大记者叹了口气:“嗨……这谁知道我这么倒霉啊,眼看着赵小七的车进了富丽小区,我也开车跟过去,但是在小区门口刚好车子熄火,车出了点问题……门口保安亭的保安,一看我开着破破烂烂的奥拓,就不让我进去,我想把车停路边算了,可是车开不动。保安不肯让我走人啊,我跟保安吵了几句,刚刚打电话给拖车公司呢……”   “你怎么不开你那崭新的宝马了?”谢云杰一阵无语。   “呃……谢队长你可别吓唬我,来历不明的钱我哪敢用啊,那车被我卖了……钱也退回去了。”刘大记者小声的说。   谢云杰一路狂飙,内心无比焦灼,如果赵小七真的去了富丽家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是去找李欣的,那么这会儿可能已经去了李欣家里。   来不及多想,谢云杰开足马力,一出高速路口,就打开了执勤使用的警车车灯,车灯闪烁,警笛长鸣,前面的车纷纷让路。   用了一个小时又10分钟,警车才开到富丽家园小区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垂头丧气的刘大记者。   谢云杰下了车,拉开车门冲他问道:“你确认没看走眼?”   刘大记者走过来,拿出手机里的照片道:“我当了这么多年记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你看,我还拍了几张照片呢。这儿还有她去小超市买榔头时,被我的人偷拍的侧面照。”   大美探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穿着黄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女孩,戴着黑色口罩,但仍然看得出是赵小七。   毕竟,赵小七的五官相较于大多数东方人而言,比较立体,她不仅漂亮,而且很有特色,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秋水剪影。   大美不免惊讶的问刘大记者:“我们警方都查不出她的下落,你们怎么找到的?”   刘大记者收起手机,嘿嘿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们自然有我们的一些线索源,而且是你们看不上的。现在怎么办?”   谢云杰略作思考,吩咐大美道:“买把铁榔头不是什么违纪犯法的事情。赵小七是不是去李欣家里,也仅仅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我们没理由大张旗鼓的冲上门去,我先找个理由区李欣家里看看情况,你留在这里,联系赵林,看能不能通过赵小七的手机信号找到她的定位。”   大美把他的手机塞给他:“好,保持联络。”   谢云杰转身离去。   刘大记者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为什么不能直接冲上前去,跟电视剧里一样喊着“警察,搜查”,大美翻了个白眼,“大哥,我们这不是拍电视剧,你什么时候见过警察可以无理由上门稽查的?会被投诉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她打电话联系赵林。   谢云杰猜得没错。   赵小七的确去了李欣家中。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1小时45分钟前。   当李欣在猫眼里,看到一个女孩背对着大门,轻声说:“外卖”的时候,她没有多疑,因为一刻钟前,她点了个外卖,也接到了外卖员打来的电话。   可当她拉开门时,迎接她的,却是迎面而来的一记重锤! 第58章一边是地狱,一边是美好的生活   铁锤挥舞着,如同夏日午后,阴云密布的天空里,暴雨突然而至,密密地落下。   接着,大门被关上。   赵小七把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欣,拖进客厅中央。   看着室内装潢得金碧辉煌,赵小七叹了口气。   这种装饰得金碧辉煌,但又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家,她只在艺术杂志上看到过。   看起来,这些年,李欣还真是过得非常不错啊。   玄关处,依次挂着两幅堪比艺术品的照片,一张是李欣丈夫的婚纱照,一张是李欣单独的艺术照。   照片上的李欣,眼神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堪比vogue杂志的封面模特的硬照。   李欣的丈夫是个中年胖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尽管照片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他依然摆脱不了“猥琐”的气质。   李欣会嫁给这样的人,小七一点都不意外。   不,应该说,正因为她嫁给了婚纱照上的这个人,才有后来的李欣,才有了后来这个在海华市呼风唤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所欲为的李欣。   可以说,赵小七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欣的人,恐怕比李欣自己还要了解她自己。   为了查清楚7年前姐姐进监狱的真相,这一年多来,赵小七和叶飞可没闲着。   是的,自从传来姐姐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后,她就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别有隐情,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是在受尽磨难的时候,也会微笑着对自己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的人,她那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赵小七不信。   李欣永远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她伪造了赵文静自杀的信息,赵小七才开始怀疑李欣。   叶飞早就查清楚了,赵小七所在的花椒直播,是属于小爱科技有限公司,而这家小爱科技,明面上看似是一家互联网高科技公司,实际上属于一家教育类公司控股。   顺着那家教育公司查下去,顺藤摸瓜,就能查到这家教育机构,投资了很多公司,这些公司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但是,其幕后的实际受益人,是一个名叫徐伟的年轻人。   而这个徐伟,其实不过是李欣的一个面首罢了。   叶飞找私家侦探调查徐伟,惊讶地发现,这个年龄不过24岁的年轻人,居然在18岁开始就对外投资设立了各种各样的公司,可这个徐伟并非出身豪门,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穷苦人家出生,既没有买彩票一夜暴富,也没有什么海外土豪亲戚捐赠遗产,他所有的资金来源,都是李欣的银行卡转账。   也就是说,这些公司的实际收益人,都是李欣。   叶飞当时拿着私家侦探拍下的两人亲昵照片,笑着对小七说,这个徐伟,真的很帅气好看,比国内一线男明星好看多了,也难怪李欣在外面养着六七个男宠,但6年过去了,李欣养着的男宠焕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个徐伟,地位始终屹立不倒。   因为请到的私家侦探很给力,不久后,他们就摸透了徐伟的生活习性,知道他平时常去的饭店,常泡的酒吧,甚至平时和他一起玩的狐朋狗友。   然后就是,有一天,叶飞买通了徐伟的一个朋友,两人喝醉酒后,他那个朋友叫了一名代驾,把车直接开到了一栋郊区的老别墅里。   当徐伟迷迷糊糊的酒醒之际,面前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人手一根电棍,看上去凶神恶煞。   而更可怕的是,徐伟全身已经被扒光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和好朋友裸睡在一张床上,为首的一名汉子,拿出了一堆不堪入目的照片,狞笑着说:“如果你幕后的大金主,那个叫李欣的女人,看见了这些照片,知道你居然是个gay,这么滥交,你还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吗?”   徐伟彻底醒酒了,怒火攻心,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不要血口喷人,我不是基佬!我没有!”   他试图穿上自己的衣服,却被其中一根电棍狠狠的敲了一下手臂,吃痛的徐伟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一个男人狞笑着走向他,说道:“你不是么?嘿嘿,没关系,你很快就是了。”   说着,那男人就脱下了衣服。   中间的经过,叶飞没有多说,只是说,在遭受到那样的凌辱之后,徐伟又惊又吓,居然像个娘们一样哭了起来,边哭边跪地求饶。   这时候,戴着口罩的叶飞出现了,叶飞一出现,几名保镖似的大汉都显得对他毕恭毕敬,徐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因此,当叶飞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要知道李欣所有的事情,从7年前到现在,事无巨细,你若说错了一点,我的手下就会敲掉你一颗牙齿……”   徐伟满脸震惊,可能是被吓坏了,居然指着他说:“你疯了!在海华市,你居然想要对欣姐动手!这些年,跟欣姐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警告你,你最好立刻放了我!”   叶飞轻笑:“现在,我们掌握着你是基佬的证据,你这么嚣张……嗯,如果你再被毁容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见到李欣,跟她说上一句话吗?那时候她还会管你的死活吗?”   徐伟吓得浑身颤栗,跟着李欣这七年来,他可是亲眼看着李欣有多么喜新厌旧,曾经跟着自己一起的小伙伴们,只要稍微有一点让李欣不满意,或者身材有一丝丝臃肿,甚至只是脸上短暂过敏,都会立刻遭到李欣无情的抛弃……更别提自己如果毁容,再加上这些照片,就算见到李欣,就算李欣知道自己被人整过了,难道李欣还会替自己出头吗?   不,不会的,到最后最惨的,是他自己惨被抛弃,甚至很可能沦为某些富婆的玩物。   他亲眼见过,三年前,一个兄弟,傻乎乎的对李欣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同学,愿意放弃所有跟那个女同学在一起,李欣当时没什么表示。   但是,一周以后,李欣带着他,还有另外几个兄弟,参加李欣主持的私人宴会,在那场宴会上,他亲眼看到了那个兄弟,被几个肥腻的中老年富婆当众玩弄,最后,那位兄弟不堪其辱,从高楼跳了下去。   如果跳楼死了也就罢了,遗憾的是,那位兄弟被救活了,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尽管这样,李欣也没有放过他。   再后来,他就听说,李欣花了高价钱,为那位兄弟装上仿真义肢,并送给了几个喜好男风的富豪,还警告说如果再敢寻死,只会让他更凄惨。   这些年,背叛李欣的人,一个个生不如死;而被李欣厌弃的人,大多也没什么好下场,一些情商高的,可能给一笔钱打发了事,但更多的,都是转送给其他富婆、或者顶级富豪做玩物。   而他徐伟这7年,之所以能一直跟着李欣,不过是因为他确实比其他人长得更好看,当然,他也更加注重日常保养,健身,这方面看过了太多惨剧,他有深深的危机感,甚至每隔几个月都要偷偷去韩国做医美。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和李欣相识于微时,那时候,李欣还没有嫁给马总,所以,在这些兄弟中,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李欣最深的秘密。   一个人,无论他爬得再高,心机再深,也总会有脆弱疲惫,想要和人聊聊天的时候,而这些年来,他基本上担当了这一角色。   有些话,李欣不方便跟任何人说,无论是她的丈夫马总,还是她公司里那些能干的员工,乃至她身边所谓的姐妹圈层里的闺蜜,她都不能说,于是,就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跟徐伟吐苦水。   一开始徐伟还有一些暗自得意,认为李欣跟马总结婚只是为了金钱和势力,对自己才是真爱。   后来他才发现,李欣这个女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自己和其他人的区别,只不过,多了一个树洞的功能而已。   而一旦哪一天,自己这个树洞的功能失效,或者稍微有一些风吹逸动,一定会比其他任何兄弟都死得更惨。   所以,哪怕是面对叶飞的威胁,明知道自己这些照片,再加上毁容,足以毁掉他,但他依然不敢冒险。   直到叶飞开出了条件,在他面前出示了一张某个非洲某个偏远国家的护照,诱惑他说:“你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大,总有一天,你也会失宠的,到那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呢?你知道李欣那么多的秘密,她会怎么对你呢?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看见护照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徐伟的眼睛瞬间亮了。   叶飞没有错过他的表情,道:“你去韩国的时候,曾经几次三番想要整容成另外一个人,偷偷办一个韩国的护照,不再回国。可惜,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怎么样?跟我合作,事成之后,我们可以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这里,只要你自己不作死回国,相信没有人能找得到你,而在那个国家,以你自己这些年积攒的财富,足够你当一个小财主了。”   徐伟犹豫了几秒钟。   一边是地狱。   另一边是地狱之后美好的希望,美好的新生活。   这些年,他也曾无数次想要摆脱李欣,但他深深的知道,这只能是个想法,在李欣面前,最好永远都不要流露出来。   可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   左边,是自己被凌辱的照片,右边,是通往美好新生活的护照。   他还有得选吗?   于是,徐伟逐渐心定了。   但跟着李欣这7年来,别的本领没学到,如何谈判这件事,他却是学会了的。 第59章被欺骗的女大学生   “假设我告诉你一切,你却不履行承诺呢?”徐伟问。   叶飞笑了:“只要你答应合作就好办了,我可以现在让人给你买明天飞往那边的机票。然后,我们可以去机场聊,之后你就立刻坐飞机,永远不要回国,如何?”   徐伟盯着他,斟酌着这是不是一个阴谋。   “如你所说,我们对付她,也冒着巨大的风险,那么我希望你就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不要给她通风报信,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你永远离开。毕竟……这年头,没人敢轻易杀人不是吗?”   叶飞展示了足够的诚意。   徐伟没有理由再拒绝合作。   于是,叶飞打开了录音笔,徐伟道出了一切真相。   这就是后来,小七听到的那些全部过往,包括7年前姐姐的事情,也包括自己被路人伤害的真相。   “那时候她还没有和马总结婚,没什么钱,但是,为了和马总见面方便,她在外面租了一套小公寓。有天晚上,我跟她喝着红酒,她突然笑了。”   “她当时跟我说,她本来有机会去美国留学的,但是,却被一个叫做林安妮的女人从中搞破坏。”   “我知道林安妮跟她是好朋友,还有一个叫做赵文静,她们三个据说是闺蜜,但我也知道,她并不需要我发表任何意见,她只需要我静静的听着,所以我没有多问。”   “她说,她做好了一切手脚,让赵文静误以为,是林安妮故意不写她们俩的名字,这样,在惨遭强jian事件之后的赵文静,一定会情绪崩溃,会去找教授争论,那样教授就会认定赵文静情绪不适合出国。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赵文静并没有找教授,而是跟林安妮吵了起来。”   “也不知道林安妮怎么就安抚了赵文静,俩人虽然有了隔阂,但并没有真正反目成仇。她那时已经知道教授会获得一个前往美国做研究交流,并带一名助教的机会,她一门心思想要去纽约,她说她的偶像邓文迪就是在纽约开启了人生的序幕。”   “为了让赵文静彻底崩溃,她又伪造了一份病例证明,病历证明显示赵文静堕胎了,并且把那一份证明,假装无意的间让赵文静的男朋友看到。”   “然后,她安慰那个可怜的男人,说他的女朋友赵文静被人强见了,并且怀孕了,又堕胎了,为了不让那个可怜的男人难过才隐瞒。于是,那个糊涂的男人就跟赵文静分手了。”   “这下她如愿了,赵文静确实情绪非常反常,整日以泪洗面,不适宜再出国了。李欣本来以为,赵文静情绪崩溃之后,教授一定会选择她。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教授又选择了林安妮。”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李欣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好让赵文静误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林安妮从中作梗,目的是为了争取出国的名额,这激起了赵文静的愤怒,最终,赵文静在新教学楼的奠基仪式上,持刀冲向了赵文静。”   “如果林安妮出事了,那么,教授就只能带她出国了。”   “但事情再一次出乎李欣的预料之外,教授居然冲上去,替林安妮挡了一刀。”   “我记得李欣当时说,她没有想到教授居然这么傻叉,其实……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是有些难过的,因为那时候,我也是教授的学生,我还蛮敬重老教授的……”   “总之,这都不重要了,教授因为受了重伤,再加上目睹自己的助教因为出国名额闹成仇人,也无心出国做访问,索性取消了访问”   “这又是一件出乎李欣预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我最佩服这个女人的一点就是,她特别狠,也特别敢,她牢牢的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所有的局面都对自己不利,她也能把局面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并掌控主动权。”   “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说到这里,徐伟露出一丝后怕的笑容,说:“谁能想到她那么疯狂,她怀上了我的孩子,然而她欺骗马总,说那是马总的孩子,要挟马总跟她结婚。”   “马总自然是不答应的,那时候马总就已经是全国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并且马总的前妻你们也都知道,那是企业界叱咤风云的女企业家,家族力量也非常深厚,马总自然不愿意。”   “马总的妻子多年来都没有怀孕,这也是马总的心头憾事,李欣一方面用肚子里的孩子跟马总撒娇,另一方面又暗示马总,她还保存着马总当初强见赵文静的床单和各种证据,如果马总不跟她结婚,她可能会把这些丑事都抖露给马总的前妻。”   “马总前妻那么一个风风火火的烈性子,一定会主动跟马总离婚,到那时,说不定马总还会被扫地出门,一分财产也得不到,相反出轨强间大学生的丑闻被外界得知,还会坠入深渊。甚至会因此坐牢。”   “马总第一次见到她的疯狂,但马总还没有下定决心,因为如果跟前妻离婚,马总会失去前妻家族所有的资源。”   “后来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外界传出马总的前妻出轨男明星,被记者在现场抓包。这样的丑闻放在7年前,自然是让马总不能忍受的。但是马总可能至今也不知道,他前妻出轨的所谓的男明星,其实是李欣派出去诱惑的,她搜查了马总前妻的喜好,投其所好,送上了那么一名男明星,富豪阶层嘛,无论男女,都有点特殊性癖好。”   “再后来,她就一手帮马总策划如何离婚,如何分家产,即便绿地集团是马总在帮助前妻家族打理的,但是这场官司打下来,马总居然分到了绿地集团一小半的财产。还有一批最忠心耿耿的得力手下,别小看这一小半财产,那也是几百亿呢。”   “这就是她和马总的第一桶金,也是她第一次展现经商手腕。马总这个时候,对她已经由肉体的喜欢变成了敬佩,不得不承认,李欣的经商头脑和狠辣劲,即便放在男人之中,也是无人能及的,他们很快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李欣当然是因为忙于工作,一不小心就流掉了那个孩子。”   徐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遗憾,他说:“其实,如果那个孩子偷偷养大了,恐怕李欣对我也不会那么绝情,那是我们共同的血肉,但这个女人太狠了。她不是没想过这么干,但是,她偷偷去查过了马总的基因,发现马总的精子不能让女人受孕,也就是说,那孩子如果生下来,就是一个最大的炸弹。”   “所以孩子三个多月时,她就毫不犹豫的去医院做手术了。当然从那时候起,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绝对不能再生孩子当妈妈了。除非,她不想借用马总的资源。但是像她这样的人,嫁给谁都无所谓,马总的资源那么好,和马总离婚,她上哪再去找到第二个马总呢?何况马总当初能跟她结婚,也是各种算计在里头,她不打算继续嫁人。”   “她当时跟我说,有很多蠢女人,以为自己嫁入豪门,就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她一直都知道,男人,只不过是个跳板而已,她要做的,是借用马总的资源,实现自己的理想。”   “至于她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钱吗?她从那一年开始,就已经财务自由了。”   “权利吗?但是她并不喜欢站在风口浪尖上,很多公司都借用我的名义,就是因为她只想在幕后,在幕后最安全,毕竟她做的很多产业,都见不得光。”   “这几年,她做过很多生意,倒腾过医药行业,也搞过教育行业,做过房地产,总之,什么行业赚钱,海华市知名的品牌,背后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徐伟喋喋不休,如同如同倒豆子一般,交代的非常痛快,大概是这7年来,作为一个无处能够发泄的树洞,他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让他可以说出所有的秘密,说到后来,他甚至比叶飞还要热情,狂热地叙述着这些年,李欣干过的那些在他眼里“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看得出来,他的确是疯狂崇拜着李欣的。   “说说最近这一年的事情。”叶飞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中间那几年,李欣在别的行业里所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叶飞不感兴趣。   “嗯?你指的是哪一件?”   “花椒直播,小爱科技,这两家公司,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暗地里,你们用各种手段,把不少女孩送进了狼口。说说你知道的。”   徐伟忙摆摆手:“要说我们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没有干过,我没有那个胆量,只是听她说而已。”   “不过,你肯定也知道,现在很多女大学生,很容易被物质所迷惑,被那些消费商家,联合各种自媒体大号,疯狂给女孩们洗脑,口号喊得无比响亮,比如你消费了什么,你就是什么人,什么作为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你怎么可以没有一只Mac口红呢?什么当你拎上LV,你就能包养小鲜肉,成为白富美,什么你男朋友连香水都不给你买,还留着过年吗?这些洗脑口号告诉女孩们,仿佛她们只要拥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成为所谓的女王。甚至还有一些整容医美app打着「美丽才是女人第一生产力」的口号,高额利息借款给女大学生去整容,简直都疯了!   “分辨能力差的女大学生,纷纷被荼毒,以为美好的生活,就是买了那些美好的东西,室友同学都有的最新款手机,自己怎么可以没有呢?怎么都要买的。可她们中很多人都来自农村,一个月生活费只有500块钱,哪来那么多的钱去消费啊,怎么办呢?还不是各种各样的小额贷,网上贷款,P2P贷款公司借钱给她们。 第60章猎人在哪里   “到最后为了还贷款,你懂的,网上那些新闻层出不穷,什么女大学生裸贷还不起跳楼,什么家人卖房还钱,什么网贷公司上门催债催死人,难道要怪这些贷款公司吗?我看呀,主要就怪这些女孩容易被虚拟的假象迷住了双眼。都活该!”   “说点有用的,别讲这些废话。”叶飞懒得跟他辩论,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自己一拳头砸到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鼻梁上。   “呵呵,我说的就是有用的信息呀,正是因为这些女大学生到最后负债累累,利滚利还不起,所以吧,她们只好用各种贷款APP循环还款,到了最后实在填不了这个窟窿,就会有某些网红机构去签约她们,让她们做直播。   “她们还挺会自我安慰,毕竟,只是在网上展现才艺,唱个歌,跳个舞,撒个娇,发个嗲,偶尔卖卖肉,就有小哥哥打赏,这样的钱来的又快又多,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你知道的,嘿嘿,这种事情嘛,一旦踏出了第一步,打破了自己的心理防线,那么就很容易再继续跨出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最终,咻!滑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很多女大学生,最开始只是在直播平台上靠卖萌撒娇,偶尔卖个肉打打擦边球赚钱,但是到最后,当土豪们一夜打赏一两万,就为了约出来去KTV喝酒唱歌的时候,你以为她们还能抵抗得了那样的诱惑吗?   “而当她们去了KTV,见到了土豪们一掷千金的作风之后,土豪再趁机提出钱色交易,你以为她们还能抗拒得了那样的诱惑吗?而且,这种交易是双向选择,大部分男的长得还行,毕竟能花得起这个价钱,也算是人中精英,常常健身的,气质也不错,太猥琐的老头,女孩们也可以拒绝的。   “于是,她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被这些物欲所勾引,甘愿沉沦,直到最终出卖自己的色相。”   叶飞的拳头已经青筋壁炉,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这都是消费主义的过错?是女大学生自己无知愚蠢,怪不得那些诱骗他们的猎人?”   “猎人布好的陷阱,有些人提前预知,绕道而走,有人能悬崖勒马,但有些人,非得跳下去,你说,也没有人逼着她这么做啊,难道你能说是猎人太坏了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花椒直播上的这些女主播,全部都是自愿进行钱色交易?就没有例外吗?”叶飞并不关心其他女大学生究竟是怎样的,他的目的很清晰,就是为了调查清楚小七的事情。   “呵呵,那倒也不是。”徐伟放松地笑了笑,说:“虽然绝大多数女生都是自己被骗,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女生,脾气特别犟特别直,发现自己被坑了,坚决不从的。比如说,曾经有一个女孩,在直播上跳舞,被一家网红公司的老板发现了,那个男老板也是个80后,而且是富豪的儿子,长得很帅气的,很多女孩倒贴他,他还不要呢,他就看上了这个女孩,可是这个女孩就那么想不开,他三番四次的打赏,约这个女孩去线下见面,但女孩死活不去,这种自命清高的,我们当然也见过,自然也有手段对付。”   “怎么对付?”叶飞心里一紧,因为赵小七曾经说过,直播室里有个人自称是富二代,刷了很多飞机,要约她私下见面,但她觉得那跟自己要调查的事情无关,也就懒得搭理。   “当然是首先毁掉她们自以为是的清高,还有所谓的宝贵的尊严,那种东西,一旦被践踏之后,你懂吧,人就会变得。那层可有可无的保护膜去掉之后,再由专人定期给她们洗脑,时间长了,大部分也就接受这种潜规则了。”   “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的猜测,还是实际发生的案例?”叶飞的嘴唇在颤抖。   但徐伟没有意识到,他沉浸在这个美丽而又伟大的骗局织网里,骄傲道:“当然不是,例如有一个海华大学的大一新生叫做赵小七,就是刚刚说的那个女孩,后来就被搞的很惨,都整成精神病了,后来又变成了植物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徐伟抬起头,冲着叶飞咧嘴一笑。   一记拳头却在这时迎面而来,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天地间,一片黑暗。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一丝冰凉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脑袋滑下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是血吧。   她浑身疼痛欲裂,艰苦地挪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四肢仿佛都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你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寂静。   “有人吗?你还在吗?”她不复刚才的镇定自若,有些慌乱了,她张开嘴,冲着空气大声喊道。   虽然这是自己的家,但是这个时候,却显得无比陌生,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双眼被蒙住了,眼前时一片黑暗。   “嗯?你在叫我吗?”   赵小七坐在椅子上,十分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眼前的人,正是一刻钟前被她砸昏的李欣,她本来发愁如何处理这个女人,意外地,在李欣家中发现了一个暗室,暗室内紫色的灯光昏暗而暧昧,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藤条,蜡烛,金属锁等,赵小七意识到,这是一间私密情趣房间。   或许李欣曾经在这个房间里感受过无数欢愉,但眼下,这个房间即将成为李欣一生中最痛苦的地方,也将是她最后呼吸的空间。   这些工具,简直就是帮了她大忙,赵小七取下手铐脚铐,把李欣固定在角落里锁死了,一直等着李欣醒来。   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杀死了李欣,然后肢解,再带走。   但是,就在看到这个暗室的一瞬间,看到李欣昏迷不醒的一瞬间,赵小七改变了主意。   她要问一问李欣,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她要替枉死的姐姐鸣一句不平,姐姐待你如同挚友,你却狠心背叛她,还找人暗算我,李欣,你还有人性吗?   她足足等了15分钟,李欣才从昏迷中醒来。   而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李欣愣了一会儿,立即反应过来,反问道:“小七?”   “哦?李欣姐姐还真是关心我,居然这样都能听出我的声音啊,那看来,也没什么必要继续戴眼罩了。”   赵小七走到李欣面前,摘下她的眼罩,居高临下睨着李欣,在她的右手里,拎着一把足足有5公斤的工地铁锤。   看到铁锤,李欣的身体记忆让她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怎么,李欣姐姐,你也会害怕?”赵小七冷哼,旋即,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椅子就在房间正中央,正对着李欣。   看到是她,李欣的恐惧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着,没有回答赵小七的问题,反而追问道:“你果然没有成为植物人啊。不过,这点我早就猜到了。但你怎么找到姐姐家里来的,能告诉我吗?”   赵小七皱了皱眉头,提醒道:“现在是我把控主动权,只能我来提问,我没提问的时候,请你闭嘴。”   “好吧。”李欣似乎很顺从。   这显然不像平时的李欣,赵小七有了一丝疑虑:“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李欣望着她,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说:“我干嘛要耍花招,我都已经被你五花大绑了,骗你,我还能活过今晚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活过今晚。难道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小七唇部露出一丝冷笑。   李欣皱眉:“小七,别跟姐姐开玩笑,这不好笑。”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赵小七忽然激动起来,她没有想到,面对自己,这个罪大恶极的女人,居然还能如此平静,赵小七挥舞着铁锤:“李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蛇蝎女人,你以为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哼,学校门外我被几个人强了,是你找的人做的吧?我姐姐,赵文静,当年为什么杀林安妮,也是你构陷的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李欣抬起头,仰头问小七,眼神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赵小七冷哼一声:“还记得你的老情人徐伟吗?”   “原来是他呀,我说那个家伙怎么最近失踪了,还以为他跟别人私奔了,正好我也腻了。没想到竟然是他出卖了我,那他现在人呢?”   “死了。”小七轻描淡写的说。   看到赵小七面无表情,李欣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本来仍然心存一丝侥幸,但如果小七真的干掉了徐伟,那么,再杀自己也不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她自己不也曾经是一个单纯的女大学生吗,后来呢,双手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李欣自己都记不清了。   李欣的心沉到谷底,她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否则,眼前这个挥舞着铁锤的女孩,可能一激动就失手打死了自己,她可不想跟这个蠢女孩作意气之争。   不过,蠢女孩的好处就是,非常好骗。   李欣眼珠子一转,呜呜呜的轻声哭了起来。   赵小七不耐烦吼道:“别哭了,闭嘴!我还没开始提问呢,你哭什么哭!” 第61章我不相信你   “我姐姐赵文静,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对吧?”小七紧盯着李欣的眼睛说。   “虽然在她心中,我可能不是最好的朋友,但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吧。”   “她很信任你。可是你却害死了她,对吧?”   李欣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的光芒,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刻反问:“你姐姐……其实并没有死。你不知道吗?”   “你闭嘴!你这个骗子!”赵小七挥舞着手中的铁锤,歇斯底里喊到:“我姐姐当初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才被你骗这么多年,你不但骗了她,这么多年,还在骗我和我的家人,现在死到临头了,你还想骗我吗?”   “那你就错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要死了,我还骗你干什么?没错,这些年我确实骗了你们,但我发誓!我现在没骗你,其实你姐姐还活着……”   “闭嘴!”   “她就在女子监狱,如果你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过去问……”   “我叫你闭嘴!”赵小七愤怒到了极点,大吼一声,站起身走到李欣面前,拎着铁锤头挥舞着,“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的心理医生穆锦溪,也去了那个女子监狱,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去女子监狱,找穆锦溪问一问,你不相信我,总应该相信你的心理医生吧,她没理由骗你……”   “赵小七,我看你只是害怕承认真相,害怕面对你姐姐对吗?”李欣抬头瞪着赵小七:“你姐姐没死,你不敢杀我,你凭什么……”   “哐!”大铁锤再次挥舞,李欣眼前一黑,头部受到了剧烈冲击力,头一低,身子一歪,就此昏死过去。   赵小七双手拎着大铁锤,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胸前,她瞪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喃喃道:“你这个骗子,我不信,我不信你……”   “对,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只是怕我杀了你罢了,呵呵……你个骗子,骗子,不得好死……”   地上,李欣的后脑勺部分,慢慢溢出一滩黑色的血液来,血液流淌到了小七的脚底下,小七只觉得脚下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赵小七吓了一跳。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着李欣的呼吸,但手伸在空中,又缩了回来,如此往返几次,才最终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在李欣的鼻子前试探着。   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赵小七松了一口气。   旋即又暗暗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杀了这个女人吗,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她稍稍后退了几步,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欣昏死前的那句话:“你只是害怕承认真相,害怕面对你姐姐”,不。不可能。   她不怕面对姐姐,如果姐姐还活着,她愿意替姐姐死去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只要能赎回自己的罪。   可是,她不信。她不信姐姐还活着……   赵小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定是李欣骗人的,这个女骗子,当初骗的姐姐对林安妮动手,后来又骗了自己和家人许多年,她每一次骗人,都是有目的性的。   尽管如此,但这一次,赵小七却在内心深处期盼着,期盼李欣这次没有骗自己。   如果姐姐还活着,那该多好……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赵小七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以及地上无声流淌的血液。   赵小七瘫坐在地上,回忆起姐姐当年对自己说过的话,回忆起姐姐的笑容,她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如果能为姐姐复仇,成功杀了这个女人,那么,即便自己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等我杀了这个女人,为你复仇了,我就下来陪你,你不会孤单。   想到这里,赵小七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来,赵小七吓了一跳,循着电话铃声找了半天,才发现电话藏在李欣身后。   她放下铁锤,把李欣翻了个身,拿起电话,看看来电,挂了。   刚挂断,电话又响起。   挂了,再响。   她准备再挂一次,这时撇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短信,信息显示:快开门,我们是警察。   赵小七皱眉,警察?警察怎么会这么快找过来?   电话铃声还在兀自响着,赵小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电话,没有发出声音。   电话那头,是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沉稳,“李欣吗?我是警察。你快开门,我们预判你会有生命危险。”   赵小七看了一眼仍然昏死的李欣,无声地笑了:“警官,你来晚了,李欣马上就要死了。你放心,我不会逃,也没打算逃……”   “赵小七对吗?”电话那头的男声,仿佛有一些焦虑,着急道:“赵小七,你先别挂电话,你听我说……”   赵小七懒得听他废话,准备挂断。   但对方说出了一个名字:“穆锦溪!穆锦溪在女子监狱!”   赵小七一愣。   杀掉李欣后,她打算自杀,为了去给姐姐赎罪,但她唯一愧对的人,就是穆锦溪,听到这个名字,不免有些恍惚。   “她是为了去找你的姐姐——赵文静!”   赵小七呆了片刻,握住手机的手,缓缓将手机送到耳畔,有些茫然地听着听筒里的声音。   “而且她在监狱里找到了你的大姐——赵文静,她没有死,你听我说,赵文静这些年都在女子监狱,但是她拒绝与外界联络……主要是李欣骗了她。”   “没错,李欣是个大忽悠,当年她忽悠了你和你的家人,让你们对她的死讯信以为真,但其实,你大姐赵文静进监狱后,确实尝试过自杀,但被及时抢救回来了。”   “我们现在还无从判断,李欣为什么不想让你大姐和你们联系,但从已知的信息判断,应该是她从中作梗,才让你大姐对你们心灰意冷,从此拒绝探访,也拒绝与外界联络。”   “而你和你的家人,不知李欣是怎么忽悠你们的,但总之,你大姐现在还在女子监狱,穆锦溪已经找到了她,正在说服她与你们联系……”   “所以,你不要做傻事,不要犯蠢,如果你杀了李欣,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门外的谢云杰很焦急,他怎能不急,已经过去20分钟了,但他仍旧无法打开李欣家的密码门。   因为这是高档别墅的防盗门,防盗效果实在太好,他只能等待技术小队来锯掉门锁,但技术小队还没来。   他只能赌一把,给李欣打电话,万万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赵小七,而且电话那头的信息让他更加不安,于是他一股脑地说出了这些仍未经过验证、只是他自己个人揣测的信息,希望能阻止赵小七犯错。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警官?”   “我不信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们都是在骗我……”   赵小七喃喃说完,挂断电话。   她背对着李欣蹲在地上,此时,只觉得小腿一阵发麻,正当她打算站起身的时候。   “怦!”的一声,一个重物猛烈地从身后砸来,赵小七下意识回头,用手臂格挡了一下,但那一记铁锤还是砸到了她脸上。   只不过由于胳膊格挡了一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度,不然,只这一下,恐怕她赵小七此刻已经去见阎王了。   赵小七缓缓向后倒去,那一瞬间,她眼前浮现出很多事物。   她想起,自己刚刚把大铁锤就扔在了李欣触手可及的地方,真是太蠢了。   她看见了李欣手握大铁锤,脸上露出森森笑意。   尽管李欣四肢仍被扣牢,但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这距离,足以让李欣再次挥舞一铁锤过来。   可不能就这么白白送了命,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自己明明是来复仇的啊……这么想着,倒下的时候,赵小七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离李欣远一些。   下一刻,她就彻底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钻心的剧痛传来,一阵一阵,完了,她觉得自己的手一定断了。   “呵……就凭你,也想杀我……”李欣刚才那一挥舞,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现在她躺在地上,看着远处的赵小七,露出嘲讽的笑容。   “李欣,你……该死……”赵小七挤出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下去,昏死过去。   黑暗中,她听见一道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小七,小七……”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着,“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拉开。   赵小七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庞,就在她的床铺前。   哦,是睡在她下铺的米娜,她双手扯开了小七的床铺拉链,笑嘻嘻地探进来半个脑袋说:“太阳晒屁股啦,起床啦,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米娜是土生土长的海华市长大的女孩,同学们眼中标准的白富美,母亲是某家连锁企业的财务部总经理,父亲则是某机关单位里的校领导。   从小,米娜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呵护中长大,虽然有一些娇生惯养的公主脾气,但为人却非常单纯,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   小七刚想要拒绝,蓦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必须求着米娜帮忙。   她点点头答应了。   在一道柔和的白光中,小七和米娜手牵着手,两人开开心心地走出了宿舍门。   接着,两人去步行街逛街,购物,拍照,一路上米娜叽叽喳喳嘴巴没停过,赵小七却显得心事重重。   原来我那么不开心啊,苦着一张脸,难为米娜居然会和这样的自己做朋友。   想到这里,小七突然悚然一惊。   她在哪里?   她低头看看左右,自己居然……飘在空中?   那么,前方的赵小七又是谁? 第62章如果早知道   小七惊恐地看着前方,前方有一个小七,小七正在和米娜聊天,她们好像聊到了“辣椒直播”。   她听见小七对米娜说:“你就帮帮我嘛,我也想加入,当一个知名网红女主播,我也想赚很多钱。”   米娜叹了口气:“可是小七,不是我不帮你,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我只是去为了唱歌跳舞去玩,我不在乎打赏,我也不怕被人骂,你能吗?”   小七大摇其头:“我可以的,我不怕。”   飘在空中的小七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她才回想起来,那是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她那时刚追查到李欣的事情,得知“辣椒直播”是李欣投资的产业,而且有某些秘密,这些秘密或许与大姐有关。   于是她想方设法要进入辣椒直播,在辣椒直播,漂亮女主播层出不穷,如何能脱颖而出,被官方运营注意到,是一件很考验主播心智的事情,并不单纯只靠漂亮和才华就能做到的。   赵小七智商、情商都很高,许多同学误以为赵小七情商极低,缺乏社交能力,因此没有朋友,真相其实很简单,也很残酷:赵小七只是不屑和同班同学、以及宿舍舍友成为朋友罢了。   但米娜不一样,米娜是辣椒直播的第一女主播,于是她和米娜成了同进同出的好闺蜜。   米娜这会儿正在试穿一套价格昂贵的香奈儿套装,兴冲冲问小七:“宝贝,好看吗?要不我们一人买一套,当姐妹装穿好不好?”   小七心中叹息,那一套衣服的价格,几乎是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她哪里舍得。   但米娜拽着她的胳膊撒娇说,“我给你买,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小七哭笑不得:“你上个月才送过我生日礼物。米娜,你告诉我,你家里这么有钱,你做女主播是为了赚钱吗?”   米娜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不缺钱,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啊,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的感觉,那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是值得被人喜爱的。”   小七纳闷:“你爸妈不就很喜欢你吗?”   米娜很罕见的有些黯然伤神,说,在家里爸妈只是忙着赚钱,从小到大都是跟着保姆长大的,她自嘲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爸妈到底喜欢钱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啊,小七感概。   她想了片刻,才说:“米娜,你加入辣椒直播有你的原因,我也有我的原因,你不要问,但我不会害你,你就当是帮帮我,好吗?”   拗不过她的坚持,米娜只好答应帮她试一试。   后来,在米娜的帮助下,小七果然成功成为辣椒直播的知名女主播。   小七对米娜的友情是真的,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接近米娜的目的:通过米娜,认识辣椒直播真正的高层,进而接触到辣椒直播的幕后老板——李欣,那个与大姐有关的女人。   她没有猜错,像米娜这样的平台第一网红女主播,是平台需要维系的网红资源,平台运营总经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请米娜等一大票女主播吃饭聚餐,聊一聊未来。   米娜自然就会带上小七参加平台的饭局,小七如愿接触到了辣椒直播的运营总经理——三木先生。   小七如愿以偿加上了三木先生的微信,希望通过三木,进一步查出某些蛛丝马迹。   她没有猜错,辣椒直播果然存在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但她从未想到过,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米娜身上。   米娜是小七唯一一个真心的好朋友,她有时候虽然觉得,米娜和自己的人生轨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一个如天上的飞燕,一个是地上的泥雀,尽管如此,她从未嫉妒过米娜,小七希望米娜能一直这么“傻白甜”的快乐下去。   但那件事情的发生,却永远地改变了米娜原本单纯的人生,也直接导致了两人友情的破裂。   那是上学期即将结束的一个周末,三木先生拉了一个5人小群,里面除了小七和米娜,还有另外两个女主播。   三木先生发了一个大红包,说当天晚上在丽景国际的总统套房里,将会接待十几位优秀的精英人士,这些精英人士来自各个不同的领域:有互联网巨头公司的老板,也有传统企业家,还有国际品牌公关公司中国部的总监。   三木说,这是一个好机会,认识这些高端人脉,将有助于女孩们毕业以后寻找工作,乃至于实习。   “就算不是为了毕业后找工作,你们拓展自己的高层人脉圈也很好。”三木这样说。   三木点名要求米娜必须去,说其中一位互联网巨头公司的老板,非常欣赏米娜这个类型的女生,恰好米娜专业是对外贸易的英语翻译,若是能认识这位老板,或许,毕业后就有机会调派到该公司的美国分部,担任重要岗位。   米娜开心极了,她对小七说,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这位互联网巨头公司的老板。   当年,这位老板是白手起家的,靠着过人的才智和魄力,短短十年间,他的公司已经是国际巨头公司,叱咤风云。   这位老板还经常做慈善,例如捐款为家乡修路,给孤寡老人盖别墅等,与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比起来,这位老板是有名的慈善家。   而现在,她竟然有机会与偶像面对面一起吃饭,与偶像零距离接触。   这对于米娜来说,就像追星多年的粉丝,突然得到机会与爱豆一起吃饭,怎能不高兴?!   小七一直在暗中调查辣椒直播,打听到饭局上的一些交易内幕,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场饭局是个鸿门宴。   毕竟,此前她参加过几次类似的饭局,但三木从未点名要求谁必须到场。   以往都是女孩们自愿报名,每次饭局陪吃结束,都会收到一个大红包。   可是这一次,三木不但点名要求米娜必须去,还订了一个丽景国际顶层的总统套房,整件事情透着阴谋的味道。   但看着米娜兴高采烈的幻想着和偶像零距离交流的样子,在前一天晚上,开心地换了十几套衣服的时候,小七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   再者,想到那位互联网公司老板的名声,小七也觉得自己恐怕是多虑了。   毕竟,以那位老板的身份地位,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甚至可能会有很多女生愿意倒扑,小七调查的时候,就知道许多的交易,是女生们自愿主动的。   她了解米娜,米娜就算再欣赏那位老板,也绝不会与他突破禁忌,因此,只要米娜拒绝,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吧。   况且,那位老板自己的老婆还那么漂亮,被业界称为史上最漂亮的老板娘,虽然小七由衷觉得自己的好朋友米娜很漂亮,但客观来说,那位老板娘确实更美艳。   因为这些缘故,小七并没有将自己的担忧告诉米娜。   她只是在出发之前,试探性劝阻过米娜:“娜娜,我今天大姨妈来了,肚子不舒服,不想去,你能留下陪我吗?”   米娜有些犹豫,她当然不愿意抛下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另一边却是自己的偶像,她不愿意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米娜问小七:“要不,我送你去校医务室吧?”   小七只是不想参加饭局,找个借口罢了,感受到好朋友的关心,想到若与偶像失之交臂,米娜可能会失落很久,小七只好微笑着说自己没事,让米娜照常去参加饭局。   如果小七知道,饭局上会发生那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如果小七能预料到,那个所谓的位高权重的互联网公司大老板,所有人眼中的慈善家,居然是个禽兽不如的伪君子……   如果小七知道,这种所谓的高端社交饭局,事实上年轻的女孩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被某人看上了,即便不愿意,三木先生所代表的辣椒直播,也会想方设法把女孩们送到那些大人物的床上……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她拼了命,也会阻止米娜去参加那场饭局。   可是,世上没有早知道,世上更没有后悔药。   凌晨一点多钟,当小七的手机突然响起时,她仿佛有所预料般惊醒,电话是米娜打来的,那头的米娜只说了两个字,“救我……”   小七猛然惊醒,她迅速穿衣,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跑到楼下打了车,匆忙赶往丽晶国际。   但是,已经晚了。   当她赶到丽景国际顶层的那间总统套房时,发现套房早已空空如也。   这期间,她不断拨打米娜的电话,电话却处于关机状态,而她打电话给三木,三木一次次拒绝,最后三木也关机了;   饭局上另外两个女生也联系不上,小七惶恐不已,迅速打电话报警。   警方接到她的电话之后,懒洋洋地表示,让她的直系亲人来报警,而且,成年人失踪24小时内,并不会立案,喝酒联系不上这种事情,警察见得多了。   小七无奈,只能自己去找。   她找遍了所有米娜可能去的地方,然而,都没有人。   小七不顾附近各大五星级酒店的阻挠,跑到所有酒店里,坚持要前台帮她找一个人,那些酒店前台当然不会搭理她,她一次次被保安轰出去……   小七一整个晚上游荡在各家酒店里,恳求着酒店保安能给她一些信息,搜寻着小七的身影,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再次接到米娜的电话。   而接到米娜电话之后,她惊呆了……   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当小七赶到那栋楼时,据说那是那位老板私人买下的别墅,怪不得她一整夜都找不到米娜。   米娜看见小七,抱着她嚎啕大哭,一声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瞬间,小七什么都明白了。   她陪着米娜,劝她要坚强,米娜不愿告诉父母,小七只好遵从她的意愿。   冷静之后,小七陪着米娜去报警了。   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颠覆了小七一直以来的认知。   哪怕是小七的父亲是某单位的校领导,母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这件案子到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其原因,说简单也很简单,那位富豪拥有一整个豪华的律师团,他的律师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硬生生把一个犯罪案件变成了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露水情缘,最后甚至暗讽米娜及其家人是借机讹诈。   米娜父母不服,再次诉讼,但最终,还是输了官司。   那时候,已经是第二个学期开学在即了,小七去米娜家里探视,发现米娜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昔日那个开朗乐观的公主,成了胆小怯懦、整日以泪洗面的抑郁症患者。   官司输来后,舆论倒戈,许多人质疑米娜作为一个“网红”,只不过是为了自我炒作,甚至痛斥他们一家人道德败坏。   单纯的米娜,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数次自杀,幸好,都被一直守护她的父母及时发现,及时送往医院抢救。   小七万分内疚,她本可以阻止自己的好友参加那场饭局,阻止悲剧的发生。   “对不起……”小七抱着好友的肩膀说,但是,米娜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原谅她的错误,米娜抬起手,甩了小七一巴掌。   “我们大姨妈是同步的,一周之前才来过。小七,那天你根本没有来大姨妈,你只是找借口拒绝饭局,你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对吧?”   小七沉默,不知如何应对。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米娜的父母为了保护女儿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很快办理了移民手续,卖掉了房子,替米娜办理了退学手续,带着米娜去了法国。   小七就这样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送米娜去机场的时候,小七沉默着。   飘在空中的那个小七,也默默望着那个无助的自己的背影。   从那时候开始,小七就知道,辣椒直播背后的团队,力量非常强大,想要通过正面合法的方式,根本没有可能性扳倒他们,反而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她必须另辟蹊径,找到可以对付他们的窍门,但她一直没有找到。   一直到她遇见叶飞后,叶飞愿意帮她,后来,她又遇见穆锦溪,后者让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开始部署某些事情了。   但是最终……   自己现在这样飘在空中,是表示已经死了吧?   没想到,人死之后真有灵魂,赵小七苦笑,这样也好,是不是这样,就能见到姐姐了呢? 第63章那个不爱笑的女孩   “小七……小七,你没事吧?”   赵小七悠悠醒来,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的眼神里不但有关切,还有兴奋,这让赵小七有些懵。   她不认识这个女孩啊……现在地府的阴差都这么温柔可爱的吗?   女孩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还好你没事,我是警察,你放心,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再撑一会儿。”   原来,还没死啊……那么刚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是传说中,人在濒死之际,魂魄离体吗?赵小七睁大双眼,有些惘然地想着。   她的双瞳正在扩散,眼白渐渐增多。   这是不好的迹象,大美暗暗着急,为了转移注意力,不由问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地上了,李欣对你做了什么?”   赵小七艰难的想要扭过头去看李欣,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后脑勺已经受了重伤,一头一脸都是血,大美不敢轻易挪动她,赶紧制止道:“你别乱动,你说话就行了……”   “我……我忘记了……”赵小七吐出四个字。   大美与一旁的谢云杰交换了一个眼神。   10分钟以前。   技术队终于切掉了李欣家的门锁,谢云杰当先冲进屋子里,很快找到了这间隐蔽房间。   然而,当他往房间里跑去时,远远就看到李欣正跪爬着在地上,两只手高高的举起一只大铁锤,表情狰狞,正准备朝不远处昏迷不醒的赵小七脑袋上砸去。   若是让那只大铁锤落下,毫无疑问,赵小七肯定脑袋开花了。   即便是谢云杰大吼一声,却也来不及制止李欣。   千钧一发之际,谢云杰手里早已开膛的手枪,对着李欣的那只胳膊,“砰”的一声,开枪了。   李欣就此倒下,大铁锤歪了一下,落在距离赵小七的脑袋仅有三公分的边上。   谢云杰提着一口气冲过去,没看李欣一眼,先去观察赵小七,幸好,赵小七还有呼吸,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跟着他冲进来的大美,还有技术队的同事迅速赶到,大美给李欣上了手铐。   谢云杰这才发现,自己背上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他们叫了120,在等待的时间里,大美一遍遍喊着赵小七的名字,希望她能醒来。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小七醒来之后,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被烤住的李欣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啊,我抗议,警官你们为什么不问我?”   “闭嘴!没人让你说话!”谢云杰面对李欣非常懊恼,从一开始,穆锦溪就提醒过他,李欣值得怀疑,现在证实了穆锦溪的推测是对的,这无疑证明,自己作为一名刑警,推测能力尚不如一名心理医生,这让他很不愉快。   120很快到来,在被送往救护车的路上,李欣躺在担架上,医生问她感觉身体状况如何,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伤口不疼吗?子弹还在肌肉里吧?”她听见一名小护士倒吸一口气,与另一名护士窃窃私语地交流。   李欣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这点疼,算什么疼。   她到现在都无法忘怀,自己8岁那年,母亲拿火钳烫在自己大腿外侧的那股钻心剧痛。   烧红的火钳烫在她的大腿上,她痛得尖叫一声,在母亲怀里翻滚着想逃,但母亲的一只手臂牢牢按住了她,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一把扯起她的头发,逼迫她趴在母亲怀里,不得不仰起头注视着母亲。   她的眼里有泪花闪烁,但母亲的眼里却有丝丝笑意。   她还记得母亲的声音娓娓道来:“想要得到大富贵,就要付出大牺牲。羡慕燕子姐姐漂亮的红裙子吗?想要,你就给我咬死了牙关别吭声。”   于是那天傍晚,昏黄的夕阳之下,8岁的李欣咬紧了嘴唇,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上,但她眼前浮现的,却是燕子姐姐那一袭漂亮的红裙。   她那时候年仅8岁。   可是她记得,燕子姐姐那件红裙子有多好看,穿上去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公主,配着那双漂亮的红色小羊皮鞋,软软的,很舒服。   有一次,大人们都出去了,燕子姐姐把裙子给她试穿,她穿上后,舍不得脱下来,燕子姐姐手一挥,说你喜欢吗,送你了,我还有好多呢。   大人们回来之后,阿姨指着燕子姐姐大骂,说她不惜福,那是叔叔刚去法国出差带回来的,说那是一个品牌的裙子,一件就好几百呢。   李欣知道阿姨是在指桑骂槐,但那些她都没在意,她只记住了阿姨说的那个品牌“路易斯卫等。”,长大后她知道,原来那是LOUISVUITTON——俗称LV,是她最喜爱的一个品牌。   8岁的时候,如果她知道,长大后的自己买LV如同去菜场买菜,或许那一天,她就不会对那件裙子念兹在兹了。   那天,燕子姐姐被阿姨骂了小半天,最后燕子姐姐忍不住还嘴辨驳道:“你不是说了我和欣欣是姐妹吗?姐妹之间有什么东西不能共用的,妈妈你真小气。”   阿姨一巴掌扇在姐姐脸上,意有所指的骂道:“你还真当自己跟人家是姐妹,就他们家,呵……”   那时候,一直坐在屋子里默不吭声的母亲,拿着李欣脱下的红裙子走出去,盯着阿姨说道:“我们家,怎么了?”   阿姨瞬间哑火。   “燕子,裙子,还你了,这裙子你穿很漂亮,好好珍惜。”母亲把裙子给燕子姐姐。   燕子姐姐还没说话,就被阿姨一把夺过来,扔到一旁,小声道:“她爸带了很多,我们不稀罕这么一件。燕子,走了。”   阿姨牵着燕子姐姐的手,渐渐远去的背影,在李欣的脑海里,定格成一幅画面。   尽管燕子姐姐不时回头,尽管她和李欣是表姐妹,但从那以后,李欣再也没有见过她。   母亲面露不屑地说,15年前,自己家狗吃的粮食都是进口的,都比阿姨全家人的伙食要好得多。   她蹲下身,盯着李欣的眼睛说:“李欣,如果不是你阿爹(爷爷)当年仁慈,帮你燕子姐的爸爸在县城谋了个官职,今天哪里轮得到你阿姨在我面前得瑟。妈妈小的时候,就连吃大闸蟹,都不用亲自动手,会有姆妈给我用工具剥好了,蘸好料汁端在我面前。”   “自从你阿爹去世……我们家,就变成了这样。不过,你父亲!”   母亲眼里亮起一道光芒:“只要你父亲肯承认你的身份,让你认祖归宗,认到他们李家门下——李家佣人家孩子的穿着,都比你燕子姐姐牛气,所以,你一定要让你父亲接受你!”   李欣望着眼里闪烁着星星的母亲,不明白为什么认到李家门下,自己的生活就会变好。   但她记得,那天傍晚,当自己痛到晕倒过去后,再次醒来,是在一间洁白柔软的病床上,病房是VIP病房,房间里还有一组绿色的布艺沙发,一个严肃得不苟言笑的男人,正站在沙发面前,双手抄在口袋里,和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轻声讨论着什么。   母亲似乎是在啜泣,那是她印象中,母亲罕见的柔弱,流露出无奈的样子:“李扬,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如果不是乡下日子太难,如果不是欣欣做饭的时候火钳不小心烫到大腿,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们?欣欣都这样了,你说吧,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那个叫李扬的男人,也就是李欣的父亲,他没有说话。   但从那之后,李欣再也不必回到乡下那间破败的红砖房子了,她住在城里一栋别墅里,有佣人照顾,上学有司机接送。   只是,母亲却不能跟她一起住,她住在“父亲”的家中,有另外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女主人,她得叫那个女人“姆妈”。   她渐渐懂事后才知道,那才是父亲的正妻,而母亲,是传说中的“狐狸精”,是人们口中的小三。   所以母亲在李家,一直抬不起头来,父亲把母亲送到隔壁镇上,会定期派人给母亲生活费,却不许母亲接近她,父亲说,怕她跟着母亲“学坏了。”   在李欣的印象中,对这个安排,母亲应该是很满意的。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司机会开车送她去母亲“家中”,无论多冷的天,母亲都是穿着旗袍,冬天就在外面套个貂皮外衣,坐在麻将桌前,食指永远优雅地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看到她,总是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来了。”   就像是接待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所以李欣后来“回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在李家,她是“外人”,她非常清醒的知道,那里不是她的家,“姆妈”是别人的妈妈,虽然表面上永远对她客客气气的,让厨娘李婶炖汤的时候,从来不会少了她那一碗,可是,“姆妈”只会叮嘱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要小心烫;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0 2. c o m   父亲出差回来,带回来一模一样的玩具,她和“姐姐”一人一份,但她从来都不敢肆意玩耍,因为住在这间城堡里,她的笑声似乎是一种罪恶:只要她放声大笑,无论屋子里原本多欢快,都会瞬间冷若冰霜。   她渐渐不会笑了,反正她原本也不是一个多么爱笑的人。 第64章早已没有回头路   父亲偶尔对李欣流露出歉疚的眼神,也会温柔地陪她在后院里玩,但每当父亲这样陪伴她过后,迎接她的,便是家中从姆妈到佣人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和疏离,这让李欣更加痛苦:她想要得到父亲的亲近,却又怕父亲的亲近,让她在家中更加孤立无援。   父亲仿佛也是知道这一点,大部分时候,都对她疾言厉色,只有私下无人时,才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从住进那栋别墅起,她没有一天不想逃离,她知道,那里不是她的家。   但她还是在那里生活着,一呆就是8年。   她16岁那年,高三,临近高考只剩下64天的时候,有一天正在上课,父亲派司机到学校接她。   父亲在功课上对她极为严厉,没有意外绝不会派司机来找她,那时她心底第一念头竟然是:莫不是父亲生病了吧,如果父亲生病了,自己该怎么办?顿时心下凄惶,她意识到,如果父亲不在了,自己和母亲,将没有任何依靠。   路上,司机告诉他,母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做完手术,刚被送到重症监护室,父亲就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看见她,父亲松了口气,说母亲已经脱离了危险,让她进去。   她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摇头说不进去了,但眼神里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把父亲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她走了进去。   一向爱美丽的母亲脸色蜡黄,十分虚弱,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李欣,你给我听好了。”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我希望你以后要做人上人。不要被人瞧不起。”   “妈妈和你爸爸当初是两情相悦。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已有妻室,但我不后悔。”   “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虽然面对着家族压力,但他还是会供养你上好大学,如果没有你父亲,我们娘俩可能早就饿死在乡下了。”   “你以后,也一定要嫁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男人最重要的是靠谱,有能力,你能拿得住他。”   那时候,李欣不懂母亲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但她都牢牢的记下了,那些年里,由一开始的一个月见母亲一次,到后来的三个月一次,她以为自己和母亲之间的亲情早就淡漠了,没想到,血缘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母亲在住院一个多月后,终究是匆匆离世了,李欣本来以为,自己有机会亲手改写自己和母亲的命运,她以为过几年等自己大学毕业,能自立,能赚钱了,就能搬离那个让自己不安的家,和母亲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是,母亲却没有等到那一天的来临。   后来她上了大学,渐渐不再回“李家”了,父亲给她生活费,她也尽量攒着,不愿意主动找父亲要生活费。   尽管如此,寒假“回家”的时候,还是会冷不丁的听到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私底下和“姆妈”冷嘲热讽,说她不愧是狐狸精的女儿,长得跟狐狸精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只怕也会败坏门风。   她倒是没做小三,不算辱坏门风吧,但是,当年大学没毕业,父亲听说自己未婚先孕,要嫁给一个足够做她老爹的男人,气得当场就心脏病发翘辫子了。   从那以后,她彻底没有家了。   也是在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父亲是爱着她的。   可惜,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李家是回不去了,那个所谓的姐姐和姆妈,在父亲一走之后,马上变了脸,直接把她扫地出门,她想要父亲的一些书信作为纪念,都不肯,被管家轰了出去。   她没辙,只好找到老钱。   老钱带着人,开了十几辆车冲到“李家”去,在一众牛高马大的“保镖”簇拥之下,她拿走了父亲的大部分书信和物件。   离开的时候,李欣想了想,走到“姆妈”面前,本想对“姆妈”这十几年来的照顾说声谢谢,却没料到那个所谓的“姐姐”猛然甩了她一巴掌,说她不配姓李。   李欣挑了挑眉,骨子里的血性被激发了,她淡淡道:“我不但要姓李,还要让爸的骨灰,和我妈妈的骨灰合葬。”   “你敢?”一向温和的姆妈气得青筋毕露。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妈都已经死了,骨灰就葬在虎丘山,姆妈你难道现在就要抢着下葬把自己烧成骨灰,跟我爸一块儿合葬?”   姆妈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怜了一辈子都温良谦恭的“大户人家出身”的正妻,面对这一番挑衅,气得差点一佛升天了。   她本来只不过是说说气话,没想到老钱却真的帮她做成了这件事情,让父亲和母亲的骨灰合葬一个墓。   她原本只是拿“假怀孕”忽悠老钱,因为这件事,她对老钱的态度略有改观,觉得这个男人未尝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想起了高中时姆妈叮嘱他的找老公标准,便决定将错就错,就这么嫁了。   如今的李欣回想起来,这些年发生的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走马观花,都像是别人的人生。   要问她后悔吗?没什么可后悔的。   如果能重来,她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除此之外,命运给过她做其他选项的机会吗?   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左臂被打了麻醉的李欣,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手术室的房顶,和当年那间手术室的病房一样,一样的白色。   不一样的是,当年的手术结束后,她睁开眼,醒来,就能见到爸爸妈妈。   而今天,她全程清醒,清醒的知道,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再也没机会去他们的墓前,问一问他们,爸,妈,这些年,我让你们失望了吗?   我也……有些累了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吧。   何必还要给自己治疗呢,李欣想着,唇边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冷笑,自己对赵小七砸下去的那一幕,已经被那个警官看见了。   即便否认,又余事何补。   如今,警方只要抓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查到自己头上,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李欣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她便会不遗余力。   但是已然到了这一步了……还有生机吗?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这10多年来,一直营营役役,追名逐利,从未有一刻的放松,因为她觉得,自己还远远未到能放松的时刻。   她要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才会有安全感。   没想到她真正觉得有安全感的时刻,竟然是被警察的子弹打中之后,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此刻。   这10多年来,自己一直在追求的虚名和利益,真的有用吗?   可能是有用的吧,她想,至少,在整个海华市,她知道自己可以横着走,不用怕任何人,再也不用担心像当年那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可是,真的有用吗?   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那些彷徨和痛苦,是因为什么?她从来不愿去想。   那些寂寞和无助,是因为什么?她从不允许自己停下脚步去思考,所以她每个晚上,身边都会睡着不同的男人。   她曾经听过一句话,说事业越成功的男人,性欲越旺盛,因为雄性激素分泌过于旺盛。而且,男人打天下,为的无非就是两样事物:话语权,交配权。   李欣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她知道,对她来说,事业成功不是为了获得交配权,她只是为了获得“安全感”和“愉悦感”。   但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她的事业版图扩展有多大,妈妈去世以后,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相信也不会有人能理解的。   她的心理医生,那个叫钟楚钰的女人,或许能揣度一二,但是,李欣拒绝被她深度催眠,也拒绝就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与心理医生交流。   她只在失眠特别严重的时候,去找钟楚钰,简单的做一次催眠治疗,以让自己活得短暂的放松和安宁罢了。   但这一刻,打了麻醉之后,她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相反,还有些放松和安宁,她能感受到医生现在正在缝合她的肌肉和皮肤,但李欣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睡着了。”   “嘘——轻一点,估计麻醉的药效开始发挥了,她可能会睡上几个小时,我们出去吧。”   李欣闭上眼睛假寐,听见几个小护士轻声交流,她没有出声阻止他们。   等到所有的脚步全部离开之后,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摸到自己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还好,她松了口气,轻轻触动按钮。   这颗名贵的钻石项链里面,其实藏有一颗世界上最精密的GPS定位仪,是她用来预防万一的,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道上兄弟派人绑架,她需要能联系到自己人,这么多年,在海华市,没人敢动她,自然也就一直没用过。   却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听见外面传来主治医师的声音:“什么?做笔录?病人现在正在休息。她刚取完子弹拿,麻醉正发挥作用,估计会睡上三四个小时。你们不可以等一等吗?不然如果病人伤口感染复发会很麻烦,你们警方能负责吗?”   声音渐渐安静下去。   李欣笑了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人关心自己,虽然只是个素不相识的医生,她觉得自己以后如果有机会,得好好感谢这名医生。   两个小时后。   赵小七头上裹着纱布,步履蹒跚地走出病房,她的伤势主要是在胳膊上,胳膊脱臼了,脖子有些扭伤,头部虽然也受伤了,但不是致命伤害。   她走到护士站,静静地等待护士忙完,才甜甜地笑着问道:“护士姐姐,和我一起送起来的,还有一个病人,叫做李欣,她是我姐姐,我想去看看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第65章度秒如年   护士看着赵小七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虞有诈,她交班的时候,听说来了两个病人,都是被警察一起送进来的,两人都受伤很严重,另一个女孩甚至被子弹打伤了。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事情,护士早已司空见惯,警方也没交代,她查了一下李欣所在病房,把病房号告诉了赵小七。   赵小七笑眯眯地道了谢,然后找到李欣的病房。   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看见李欣独自睡在病床上,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抽出藏在手肘里的水果刀。   但走近到病床前,她看见散落一地的药片,还有一个很眼熟的药瓶,赵小七犹豫片刻,看看熟睡的李欣,弯腰捡起了瓶子。   “百忧解?”这不是安眠药么,李欣一次服用大剂量安眠药,她想干嘛?   “李欣,你想就这么死?太便宜你了,休想!”赵小七抛下水果刀,探了探李欣的鼻息,使劲摇晃,也没反应。   她按了病床上的紧急呼救铃。   看着急急忙忙冲进来的护士,赵小七一瞬间有些茫然,她回过神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是干啥了?为什么要救李欣?她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不过……也许她安眠药吃太多,没机会醒过来了。嗯,但愿如此吧,赵小七发自内心诚恳地祈求着。   很显然,神明没有听见她的祈求。   不过,她却无比笃信,世上一定有神明,而且,神明一定会庇佑世人。   因为,坐到她病床旁边的女刑警大美告诉她,李欣被紧急抢救回来了,这虽然让赵小七很懊恼,但是,想到大美告诉她的那个信息,赵小七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她不信,她不信这件事情会发生。   但是她却知道,作为警方,大美没必要欺骗自己。   她望着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正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那个时间还有30分钟,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可她却觉得,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难熬,这可真是度秒如年了。   “你为什么会跑到李欣的病房?这么巧?你想去干嘛?”大美坐在病床旁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小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我们在李欣房间的地上发现了一把水果刀,上面有你的指纹,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要去她的病房给她削苹果吧?”大美盯着赵小七的侧脸。   “你这人好烦啊,我就是想一刀捅死她,怎么了?她这不是没死吗?”赵小七盯着墙上的挂钟,眼睛都没移开过。   “哦,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其实那把水果刀上有没有你的指纹,还没验出来呢,我乱猜的。”大美笑嘻嘻的说。   赵小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你们警察都这么话唠吗?你能不能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能。”大美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谁知道你还会干出什么傻事儿来。对了,要不要我通知叶飞呢?你真的不想现在见见他吗?”   “不。”   “啧啧,真是无情啊,我很好奇一个问题,诶你当时都成了植物人,咋从你弟弟家跑的?还是你一开始就是伪装的植物人?那不对啊,医生检查结果,脑电波骗不了人啊,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   “不说?那好吧,我们换一个问题,你从你弟弟家离开的时候,为什么监控都拍不到?你弟报警说,你是在他去上班之后,7点半以后才走的,但我们查了所有监控,发现那个时间段没有任何身影啊,难道你还会变身术不成?”   赵小七看着大美,眼神如同打量智障:“我弟说我早晨走的,你们就信?”   大美蓦然睁大了双眼!   对啊,为什么他们当时都听信了赵小七的弟弟赵成材?   就因为赵成材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对他姐姐赵小七的死活浑不在意的样子?   就因为赵成材看起来很不靠谱,所以大美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那小子当回事,谁能想到,那小子居然是在给警方演戏?   “所以……你二姐赵招娣,也是装的咯?”大美若有所思地问。   赵小七看着她,像看一个白痴:“那倒不是,我二姐她……她比较老实,不会演戏,这事情不能让她知道。”   “而且……”   赵小七叹了口气,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恹恹地说:“我们家,除了我和我弟弟,其他人都觉得,李欣是大善人……呵……”   “那你和你弟弟,为什么会觉得李欣有问题?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帮助你们。”   “我大姐,最疼的就是我,大姐出事以后,我……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让我后悔终生……所以,我必须为她做些什么。”   “我弟弟……其实我大姐是家里对他最严格的人,说来也奇怪,我弟弟被我爸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跟谁都混不吝……但是,他最怕我大姐。也只有我大姐,会认真教导我弟弟明辨是非吧,现在想来,只有我大姐管教过他,大姐出事以后,家里几乎就变了天……我爸没心思管我弟弟,我们姐妹几个也没人管他,所以他成天惹是生非……”   赵小七有些伤感,谈话一时陷入沉默。   病房的门就在此时被推开。   当先走进来的女孩,虽然面容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而布满了一道道疤痕,但那熟悉的眼神,却让赵小七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整个人就从床上“弹”起来。   她直接跳下床,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挪动着脚步,走向那人。   跟在那人身后的,是她的心理医生穆锦溪。   穆锦溪微笑着走进来,虽然知道赵小七没事,但是直到这一刻,亲眼看着活生生的赵小七,活色生香的站在自己面前,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对大美招手道:“走吧,我们先出去。”   大美迟疑着脚步,不愿离去。   穆锦溪看向赵小七:“小七,你傻了吗?该不会认不出这是谁了吧?”   赵小七的声音颤抖着,磕磕巴巴道:“大姐……姐姐……你真的还活着……”   是的,来人就是赵文静。   赵文静眼里含着热泪,嗯了一声,她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家人。   赵小七整个人扑到她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哇”的大哭一声,吓了大美一跳。   穆锦溪拽着大美,离开了病房,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姐妹留出空间。   走廊里,大美忍不住问穆锦溪:“你们不是……在女子监狱吗?”   穆锦溪笑了笑:“有卫霖朗在,出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我知道,但是……赵文静不是一直不愿意见她的家人吗,怎么现在又愿意出来了?”   “唉……”穆锦溪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她一直以为,7年前是她的家人放弃了她,当然,那时候赵小七确实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但是现在,赵小七为了替她复仇,不是差点杀了李欣吗?结果没杀了李欣,还差点跟人同归于尽。”   “一开始赵文静不肯相信,直到卫霖朗把你们在李欣家拍摄的现场照片,带到监狱里,她看到照片,就算我劝她不要来,也劝不住啊。”   “后来不就好办了么,不知道卫霖朗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就让监狱给我们开了临时外出探亲证明。”   “也就是说……这姐妹俩,这么多年,都被李欣耍得团团转?”大美惊讶得合不拢嘴,表示难以置信。   穆锦溪没有说话,看向大美身后那个身穿警服、一脸肃穆的男人,正缓步向她们走来。   谢云杰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说,已经通知赵林初步查了一下李欣,去了“小爱科技”和“辣椒直播”调查取证,因为是突击审问,带回了这两家公司的财务总经理、法务总经理,但截至目前,还没什么突破口。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穆锦溪,道:“由于没有任何线索,目前我们最多只能扣留他们24小时协助调查,但如果一直没有查到什么……等李欣清醒过来,这个女人能调用的资源太多了。这些年,被她戏耍的又岂止是赵文静姐妹俩,就连我们公安……总之,锦溪,你能帮我这个忙吗?算我欠你的。”   穆锦溪摊手:“喂,帮忙没问题,但是,阎王还不差饿鬼呢,我这刚从监狱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吃上晚饭,你就又让我去警局?再说,我以什么身份去帮你?”   看见她这样,谢云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之前不就想特聘你为警队的技术外援么,现在局长盖章的批文已经下来了,你这会儿是我们警局正式的编外技术人员,身份没问题。也不差这么一小会儿,我请你吃……火锅?”   最后两个字,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出口。   大美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的师父居然会微笑?而且这表情,怎么看都很腼腆害羞,莫不是……   她再转头看向穆锦溪,后者脸上挂着淡然笑意,双手抱怀道:“火锅就不必了吧,太浪费时间,随便叫个外卖。不过,你得等我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完。”   她的下巴朝着赵小七病房那儿,颔首示意。   谢云杰哦了一声,他手足无措地搓着双手,仿佛不知道手该放到哪里。   大美哀叹一声,实在是不忍心见到师父这么丢人的样子,再说,她站在这里做超大瓦灯泡也挺没意思,踮着脚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66章你最近好吗?   走廊上,就剩下谢云杰与穆锦溪二人,穆锦溪一手插在“囚服”的裤兜里,一边侧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样子。   其实她满脑子想的是,太狼狈了,该死的,一个小时前,当卫霖朗拿到她和赵文静的“临时外出探亲放行条”时,她本想换回去监狱时穿的衣服,但是,每个囚犯进入的时候,衣服都统一上交保管,再去申领衣服比较耽搁时间,赵文静等不及了,催着她赶紧出发,她也没多想。   可是现在,站在谢云杰面前,穆锦溪满脑子都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哪怕来医院之前,让老卫去医院旁边的小店,给自己随便买一套衣服换上也好啊,现在这个样子,她穿着囚服,谢云杰站在他面前,一身警服的他,怎么看都显得威风凛凛,帅气迷人……   嗯,画面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警官与一个囚犯在谈心。   不过穆锦溪铁定想不到,其实谢云杰比她还紧张。   他本来在警局里,和赵林分别负责提审“小爱科技”与“辣椒直播”的负责人,一直没有突破口,半小时前,接到大美的电话,说李欣服用安眠药自杀了,他匆匆赶到医院,一直在手术室外守着,直到医生说李欣脱离生命危险,他安排了两个警员24小时轮流看守李欣,这才过来找赵小七。   路上,得知卫霖郎把锦溪从监狱里带出来,他倒也没过多的惊讶,在看见锦溪的一瞬间,他突然就像行走在暗夜里的人看见了一束光。   于是想也没想的就提出了让锦溪回警局,协助他提审犯人,他不知道穆锦溪的“犯罪心理学”能不能帮助到他,但他坚信,如果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穆锦溪一定有办法。   可现在他又有些懊恼了。   这算什么,他是警察,她是心理医生,而自己居然向她求助……终归是觉得,自己颜面无关,哪个大男人愿意向自己倾慕的女子求助呢。   于是,寂静的走廊里,两人就这样尴尬地互相想着心事,明明近在咫尺,却都不敢伸出手,触碰一下对方。   看着他憔悴的神色,穆锦溪可以想象,自己任性地进入女子监狱接近赵文静的这段时间,谢云杰承担了多少压力和非议,她很想问一句,“你最近好吗?”,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谢云杰更加局促,他觉得穆锦溪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有些莫名的起了恻隐之心,甚至破天荒地觉得,监狱里的生活条件是不是该改善一下,怎么能虐待犯人呢。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氛围逐渐变得有些微妙,一些若有若无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还好,赵文静红肿着双眼,推开了病房门,呼唤穆锦溪:“你可以进来一下吗?我妹妹找你。”   穆锦溪点点头,快步走上去,谢云杰跟着一起走到房门口。   穆锦溪对二人道:“我需要跟小七聊一下。你们也应该认识一下,这位是赵文静,赵小七的大姐。这位是谢云杰,谢警官。能够找到你,他帮了很大的忙,你应该感谢一下他……嗯,不过我想感谢他的最好方式,是协助他查清楚七年前的来龙去脉。”   赵文静对着谢云杰,深深的90度鞠躬,谢云杰对此似是早已习惯,非常巧妙地侧身避了过去,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旁边聊聊吗?”   赵文静点头,跟着他去了医院的警方办公室。   赵小七的病房里。   穆锦溪弯下腰关切地抚摸赵小七的脑袋,另一只手叉着腰。   赵小七不明所以,她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穆锦溪,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面对班主任,明亮的眼神里闪烁着又是高兴、又是愧疚的光芒。   她比谁都清楚,今天能见到大姐,眼前这位自己的“心理医生”在其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甚至,远远超出她当初和叶飞定下的计划。   在她的计划里,穆锦溪知道她“自杀”以后,一定会告诉警方,自己为什么自杀,让警方注意到李欣的罪恶事迹。   她哪里想得到,穆锦溪这个疯女人,居然亲自跳进了这团浑水里。   “脑袋没烧坏掉啊,吃我开的安眠药也没变蠢啊。”   穆锦溪看着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就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把自己给整成植物人,住进医院,还想方设法逃走,变着法儿的弄死李欣。你要真弄死她吧,我也敬你是条好汉!”   穆锦溪说着伸出了大拇指。   赵小七羞愧难当,脸红耳热:“锦溪姐姐,你就别骂我了。”   “骂你?我怎么敢骂你呢!你都敢去杀人了。不过你最让我失望的是,就你这脑子,光想着怎么对付我了,没弄死人家李欣,倒是把自己整成了这副鬼样子。”   穆锦溪戳了戳赵小七受伤的胳膊,赵小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哀嚎连连:“锦溪姐姐,我错了……”   “错?你错哪儿了?你多能耐啊,我穆锦溪,从12岁开始啃各种心理学著述,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累计咨询时间超过了一万个小时。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我是那千分之十。我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作为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   穆锦溪每说一句话,就停顿一秒钟,看着赵小七的眼神就寒冷几分。   赵小七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仿佛是睥睨众生的命运女神,此前,她从穆锦溪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和亲切。   “你知道,这每一项荣誉,意味着什么吗?”   穆锦溪弯腰,冷冷注视着她:“意味着,我付出了比这世上99%的蠢货同行都要多得多的时间、心血、精力、乃至我的生命,去无限接近我的导师,成为这一行屈指可数的专家。”   “所以,从来没有病人能够欺骗我,在我过往的案例中,也从来没有人,能逃过我的双眼。”   “我了解我每一个病人在想什么,只需要她们一个眼神。我能看到她们内心深处最肮脏、甚至连她们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龌龊和阴暗。可是赵小七……你很成功的欺骗了我,利用了我的善良和同情。我的同情很珍贵,不轻易展示,就这么一次难能可贵的善良,却被你利用和欺骗。”   赵小七如坠冰窖。   即便是面对着李欣的大铁锤时,她都不曾有过此刻的恐惧和惊慌。   “你很好,很聪明……你想好了怎样利用我,那么,你准备好面对我的怒火了吗?”   赵小七“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她吓得紧闭双眼,悠长的羽睫颤抖着,轻声祈求道:“锦溪姐姐,你别吓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你不仅帮了我,还帮了我姐姐,以后你要我当牛做马都可以,你说了算,我绝无怨言。只是求你别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好吓人啊。”   穆锦溪仍是面无表情,不过,看着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她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些。   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付出了那么多,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宣泄她的怒火,她的病人,必须由她亲自来测验是否完成心理治疗;也必须由她来结束这个“被骗”的事实,并且,她绝对不能允许,这件事情传到任何一个第三者的耳朵里,否则她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她佯装思考片刻,轻轻弹了弹赵小七的脑门,说:“别装可怜了,看在你知错的份上,这件事情我不再追究,但你给我记住了,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你骗我这件事……”   赵小七毕竟是学霸,从刚才到现在,智商上线的她立刻秒懂:“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哪怕是我大姐。”   穆锦溪松了一口气。   “而且……其实,我并没有骗你啊。”赵小七弱弱的说。   “什么?”穆锦溪柳眉倒竖,看上去像要吃人。   赵小七泫然若泣:“锦溪姐姐,我一开始确实想过,利用你来查清很多事情,但是,你确实治愈了我。”   穆锦溪停止动作,一手叉腰,冷冷盯着赵小七,仿佛只要赵小七下一句让她不爽,她就会让赵小七死无葬身之地。   但赵小七了解她,知道自己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期,鼓起勇气说:“如果不是你的催眠治疗,我可能不会意识到,是我对不起姐姐,所以,我必须要为姐姐做一些事情,这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看着赵小七清澈如水般的眼神,穆锦溪略一思索,立刻懂了:赵小七的意思是,最初她来找穆锦溪时,是因为身心受到重创,而患上重度抑郁症。   穆锦溪的催眠治疗和谈话治疗,治好了赵小七的重度抑郁症,让小七敢于直面现实,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赵小七才想明白,她必须为姐姐复仇,才能走出自己内心的樊笼。   这才有了赵小七后来精心绸缪的复仇行动。   穆锦溪的背上忽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自己治愈了赵小七,赵小七最多就是被抑郁症纠缠,但绝不会谋划杀了李欣为赵文静复仇?   在赵小七的案例中,幸好,她终究没能酿成大祸,那么,如果是其他别的案例呢?   是不是自己所谓的“治愈”,对来访者及其家属,反而有可能造成其他不可磨灭的伤害?   想到这一层,穆锦溪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肃穆。 第67章世间所有的相遇   小七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孩子,注意到穆锦溪的脸色变化,她有些惶恐的问,锦溪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穆锦溪摇摇头说没事儿,这不关你的事。   赵小七:“那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穆锦溪:“嗯?”通常她这样说话时,表示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你说,人死后有灵魂吗?我被李欣打伤了之后,濒死之际,好像灵魂出窍了呢。我……我见到了我的好朋友米娜,当初我没有阻止她去参加饭局,后来她出国了,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为什么会见到她,她应该没事吧?”   穆锦溪:“没事。那只是你内心深处愧疚感的投射,人死后万事皆空。不要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想了想,她终归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可能还要来找我,接着做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知道了吗?”   赵小七乖巧的点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穆锦溪一刻也不敢多耽搁,起身离开,她现在心境处于崩溃边缘,可她不能让自己的来访者知道。   谢云杰万分不理解,为何走进赵小溪病房时,穆锦溪表情从容,但此刻走出病房的她,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穆锦溪,回想当初,哪怕是听说赵小七出事了,穆锦溪也没有流露出现在这样饱受打击的样子。   他永远都无法理解穆锦溪的痛苦。   两个人的相处,从一开始时就埋下的伏笔。   世间所有灵魂的相遇,开始时,都是因为“我懂你”,结束时,却大多是因为“你不懂。”   你能读懂另一个人的快乐,但你却很难懂得,他为了什么而苦痛。   就像两个相交的圆,两圆相交的公共点之内,是两人默契的地方,彼此“懂得”,可相交之外的地方,是彼此的“不懂得”,这种不懂得,起初充满了好奇,神秘感,诱惑……   可随着交往的深入,会不由自主渴望想要“懂得”对方更多,想要有更多的交汇点。   但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圆环,不可能完全重合,于是,那些不能“合二为一”的部分,就格外碍眼。   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了矛盾和冲突。   当然,那是后话了。   此刻的谢云杰,看着脸色不善的穆锦溪,他敏感的察觉到,穆锦溪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他想了想,叮嘱大美留下,先陪着赵文静、赵小七姐妹俩叙旧,他自己先开车带穆锦溪回警局。   大美一脸诧异,既然早晚都要带赵文静去警局,为什么还要让赵文静、赵小七姐妹俩“叙旧谈心?”,不过,看着师父和穆锦溪并肩走向电梯的背影,她再愚笨,也猜到了几分。   车里。   谢云杰坐在驾驶席上,穆锦溪坐在副驾驶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   看她没系安全带,谢云杰提醒了一声,不过穆锦溪仍然魂游天外,谢云杰叹息,他只好弯腰,帮穆锦溪系安全带。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锦溪总算回过神来,她吓了一跳,接着微微有些脸红。   不过,当谢云杰注意到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那我们……现在出发?”谢云杰有些迟疑不定的问道,他其实很想问问,你有什么心事,要不要和我聊聊,但不知为什么,话语到了唇边自动转了一个弯。   这个平时冷峻的男人,顿时有些懊悔,他发现自己只要跟穆锦溪在一起,智商就明显不够用。   “唔……等等吧,我想和你聊聊天。你介意吗?”穆锦溪倒是毫不扭捏地直接开口。   谢云杰点了点头,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首先,我应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锦溪转过身,直直地坐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谢云杰。   谢云杰顿时有些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道:“道歉?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调查叶飞,去的那间酒吧吗?”   “哦,这事儿啊,当然记得,酒吧那次,喝醉酒的人是我吧,该道歉的人不是我吗?你这是故意提醒我该向你道歉吗?”谢云杰用他为数不多的幽默细胞,说着冷笑话。   但穆锦溪没有笑。   她望着他,说:“其实……那次你之所以喝醉,是我在你的酒里放了安定。”   “什么意思?”谢云杰顿时有些惊恐,回忆起那天晚上,所有细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仍然很懵。   “不用担心。安定片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药,主要作用是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我一般会用来对付精神能量比较强的人,嗯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从业7年,你是第二个让我用上这药的人,用来做催眠治疗、抗焦虑,以及治疗恐惧、失眠,你那段时间比较躁郁吧。”   她本以为谢云杰会生气,没想到谢云杰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第一个让你用上安定的人是谁?”   穆锦溪脸色古怪:“呃……一个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你问这个做什么?”   “噢,原来如此。”谢云杰一脸沉重。   看他的脸色,穆锦溪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他为自己不是第一个让穆锦溪用上安定的人而感到遗憾。   真是个……怪人。   嗯,还好我喜欢怪人。   穆锦溪想着,心情轻松了几分,语气也轻松起来:“你的精神能量,可比那位多重人格障碍症患者还要强。催眠你可不容易,当时任何环节差了一点,都做不成。”   “嗯?”谢云杰没发现,他不自觉就模仿了穆锦溪的语调。   “那天下午,你听我说催眠叶飞,你相信了我的催眠技术很厉害,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开始了对你的催眠,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嗯,当你在我的办公室里,见到我那些奖杯的时候。”   谢云杰目瞪口呆。   “然后,第二步,是让你喝酒,其实我们当时可以不喝酒的,但我需要你放松下来,降低你的判断力,以及你紧张的神经。”   “但我发现,即使是这样,你的防备心理依然很强,所以我才会在酒精里放了安定。”   “可我没想到,你仅仅只是提了一句,你的未婚妻……叫何蕊是吧,她去世了……然后你就睡着了。”   谢云杰沉默。   “那段时间,你应该长期被失眠困扰着,很焦虑吧?”穆锦溪问。   谢云杰点点头。   “后来呢?你有没有按照我的建议,经常运动?”   谢云杰:“嗯,后来又恢复了每天健身两小时的习惯,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案子的事情,就反而睡得很香。”说到这里,他才蓦然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试探性地问锦溪:“所以你催眠我,是为了帮助我?”   锦溪嗯了一声:“不只是如此,也是因为职业习惯。那时候,我对你的信任没有那么深,我必须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判断,是否要跟你深度合作。”   “那是我应该说一声谢谢了……这段时间,我其实想了很多事情。”   谢云杰沉吟着。   穆锦溪没有催促,安静等待着。   谢云杰想了想,终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他只是缓缓道:“是你让我明白,我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伤痛里。我……正在学着放下过去。”   “嗯,那很好。人只有放下过去,才能走向未来。”   “所以你今天情绪这么反常,是因为这件事情吗?”谢云杰关切问道。   穆锦溪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被他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感动,想了想,她长叹一口气,问道:“谢云杰,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感谢我吗?”   “嗯?”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为心理医生,有义务、有责任、也有能力去帮助那些在苦海中寻觅挣扎的痛苦灵魂……”   “但我今天突然意识到,或许,我错了呢?或许,我以为的帮助,只是我自以为而已。我拿什么标准去衡量,在他人的人生中,我做的决定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别人的人生?”   “为什么这么说?”谢云杰皱着眉头,他意识到,这才是今天真正困扰穆锦溪的问题。   “实际上,作为心理医生,我们的职责,只是聆听他人的故事,帮助来访者走出困境,如果他想的话。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陪伴者。”   “但我……却在许多时候,擅自走进来访者的人生,有意无意的帮助他们做了某些决定。”   谢云杰不能理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警察,我这么问你吧,如果你知道某个人即将犯罪,但是,在他的犯罪行为还没有开始之前,你能做什么?你会做什么?”   谢云杰想了想,挠挠头说:“我什么也做不了,最多,只能试图劝服一下。”   “对。但我,会用我的方式去阻止我的来访者滑向深渊。这么说你能理解了吗?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傲慢的心理医生……”   说完这番话,穆锦溪捂住了脸,久久没有说话。   谢云杰想了想,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轻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要怀疑你自己,你做的事情很有价值,也很有意义,你很优秀。”   穆锦溪抬头,有些茫然望着他:“真的?”   “嗯,真的。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女生。为什么要怀疑自己?虽然我不懂你们的理论,但我觉得,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肯定没错。你做自己就好。”   穆锦溪呆呆凝视着他。   谢云杰也望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云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第68章你猜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穆锦溪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谢云杰,真是可爱呀。   她眨了眨眼睛,没多想,身子前倾,就凑了上去。   亲上了谢云杰的唇。   唇瓣相交。   刹那间,谢云杰只觉得一股燥热从脚底升到头顶,他的脸更红了。   穆锦溪保持着这个姿势,感觉到对面的男人似乎很抗拒,又很享受,还很纠结。   她睁开眼,看着他,很奇怪他为什么没动静。   谢云杰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说了一句:“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快回警局了。”   穆锦溪一愣,看到谢云杰一脸肃穆的模样,觉得自讨没趣。   她嗯了一声,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路上没再跟谢云杰说过一句话。   谢云杰万分懊恼,其实,他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就想咬舌自尽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收不回来,也不敢厚着脸皮说其实我想多和你呆一会儿,就只能闷不吭声地继续开车。   气氛有点诡异。   好在,从医院到派出所的路不远,也就15分钟到车程,终于把车停到院里的时候,谢云杰长吁一口气。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神情,但还是被穆锦溪敏感地觉察到了。   深谙微表情心理学的穆锦溪,一时也有些懵,这表情是表示解脱了?是放松?所以,他和自己在一起很紧张吗?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审讯室内。   此时的穆锦溪已经换上了一身警服。   也许是从不合身的囚服,换上警服的视觉冲击太大了,穆锦溪推门而入的一瞬间,谢云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坐在审讯室桌那头的,是小爱科技的财务总经理,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看他的腹部肌肉,应该是经常健身,在他看见穆锦溪的一瞬间,中年男人的眼神就亮了。   这让谢云杰很不爽,他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这是我们警局的特聘的技术专家,资深心理医生,堪比人工智能测谎仪,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你出去吧。”   谢云杰被穆锦溪猛然打断,但是看看穆锦溪认真严肃的神色,他知道自己此刻只能听从。   临出门前,他瞪了一眼中年男人:“你给我老实点!”   中年男人朝着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露出欠揍的笑容。   气得谢云杰恨不得暴揍他一顿,但是看到穆锦溪的眼神,他只能悻悻的离开。   “说吧,你跟李欣究竟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穆锦溪在中年人面前坐下,眼神冰冷,仿佛能够洞悉世界上最深的黑暗。   中年男人接触到她的眼神,彻底收敛起原本的轻视之心,正当他斟酌着如何开口时,穆锦溪又说了第二句话:“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不过,你应该知道,只要警方下定决心查,总会水落石出,但是你现在交代,跟查完了之后你再交代,性质可不一样。”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犹豫着问道,那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穆锦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老婆和孩子都在澳大利亚对吧?”   提到老婆和孩子,中年男人点点头,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穆锦溪进而追问道:“你女儿16岁,在澳洲圣乔治女子高中上高一,你老婆在那边陪读,我没说错吧。”   中年男人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你怎么知道?”   穆锦溪冷笑:“这里可是警察局。你以为我们查不到?为了你的女儿和老婆,我劝你想清楚,如果你继续沉默,被隔壁的辣椒直播负责人抢了先,你可就失去立功的机会了。”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   “想一想,如果你因为经济犯罪锒铛入狱,那么你老婆和女儿在那边,谁来照顾她们呢?哦,我知道你妻子的娘家很有钱,可是,你知道的,16岁的女孩,正是叛逆期最疯狂的时候,没有父亲的教导,你猜她会变成什么样?”   中年男人想到远在国外的女儿,神色有所动摇。   “如果你坦白交代,那么,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会把全城最好的律师推荐给你——卫霖郎,你听过他的名字吧?”   “如何?你要继续抵抗到底吗?如果还是什么都不说,那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我不会再浪费时间了,你不愿意说,想必隔壁,那边的那位,会很愿意交代。”   说着,穆锦溪站起了身。   中年男人的眼神变了,他赶紧举手投降道:“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坐在电脑前,看着监控器的赵林和郭三面面相觑,赵林忍不住拍大腿道:“这他妈就算催眠?这算哪门子的催眠啊。这种话我也会说啊,不就是软硬兼施吗?”   谢云杰负手在后,淡淡说道:“她看了这家伙的资料,足足看了两小时,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个眼神,都是提前有预谋的。你那么能耐,之前怎么没能说服他?”   赵林瞬间哑火。   郭三压低了嗓音说:“你有没有觉得,老大好像很护短?对那个女人就像是老母鸡兔崽子。”   赵林狂点头,谢云杰纵然听见了,也只得板着脸怒道:“你们两个,还怵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去做笔录吗?”   “老大,别激动,我这就去!”郭三猛然站起来,一溜烟的跑进了审讯室,在即将消失的瞬间,不忘回头对谢云杰喊道:“老大,你这样怒发冲冠为红颜,超帅的。”   谢云杰朝着离开的郭三,做了一个踢脚的动作,郭三却笑得很开心,这几年,他们都担心老大走不出那件事情的阴影,甚至,和赵林曾私下商量着,等这件案子结束后,要强迫老大去相亲。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老大和那位女心理医生之间,有猫腻,而且是大大的猫腻。   在穆锦溪的帮助下,小爱科技和辣椒直播的负责人很快就全都招了,但是谢云杰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背后竟然牵扯出了一大串,而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海华市叫得出名头的人物。   深夜。   谢云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赵林和郭三他们收集来的资料,对比着7年前赵文静的案宗,以及赵小七报警的卷宗,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仁。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站起身来,整理好全部资料,一拳头猛砸在办公桌上。   桌上的水杯震了一下,溅洒出来少许,他赶紧用袖子擦干,这些资料,可不能出问题。   兜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是卫霖郎打来的。   谢云杰赶紧接起电话,他们约好,一旦卫霖郎帮助锦溪无罪释放,第一时间通知他。   卫霖郎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依然欠揍:“两个好消息,第一,锦溪今天白天出狱了,毕竟,赵小七人都没事,不存在什么谋杀。第二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猜,你直接说吧。”谢云杰嘴角抽搐。   卫霖郎慢悠悠的说:“猜猜看嘛,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帮你。你要是连这都猜不到,那可就太让我失望了。”   “你帮赵文静冷案重启了。”谢云杰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这种简单的逻辑推导,不用费脑子。   卫霖郎嘿嘿一笑,“哥们,行啊你,不笨嘛。想知道我是怎么帮她冷案重启的嘛?我告诉你哦,这可不容易,你要知道赵越那老家伙可顽固了,你们警方现在提供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推翻原来的审判结果,要不是我神通广大……”   谢云杰眼前浮现出卫霖郎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特别欠扁,他不想再听废话了:“说完了?那我挂了。”谢云杰忍不住打断他。   “哈?哥哥我费了那么大劲,你让我多说几句怎么了?做人要有耐心,你这样暴躁,锦溪肯定不会喜欢你的,你知道她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嘛?她……”   “砰。”谢云杰挂了电话。   豪宅里卧室里,卫霖郎一脸错愕地看着手机,忍不住怒道:“嚯,臭石头脾气!要不是锦溪的请求,你以为我会帮你!”   警局办公室里的谢云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赵文静的案子既然已经通过法院冷案重启了,那么,当年的案子,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重新再查一遍了。   这个连日来总是面容肃穆的男人,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   第二天一早。   局长办公室里,何局刚坐下,还没摊开报纸,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从那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判断,来人是谢云杰。   局长叹了口气:“进来。”   局长笑着,戏谑地看着他:“大早上的,你小子吃错药了?你负责的那个心理医生穆锦溪杀人案,赵小七不是找到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   谢云杰走过去,把赵小七的卷宗、赵文静的卷宗,以及小爱科技、辣椒直播的财务负责人等人的笔录一一摆放在局长面前。   谢云杰不客气地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沉声道:“局长,法院那边重新启动了7年前赵文静案,我想负责这件案子的调查。”   赵局长心头一沉,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些厚厚的卷宗和笔录上。   不过,他没有伸手打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谢云杰,缓缓问道:“原因?”   “我要把赵文静案、与这次李欣试图谋杀赵小七案、还有章教授被害案、李欣集团的经济犯罪等案,并案调查。”   “这几件事有什么关联?”   “我怀疑,李欣旗下的3家集团公司,有可能涉嫌团伙性侵事件,其中受害者远不止赵文静,而且长达10多年以来,他们在海华市无恶不作,官商勾结,通过海华大学向各个利益集团输送女大学生,进行钱色交易……”   “胡闹!”   不等谢云杰说完,局长厉喝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声音巨大,连门口路过的警察,都忍不住朝着门里面瞧了几眼。 第69章那些逝去的生命   “去把门关上!”局长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指向房门说。   谢云杰起身,关了房门,这才重新坐下,对面的办公桌前,坐着神情凝重的局长。   他坐得笔直,就像一杆锋利的标枪。   这可能是他从警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硬的面对局长,也是自己入行的师父。   “那个心理医生杀人案,已经结束了,李欣跟赵小七的案子,查一下来龙去脉就行了。不要再去碰7年前这个案子。”局长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还要去查李欣他们的集团,你疯了吗?”   “我没有调查李欣,我调查的是一桩关于7年前赵文静的案子,只是,很可能7年前,李欣就涉身其中。”谢云杰不卑不亢道。   局长气结,道:“你少跟我绕弯子!你这小子,我怎么跟你就说不明白呢?!”   看着谢云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局长无可奈何的压低了声音,“章天华代表的是海华大学,海华大学代表的是什么?”   局长痛心疾首地敲着桌子:“那是我们海华市的脸面,是我们海华市发展的根本!你现在说,这几件事背后有利益集团的勾结,海华大学可能向利益集团输送女大学生……你疯了吗?你这等于动海华大学,也等于直接给我们海华市招黑,你敢搞他们,那立刻就有人来搞你,你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局长喘了口气,这会儿若是换了其他人,他直接就喝令离开,但这人是谢云杰,局长始终对谢云杰怀有期望。   何局叹道:“而且,钱色交易?……受害人呢?证据呢?这些都在哪儿?”   谢云杰把那些卷宗打开,摊在局长面前。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局长,我怀疑这个赵文静,就是本案的第一个受害人,或者是本案第一个站出来的受害人。她的妹妹赵小七,也同样遭到了侵害,但我不知道她为何没有报警……据我所知,还有海华大学这个学生,你看,她叫米娜,半年前出事,出事后她父母告了那位富商,却反被诬告……”   随着谢云杰一个个翻开那些资料,一个个花季女孩的照片出现在局长面前,局长沉默。   “还有,3年前,海华大学的女生宿舍有学生报案,一个女生从宿舍里跳楼,跳楼之前她怀孕了,可是她没有男朋友。她叫邓玉娇。”   “1年前,一个来自湖南的女孩邱阿红跳楼,她家人赶过来报警,尸检结果表明,少女体内有迷&*奸粉成分,生前曾遭受至少5个人的猥亵,但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据说是死者父母拿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半年前……”   “行了别说了。”局长一挥手,阴沉着脸,抬头打量着谢云杰。   “就算她们都是你所谓的受害者,但……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查?”局长不再看那些资料,而是认真地打量着谢云杰。   谢云杰知道局长已经被说服,他面色肃穆,抬起手臂敬了个礼:“师父,我还记得,我进入警局的第一天,您说过,真相永远不会被掩盖,它只会和我们捉迷藏。而我们身为警察,就应该找出线索,查明真相,哪怕是迟到的真相。不为别的,只为还死者一个正义。只为了对得起我们头顶的警徽。”   局长面色缓和下来,半响,他无奈叹息:“你啊你……坐吧。”   局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谢云杰坐下。   谢云杰赶紧坐下来,一丝不苟地把全部的案卷资料,以及他的分析讲给局长听。   “海华大学7年前建校的资料,都已经被人刻意删除,无论是网上,还是海华市图书馆,都查不到。我怀疑就算是校内资料,也已经被人处理掉。师父,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局长的眉头深深拧成一个川字,他缓缓道:“那么……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知道那幕后的力量,有多可怕吗?”   “我不知道幕后有谁,我也不用知道他有多大的力量。我是人民警察,我奉行的是公正和法律,我要做的是捍卫公民的合法权益。”   谢云杰盯着局长,一字一句地道,“师父,这是我报道的那天,您亲口对我说的。”   局长有些头疼地揉着脑仁,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他闭目养神,缓缓道,“你可以去查,但……无论结果怎样,你都要回到这里来,不许受伤的回来。”   谢云杰朝着局长深深敬礼:“是,师父!”   “我已经失去了蕊儿,不能再失去你……”局长喃喃自语,“可你就是这么固执……”   谢云杰听着局长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话。   局长的办公桌上,始终摆着一副水晶照片摆台。   那上面,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穿着一身警服,正冲着镜头笑得灿烂。   谢云杰凝视片刻,伸手拿起照片,擦了擦上免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离开。   局长叫住了他:“有空的时候……记得谈个女朋友,早点成家吧,蕊儿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谢云杰没有回头,强忍着泪意,背对着局长点了点头。   但谢云杰没想到,信息泄漏得那么快。   他刚通知赵林,重新提取章天华教授一案的一切物证,马上就接到了老学长刘栋打来的电话。   刘栋是谢云杰警校的学长,当初刚毕业的时候,谢云杰受了他不少照顾。工作后,因为不在同一个片区,平时忙起来很少联系,除了工作上需要协助的地方。   这个电话,让他产生了不妙的第六感。   谢云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喂,老学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   刘栋爽朗的声音响起:“就是好久没联系你了,想找你聊聊啊。怎么样,有空吗?”   谢云杰笑了笑:“如果是别人,肯定没空。老学长你找我,必须有空。”   “好!今晚下班后,老地方,我请你喝酒!”   “没问题。”谢云杰答道,笑着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却阴沉下来。   所谓的老地方,是以前他们在警校时的据点,那时候,一群穷学生没几个生活费,每个月初大家凑钱,在校外的大排档吃点烤串,喝点燕京啤酒,就已经算是改善伙食了。   华灯初上,谢云杰独自驱车前往“老地方”,到了烧烤摊,下了车,就见大排档靠左侧的地方,刘栋已经坐在那里。   看见谢云杰,刘栋挥舞胳膊招呼他。   谢云杰走过去,微笑起来:“老学长眼神真好。”,他看看左右,“就我们两个?”   刘栋笑:“他们都忙着呢,今天就约了你出来。”   两人坐定,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大部分时候,都是聊过去在警校的事情。   那时候,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谢云杰追求何蕊的时候,在全校掀起一场风波,为此他没少被“学长”们教训。   一转眼,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都是指挥一方的队长了,而何蕊……她再也不会醒来,想着这些,谢云杰不免又多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刘栋放下了酒杯。   “听说你最近在查个案子。”刘栋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目光仍然落在酒杯上。   谢云杰心头微动,他决定装傻:“学长这话说的,我们这个工作,哪天不查案?”   “是和海华大学有关的。”   谢云杰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看上去带着几分温和,又好像带有几分戏谑,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喝酒,一杯又一杯。   刘栋也不多言,只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感慨着世风日下,连章教授这样的好人也死于非命,接着,又提及这些年,海华市经济发展迅猛,除了政策倾向外,也得益于海华大学的存在,不但拉动经济需求,最重要的是,给海华市的发贡献了大量的优秀人才。   谢云杰一开始只是听着,大口吃肉,大块喝酒,只是当烦闷越来越重时,他终究是忍不住,把酒杯重重放在面前,拍着老学长的肩膀:“老学长,今天不聊工作,来,喝酒。”   刘栋眯起眼睛:“小杰啊,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谢云杰本打算敷衍了事,但不知怎的,他眼前浮现出赵小七,赵文静、米娜、邓玉娇、邱阿红……一张张脸在他眼前,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最后,他仿佛看见穆锦溪清亮的眼神,她在看着他微笑。   她为了自己的来访者,不惜置身险境,而自己呢……   刘栋还在喋喋不休,谢云杰猛然站起身,将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桌上,盯着刘栋,那双眼神里射出来的光芒,让刘栋一阵心虚。   “学长,你还记得,咱们警校的校训吗?”   刘栋毫不迟疑,大声答道:“忠诚、明法、勤学、强警。”洪亮的声音,惹得附近几桌侧目。   谢云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哦,你还记得,忠诚,明法……所以,那你找我喝酒为了什么?”   刘栋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才拍着谢云杰肩膀到:“小杰,你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你,查这个案子,要注意维系海华大学的名声和口碑。你知道的,咱们海华市这么多年,就这一个大学,挺不容易的。虽然我知道学校里难免有害群之马,可是,你知道现在那些舆论和媒体,他们抓住一点漏洞,就恨不得广而告之。这对学校其他学生、老师,公平吗?”   谢云杰想起了穆锦溪之前的遭遇,点了点头:“如果学长担心的是这个,大可不必担心,原则问题我懂。”   刘栋笑了笑,举起酒杯与谢云杰干杯。   趁着谢云杰一饮而尽的时候,刘栋悄悄松了口气,想了想,虽然自己要办的事情没办到,但却觉得莫名的欣慰和骄傲。   接下来,两人又聊起警校时的一些趣事,见刘栋果然没再提要求,谢云杰总算放下心来,这顿饭虽然有曲折,但终究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回家时,谢云杰叫了代驾,坐在副驾驶下上,他松了松衣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明明是已进入秋季,他却觉得心头燥热,胸口仿佛被什么堵着一般难受。   代驾把车开到楼下,谢云杰道谢,正准备上楼时,接到了刘栋的电话。   他皱了皱眉头,打算挂掉,难道老学长还是不死心么?   但是想到老学长的照顾,谢云杰还是无奈地接起了电话。   “小杰……我得到消息,最近可能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要注意安全。”   听着老学长的叮嘱,谢云杰难得地浮起一抹笑容:“谢谢学长,学长我到家了,今天很开心,等我忙完手头的案子,我们再出来喝。” 第70章无情无义的cp   他挂了电话,绕着车头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   背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爆炸声响起的千分之一秒里,谢云杰猛然察觉到什么,他迅速向前冲出去,并匍匐在地。   在他身后,一阵火光腾空而起,冲破天际,在漆黑的夜空里,显得格外耀眼。   谢云杰彻底清醒了,匍匐在地上的一瞬间,他注意到两个黑色身影,正从自家的楼道里向外面冲出来。   第一时间判断这两人形迹可疑,谢云杰立刻起身,冲着他们狂奔过去,大喊一声“站住,警察!”,他只是为了确证自己的揣测,那两人听言,顿时三个阶梯并作一个,借着楼道的灯光,谢云杰发现他们神色匆匆,急着离开。   这栋楼是老式居民楼,没有安装电梯,楼道里居住的都是本地老年人,每家每户有几个人,谢云杰都认得出,可这两人明显是陌生人。   谢云杰没有迟疑,堵住楼道,不让这两人离开。   那两人的反应速度奇快,见逃不脱,索性一左一右朝着谢云杰包抄过来。   谢云杰闷哼一声,作为常年活跃在刑事案件一线的刑警,近身肉搏是他的强项。   楼道并不宽,对方虽然是两人,但却没什么施展拳脚的地方,只能一前一后攻击。   前面一人朝着谢云杰的胸口轰出一拳,谢云杰惯性地低头猫腰,拳头贴着他的脸滑了过去。   右腿一阵钻心剧痛,谢云杰低头的时候瞟了一眼,右腿上鲜血淋漓,可能是受到爆炸余波灼伤的,他知道爆炸后废气产生的高温,释放后足以造成大面积灼伤。   但他不想放过这两人,他住的是老式小区,路口才有监控,这两人一旦跑出小区,换个造型离开,再要找他们就如同大海捞针。   但以自己现在受伤的情形,抓两个人不太现实,他略一思索,趁着其中一人踢上他左腿时,不为闪躲,而是恶狠狠地抱住他身后那人,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头狠狠砸在那人鼻梁骨上。   “咔吧”一声,他听到那人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那人痛得发出钻心的嚎叫,谢云杰死死压制住他,不让他逃离。   这声嚎叫导致楼道两旁的邻居,都打开了门,探出头来。   另一人见状,一溜烟跑了。   谢云杰身上没带手铐,但看见是他,邻居自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两个青壮年帮着他束缚住这人。   谢云杰打电话给大美,大美率队前来,看见被捆住的那名黑衣人,上前就是一阵暴揍。   120也来得很快,把谢云杰送进医院。   几个小时后。   谢云杰的手术已经结束,正躺在病房里休息。   何局出现了。   他得到消息,勃然大怒,坚持要亲自来医院看看谢云杰,直到亲眼确证谢云杰的腿伤并无大碍,只是皮肤受到严重灼伤,卧床休息一两个月便好,并没有伤筋动骨,这才放下心来。   但一转身,他就指着赵林鼻子怒骂:“你们一个个都是猪头吗?这种危险的时候,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回家?为什么不住单位宿舍?”   赵林被骂得不敢吭声。   谢云杰苦笑:“别骂他们了,是我想回去……”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想回到出租屋,那是当年刚毕业时,他与何蕊一起租的出租屋,他们约定再过一两年,攒点钱,就把这间房子买下来,作为婚房,只可惜……   尽管何蕊离开了,但那间屋子里的所有布置,都保留着何蕊仍旧活着时的样子,仿佛回到那里,就能感受到何蕊的气息,这能让他安心。   何局当初对于女儿要跟这个臭小子未婚同居,破口大骂,但是,女儿去世以后,他偶尔也会来这里坐坐。   所以,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何局明白了谢云杰的心意,略一心酸,接着指着他鼻子怒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你答应我不准受伤的你!”   絮絮叨叨的何局,特别像一个老父亲。   他突然转身,走出病房,打了个电话。   再回来的时候,何局冲着谢云杰道:“我给省局得刘局长通过电话了。接下来两个月,你给我好好休息,这案子,我让赵林牵头负责。赵林,现在任命你为8.11临时特案组组长,有些人,既然连我们警方的人都敢动,我们就查到底!”   8.11就是今天,谢云杰苦笑,没想到自己这一受伤,反倒因祸得福,得到省公安厅的重视,那么,这案子调查起来,想必阻力就会减少很多。   清晨,穆锦溪正在家里睡觉。   她昨晚熬夜查资料,直到凌晨才睡去,这会儿睡的正酣。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很不耐烦地把手机甩到了床底下,天王老子也别想吵醒她。除了母亲……不过,母亲知道她的作息习惯,不会这时候打来电话。   5分钟后,家里的座机电话响起。   她不想接,但电话铃声没完没了,不依不饶。   穆锦溪赤着脚跑到客厅,接起电话,正打算挂掉,就听见那边传来大美的声音:“喂?穆医生吗?是我,我是大美,我师父受伤了……我知道这和您没什么关系,但是,您能来医院看看他吗?能来的话就太好了。”   “受伤?怎么受伤的?”锦溪一愣。   “他查案子,遭到报复……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骨科。”   “伤哪儿了?”锦溪彻底清醒。   “呃……腿伤。”   “严重吗?”   “唔,放心,死不了人。”   “会残废吗?”   听着穆锦溪的提问,大美皱眉,如果对方不是师父望眼欲穿的人,她真想摔电话了,但这只是想想而已,她并不敢这么做。   “您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大美报出病房号。   穆锦溪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料到卫霖郎居然也在场。   卫霖郎带了一个花篮,刚把花篮放下,穆锦溪就赶到了,看到穆锦溪,他忍不住笑了:“哟,咱俩今儿这是赶趟呢,有你这么看望病人的吗?竟然什么都没带,空着手就来了。”   穆锦溪一阵尴尬,放下电话,她匆匆洗漱,换了衣服,都没来得及化妆,就赶到了医院,哪还能记住买礼物这件事情。   她看向病床上的谢云杰,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她瞬间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那天从医院去警局,她亲了他,结果得到得却是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快回警局了。”   后来,搞定了那两家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她不想见到谢云杰,让郭三送她回家。   两人后来没有再联系过,一句话也没说过。   她总觉得,既然谢云杰没有主动联系自己,那么,对于那天那个意外的亲吻,就当作一个美丽的意外,过去了就算了吧。   谢云杰这些天忙着案子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穆锦溪,他想见到她,却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何蕊,就这么纠结着,一直没做好再见面的准备。   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任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大美识趣离开。   卫霖郎偏偏装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十分不客气的问道:“谢队长,虽然敌暗我明,但是,你这负伤挂彩有点严重啊,怎么就烧成这样了,说说,当时就一点防备也没有吗?”   这个问题,也是穆锦溪想要知道的,她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等待着谢云杰的答案。   谢明杰苦笑,躺在床上的这一晚上,他没有睡觉,将7年间发生的所有案件,按顺序看了一遍,透过蛛丝马迹,心中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而被他抓住的黑衣人,供词证明,他果真是李欣的利益集团派出来的打手,只不过,他不是李欣派来的人,是她的丈夫钱老板派来的。   黑衣人交代了同伙的下落,像他们这样的打手,他们集团内部养了不少。   正如谢云杰所料,辣椒直播不但培养女主播,也会挖掘一些长相乖巧可爱的男生,乃至男明星,笼络达官贵人的夫人。   软硬兼施,于是,往往就能取得不错的成果。   海华市绝大部分的房地产开发,都是钱老板的,钱老板手眼通天,有许多不菲的“战绩”。   比如,曾经的海华市中学位于生态公园旁边,环境优美,但是后来却成了钱老板集团旗下的一块度假村。   这样的案例数不胜数。   谢云杰大致说了一下李欣和钱老板的利益集团幕后交易,最后问卫霖郎:“这个案子牵扯众多。而且他们很狡猾,所有的文件,从明面上看,没有任何异样。我甚至怀疑,我们查不出明确证据,检方律师很可能搞不定,怎么样,你怕不怕?敢接手吗?”   卫霖郎笑呵呵地摆手:“你少拿激将法激我,不是这样的案子,小爷我还不接呢。不过,你们公检法这么穷,能给我多少钱?”   穆锦溪瞥了他一眼。   卫霖郎立刻转了话风:“不过,像这种案子,不管给不给钱,给多少钱,都得接!毕竟这是造福于民的好事,谁让我如此正直善良,英俊勇敢呢!”   穆锦溪翻了翻白眼。   谢云杰没笑他,他知道对于卫霖郎而言,这样一个复杂的案子如果不赚钱,是多大的损失,这家伙虽然嘴上爱占便宜,但觉悟还不错。   “还有一件事,我们可能需要刘原良的帮助。”   “嗯?”   “我相信这10年间,被侵害的女生,远不止报案的这些人,但是我们要上哪里找到他们?我们不能对外公开我们正在查的事情,但可以适当借用媒体的力量……”   “么得问题!刘原良交给我,他不敢不听我的。”卫霖郎晃悠着双腿说。   “嗯,那就拜托你了。”谢云杰说完,定定地看着卫霖郎,一副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的神情。   穆锦溪也看向他。   卫霖郎举起双手:“干嘛?干嘛都看着我?行行行,我走行了吧,你们两个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卸磨杀驴,没有良心,无情无义,见色忘友……”   他感叹了半天,屁股还没挪一下,穆锦溪抓起一个抱枕砸过去:“滚回去找你老婆。”   “好好好,对了,她让我转告你,过些天邀请你喝咖啡。”   “奉陪。”   穆锦溪冷冷蹦出两个字。   卫霖郎离开时带上了房门,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谢云杰看着穆锦溪,有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问道:“那天……实在不好意思……”   “打住!”穆锦溪实在不想再听他提起那天了,到底是有多糟糕的用户体验,能让他耿耿于怀,她问:“你喝水吗?”   “呃,刚喝过,不渴,谢谢。”   然后病房就此陷入诡异的静默。 第71章始终不曾辜负你   “谢谢你为了小七的事情,一直在坚持,”锦溪想这么说,但却没有开口。   谢云杰既然知道这件案子背后另有真相,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会不惜代价寻找真相,这就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敬业态度。   锦溪明白,他一定会这么做,所以自己道谢反而显得怪异。   她想了想,转而问道,“明知道最近不太平,为什么还要回你自己家,不住宿舍呢?记得你说过你是工作狂,几乎都是住在宿舍里。”   谢云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发现无法开口。   锦溪看着他的神色,立刻懂了,点头道:“不用说了,我明白。那间屋子里,还有你未婚妻留下的记忆。”   谢云杰涩声开口:“嗯,但是……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回去看看……”   锦溪笑了。   “没什么,念旧是人之常情,如果你完全不念旧,已经忘记了她,那么我想她大概在九泉之下也会很不甘心吧。”   谢云杰没有说话。   话题似乎莫名的走上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锦溪沉默片刻,说,“那……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谢云杰看着她起身,看着她拿起车钥匙,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句:“我渴了。”   “嗯?”锦溪转身,挑眉以示询问。   “我想喝水,可以请你帮我倒杯水吗?”谢云杰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锦溪心知肚明。   她走回到病床边,给谢云杰倒了一杯水,谢云杰艰难地想要起身,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锦溪终究不忍心:“别动了,我喂你。”   她不由分说地在床边坐下,端着水杯喂谢云杰喝下。   谢云杰喝完水之后,脸突然就红了。   锦溪假装没看见,放在水杯,正要起身时,谢云杰忽然拽住她的手。   “嗯?”   “别走……”谢云杰看向她。   锦溪笑了:“我没想走,我渴了,倒杯水喝。”   “噢……”谢云杰尴尬松手。   锦溪拿着他刚刚喝过水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喝下。   谢云杰有些惊讶,回想起跟锦溪一起吃饭时的细节,他确定锦溪有洁癖……但是现在,她居然用他喝过水的水杯!   看着他的神情,锦溪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实在是不愿意揣测这人的心思,直截了当的问道:“嗯?你有意见?”   “没,没有……”   “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穆锦溪挑眉,剑拔弩张的样子,有些莫名的可爱。   其实她已经紧张得想要拔腿就走,但她想,时间宝贵,她可没空去玩年轻人那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了。   谢云杰毫不犹豫道:“喜欢……当然是喜欢的。”   “但是?”   “没有但是,就是……很喜欢。”谢云杰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眼前的女孩。   穆锦溪却已经笑开了花,她神采飞扬道:“喜欢不就行了嘛,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喜欢我穆锦溪的男人……”   谢云杰苦笑不得。   穆锦溪眼神灼灼看向谢云杰:“想接吻吗?”   谢云杰舔了舔嘴唇,半晌蹦出一个字:“想。”   ……   这天夜里。   病房的气氛有些少儿不宜,好在这是VIP病房,他们把房门反锁了,也没人敢进去打扰。   而卫霖郎与刘原良喝了一晚上的酒,讨论了一晚上的方案。   第二天。   刘原良在微博上,原原本本还原了7年前赵文静的性侵事件。   起初还有人质疑他是在炒作,但是很快,赵文静一案旧案重启的新闻被几大官方媒体报道了,而越来越的资料渐渐露出水面,人们开始相信,这并不是一件空穴来风的事情。   紧接着,赵小七报警要求立案调查自己在校外遭遇猥亵,警方立案。   李欣被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因为此前赵小七成为植物人,赵小七的失踪都层掀起轩然大波,现在李欣故意杀害赵小七的罪名,给老百姓提供了充分的想象空间,一众自媒体纷纷发挥详情里,猜测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对这些故事,刘原良从不说对错,只是挨个转发微博。   再加上官方媒体的推波助澜,于是事情在网络上发酵得越来越快,被越来越多的人讨论。   卫霖郎也开通了微博,他以赵小七、赵文静的委托律师身份,在微博上公开表示,他看过这两个案件的资料,确信这两起案件都不是孤例,而他们的律所正在调查小爱科技与辣椒直播,根据多方资料显示,辣椒直播涉嫌强迫多名女大学生参与不正当交易。   卫霖郎呼吁,如果有更多受害者愿意站出来,协助本案调查,或是起诉辣椒直播,他和他的律所将会免费为所有受害者打官司。   起初,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直到赵文静案重启开庭的第一天。   依然是刘原良采访赵文静。   在镜头下,赵文静的脸显得越发的苍白。   当刘原良问他:“7年前,你当庭承认,你意图杀害你的导师章天华教授。为什么现在又翻供了呢?”   赵文静低着头,神情平静:“因为当时有人告诉我,只要承认我是对我的恩师图谋不轨,老师他还活着,并且也不愿起诉我,我很可能没事,不会被判刑。”   “但你没想到,你被那个人骗了。对吗?”   她抬起头,对着镜头,缓缓说道:“是的。她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没想到,她会骗我。她也没有任何理由骗我。”   “那个人是谁?你能说出她的名字吗?”   “她叫李欣。”   现场的记者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你能说说,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吗?”刘原良接着问道。   赵文静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对着镜头答非所问道:“想借着这个机会,在这里对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林安妮,说一声,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都误会你了,我知道你会看到这段视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是希望你能够知道,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赵文静背转过身。   而在化妆间里,拿着手机看直播的季安妮,已经泪流满面。   “安妮姐,你怎么啦?你刚好画好的眼妆都花了,我再帮你画一遍。”她的化妆师小红特别意外,季安妮是一个素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姑娘,表面看起来对谁都友好,但其实对谁都不会上心。   季安妮沙哑着嗓音说:“没什么,可能昨晚睡得太少了,犯困。”   经纪人走过来,急吼吼道:“要赶紧的,马上轮到你上场了。”   季安妮正在发愣。   经纪人冲着小红吼道:“没听见我说话吗?还有15分钟就轮到安妮上场了,今天那个锦鲤少女也在,她最近人气很旺,但是季安妮你如果这场没有话题度,很可能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没什么通告,所以可不能在场上输给她,要想尽办法多露脸,听明白没?”   季安妮却转过头,问小红:“你知道如果公开审判的话,我们可以去旁听吗?”   “什么?”小红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法院开庭审理案子,公开审判的话,我们可以溜进去的吧?”   小红:……   接着,季安妮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换下了高跟鞋,穿着自己过来时带着的平底鞋,拎着本来要上节目的长裙的裙摆,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季安妮……季安妮,你给我回来!”经纪人急了,又惊又怒地喊道:“合同都已经签了,你如果临阵逃脱,违约金公司可不赔。”   季安妮跟没听见似的,推开他往外冲。   “你如果再这样任性,我就跟公司申请换艺人,我不带你了,看以后谁还敢带你!”   季安妮早已离开了化妆间。   第一次的庭审结束,卫霖郎心事重重。   旧案重审,要提交许多新的证据和材料,但是赵文静一案由于时间久远,再加上当年赵文静是主动认罪,章天华教授又已经去世,其中的许多细节都变得不可考究。   他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当年强%&奸赵文静的人,然而,赵文静早已记不清那个人的长相。   这很好解释,穆锦溪说,这是ptsd,人在受过重大刺激和伤害之后,大脑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某些事件。   但是看着赵文静期待的眼神,卫霖郎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庭审结束时,赵文静被两名警察押送着离开,要送回看守所。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飞快的挤过人群,冲到赵文静面前时,呆呆站住。   赵文静抬头看向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孩,两人驻足凝视对方,眼里都有泪光闪烁。   “文静!”季安妮冲了过去。   赵文静使劲摆脱两名押送她的警察,两人紧紧相拥。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个笨蛋!你的脸时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了这样?”   “是我自己不小心搞的……”   “不小心?哼,我还不了解你,一定是你觉得,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自己搞的吧?你是不傻啊你!”   “如果不傻,当初怎么会被她骗……”   两个女孩相拥而泣。   在场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相机纷纷咔嚓咔嚓,对着两人拍了起来。   很快,全网都在流传了一张图,是两人相拥而泣的照片。   一些黑粉说当红明星季安妮耍大牌,从正在录制的综艺节目中逃脱,竟然是去见自己昔日的好朋友,而她的朋友居然是正闹得满城风雨的杀人凶手赵文静。   黑粉的关注,让赵文静的案子更加引人注目,一时间被推上了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 第72章错的人,不是我   接着,最开始站出来支持赵文静的,是一个移民海外的中年女子。   在丈夫的陪伴下,她飞回了海华市,第一时间联系了卫霖郎。   “当年赵文静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当我自己出事以后,能猜到个大概,因为,当年带我去参加饭局的人,也是李欣,后来我就被迷*奸了。”   “当我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我老公说,我应该站出来,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所以我来了。”   第二个站出来的,是一名成功的女企业家。   “6年了,我绝口不提当年的往事。然而,每一个晚上,我都无法入眠。”   这名如今在国内女企业家圈子里,以行动果敢、心狠手辣著称的女企业家,一向都以“铁娘子”的形象示人。   但这次,她在镜头前,面容沧桑,捂着脸说:“或许你们难以理解,赵文静为何没有告诉她的父母,也没有告诉她当时的男朋友,她不肯告诉任何人她收到了侵害。因为,那是6年前,你们不懂我们当时所处的环境,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我是城里人,独生女,从小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从未受到过任何外界的伤害,所以很傻很天真。我轻信了李欣,这让我受到了伤害。”   “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告诉了爸妈,天真的以为,爸妈一定会保护我。”   “可是,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保护我,而是觉得,很丢人。”   这个向来雷厉风行的女企业家,此时声音哽咽:“是的,他们觉得丢人,自己的女儿被人强%*奸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很丢脸的事情,他们不允许我说出来,更加害怕我报警,会让他们声名狼藉,在同事和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些年,我跟爸妈的关系一直都很僵,今天。我站出来了。”   “爸,妈,我只想告诉你们,告诉这个世界,被伤害了,不是我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   “我没有错。”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是的……我没错。”   她抬起头,昂首挺胸,不惧面对那些咔嚓咔嚓的镜头,也不惧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她已做好准备。   反正她这辈子没打算结婚,也不打算生小孩,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保护孩子一辈子不受这样的痛苦煎熬。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赵小七的好朋友,米娜。   “去年,我们起诉过辣椒直播,可是,我们失败了。”   “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我爸妈选择了带我出国,远离这些伤害……这一年来,我在心理医师的帮助下,正在慢慢走出阴影。”   赵小七此时已经出院,她与米娜久别重逢,两个女孩抱着痛哭了一场。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声援赵文静、赵小七、米娜,以及更多的受害者。   随着案件的暴露,无数商界名流被卷入其中,海华市的金融业仿如一场海啸,各种集团公司的股票下跌,股民破产,伴随着各种纷至沓来的负面新闻。   当然,受牵连最广泛的依然是海华大学,一夜之间,它就从全国知名高等学府,变成了臭名昭著的野鸡大学,几乎快与长江商学院齐名了。   这一连串的案件,自然不可能在短期内破案,但在卫霖郎和谢云杰的合力之下,赵文静很快获得了半年的保释期。   重获自由的第一天,赵文静监狱的铁门,抬起头,看着阳光灿烂的太阳,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马路对面,站着她的妹妹赵招娣,赵小七,弟弟赵成材,还有其他几个弟弟。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手捧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这个男人,正是赵文静7年前的男朋友朱华,他从谢云杰那里打听到这个日期,跟学校请了假,非常隆重的订了一束玫瑰花,见到赵文静之前,他以为自己会紧张的说不出话。   但看到赵文静缓缓向他走来,这个等待了7年,曾经心如死灰的男人,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他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说:“你答应过我,毕业就嫁给我,现在还算数吗?”   赵文静泪流满面:“你若不嫌弃我,那我们就……结婚吧。”   朱华激动得一把将玫瑰塞进一旁的赵成材手里,抱着赵文静就转了一圈。   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里,穆锦溪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这一幕露出了笑容。   马兰不能理解的问道:“老板,你让我开车跑到这里来,就为了看看这个?你不上前去跟小七打个招呼吗?”   锦溪轻声道:“别打扰他们一家团圆了。小七会再来找我的。我忙了这么久,当然要来看看战斗的成果。”   “战斗?”   穆锦溪戴上雷朋镜,看看百达翡丽的腕表时间,轻笑:“你不懂,走,去南城的咖啡馆,我师姐在等我。”   “我想静静”咖啡馆里。   穆锦溪让马兰把车开回事务所,她单刀赴会,刚进门,就看见钟楚钰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   钟楚钰头也没抬:“还差5分钟,你这踩着时间节点约会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穆锦溪在她面前坐下,淡淡开口:“师姐,就连你这算计人的恶习都没改,我这赶时间算什么呢。”   说话的态度很淡然,其中却带着些微的讽刺。   钟楚钰温温柔柔地看向她,一边给她倒了一杯龙井,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不用这么激动,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跟我装作不认识呢。”   穆锦溪叹息:“本来是想的。但是,谁让你老公老在我面前晃悠,我怕我如果不跟你联系,你对我有什么不好的联想,那可就糟了,毕竟,我现在有喜欢的人,看不上你家那个。”   钟楚钰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怎么,你觉得谢云杰能陪你走到最后?”   穆锦溪端起茶抿了一口,浅笑嫣然:“能不能走到最后,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上帝。不过这重要吗?你找我,不是聊这个吧?”   “呵……看来是不想跟师姐聊闲天儿了。”   “我今天还坐在这里,还能叫你一声师姐,不过是因为你没有阻止你家那口子帮谢云杰查案的事情。你以为呢?”   钟楚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仁,不打算跟她进行口舌之争:“那就说正事。说吧,你是真打算在海华市施展拳脚?”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其中却已隐隐带着冰冷的战意。   穆锦溪寒声道:“是。既然你问了我,这么巧,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赵小七当时找你求助,你把她推荐给了杨颖?你明知道,她没有能力帮助那可怜的孩子。”   钟楚钰的声音渐渐转冷:“你想跟我争夺地盘?那好,以后我不会手下留情,你做好准备。另外我提醒你,我没有义务帮助她,你的圣母心态要不得。真以为你是上帝吗?”   穆锦溪反唇相讥:“那你后来为何帮我?我知道李欣找过你,而你麻痹了她。我们学的就是心理学,这一身技能就是用来帮人的。”   钟楚钰叹了口气:“锦溪,我讨厌你,从10年前,你踏入老师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讨厌你。但是,讨厌你并不会影响我做出正确的选择。最后提醒你,在你渡人之前,先渡你自己吧。你的心魔,已经过去了吗?”   穆锦溪的脸色瞬间苍白。   钟楚钰不再多言,起身结账离开。   警察办公室里。   谢云杰合上手里的文件,深深吸了口气,整理完这些资料,这件案子的核心证据就都能够提交给检察官了,有东方钰和卫霖郎联手,他并不担心案子的结果。   电话响起,是卫霖郎。   他接起电话:“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出来见一面吧,是时候履行赌约了。”   此时已是深秋,海华市的码头,是海华市的进出口贸易枢纽,同时也是众多渔民们丰收的港口,码头上很是热闹,站在码头上,吹着微冷而带有腥气的海风,谢云杰微微眯缝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卫霖郎要约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   “你猜猜看,为什么我会约你在这里见面?”卫霖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不知道。”谢云杰转过身,望着卫霖郎,淡淡说道。   卫霖郎没有直接回答,他掏出一部dv,递给谢云杰。   “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卫霖郎说。   谢云杰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接过dv,开机后,是一段视频。   穆锦溪的笑脸出现在屏幕里。   “听说你们两个居然为我打赌,真是……很无聊啊,尤其是你啊谢云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谢云杰老脸一红。   Dv里,穆锦溪接着笑道:“不过,你们这个赌约,我觉得你们难分胜负,卫霖郎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有点骄傲自大,但是倒是挺适合当律师这一行的……嗯,当年我说你不适合当律师,现在我收回这句话,正式向你道歉。”   “至于谢云杰……嗯,你是个好警察,如果你辞职了,多少老百姓将会蒙受损失,多少警队里的姑娘黯然神伤啊。”   “所以,赌约可以放弃吗?祝两位生意兴隆!咦,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对哦……”   “嗯,总之,接下来,你们看看第二段视频吧。谢云杰,如果你看完这段视频,还是想要和我在一起……那么,今晚12点之前,我在家等你。”   “过了10点,我就会去机场,离开海华市,以后你也不必联系我了。”   谢云杰一头雾水,按下按钮,播放下一段视频。   ……   “咔擦咔擦……”摄像机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穆锦溪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比出一个剪刀手的姿势后,这才渐渐后退。   “好了,开始今天的谈话治疗吧。”穆锦溪转身,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老者说。   老者正是死去的章天华教授。   看dv上显示的拍摄日期,这段Dv是章教授去世前一周所拍摄的。 卷一终章不要独自一人走进那片黑暗   章教授坐在椅子上,满面红光,看上去精神相当不错。   “今天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摄像机都架上了?”章天华笑呵呵地问道,他闭着双眼,显得非常信任穆锦溪。   锦溪轻声说道:“催眠。为了记录,也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   章天华爽朗笑道:“能有什么麻烦,我还不相信你吗?现在,要怎么做?”   “很简单。”   穆锦溪微笑着看着章天华,然后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红唇轻启:   “救赎。”   ……   一段视频播放完毕,谢云杰久久没有说话。   卫霖郎看向他,也没有说话。   谢云杰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卫霖郎就悠悠提醒他:“虽然实在是很不甘心把锦溪交给你这个混蛋,但是……现在已经快9点了,提醒你,从这里去锦溪家里,不堵车也要45分钟。”   谢云杰二话不说,把dv塞到谢云杰怀里,拔腿就跑。   才跑出几米远,他忽然又回来。   卫霖郎嗤笑:“怎么,这就开始动摇了?”   谢云杰从他怀里夺过dv,拆出了里面的sd记忆卡,接着,他冲到海边,把记忆卡扔到遥远的大海深处。   很快,海浪卷走了那张sd卡。   谢云杰将dv重新塞回卫霖郎怀中,叮嘱道:“剩下的你解决。”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卫霖郎愣了一会儿,接着看着dv失笑,自言自语道:“倒是没想到,这么个不开窍的家伙,居然会为了你,放下他的原则和底线……嗯,如果当年,我也像他一样,不管不顾的选择保护你,你会不会依然和我在一起?”   他望着万里无云的星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钟楚钰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才笑着极有耐心地说:“我大概半小时到家,今晚如果你不困,我们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   10点整。   穆锦溪再次确认,谢云杰依然没有来敲门。   她失望地把手机扔进垃圾桶,或许师姐说的对,海华市不是她的归宿,至少,不是她现在应该待的地方。   叹了口气,穆锦溪拿起整理好的小行李箱,锁了门,下楼。   在楼下,她遇见了满头大汗狂奔而至的谢云杰。   本来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的穆锦溪,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竟有些惘然。   谢云杰抬头,看见那女孩。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她的短发已长长,此刻,她的短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发辔,穿着一身皮衣,手里拎着行李箱,显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她身后是一束微弱的灯光,而她整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站在黑暗中。   “别走!”谢云杰上前,给了穆锦溪一个大大的拥抱。   穆锦溪一愣,松开了手,这个拥抱,仿佛带来了无穷的阳光和希望。   她听见他在耳畔说:“我说,你别走。我需要你。”   锦溪收敛起心中的那份旖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淡然问道:“那么……你看过那段视频了?”   “看过。”他点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嗯……即使是这样,你依然决定要和我在一起?”   “如果你的生活以前没有阳光,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阳光。”   穆锦溪有些好笑,她想要纠正他,没有人能给她带来阳光,她只能自救。   但她又有些感动。   她从不曾期待过,有人能拯救自己,带自己走出黑暗。两颗破碎的灵魂,如何能够温暖彼此?   她不信。   身处地狱,她知道这片黑暗多么令人绝望,但眼前这家伙,是这样傻气的一个人啊,明明只见过冰山一角,却坚定的笃信,他可以带给她阳光和美好。   那些温暖的事物,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构想,她何尝真的一点也不曾期许呢?   她记得师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穆锦溪,你没有心,也没有爱,你自己都没有的东西,你怎么可能给到你的来访者?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那时她不知道。   现在,她好像有一点点懂了。   因为,被这个人抱着的时候,她仿佛觉得,血液在一点点回流,身体不再僵硬,就好像,她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置身于那片黑暗之中了。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里,有他,有阳光。   试一试吧,试一试去爱一个人,能有什么损失呢?难道这辈子都要逃避吗?   她缓缓伸出手,用力抱紧了他。   那就让我们,成为彼此唯一的救赎吧。   “你这是答应我不走了,对吗?我知道我还不够聪明,不够勇敢……但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片刻后。   两人坐在楼道里,就着昏暗的灯光,进行了一场谈话,谁也没想起来,推开门就是家,他们只是想要争分夺秒地讨论某个问题。   “你现在……或许能猜到我对教授做了什么,以后,你会见到真正的我。我其实,是一个内心充满了恶的人,我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所以,我不信人性本善。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谢云杰与她肩并肩坐着,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说:“如果你问我,我的答案只会是一个:我要你。你不相信人性本善没关系,我相信就好。我会让你看到人性的美好和光明。”   这样的他,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锦溪微笑着,看向他:“那么……我很好奇,你整天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不是凶杀案,就是情杀,还有李欣这种人……为名为钱为利,有的甚至只为了一时冲动,他们都会暴起杀人、伤人、骗人、利用他人。为什么你还是会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呢?”   谢云杰想了一会儿,才说:“嗯,你提的这个问题有点大,让我想一想怎么回答你……可能是因为,你不知道很多人犯罪的背后,其实都有缘由,在我看来他们是可悲的。”   “我举个例子啊。犯罪分子当然很可恶,我不会同情他们。可是,世上少有完全无缘无故的陌生人之间的激情杀人,绝大多数都是熟人杀人或伤人。”   “你可能不会知道,有些人杀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比如,曾经被我亲手抓捕的一位凶手,他杀了3个人,只是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他的母亲曾经在10年前受尽侮辱后自杀而亡;   “还有一个父亲,他守在银行附近的街道上蹲守一天,抢劫,他其实只是为了抢那一万块钱,但是跟对方打起来了,失手杀了人,只因为……他的孩子要住院,他需要那1万块钱,给他的孩子治病救命。他以为只要孩子能活下去,他死也不怕,可他不知道,这是非法得来的收入,就算他愿意坐牢,可是那钱,也不能到他孩子的手术费中……后来我们所里十几个人,给他筹了这笔钱。   “大部分所谓穷凶恶极的人,他们……其实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罢了。他们并不是完全黑暗的,他们内心深处也有爱,也有光明的一面,只是,那些黑暗盖住了他们内心的光明。”   “我希望我的工作,能阻止更多人滑向深渊,他们如果及时悬崖勒马,本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   说到这里,谢云杰突然灵光一闪,问穆锦溪:“对了,女子监狱正在招监狱心理医生,其实听我说这些,你会觉得很遥远。我建议,你可以近距离去跟这些女杀人犯,深入对话,交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穆锦溪歪着头,望着他笑问,“所以你这又是想要让我当免费劳动力?”   谢云杰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脸蛋:“不是完全免费,有报酬,虽然很低,但你应该不会介意少赚一点吧,每周去一次,如何?”   穆锦溪翻了个白眼:“你错了,我当然介意,我可是个财迷。如果白天我的诊所来了个阔佬,少收他一块钱,我晚上都会痛心得睡不着。”   谢云杰愕然失笑:“那不如,以后失眠的晚上,我陪你睡?”   “你想的挺美……”   “我女朋友长得这么美,我怎么不能想的美……”说着某人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   “喂喂,你正经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接下来,话语逐渐低声,气息逐渐不可描述,画风逐渐变了。 卷二未知审判第1章赶紧跳啊!   “我不后悔杀了她,一点儿也不。她不配当我母亲,是她罪有应得!”   女孩儿坐在轮椅上,身后是豪华的美式独栋别墅,她的脸色很平静,那平静底下却隐藏着深深的愤怒。   “那么,你现在的感受怎么样?”一个沉稳的女声问道。   “现在吗?我很快乐。”女孩儿脸上漾出灿烂的笑容,如秋天的落叶般静美,梨涡浅浅,一头栗色卷发散落至肩,衬得女孩儿秀美而恬静。   视频播放器里,时间已经流动到结束关卡。   一只手按下空格键,让视频画面暂停。   镜头被向后拉伸,声音和画面,都来自桌上的一台苹果电脑。   这里是海华市,时间是2019年,深秋,在繁华的CBD商业区恒丰大厦28楼,“溪语心理会所”里,穆锦溪坐在真皮老板椅上,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万宝龙钢笔,盯着电脑屏幕皱眉思考着。   在她面前,一本moleskine黑色的经典日记本摊开着,那是她订制的“医师手记”,每一页底部都有页脚显示:穆锦溪手记,NO.6。   穆锦溪思索片刻,旋开限量版的万宝龙镶钻钢笔,在空白的页面上,写下几行字,字是苍劲有力的颜体字:   “那些将子女视作自己私有财产,并以爱为名,对子女施以控制的父母,她们才是制造悲剧的最大源头。”   “被父母剥夺了自由的人生,不如奋起反击。”   “治疗这类病患,首先应让她们的自我意识觉醒,主动掌握自主权,包括身体独立、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以及情感独立,令她们逃脱父母的魔爪,有独立思辨的能力,自由地重构本我。”   “不过,一旦觉醒,患者将不得不面临巨大的痛苦,那便是,必须正视这一残酷事实:父母并不爱我,只是将我当作私有物处置。能否陪伴她们(患者)跨越这一痛苦,成功涅槃重生,则是治疗这类患者最大的困境所在。”   穆锦溪轻轻搁下钢笔,双手交握托腮,凝视着钢笔,眼前又浮现出导师将这支钢笔转增给她时,送给她的那句话:   “不要以为自己是上帝,不要用自己的好恶去揣度世人,这是你必须克服的缺陷。”   她轻轻皱起眉头,一手将耳畔的短发抚至耳后,小巧精致的左耳耳骨后,纹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玫瑰,红玫瑰含苞待放,娇艳欲滴,在灯光下,有种异样的美。   她思索片刻,重新握起钢笔,写下补充手记:   “又及:如若子女享受这种被控制的人生,愿意成为父母的傀儡,且并不伤害他人,那么,尊重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好。不干涉患者的生活,是心理医师的职业素养。”   毕竟,有太多的中国父母,他们操控子女的一切:青春期不许早恋,高考选择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毕业后进入怎样的单位,何时相亲,何时结婚,甚至连婚后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儿子还是女儿,都替子女安排好了。   那些软弱又毫无主见的成年子女,早已沦为失去自我的巨婴,他们已无力独自面对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宁愿躲在父母的怀抱里哭哭啼啼。只要父母和子女都心甘情愿享受着,那也是一种选择,不是吗?   “老师,真的不需要做一下营销广告吗?”一道洪亮温润的男声打断她的思路,她抬头望去,是新招的员工,负责客户接待的傅阳,这段时间马兰的学业太忙,公司业务又蒸蒸日上,因为太忙碌,穆锦溪就招了个全职员工——傅阳。   傅阳毕业于剑桥大学,学的是心理系,刚毕业回国,是锦溪的朋友王小五介绍过来的,今天是他来上班的第三天,他感到很纳闷,这间事务所根本没有客户,他很担心事务所会倒闭。   锦溪微微一笑,对于傅阳,她是满意的,毕竟是王小五介绍过来的人,而他是海华市最好的私家侦探,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他推荐的人,她自然信得过,但她还是想考验一下傅阳,便关了电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营销有什么作用?”   “老师,我虽然专业是心理学,但是我本科修的是市场营销,营销需要名人背书、专业机构站台、各种媒体轮流推广,能帮助您扩大影响力。我觉得,拿出您在耶鲁大学的心理系客座教授特聘资格证书、还有GPST-IH国际催眠师证书啦、国际教育协会(AssociationofInternationalEducation)认证的高级国际注册心理咨询师、国际心理治疗师、精神分析师等,一定会有效果的……听说,您一共拿了十几项国际专业证书?”   傅阳说到后来,双眼放光,那种狂热的眼神,锦溪曾从很多年轻人身上看到过。   她笑笑,语重心长道:“不要在意那些虚名,你若想要成为一流的心理医师,那么就不要迷信任何权威,包括我!临床治疗经验,才是最宝贵的。你可以有偶像,但你要敢于超越偶像,你才能超越你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傅阳疑惑地点头。   锦溪穿上风衣,起身拿起车钥匙,拎着包,开心道:“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没发出一丝声音,想到马上就要和谢云杰一起吃火锅,心情不自觉就好了几分,刚刚看材料的抑郁一扫而空。   傅阳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崇拜,自言自语:“太厉害了吧!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锦溪抿嘴一笑。   两人刚走出恒丰大厦,就注意到对面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一些人高喊着:“跳啊,你倒是跳啊!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原来,双子大厦A座的楼顶上,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裙,站在楼顶的边缘,试探性地往下看着。   傅阳惊叫出声:“老师,看对面,有人要跳楼!”   那些围在楼下的路人,兴奋极了,一个个掏出手机对准那女孩拍视频,拍照片发到朋友圈,围观的人们纷纷怂恿着女孩赶紧跳楼,嘈杂的人群此起彼伏地大声喊道:“喂喂,你还跳不跳,别耽误我们上班啊!”   “就是啊,快跳!”   “我们都等急了,你给个准信,跳还是不跳?”   “跳吧跳吧,一跳解千愁!”   “大家看啊,都跳到12点多了还没跳下来”   “要跳赶紧的,这么墨迹!”   “一秒钟能解决的事情,在这耽误了这么久还不跳。”   “要死死早点啊……”   傅阳听到这些围观者的大声议论,震惊得合不拢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无助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穆锦溪拉开自己从不离身的背包,从里面掏出望远镜。   这款博士能ELITE650高倍超高清望远镜,适用于远近距离的目标,可以快速聚焦目镜,能仰角调节,能防水防雾防震,设计时尚优雅,只有1KG,适合放在背包里,是她常备的“工具”之一。   “眉毛倾斜,代表悲伤;左手紧握成拳,意味着紧张;下巴上扬着,愤怒;嘴唇紧抿,眼皮拉紧,她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恐惧;身体微微颤抖,犹豫不决……”   锦溪一边转动着望远镜,一边叹息:“可怜的女孩儿,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厌世?”   傅阳知道锦溪是微表情分析专家,他焦急问道:“老师,她会跳吗?”   “她在犹豫,犹豫,不是因为要不要自杀,而是……我猜,大概是害怕跳楼自杀,死状凄惨,她在犹豫要不要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救人啊!”傅阳急了。   锦溪放下望远镜,指着对面大楼底下忙碌的消防官兵,道:“我们不是专业人士,去了只能添乱,消防官兵已经在给消防气垫充气了,再等等看吧。”   消防官兵驱逐围观者离去,然而,围观者仍旧在离警戒线稍远的地方起哄。   傅阳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头,问道:“老师,您的望远镜,能借我看看吗?”   接过锦溪递过来的望远镜,傅阳对准对面大楼,只看了一眼,就惊讶道:“是徐婷!”   “怎么,是你认识的人?”锦溪挑眉。   “是的……”   傅阳匆匆拿下望远镜,看到锦溪的表情,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她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明星之一。”   说完,傅阳再次举高望远镜,看着望远镜里徐婷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很不解:“她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很受欢迎,为什么要自杀呢?”   锦溪没有说话。   “老师,有消防员上去了!”   锦溪皱眉,这时候,只怕消防员上去无济于事,比起消防员,那个女孩此刻需要的,是一名心理医师,一名能做心理危机干预的心理医生。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重身份,警方特聘的心理医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身份去帮忙?   想到这一层,她毫不犹豫地往前走,挤过水泄不通地人群,对最外围的一名消防员大声道:“我叫穆锦溪,是警方特聘的心理医师,也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危机干预心理医师,请让我上去!”   消防员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让她后退。   锦溪急了,她知道,这时候如果那女孩看见消防员,通常情况下,很可能会加重刺激,情绪更加激动,而一个心态崩溃的人,在激动之下是很难做出正确判断的。   她又解释了几句,消防员只把她当作看八卦的群众,根本不让她靠近。   锦溪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谢云杰打电话。   却在这时候,她听见人群一声惊呼。   “跳了,跳了!”   “哈哈哈好看!”   “哇真有勇气!”   人群中,响起一片哗啦啦的掌声,人们兴奋至极,欢呼鼓舞。   锦溪握住手机的手僵住了,她缓缓转身,那女孩跳楼而下的镜头,仿佛在她眼前形成了慢镜头的定格动画。   锦溪尖叫一声,捂住了嘴,不敢细看接下来的画面。   作为一名心理医师,穆锦溪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但是,亲眼目睹正在发生的死亡,这种体验是头一回。   而且,更可怕的是周遭那些掌声,那些欢呼声,让锦溪如坠冰窖,她捂住了耳朵,只觉得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2章沉默的螺旋效应   看着那些狂魔乱舞的人们,她觉得不是自己病了,就是他们疯了,他们像一个个活着的魔鬼,手舞足蹈犹如群魔乱舞。   “噗通”一声,这声音就像心脏有力的跳动,伴随着这声音,锦溪紧闭双眼,她久久不敢睁开眼睛,不敢面对现实。   “让开,让开!”   “还有救,没事她还活着!”   听见这声音,锦溪总算松了口气,睁眼只看见消防员迅速冲上去,有人将跳楼的徐婷抬上担架,送到一旁的救护车上。   担架经过锦溪眼前,她看到徐婷美丽的脸上布满了鲜血,那双眼睛空洞而麻木地睁开着,定定地望着锦溪。   有那么一瞬间,锦溪恍惚地认为,徐婷死了,眼前这个女孩只是一具躯壳。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确信,徐婷是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这让锦溪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救护车很快鸣笛开走,消防员和协警疏散了围观群众,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地离去。   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留在消防气垫上那一抹刺目的鲜血,提醒着人们,刚才,有一个生命正试图自杀。   锦溪呆呆地望着那一抹鲜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来,整个人都陷入寒冷中,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   她耳朵里,依稀能听见傅阳正在与协警交谈。   傅阳问:“那个女孩,应该不会死吧?”   协警接过傅阳递过来的软中华,将烟装在口袋里,又看了一眼消防气垫上的鲜血,笑嘻嘻地说:   “暂时还不会呢,只是骨折了,多处重伤,这不是赶紧送到医院急救吗,也不知道还救不救得回来,唉……前一阵子,廊坊有个女的,想不开,从万达六楼跳下来,摔死了;不过我们也曾经见过,有个拳击运动员,从19楼跳下来都没事……但这里毕竟是25楼,不死也会摔成重伤,谁知道呢……唉,真是的,耽误我下班……”   “听说是个女明星?”   “是呀,我老婆还挺喜欢看她演的戏,前阵子电视上有个宫廷剧,好像是叫穿越大清之爱上四阿哥什么的来着?她是演女主角的吧,按说也赚了不少钱,这咋还想不开自杀呢,真是的,你看我们协警,一天天的起早贪黑,随时待命,一个月也不过两千多块钱,还不够生活的……”协警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穆锦溪知道,协警、消防、医务人员、警察这类职业,每天都在赶赴事故现场,每天都在见证生死,见多了,他们往往很淡漠。   但她依然不自觉地觉得,冷,太冷了。   一个人影走到她背后,蹲下,温柔地把她抱紧了。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锦溪蜷缩在他怀中,喃喃道:“你来晚了……你早来一会儿就好了。”   谢云杰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抱住她,轻拍她的背部。   他和锦溪约了在双子大厦的6楼吃海底捞,刚刚他赶过来的时候,就听说这边有人跳楼自杀,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熟悉身影,知道那是锦溪,他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将她拥入怀中。   但即便如此,也难以缓解怀中人的悲伤和恐惧。   “是叫沉默的螺旋效应。”   片刻后,坐在车里,锦溪沉默了很久,才对着谢云杰和傅阳开了口,与其说她在对他们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刚才那些人……催着徐婷跳楼自杀的那些陌生人,那些对他人跳楼拍手称快的人……他们或许在生活中,也并不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人。但是,在群体中,人们往往会倾向于服从多数人的意见。”   “就是说,当人们感觉自己的意见属于‘多数’,或他的言论处于‘优势’的时候,人们会大胆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当一个人发觉自己的意见属于“少数派”,或处于‘劣势’的时候,就会为了不被孤立,而保持沉默。而那些人越是沉默,越是觉得自己喊出来也没用,就会更加沉默,于是,你会听见只有那些处于‘优势’的‘恶人’们大喊大叫,让她去死。”   “所以……他们并不是个个都该死,他们只是……太愚昧了!”   锦溪说着,打了个寒颤,她在做什么,在为那些人找借口开脱吗?   “刚才我也有听到,有人叫她别跳,只是,他们的声音太微弱了……微弱到根本微不足道,所以那些人最后放弃了,他们越来越沉默,这就是沉默的螺旋效应。嗯,并不是每一个愚昧无知的人……都该死!”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却是咬牙切齿,目露寒光。   身旁的谢云杰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臂膀以示安慰。   “如果一开始,有一群人大声喊不要跳楼,阻止她,给她希望,那么,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傅阳不解地问道。   穆锦溪沉默了一会儿,她摇摇头,闭目靠在靠背上:“我也不知道……”   谢云杰以眼神阻止了傅阳的再次询问,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他明白了一件事,作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医师,穆锦溪的共情能力太强了,所以她往往会共情她的来访者、她的客户,而此刻,她大概正与那个自杀的女明星徐婷共情。   在工作上,这是超强的职业能力;可在生活中,却是致命的缺点,她可能会带着很多负面情绪回到生活中。   他想了想,说:“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徐婷送到第二人民医院,正在进行抢救,你想去看看她吗?”他轻声问道。   穆锦溪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去吃火锅?”谢云杰试探性地问道。   锦溪说了声好,他便牵着锦溪的手下车,走向双子大厦。   片刻之前,锦溪说头晕,他带着锦溪上车里坐了一会儿,这会儿,三个人去了海底捞,因为过了高峰期,不用等位,服务员很快给他们安排了餐台。   谢云杰按照惯例,要了超辣打底的鸳鸯锅。   但是,当煮沸的汤锅端上来,看着沸腾的红艳艳的麻辣锅时,锦溪眼前浮现出气垫床上那一抹艳红,她忽然想呕吐。   尽管她竭力控制,但她最终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崩溃道:“云杰,你们吃吧,我实在是……吃不下。”   谢云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歉意道:“要不我让服务员换一个锅底?”   锦溪摇摇头,她双手托腮,呆呆地望着前方,说:“或者……你吃过饭,陪我去一趟医院?我想去看看她……我总觉得,如果我行动再快一点,也许……她本来不必自杀的。”   谢云杰沉默片刻,非常郑重地注视着她,说:“锦溪,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锦溪无声地点头。   “10年前,有个男孩上了警校。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女孩是警校之花,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所有人都觉得,女孩的追求者中,随便挑一个,条件都比男孩要好太多了。”   “但是……女孩选择了男孩,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在警校度过了无忧无虑的时光。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一起考试,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执行任务。”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女孩为了保护男孩,身受重伤。被送到医院抢救。”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匪徒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潜进医院,杀了那个女孩。”   谢云杰嗓音低沉而沙哑:“你知道的,那个女孩……就是我未婚妻,何蕊。”   锦溪沉默着。   “在她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男人,连自己的未婚妻,我都保护不了,而身为警察,我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队友……”   “是你让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愧疚和遗憾都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做些什么事情弥补?”   “而且,全世界有那么多人抑郁症,光是中国,今年抑郁症患者有2亿人,而这2亿人当中,每天都有人自杀,你不是上帝,你不能拯救他们每一个人,这也不是你的错。”   锦溪看得出来,谢云杰在很努力安慰她,虽然这番话对她而言,并没什么效果,但为了表达对谢云杰的感谢,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柔声道:“好,我懂了。”   谢云杰知道自己的安慰失败了,不由得万分沮丧。   三人去往医院的车上。   傅阳打量着锦溪的神情,小心翼翼提问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心理医师,最重要的职业素养是什么?”   锦溪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路旁的高楼大厦,在车窗外飞速后退,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另外一张年轻的面庞。   那个男孩,也曾经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是2年前。   当时,锦溪这样回答他:“守口如瓶,你要对病人的一切资料,守口如瓶。”   但是后来,她自己却打破了这条铁律,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后果。如今回想起来,她竟不知当日的答案,是对是错。   “老师?您能回答我吗?”傅阳小心翼翼地再次提问,声音将穆锦溪的思绪拉回来。   “这个问题,需要你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用心去思考,最后,得出你自己的结论,我,也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傅阳默然。   医院大厅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锦溪叹了口气,每天,都有无数病人,因为生理疾病而住院治疗。   然而,又有多少人会因为心理疾病去看精神科医师呢?   人们会在精神彻底崩溃时,选择自杀,或杀人,但却不愿意在崩溃之前,去看一看心理医师。   其实,许多生理疾病,恰恰是因为心理疾病引起的,心理疾病和生理生病一样,都应当受到重视。   抑郁症、躁郁症、焦虑等等是现代人最常见的心理疾病,这些疾病就像是大脑被感冒病毒侵袭了,需要及时进行一场治疗。   很可惜,多数人并没有这样的观念。 第3章同理心与逻辑思维,是两门重要课程   傅阳打听到徐婷身上8处重要部位骨折,正在进行治疗,手术需要持续4-6个小时,他挠了挠头,体贴地问了一句:“老师,要不我在这里等着,您先回去?一旦有了消息,我再告诉您,行吗?”   锦溪强打起精神:“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傅阳态度很坚决:“没事儿,老师我年轻,我等几个小时不累的。”   锦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看起来很老吗?   也对,这几年,经历过太多的事情,都反映在脸上了吧,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年轻小姑娘的模样了。   傅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谢云杰狠狠瞪了傅阳一眼,他知道锦溪有多要强,从不会在他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打击太大了。   他摸了摸锦溪的短发,温柔道:“我下午不上班了,请假陪你。”   傅阳再没眼色,也知道自己不该打搅这两人,丢下一句“我去找她家人了解情况”就赶紧离去。   医院的吸烟室里,穆锦溪从包里掏出一盒BLACKDEVIL香烟,抽出一支,当她将烟点燃之后,注意到谢云杰探究的神色,她苦笑:“放心,我不会成为烟鬼,就偶尔抽一抽。”   谢云杰问:“徐婷这件事,你是不是肯定会介入?”   锦溪呼出一口烟圈,道:“是。我是心理医师,我不能道心蒙尘……如果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就再也做不了心理医师了,你明白吗?”   谢云杰想了想,去给赵林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谢云杰走回来,对锦溪道:“她跳楼的时候有人报警了,所以,警方已经立案,我们已经介入调查,晚点我会让赵林把相关资料发给我。”   徐婷是一线女明星,网络上关于她的资料有很多:百度资料里,有她详细的出生年龄,早年未出道前的成长经历,演艺经历,她的私生活,参加的各类活动,慈善捐款等,各种角色剧照等。   她出道才3年,但迄今为止,已经出演7部电视剧,18部电影,可以说是非常高产了,当然,也因为高产,她被黑粉笑称为“抠图女星”,她的很多角色都毫无演技,7部电视剧里的角色,不同情况下的表情几乎都没什么区别。   在徐婷的官方微博里,粉丝晒出她的一举一动,可以了解她私底下与粉丝的相处;   各大媒体的娱乐网站里,关于她的新闻也层出不穷,尤其是她刚刚跳楼自杀的新闻,立即登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新闻头条,登顶了微博热搜,微博置顶的评论下,已经数十万人评论,除了骂她是借机炒作,更多的人是咒她赶紧去死。   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在借“抑郁症”在炒作闹自杀,如果真自杀早就死了。   在新浪娱乐官方微博发布的跳楼自杀新闻里,评论区获得点赞最高的一条是:   “她怎么还不去死,看见韩国明星雪莉自杀又想借机蹭热搜,讨厌这个毫无演技只靠卖身上位的女人,希望这次她真的去死,同意的赞我!”   就是这么一条评论,居然有30多万人点赞同意!   医院旁边的咖啡馆里,穆锦溪拿着手机,花了两个多小时,看到这些资料,手在颤抖。   她知道网络上这些人的恶意从何而来,不外乎是嫉妒、仇富、以及在法外之地不用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更多的点赞者就是沉默的螺旋。   但她依然会抑制不住的愤怒。   这些人,丧失了生而为人的基本同理心。   同理心是什么?   科学来讲,同理心是能“设身处地理解他人”、可以“感情移入”、“神入”、“共感”、“共情”,亦即可以设身处地对他人的情绪和情感的认知性的觉知、把握与理解。   有同理心的人,更善于体察他人的感受,乐于助人,于是也更容易获取他人的信任和帮助,事实上,同理心是人际交往的基础。   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JohnG.Roberts在他的儿子杰克的毕业典礼上,曾有过一段著名的主题演讲,主题叫「IWishYouBadLuck」,讲的其实是同理心——你要遭受过苦难,才能理解别人的苦难。   这段演讲中,其中一句话是“我祝福你遭受刚刚好的痛苦,能让你学会同理心。”   他在分享中,还提到了苏格拉底的一句名言“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一过”。   锦溪认为,很多人从不审视人生,也没有同理心,究其原因,一是自己从未遭受过苦难,不懂得设身处地;更多的人是自身遭遇过苦难,苦难没有让他们成为更好的人,却让他们成为恶魔,他们认为,他人的苦难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因此愚昧的大众更想看到他人的悲剧。   但你知道,这根本不会发生,看到他人过得更苦难,即使获得心理上的短暂安慰,也不能真正改变你的境遇。   锦溪气得扔下手机,感叹了一句:“同理心和逻辑学这两门功课,真应该放进中小学必修课里。”   “为什么?”谢云杰挑眉,不解。   “讲一个真实的案例吧。”锦溪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   “2009年8月的某一天,在英国萨福克郡,一个名叫洛琳的15岁女孩,和一个41岁的中年男人鲍尔,两人合伙杀死了洛琳的父亲,据警方事后调查报告显示,是鲍尔打到了洛琳的父亲,然后洛琳找了一个沙发垫子,活活把自己的父亲闷死了。行凶过程中,他们两个都用脚踩了洛琳父亲的头,因为用力太大了,在洛琳父亲的头上留下了他俩的脚印。也正是因为这两个脚印被法医采集到了,这两人才被锁定为嫌疑犯。”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吗?你猜猜洛琳为什么杀自己的父亲?”锦溪卖了个关子,侧目问谢云杰。   谢云杰食指轻扣桌面,想了想才说:“女孩才15岁,男人已经41,案件发生在女孩家里,这两人又合伙杀了女孩的父亲……按照常理来推断,应该是女孩被这个中年男人骗了,两人非法同居,女孩的父亲发现后,阻止女孩跟他在一起,争执中发生的激情杀人事件?”   锦溪摇了摇头,目光冰冷,“不对。警方发现女孩父亲的尸体后,一开始也是用你这个思路去推断的,但最后的结果令人匪夷所思。”   “鲍尔有一个同居女朋友,叫凯瑟琳,他们俩在一起几个月之后,凯瑟琳发现鲍尔脾气很可怕,有暴力倾向,就离开了他。洛琳为了讨鲍尔欢心,主动找到了洛琳,劝凯瑟琳回去。”   “凯瑟琳觉得15岁的洛琳很天真,年轻不懂事,虽然明知道洛琳跟自己的男朋友鲍尔不清不楚,但洛琳却一直在劝洛琳离开鲍尔,过上这个年龄普通女孩应有的生活。洛琳表面答应,但是在跟凯瑟琳一起回去的时候,劝她说鲍尔已经不生气了,让凯瑟琳回去看看鲍尔,把鲍尔形容的很痴情。”   “凯瑟琳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她把凯瑟琳骗到了鲍尔的家中,凯瑟琳一进去,鲍尔就把大门反锁了。”   “接下来的三天,鲍尔和洛林疯狂的殴打凯瑟琳,他们拿重物打她的头部,踩她的身体,总之,被折磨了三天三夜的凯瑟琳浑身奄奄一息,只给她基本的水维持生命。”   “更可怕的是,洛琳做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她找到了一个干酪刨丝器,但不是为了刨干酪,而是用来刨凯瑟琳的皮肤,她从凯瑟琳的鼻子,脸开始下手,直到凯瑟琳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寸好肉,整个人被刨得血肉模糊。”   “据鲍尔后来跟警方交代,洛琳还在凯瑟琳身上撒了很多盐,加剧凯瑟琳的痛苦。”   “你觉得,在这三天三夜当中,深受这样折磨的凯瑟琳,会不会无数次的求饶呢?邻居说,听到过屋子里发出凄惨的叫声,但是这两个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把奄奄一息的凯瑟琳推上车,送到了凯瑟琳自己家里,让凯瑟琳就这么等死。”   “这个过程中,我相信,洛琳没有同情过凯瑟琳,也不会为她难过。而这仅仅是一个15岁的小女孩做的事情,谁能相信呢?有一些凶杀案的凶手,也做不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去折磨他人,以折磨他人为乐吧?”   “洛琳和鲍尔,都是没有丝毫同理心的人。杀了凯瑟琳之后,他们根本不曾害怕,过了几天,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洛琳在电话里大声夸赞鲍尔杀人的时候有多么神气。”   “那天,洛琳的父亲因为生病没去公司上班,他在楼上听到了女儿的对话,这个可怜的父亲本来想报警,却被洛琳发现了。”   “罗琳先是欺骗了自己的父亲,说自己会去自首,然后趁其不备,重伤了自己的父亲,又叫鲍尔过来跟他一起打昏了父亲,后来,她亲手闷死了自己的父亲。她以为这样,警方就不会发现他们杀人了。”   “这是两个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他们的脚印踩在洛琳父亲的头上,留下了脚印,很快就被警方逮捕了。”   “如果说他们两个丝毫没有同理心,以至于他们把他人的苦难当做乐趣,那么但凡他们有逻辑能力,知道法律是怎么回事,也不会犯下如此愚蠢的罪恶。”   谢云杰听罢,久久不语。   片刻后,他才沉声道:“可是洛琳只有15岁……我接触过很多少年儿童犯,他们往往都有一个凄惨的童年,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洛琳才15岁,就跟一个41岁的男人鬼混了那么久,她父亲以前居然没有发现吗?”   锦溪道:“你说对了,洛林的童年很惨,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大部分时候都不管妻女,而且经常对老婆使用暴力,在洛琳5岁的时候,她母亲因为忍受不了家暴就离婚了,洛琳丢给了她父亲。她母亲走了之后,洛琳一度被送到寄养家庭,但此时的洛琳脾气古怪,无法适应寄养家庭的生活,又自愿回到了她父亲身边。”   “而她父亲嗜酒的恶习没有改变,除了工作,绝大部分时间都喝得醉醺醺的,对洛琳的关爱极少。洛琳未成年就开始饮酒,是受她父亲的影响,也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才认识鲍尔。所以她父亲对于女儿的罪恶,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第4章我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洛琳被诊断为患有多动症……但这些,并不能作为她谋杀他人的理由。她在2010年9月7日,被认定谋杀罪名成立,处以无期徒刑。”   “少年犯也是犯人,原生家庭很糟糕,没有得到过关心和呵护,所以他们没有生而为人的同理心;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们缺乏逻辑,做事不考虑后果。但这绝不是他们作恶多端的借口。难道被他们伤害的人,就不需要得到一个公道的结果吗?受害者家人的愤怒,谁来平息?”   “法律是公平的,不会同情弱者,即使是未成年人,我认为,触犯了法律的底线,就应当受到惩罚,这才能让他们吸取教训。如果仅仅因为他们是未成年就网开一面,无异于告诉他们:未成年犯罪不要紧,这是恶法。”   锦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叹息道:“这就是同理心和逻辑思维的重要性。同理心让人学会去爱;逻辑学让人明白,即使你满怀仇恨,报复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只有恶果。”   “一个有同理心的人,能守住善的底线;一个有逻辑思辨能力的人,明白作恶的尺度。只有这样,才能解决社会中的大多数问题,将反社会人格掐灭在萌芽状态。”   “嗯……这样说我就能理解了,但我们中小学教育里是不是缺乏逻辑学和同理心?”   锦溪苦笑:“你觉得呢?”   谢云杰不再说话,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很多悲剧,原本可以避免的,只是……”锦溪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她感到很沮丧。   浮生若蚍蜉,而自己身为心理医师,又能够真正为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苦痛灵魂,做些什么?   谢云杰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样的锦溪,却更让他敬重。   他选择做警察,7年来,经他之手抓住了不少犯罪分子,他见过的黑暗和罪恶,只会比锦溪更多。   有一次亲手逮捕一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后,警队安排他接受心理疏导,心理医师问他,你见过那些血淋淋的犯罪现场,难道你一点都不抑郁吗?   谢云杰回答说,他不知道这样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还有多少,但他知道,他是人民警察,如果他多抓住一个这样的恶魔,人世间就会少一个人破碎的家庭,多一分和谐与安定。   哪怕他并不能因此真正改变这个世界,哪怕他亲手抓捕的恶人再多,也无法阻止更多的人作恶,但是他坚信,即使不能改变整个社会,可哪怕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对于那个人来说,意义就是巨大的,他的工作就没有白费。   “我见过罪恶和黑暗,但我能把他们挡在我身前,我身后留下的只有光明,我怎么会抑郁呢?”谢云杰灿烂的笑着说。   他相信,这大概也是锦溪选择当一名心理医生的原因吧,能够给那些童年受过创伤的人以疗愈,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本质上,他和她的工作是殊途同归的。   锦溪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恶是锄之不尽的,人们内心深处的黑暗永远都无法彻底杜绝,尽管如此,比起空喊“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种口号,她更愿意付诸行动,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为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们点燃一束光,给他们一些温暖向善的力量。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她行走在人心的黑暗处,却要为人们寻找内心深处那一抹亮光。   她对于心理学工作的这份执着,对于世人的悲悯情怀,让谢云杰更加敬重她。   对于这样的锦溪,谢云杰给予百分百的尊重、信任、和支持,因此警方的资料,他愿意与锦溪共享,当然,也源于锦溪现在还有一种身份:那就是警方特聘的心理医师。   “赵林把徐婷的资料发过来了,先看看资料吧。”   谢云杰一边翻着赵林发给他手机的照片,一边给锦溪讲道:“徐婷老家的邻居,都说她为人和善,非常善良。她经常参加社会慈善活动,还私下给云贵贫穷地区的失学儿童设立了一个助学基金,这件事她不想让媒体报道,所以公众并不知情。”   他坐在锦溪旁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手机上的资料:   徐婷出生于安徽省滁州市,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出身,她还有一个弟弟。   徐婷非常孝顺,顾家,懂事,网上流传她出道时的一个段子,说是她还在上大一时,有一次在咖啡店里和同学喝咖啡,被某位选角导演看中,让她去给当时如日中天的某一线女明星做裸替。   所谓裸替,就是女明星本人不能裸露,但是拍背影时找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女演员代替,那场戏是女主角跳进泳池里,因为腿抽筋被男主救上来,两人拥吻的场景,数九寒冬里,为了300块的裸替费用,徐婷在导演一次次的“NG”声中,跳了十几次,直到最后,就连男演员都看不下去了,导演才喊停。   她的拼命精神,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男主角、还有制片人都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就这样,徐婷以裸替的角色闯入了演艺圈。   最开始她只能接一些龙套角色,但是她敢拼、豁得出去,大多数刚出道的女演员,不愿意演床戏,但她连床戏都能接,自然能接的活儿也就越来越多,这让她很快就闯出了一番成绩。   徐婷接戏很多,按理说赚钱不少,但她却很节俭,因为她赚的钱几乎只留下生活费,其他的都寄给老家的父母和弟弟,让弟弟好好上学,父母经常夸她能干。   从徐婷微博的照片来看,她除了晒工作照片,就是晒家人,看得出来,她与父母、弟弟的感情都很好。   锦溪是心理医师,也是微表情分析专家,她擅长通过微表情、身体动作,以及眼神来分析他人。   一个人可以撒谎,可以自欺欺人,也可以欺骗别人,但是眼神和身体动作却无法骗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徐婷的双眼里,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善意,那不是演技,而是发乎本心的善良。   看着微博照片上笑意嫣然的徐婷,锦溪就觉得,在这么复杂的娱乐圈中,这个女孩儿还能保持着一颗纯真善良的本心,单凭这一点,她就应该得到美好快乐的生活。   谢云杰也有同感,他沉吟着说:“这样善良的女孩……没有理由自杀,娱乐圈很多女明星自杀或者被杀,背后都有缘由,看来这个案子,得好好查一查了。”   “明星自杀背后还能有缘由?被迫?”锦溪不解。   谢云杰点头:“最典型的就是韩国的明星圈。我们国内的情况好很多,但也不排除。曾经有个男艺人,被某个权贵看上了,据说老头把他关起来,玩了好几天……后来这个男艺人报警了,但警方还没开始调查,男艺人在深夜发了一条微博,随后就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了……”   “后来呢?”   谢云杰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那不是我经手的案子。我只知道,因为他自杀的证据确凿,这事情后来就不了了之,他的粉丝们也宁可相信他只是抑郁症自杀,而不是被人所迫……可能对于家属来说,这样的结果更容易接受吧。”   锦溪没有说话。   徐婷的手术结束后没多久,傅阳就给锦溪打来电话,说徐婷的经纪人愿意和锦溪见面聊一聊。   在vip病房外的会客室里,锦溪见到了徐婷的经纪人魏泽泓,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他眼窝深陷,头发潦草,疲惫的脸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但却意外的英俊迷人。   他看起来很是担心徐婷。   见到锦溪,他审视着。   坐在他身旁的傅阳十分狗腿道:“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位心理医师,我的老师,她一定可以帮助徐婷!”   魏泽泓立刻站起身,伸出手与锦溪打招呼,他望着锦溪的双眼,十分直接问道:“听说您在ScientificCitationIndex杂志(《科学引文索引》)上独立署名发表了32篇SCI论文,并且是耶鲁大学的客座心理教师,获得了耶鲁大学的特殊贡献奖,那么,如果您能治好徐婷的抑郁症,多少钱我们都付得起!”   不等锦溪搭话,他眯起眼睛:“但是!如果您只是沽名钓誉,求财求名,我不介意用一些手段让更多人知道您的头衔只是虚名而已!”   锦溪淡淡一笑:“如果我帮不了徐婷,恐怕也没有别人能帮她。还有,鉴于你的态度,我对徐婷的咨询和治疗价格都要涨五倍。”   魏泽泓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坐下来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傅阳有些吃惊,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谢云杰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一行人坐在沙发上,魏泽泓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滔滔不绝:   “我是徐婷的经纪人魏泽泓,徐婷的家人都不在国内。她父母和她弟弟……还在国外渡假,还没回来,手术同意书都是我代表公司签字的。”   “这段时间,徐婷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片约,这片子关系到她能不能转型,她出道3年多,一直被外界讽刺人红没作品,我花了很多关系和渠道,才帮她拿到了这个剧本,她自己也很喜欢,演一个历史上的女皇,从14岁演到80多岁,徐婷自己很有信心,导演也很看好徐婷,角色造型照都定了。”   “可谁能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唉。”   魏泽泓点燃一根烟,又抱歉问锦溪道:“抱歉,抽根烟,不介意吧?”   锦溪摊手表示不在意,魏泽泓起身跑到隔绝病房与休息室的玻璃前,看到徐婷仍在熟睡,这才放下心,又折回来坐下,继续讲述道:   “就在前几天,这片子的投资方大老板,让助理给导演专门送了一份女演员的资料,他的助理透露,那位女演员是大老板最近看上的新欢。为了让新欢开心,大老板建议,把女主角换成那个女演员。” 第5章吃人的娱乐圈   “其实,导演看过那个女演员的试戏,演技完全不在线。徐婷不一样……”   魏泽泓默然片刻,才缓缓说道:“三年前,徐婷刚出道的时候,演技确实很烂,那时候公司没有一个人看好她……包括我。大家都认为她只不过是一个短期爆火的女演员,会迅速泯灭的小行星,能给公司带来一笔可观的利润而已。在娱乐圈,这样昙花一现的女明星很多。”   “但是徐婷,她不一样……”   魏泽泓喃喃道:“作为她的经纪人,我一路看着她成长的。这三年来,她非常能吃苦,而且善于学习,这部戏里面,她饰演的女皇,起初是一个非常青涩纯真的女孩,直到后面进入宫廷,一步步登上帝位。导演认为徐婷现在的气质非常符合这部剧,而她试戏的水准,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导演其实不愿意换女主角。”   但是很可惜,娱乐圈这个行业,谁是最大的投资方,谁就能掌握话语权,即使是导演,也不好直接拒绝投资人的建议。   作为徐婷的经纪人,魏泽泓正在想方设法帮助徐婷拿到这个角色,他的公司也在竭力运作,此时就看公司能拿出多少筹码倾注给徐婷,与那位大老板谈一谈了。   毕竟,投资人也不傻,明知道自己的新欢参演这部剧会亏,而徐婷能让这部电视剧大火,赚到大钱,也不至于非得指定那名女演员当女主角不可。   现在,就看公司能拿出多少筹码了,这考验着公司是否把徐婷当作重点培养对象。   为了这件事,徐婷压力很大,“她太想通过这部戏证明自己了,为了能顺利通过试戏,光是看剧本,她就看了三个多月,反反复复的看,在飞机上看,吃饭的时候看,休息的时候也看,就连睡觉说梦话在背台词……”   “而目前的情况,却对她很不利,徐婷很焦虑,这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稳定。”   “徐婷在娱乐圈中浮沉3年,7部电视剧,18部电影,网上的谩骂黑料多如过江之鲫,我不相信徐婷的心态会脆弱到,仅仅因为错失这个女主角,就不堪一击到自杀,那不是她。所以,告诉我,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锦溪一针见血的问道。   魏泽泓看向锦溪的神色多了一些信任,他叹了口气,无奈抱头说:“是癌症。”   “前几天,我们在为她的一场商演做彩排,彩排过程中,她说了一句头晕,然后就昏倒了,她平时总是说工作忙没时间做体检,这次送到医院,我给她安排了一次全面体检,体检结果说,她有低血糖,还患上了乳腺癌——中期。”   “过去这3年,她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日,即使是春节,也会去各个电视台参加演出,那天她体检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她的行程表,过去3年她从来没有休息超过3天以上。”   “医生分析觉得,最大的诱因是因为她的生活节奏太乱了,为了赶工作经常日夜颠倒,心理压力又太大,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生病。”   娱乐圈有许多拼命三郎,毫无疑问,徐婷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拼到就连逢年过节都不休息。   一次拍戏时,因为吊威亚出了问题,徐婷从高处摔下来,小腿骨折,医生叮嘱打上钢板至少休息三个月,但她只休息了10天,就带伤参加发布会,其实那场发布会她本可以不参加的,魏泽泓已经帮她请假了,但她担心导演和宣发团队质疑她的专业能力,坚持带伤出席活动……   当然,事后黑粉们都一致嘲笑她是在卖苦情人设,只有魏泽泓知道,那天回到医院后,徐婷痛得捂着被子苦了一整夜,而他陪了她一整夜。   另一次在草原拍戏时,因为马匹突然发狂,导致徐婷从马背上摔下来,背部重伤,她只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从那之后她就落下了病根,只要背部稍微承压稍重,立刻就会背部受伤,但为了不影响继续拍戏,除了魏泽泓,徐婷不让任何人知道,也坚持不肯用替身。   她常常工作到凌晨三四点,短暂地休息三四个小时,8点钟就飞往另一个城市赶通告……   魏泽泓手指插进头发里,懊恼的叙述着这些,忽然间,他抬头直视着锦溪问道:“我能百分百信任你吗?我跟你说的这些,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锦溪指了指在场的傅阳、谢云杰,然后严肃道:“我可以保证,今天的谈话除了我们四个,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魏泽泓半信半疑:“包括媒体?哪怕媒体给你们再多的钱?”   “为病患保守秘密,是我们心理医师的基本职业道德。”   穆锦溪沉声道:“你觉得媒体给我多少钱,能让我砸自己的饭碗?需要我们现在给你看医患保密协议吗?傅阳,拿保密协议来……”   魏泽泓伸手制止:“sorry……也许我过于敏感了些,请原谅……”   锦溪淡淡道:“我能理解一个热恋中的男人,对于女友的保护欲,所以我原谅你。你继续说吧。”   魏泽泓霍然抬头,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傅阳也震惊不已,张大了嘴巴问道,“什么?所以网上那些说徐婷的绯闻男朋友都是假新闻?她真正的男朋友是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魏泽泓摸了摸鼻子,很不解道:“我和徐婷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锦溪:“别忘了,我是心理医师,也是微表情专家。放心,这件事情依然仅限于我们在场的四个人知道。”   魏泽泓看看她身旁的谢云杰:“他也是你们心理诊所的同事?”   锦溪点头:“你就当他是吧,总之这不重要,继续说吧,为什么徐婷因为乳腺癌就要自杀,据我所知,乳腺癌是有希望永久治愈的。如果保守治疗没有希望,那么即使做手术切掉乳房,90%以上的人群也能长期治愈,并不会危及生命,徐婷为什么那么想不开?”   魏泽泓似乎一下子泄了气,或许是因为锦溪识破了他与徐婷的关系,这让他没必要再隐藏些什么,他叹息道:“那个傻丫头……   他双手按压着头皮,痛苦道:“医生现在的建议是做手术,但是,徐婷害怕一旦切了乳房,会被粉丝嘲笑,更重要的是……一个切了半边乳房的女明星,意味着她基本上要与这个行业告别了。不会有人愿意请一个切了半边乳房的年轻女演员去演戏,这个行业就是这么残酷,那些年老色衰、甚至只是当了妈妈的女演员都接不到戏,切了半边乳房的话,观众更不会接受的。”   “意思是,如果她要接受治疗,就意味着她将要与演艺行业告别?”   魏泽泓点了点头。   “确实挺惨的……但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我猜你肯定安慰过她,即使她不做明星,你也能赚钱养她,更不会离开她,但都失效了,对吗?”   魏泽泓彻底服气了,他点头道:“是,不管我怎么劝她都没用,她说,就算切了也不能保证不复发,而且,如果切了半边乳房还算什么女人?她答应过我不做傻事,我没想到,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就……”   锦溪点头:“最后几个问题。你之前带徐婷看过心理医师吗?她有抑郁症的前史吗?”   魏泽泓摇头:“她不肯看心理医师。她对外展现的形象一直是积极乐观开朗的,哪怕晚上压力大到崩溃痛哭,但是她依然会在微博上,安慰粉丝不要因为失恋而自暴自弃,会拍搞怪的小视频给大家带来快乐,她总是说,她的工作就应该承受那些压力,而正是那些压力让她成长,所以她没问题,还能撑得住。”   “她的家族有没有人患有精神疾病的案例?”   “这我不知道。但她父母……呵呵,应该没有吧,他们每天挺开心的。”   听到这句略带讽刺的话语,锦溪觉得这里面有点别的意思,但现在显然不是继续追问的时机。   交谈了两个多小时,几乎都是魏泽泓在叙述,看他一脸疲惫,锦溪说自己要回去跟助理一起整理交谈记录,顺便让傅阳把合同带过来,要魏泽泓签约付款。   告别时,魏泽泓表示,徐婷可能还需要渡过24小时的观察期,直到她病情平稳后,届时如果徐婷情绪稳定,他将会在获得徐婷的同意后,安排徐婷与穆锦溪面对面深入沟通。   三人离开后,还在电梯里,傅阳就急不可待地追问锦溪:“老师,您帮助徐婷,明明不是为了钱,但为什么临时提高治疗费?”   锦溪笑笑:“想要获得来访者的信任,就要学会观察人。她的经纪人魏泽泓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金钱交易,那就让他意识到我的治疗就值那么贵,这没什么问题。”   傅阳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拍马屁,锦溪充耳不闻,只是提醒道:“记得把合同送过来,收钱,然后这周之内,看完乔治?R.伊士曼的《广告心理学》、《经营效率心理学》、《销售心理学》三本书,记得写读书笔记。”   傅阳一双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怀疑你在剑桥学的是假的营销广告学。”   电梯门开了,锦溪挽着谢云杰的胳膊率先走出去,她踩着10公分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一下一下都敲击在傅阳心头上,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眼前这位美女心理医师哪有王小五夸得那么好,分明是个魔鬼。   知道徐婷能抢救回来,锦溪心情好多了,她指使傅阳回办公室取合同,与魏泽泓签约,自己则拉着谢云杰去海底捞补上中午的火锅。   至于傅阳会不会在心底里怒骂她毫无人性,她根本不在意,如果傅阳承受不住,那他蛮可以趁早滚蛋,锦溪从不用担心招不到能干还肯被自己压榨的员工,毕竟,能吃苦抗压,只是她用人的准入门槛而已。 第6章面具人生   7点钟,正是下班高峰期,锦溪端着马克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背影如同一副完美的剪影,孤单,却又傲然挺立。   她站在28楼俯瞰楼下的万家灯火,恍惚间觉得,这大楼外,每一盏亮起的灯光背后,每一辆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的车内,每一个行色匆匆面无表情的路人,都是负重前行的普通人。   谁不曾在生活中受过伤害,被侮辱,被质疑,被谩骂。夜深人静时,都曾有过崩溃痛哭的经历。   但当太阳升起时,人们选择戴上面具面对这个世界,面具可以抵御外界对我们不怀好意的攻击,我们得以躲在面具背后,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人们很容易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徐婷呢?   她会不会在娱乐圈浸淫太久,逐渐迷失了自我?   锦溪给王小五打了个电话,王小五查出了徐婷的另一个小号博客,锦溪花了一些时间,浏览完徐婷的博客,她发现,在那里的徐婷,与在微博上的徐婷,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那个徐婷,内心纯净天真,她对物欲的要求极简,对于豪宅名车,奢侈品手表和名牌包毫无概念,她最大的乐趣,就是一个人关在绘画室里画画,画完一幅画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在微博上却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某一次徐婷上某综艺节目时,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才能表演,徐婷说自己没有。   另一位女明星画了一幅非常简单的素描速写,就获得了满堂喝彩,那位女明星挑衅地看了徐婷一眼,徐婷只是微笑不语。   而从徐婷的私人博客里,锦溪发现,徐婷的绘画才能是专业级别的,某几幅甚至可以说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她的画风很有莫奈的风格,却又蕴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锦溪说不好,她将其中的几幅画存下来,传给早些年在峰会时认识的一位绘画心理学专家,希望对方能从画中窥探出某些秘密。   此外,她还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徐婷早些年一直有着强烈的厌世倾向,她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期望,没有欲望,也不奢求得到任何东西,无论是去爱别人或者被爱,徐婷对此的态度都很值得琢磨。   她从16岁开始每年生日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签一份遗嘱,18岁时甚至签好了遗体捐赠协议。   她曾在一篇日记里如此叙述道: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么辛苦的活着,有什么乐趣和意义呢?当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努力赚钱,实现父母的心愿,让他们和弟弟过上好日子。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结婚?生一个孩子?那无非就是找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罢了,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基本上就是世俗定义里的那些,有责任心,有爱心,在一起不要去触犯我的底线就行。可是生完孩子要干嘛呢?把一个弱小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但我想,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勇气,负担起另一个脆弱的生命。毕竟,仅仅只是我自己,想要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人世间太苦了,不值得。”   关掉她博客的一瞬间,一股冰凉的恐惧爬上锦溪的脊背。   “人世间太苦了,不值得。”这句话反复在她耳畔响起。   她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竭力让那股不安的情绪沉淀下去,恐惧没有任何意义,理智的活着,活下去,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   锦溪如此告诉自己,她坚信,生命是一场漫长的博弈,不是同这世界,也不是同别人,而是同自己内心的恶魔搏斗。   那些令人透不过气的记忆,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心间冒出,那股令人反胃的蛇信子在勾引着她,锦溪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她走到红酒柜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一杯酒才品了一口,就听见门铃响,这个时候不会有来访者上门拜访,谢云杰回警局加班了,傅阳被她打发回去,会是谁?   她打开门,门外,王小五指挥着两个工人,正从电梯口搬来一颗3米多高的发财树。   看见锦溪,他笑眯眯展开双臂道:“哎哟宝贝儿,好久不见,怎么样,这个见面礼喜欢吗?”   看见他的一瞬间,锦溪觉得自己得救了,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希望,她不由伸出手与他拥抱。   隔着7年的时光,久别重逢的老友,面对彼此既兴奋,又感慨,时光并未偷走他们之间的友情。   发财树被搬到门厅处,王小五乐呵呵道:“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小财迷,怎么样,这几年赚完退休金了吗?哈哈哈!”   锦溪的心情轻松了几分,她笑了:“还没有,正在努力呢,喝点什么?”   “你这儿肯定有白兰地对不对?”王小五眯起眼睛,指了指锦溪的红酒杯:“正好,咱们对饮。”   锦溪指挥着酒柜,让他自取。   她趁机打量着王小五,他看起来比过去更自信,更不着边了,一头长发扎成了脏辫儿,穿着黑色机车服,下身是紧身牛仔,脚下一双灰色铆钉靴,就差胸前挂一个“I'marocksinger”的厂牌了。   王小五转过身,打开一瓶白兰地不客气地对着瓶口猛喝了一大口,这才笑着说:“咋样,哥是不是更年轻,更帅气,更英俊更迷人了?”   锦溪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笑道:“你一直都这么英俊迷人。”   “哎唷宝贝儿,你总是这么懂得哥的心思,可惜哥现在有个95后小女朋友,要不等我跟她吹了,咱俩试一试兄弟变情侣?”   锦溪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这大忙人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啧啧,真是无情啊,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咱俩多少年没见了,你哥我对你甚是想念啊……”   锦溪不等他开始夸张的表演就直接打断他:“你可得了吧,几次三番路过耶鲁你都抽不出时间跟我见一次。咱俩几岁认识?三岁?四岁?你那点小心眼能瞒过我?”   王小五挠了挠头,非常不客气的说,“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女人太聪明了不好嫁人,要不然当初他卫霖郎为什么选了那个萌蠢萌蠢的钟楚钰,呃不过那娘们胸比你大屁股比你翘长得比你好看,我要是男人我也选她。”   锦溪的眼神冷了下来,双手抱胸盯着他。   王小五立刻想起了童年被支配的恐惧,尴尬的喝了口酒说。“宝贝儿你先别赶我走,你听我说完,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好很重要!”锦溪瞟了他一眼。   王小五打了个酒嗝,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问傅阳的工作能力行不行,如果不行他可以再给锦溪找个新员工。   锦溪一愣,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能让他特意跑一趟,特意说出这句话,显然傅阳不一般。   她凝视王小五,手指敲击着酒杯说,挑眉,“挺好,这孩子我看着顺眼,怎么,有问题?”   王小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觉得,你应该换一个更优秀的助手,你不考虑换人吗?”   他有所隐瞒,锦溪虽然不知道他隐瞒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但既然老友不说,她也不会刻意追问,只是摇头说,不必了,临时换人更麻烦,先用用看吧。   王小五想了想,叮嘱锦溪要小心傅阳。   锦溪没问为什么,她相信老友的判断。   “老卫跟那女人要订婚了,就在下月初,你收到邀请函了吗?”王小五喝了口酒又问道。   锦溪漠不关心。   王小五很八卦地自言自语,“看来你真跟那个刑警队长搞上了?这种五大三粗的家伙不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吗,怎么喜欢的口味也变了?果然是老美的水土跟咱们国内不一样吗……”   锦溪起身赶人,“你要没事赶紧回去陪你小女朋友,别在这儿碍眼。”   王小五嘿嘿一笑,扬起手中的酒瓶说,那也得等我喝完这瓶酒哇。   两人就这样喝到了深夜,聊着从前的往事,聊着分别后这些年各自的生活,聊着海华市这些年的变化。   王小五看着这样的锦溪,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他比谁都清楚,本来的穆锦溪是什么样子的,她本性是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姑娘。   但是现在的锦溪,却仿佛裹上了一层冰冷的外衣,清清冷冷,对谁都带着三分疏离。   那不是高傲,只是骨子里的自我保护欲。   他知道锦溪曾经遭遇过什么,虽然母亲并未多说,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母亲经常开玩笑说他和锦溪是指腹为婚的一对儿,等他们俩一到适婚年龄就结婚,那之后却绝口不提了。   从大人们的态度来揣测,他大概可以推断出当年发生的事情。   但锦溪只字不提,王小五也只能佯装不知。   这样的锦溪,让他怜惜,他一度以为,锦溪会一直抑郁下去。   直到锦溪遇见了卫霖郎,她重新找回笑容,那种属于她的阳光灿烂的爽朗大笑,那种如同杠铃般的大笑声,能震破半间屋子的笑容。   她仿佛重新找到了阳光,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力量。   但,王小五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男孩。   卫霖郎是农村考上来的,妥妥的凤凰男,野心十足,从眼神里都能看出卫霖郎一展拳脚的抱负。   可是锦溪不同,她的人生,没有太大的目标和愿景,她只想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这样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矛盾的伏笔。   卫霖郎提出要去美国留学,锦溪坚决不同意,两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但真正让他们感情破裂的,还是那个钟楚钰的介入。   王小五那时候在清华美院念美术系,常年不在海华市,靠着每个月一封信与锦溪联络,直到那年寒假他回家,锦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卫霖郎曾经给锦溪点燃了生存下去的希望,那么,也是他亲手掐灭了这一丝希望之光。   他从阳光中来,给她的世界带来温暖,然后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锦溪独自一人对抗那不时发作的焦虑症。   若从未曾得到,便不会有失去的锥心之痛。   人世间最遗憾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得到后再失去。   这一夜,面对着老友,锦溪难得放松下来,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王小五把她抱到休息室的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自己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   我是可爱的分割线   ps,大家关于书的讨论可以艾特我微博@孟婆在修行,别加个人微信了,微信满了加不上。   or加书友群,群号是4250112301   爱你们~~ 第7章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锦溪轻轻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她的右腿打上了一块钢板固定住,脖子被医用护颈套固定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锦溪滴溜溜的转。她肤如凝脂,眉似青黛,尽管因为多处受重伤,她的颧骨、额头等多处还有血迹和伤痕,但依然难以掩饰女孩的绝色容颜。   她拥有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极具穿透力,乍一看上去给人一种古灵精怪颇有灵气的感觉,但是肉嘟嘟的脸蛋又显得很性感,是介于少女与成熟的女性之间的那种美。   她就是当今最火的流量女明星之一的徐婷,也是魏泽泓的恋人。   锦溪微微俯身,微微一笑,与徐婷打招呼,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亲切温和,“徐婷,你好,我是穆锦溪,一名心理医生,我到这里来,是来给你帮助的,接下来的几个月,请你相信我,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对吗?”   徐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艰难地用眼神看向站在她病床旁边的魏泽泓,宛如天籁般的嗓音轻轻开口,哀求道:“泽泓,我一定要看心理医生吗?我可不可以拒绝?”   魏泽泓握紧了她的手,“不行,婷婷,我向你保证,她不会害你,相信我。”   “你保证她不会使用电击治疗?!”徐婷的声音里有一种尖锐的焦灼感。   “我保证!”   锦溪皱紧眉头,她在浅绿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不得不出声打断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徐婷小姐,关于你,你男朋友魏泽泓已经讲过很多,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听你亲自说一说,尤其是——你刚才提到的电击治疗。”   电击治疗作为一种不太常用的精神科非药物治疗方法,会给患者带来极大的精神痛苦,可魏泽泓不是说徐婷从未看过心理医生,从未接受过此类治疗吗?   “我不想谈这个。”徐婷闭上眼睛,极为抵触。   看来,她正在回避某件事情。   “那么,能我和聊聊你的抑郁症吗?”   “不,不行!恐怕你搞错了。”徐婷的声音尖锐起来,她嗓音有些沙哑地抗议起来,“我没有抑郁症。”   魏泽泓有些紧张地望向锦溪。   锦溪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患有抑郁症,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选择跳楼,是被胁迫的吗?”   “当然不是……你什么意思?”徐婷眨眨眼,看着锦溪的笑容,她很快明白过来。   “就是那个意思,亲爱的,如果你没有抑郁症,你不会想要自杀。我相信那只是你一念之间的冲动,告诉我,你现在还想死吗?”   徐婷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不,我不想。”   “你答应我,绝不再做傻事!”魏泽泓急切恳求道。   “我不会再犯傻了。事实上,当我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活着多好……活着,总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好……”   她们聊起了徐婷的生活。   徐婷说自己的生活就是工作,拍戏,赶通告,做商演,每天都排得满满当当的,她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   她们谈到了徐婷面临的压力,徐婷认为自己一刻钟都不能停下来,娱乐圈每天都有新鲜面孔的女演员想要出道,想要上位。   在这个圈子里,吃青春饭的艺人,很快就会烟消云散,曾经很多靠着选秀出道的艺人,不是没有过红遍半边天的时期,可一旦没了作品,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公众很快就会遗忘他们,公众是无情的。   “如果我接不了王导的这场戏,改变我毫无演技的形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批新鲜面孔取代我,她们更年轻,更漂亮,性价比更低,所谓的流量女明星只是个虚衔……而一旦我不能接王导这部戏,再切掉这该死的得了乳腺癌的乳房……我相信将来的娱乐圈,更加没我什么事儿,我会混的非常落魄,或许就连去地铁卖艺都没人看,沦落到去坐地铁,去挤公交车,我会付不起房租,被房东扫地出门……我会成为所有人嘲笑的对象,我害怕那样,我害怕……”   “你害怕面对这一切,所以你宁可选择跳楼,至少在这个时候跳楼,所有人都会记得你,把生命定格在高光时刻,对不对?”   “嗯,很愚蠢的想法对不对?”徐婷自嘲道。   “那么现在呢,你准备好接受手术,接受无法演出这部戏的女主角,接受你所害怕面对的命运了吗?”   “我还没有准备好,但我想,我可以试一试的。”徐婷紧紧握住魏泽泓的手。   魏泽泓满怀深情,“不会落魄到让你无家可归的,相信我,宝宝,你还有我。”   锦溪略有不满,“我很欣赏你俩的感情。但是现在,魏先生,请不要打扰我和徐婷的谈话。”   魏泽泓颇为抱歉。   “那么,能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吗?”   “我的家人?”徐婷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为什么要提到家人。   “深度抑郁症的绝大多数人,他们的抑郁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些是因为工作压力,有些是因为家庭琐事,但更多的是原生家庭埋下的隐患,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和你父母的关系如何?如果用非常好、比较好、一般、糟糕、非常坏五个等级来形容,你会选哪个词语?”   徐婷沉默的时间比较久。“我可以不选吗,医生?”   “很好,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介意谈一谈你刚才提到的电击治疗吗?”   “不!”又是那种凄厉的尖叫,徐婷几乎是喊出声,“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泽泓,让她走,可以吗?”   锦溪起身,“今天到此结束吧,你也累了,我希望下一次我们见面时,你做好了准备,能和我聊聊你的父母、以及你提到的电击治疗。”   她必须循序渐进,锦溪和她的来访者往往就像捉迷藏,她得小心的消除她们的戒备,获取他们的信任,挖出他们内心深处的秘密,那些最不为人知、最恐惧的回忆,但同时,又需要取信于他们。   所以谈话治疗往往急不得,有些来访者是一周一次,有些甚至是一个月一次,具体视乎情况而定。   不过锦溪能肯定,电击治疗和徐婷的父母,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锦溪刚走出医院大楼,魏泽泓就打来了电话。   听了他的话语,锦溪一愣。   “医生,求您了,我知道您的工作也非常忙,我愿意提高酬劳!”魏泽泓在电话里苦苦哀求。   锦溪重新回到病房。   坐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徐婷,但又与片刻之前的徐婷不太一样了,她看上去更为平静,仿佛认命了。   “我听说你已做好准备,今天就可以聊聊这件事情?”锦溪有些惊讶,要知道,刚才的谈话已经让徐婷耗费了不少精神,徐婷宛如一朵随时会凋零的脆弱不堪的花朵,锦溪并不愿意太过紧迫。   “是的,医生,但我有一个请求,这个谈话只有我和你知道,可以吗?”   锦溪看了魏泽泓一眼,“当然,如果你想要那样的话。为医患保密是我们心理医生的行为准则。魏泽泓,你可以帮我联系我助理傅阳,让他送录像设备来吗?或许我需要对徐婷进行催眠。”   摄影机架好之后,病房里只剩下锦溪与徐婷。   她按下开关键,对徐婷比了个大拇指:“你的意识是少有的坚强。”   徐婷苦笑:“别逗我了,医生,这我也知道,我这种既没演技又没后台的,行走娱乐圈,全靠坚强和勇气。”   她还真是很自恋,也很知道自己的优点,锦溪笑笑,“那么,我现在开始将要催眠你,在催眠过程中,你可以随时终止谈话。我不会伤害你,当催眠结束后,我会提醒你,当我数到一,你会自然醒来,你只要放轻松,听着我的话,照做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作为一名职业催眠师,我行医靠的是经验和能力。”   徐婷笑了笑。   催眠开始了。   催眠徐婷比想象中要容易,大约花了10多分钟,徐婷就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   但是,一个绝对超出锦溪意料之外的状况却发生了。   被催眠之后,徐婷的面貌仿佛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仔细看上去,颧骨好像更高了,五官轮廓的线条也更为凌厉,她整个人紧紧皱着眉头,仿佛蕴含着深深的怒火,处于随时要爆发的边缘。   锦溪觉得有些怪异,但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呼唤道:“徐婷,你还好吧?”   “徐婷不在,我是她的朋友徐然,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徐婷的声音,徐婷的声音温柔而甜美,稍微带着一点天真,而这个声音却老成持重,甚至有些阴沉尖刻,宛如一个受尽折磨的中年妇女。   “我是徐婷的心理治疗师穆锦溪。这么说……你是另外一个人?”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锦溪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俗称多重人格,她遇到了一个多重人格的女孩?这让她开始有些兴奋。   “该死的!她果然还是不听我的劝告,被那个傻小子迷惑了,看什么心理医生,你们都是恶人,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那个叫徐然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吼道。   “嗯?都是恶人?有点意思,这么说你们之前也看过心理医生?”锦溪抓住时机发问。   徐然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噢,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这正是我要催眠徐婷的原因。她对此讳莫如深,你愿意谈谈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徐然很不以为然。   “那我们换个问题:你知道徐婷自杀了吗?——自杀未遂。”锦溪停顿片刻,仔细观察着这张脸的表情,起初是愤怒,接着是惊讶,最后是怜悯和同情。   她——那个叫徐然的女性恼怒道:“因为什么?就因为乳腺癌要做手术吗?”   “是的,做了手术,我们就不能再当女主角了——切,这算什么事,徐婷真是没脑子,居然为了这点屁事闹自杀,我看她真不如死了的好,从此以后让我接管这具身体!” 第8章那栋楼里发生的事情   锦溪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叫徐然的副人格攻击性很强,但锦溪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在她的治疗中发生,她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这么说,你很了解徐婷。那么她知道你的存在吗?”   “你疯了吗?就她那软弱无能的性格,她如果知道我,恐怕自己就先吓死了。”徐然怒极而笑。   “这么说来,你比较胆大,你什么都不怕?”穆锦溪引导着。   “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觉得我应该怕什么?”徐然挑衅问道。   “例如徐婷的乳腺癌,例如你……你们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我听说有过电击治疗。”   “乳腺癌会死人吗?”   “医生建议手术摘除癌细胞扩散的左乳,康复的希望很大,不会危及生命。”   “那为什么要怕?”   “那样一来,你们很可能无法再当炙手可热的明星,无法再过这种烈火烹油的生活,你不担心吗?”   徐然摇头:“我从来都不想过现在这种生活。徐婷也一样,她并不享受当明星。”   “不享受?那她恐惧的是什么?”   徐然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那你要问那个蠢女人。”   “那么,心理医生呢?电击治疗你也不害怕?”   徐然皱了皱眉,“怕?哼,如果没有那个疗养院,没有那些电击治疗,就没有我的存在。”   锦溪追问,“疗养院和电击治疗过程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是很可怕的事情吗?”   没有回答。   病床上的徐然似乎陷入沉睡。   徐然不在这里了。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种红砖裸露在外的小洋楼,外墙没有涂漆,深夜里看上去一片猩红的血色。   黑暗中,有一束光猛然亮起,摇摇晃晃的车子骤然停住,徐婷被人推搡着走下车,她想张口喊爸爸妈妈,但是嘴里早已经被布条勒住,无法开口,她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如同老鹰拎小鸡一样赶着往前走。   徐婷抬眼看着前方那片血红的小洋楼,仿佛张开了嘴的怪兽,她惊恐不已,扭头看见爸爸妈妈正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爸爸手里拎着行李箱,那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徐婷几乎是被两个壮汉架着往前走,她想哭喊却不能发出声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老天,她被推进那栋楼之前,匆匆瞥了一眼楼层的外观,一共有三层,大约每层楼有十多个房间,每个房间外面,都用结实的尼龙绳编织成细细密密的网,那些网从窗户里面一直拉到一楼的地上,黑夜里看上去像是藤蔓。   这栋楼太古怪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里来?   他们一进去,这栋楼的铁门立刻被人从里面关上,走廊里是惨白的日光灯,徐婷的口罩被取下来,她刚想大喊,迎面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目光阴沉的打量了她一眼,说,如果你不怕死,就尽管叫,这里是野外,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你的叫声,你听话点,乖乖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   徐婷被那人的目光震慑了,她从未见过那样阴沉又可怕的目光。   但为什么,爸爸妈妈都叫他医生?   她被两个人推着往最里间的一个房间走去,身后,她看见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递给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妈妈抹着眼泪跟那个医生谈着什么,他们的目光不时看向徐婷。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会被送到这里来?徐婷茫然不解。   她被带到了一间约莫20平方米的长方形房间里,这间房内部简单的涂了白漆,正中间放着一张黑色软皮的手术床,在日光灯照射下黑色的床反射出冷冰冰的光芒。   床的两边摆满了各种仪器,管子,还有一台心电仪,看起来像是一个实验室,或者一间手术病房什么的。   但徐婷没注意细看,她的注意力停留在手术床旁边的墙壁上,墙壁上,有一些干涸的手掌血迹,那看起来是某些人按在墙壁上的,但染血的掌印重重叠叠,看起来触目惊心。   很快,徐婷就知道那些染血的手印是怎么来的了。   他们把她按倒在那张黑色的手术床上,接着,几个年轻人开始把徐婷固定住,他们每人手中一个长布条,两个人绑她的腿,两个人固定住胳膊,还有人用力按着她的头,徐婷想要挣扎,想喊爸爸妈妈,嘴巴再次被封住,她死命挣扎着,但她的力气终究拗不过那几个年轻人。   很快,她整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痛,但徐婷还是尽量睁开眼睛,余光中,她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医生走了进来,不是之前她在走廊里见到的那个戴着眼镜的医生,而是另一个医生。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又惊悚的笑容,手上拿着针筒,徐婷看见那针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死命抗拒着。   “放心,不会痛,放轻松。”白胖医生笑眯眯的说。   白胖医生抓起她的右手,在她虎口处扎了一个针灸针,扎上去的时候,并没有徐婷想象中的痛楚,只是麻麻的,她想,果然不是很痛。   接着,她手背被扎了一针。   再接着,是手臂上。   徐婷还是很害怕,但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她尽力挣扎的同时,看到旁边的小桌上,那台方形的像心电仪一样的仪器,被白胖医生按了开关键,短暂的嗡鸣声之后,绿灯闪烁着。   接着,白胖医生拿起小仪器的电线,电线的尾部有一个小夹子,他用夹子往针灸针上夹,手心的针灸针夹了四个夹子,手背的针灸针夹了四个夹子。   徐婷的两只手分别被四根电线缠住,电线都联结着方形小仪器,徐婷注意到,那并不是心电仪,侧面写着一行字,“多频激光脉冲治疗仪”,治疗仪下方,有个类似计算器的小屏幕,上面显示着数字,此时上面的数字是70。   这难道是某种类似于测试高血压、测试心跳的机器吗?徐婷觉得纳闷,这种脉冲治疗仪,听起来好像是治疗精神病的,可是自己病了吗?   不过是和同学谈恋爱而已,爸爸觉得自己不听话,就要送她去住院,难道这里是疯人院?   徐婷很快就觉得,恐怕疯人院都没这么可怕。   当她的两只手被缠上电线以后,白胖医生见她没有反抗,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说,“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诚实回答问题!”   徐婷迷迷糊糊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还在想着,难道爸爸妈妈不爱我了吗?只不过是谈个恋爱,有必要送到疯人院吗?   或许是因为她的走神,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白胖医生冷笑一声,“不说话?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保证你一会儿就开口说话。”   白胖医生猛然拧下仪器下方的四个小转钮。   突然之间,一股电流涌进徐婷的胳膊,伴随着剧痛,猛然冲进徐婷的大脑,大脑就像瞬间被电钻冲击一般。   剧痛瞬间冲垮了理智,徐婷张口就要大喊,可是,一双手死死按住徐婷的头不让她动弹,而她嘴巴里的布条保证她没办法发出一丝声音,连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着。   徐婷只觉得大脑里仿佛有几千把电钻,在翻来覆去地疯狂搅动,她整个人一片空白,双臂早已麻木,眼前一片煞白,什么都看不见。   那种痛苦,她从来没有忍受过。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痛得死过去。   她恨不得自己此刻死去。   她想,如果死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承受这些痛苦了。   但很可惜,她不但没有死,甚至也没有昏迷,白胖医生转动那一排转扭的节奏保持得非常好,开一下,停顿几秒钟,再开一下。   于是徐婷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被一刀砍掉尾巴,身子硬挺挺在砧板上跳动几下,接着再跳动几下。   她只觉得下身有一股热烈涌了出来……   一阵剧痛过后,白胖医生嘿嘿一笑,停下了手中的转扭,问。“现在你能回答问题了吗?”   徐婷赶紧点头,但她发现头部被人固定住,忙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嗯,我知道医生。”   这句话刚说完,那股剧痛又涌了上来。   原来,那医生再次打开了那个仪器,她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死亡比现在这种活受罪好得多,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能死!   病床上,徐婷全身都被固定住,脖子上套着护颈套,一动也不能动弹,她的眼球像抽筋一样转动着,脸部肌肉扭曲起来,鼻孔戴着吸氧管,尽管如此,徐婷整个身体依旧剧烈地颤栗着,情形异常诡异。   一股尿臊味在屋内散发出来,VIP病房内是恒温空调,看见她的裤裆处黄色的液体,听着她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声,那是痛苦的呻吟,也是一个生命在深度催眠状态下的求救声,锦溪的心里一抽,她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上前察看。   她看到徐婷的双眼流出泪,锦溪忍不住揣测,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疼痛,让这个女孩在深度催眠中惊惧如此,却不敢开口叙述?   “徐婷,我在这里陪着你,现在,在你的脑海里,你只能听见我说的话,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去想任何事情,你会觉得很舒适,很轻松,很安静……我会帮助你,放松下来……”   “现在,你觉得全身都非常放松,非常舒服……对,就像这样,注意你的呼吸,请你保持深呼吸,在呼吸过程中,请注意你呼吸时身体的感觉,去觉察呼吸……”   “在你呼吸时,你会感觉到心理越来越宁静,越来越宁静……你很困,你只是需要休息……”   约莫十分钟后,徐婷终于恢复了平静。   锦溪让徐婷安静的睡了40分钟,才将她从深度催眠中唤醒。 第9章三封信   徐婷醒来后,察觉到眼角的泪花,也感受到了床单上的变化,有些尴尬。   还好,锦溪温暖的笑容似能治愈一切,她没有笑话徐婷,反而鼓励她:“徐婷,这只是第一次的催密治疗,你做得非常好。”   徐婷睁大眼睛看着她:“结束了吗?不用对我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锦溪猜到“其他的事情”大概就是电击治疗,她非常认真地看着徐婷的眼睛诚恳说:“你放心,在我们的治疗中,所有非你自愿的治疗,我都不会进行。而且,我希望通过谈话治疗和催眠治疗就能够帮助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好吗?”   她的眼神温暖而有力量,令人信服,徐婷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我来帮你换裤子吧。”锦溪说。   徐婷轻轻叫了一声“不要”,看到锦溪讶异的眼神,她说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锦溪体贴的说,正因为她知道徐婷的担忧,所以这件事不能交给魏泽泓,也不能让护士来给徐婷换床单换裤子,因为魏泽泓一定会问护士为什么。   徐婷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但她现在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也只能轻轻点头说好。   锦溪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她本不需要亲自为徐婷做这件事,但她知道,徐婷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魏泽泓。而一个女孩经历了这样难堪的时刻,徐婷不愿让任何人知道,那么自己帮徐婷换床单换裤子,也能过获取徐婷的信任。   她需要获取徐婷的信任。   锦溪走后,徐婷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呆。   她虽然处于催眠状态,但她知道被催眠中,她回忆起了那栋楼里的恐怖往事。   在那栋楼里,她呆了半年。   那是一段噩梦。   现在,梦醒了。   她不会再被伤害,但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段历程。   哪怕是锦溪。   所以,尽管锦溪提问她,她依然控制着不让自己多说一个字,看样子,这位心理医生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锦溪好像与那栋楼里的那些心理医生,的确不太一样。   她真的能够帮助自己吗?能帮助自己走出昔日的阴影吗?   徐婷忽然有些犹豫,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或许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没有多想,她不敢抱以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心怀奢望。   谢云杰在警队里向来都是负责大案要案,这次他主动要调查徐婷跳楼这个一看就没什么悬念的案子,赵林表示很惊讶,不过,当大美愤愤不平的说,还不就是因为那个女心理医生穆锦溪要插手这件事的时候,赵林和郭三对视一眼,彼此露出了然的眼神。   大美拍着脑门发出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我师傅这么聪明的人也过不了这一关。唉……”   郭三笑嘻嘻地:“难道你想让你师父一辈子打光棍吗?啧啧,没人性,这恐怕就是你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了,你这样不行啊妹子,要不要哥教你怎么泡仔?我这里有一个撩男秘籍课,不要4999,也不要999,只要99块,99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上班路上听音频就学完了。”   “……而且你购买之后,分享给你的朋友,只要你朋友买了,从你的订单进来每个人都能获得返利49块,只要有10个人购买,你就能赚一只MAC口红了,来哥教你操作。”   大美盯着他,目光在他和赵林身上转来转去,赵林不禁蹙眉问干什么?   大美意味深长地说,“郭三,你一个男人居然要去上撩男秘籍课,我总算知道你和赵林为什么都没有女朋友,还整天形影不离了,莫非你们是传说中的弯男?”   郭三怪叫一声:“不要冤枉我,我的眼光没那么差!”   大美噢了一声,“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八*零*电*子*书 *w*w*w*.t*x*t*0* 2.*c*o*m   郭三正要说话,赵林拍了拍他脑门,严肃对大美道,你师父从来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即便是为了私人情感,他也不会犯错,赶紧去跟你师父一起调查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我信你个鬼。算了,就当给自己放假。”大美垂头丧气的说,李欣的案件他们调查了半年多,扯出了一连串的人,那半年他们几乎忙得人仰马翻,几乎没休息过。   或许师父是特意找点轻松活儿?大美旋即推翻了这个猜测,谢云杰简直是个怪人,他仿佛从来都不需要休息,工作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大美带着笔记本离开后,赵林敲了敲郭三面前的桌子问他,“你这是学微商呢?还卖起了撩男秘籍课,什么情况,缺钱花?”   郭三唉声叹气,“谁让咱这薪水那么低呢,还不够养老娘的。”他老娘之前住院做过手术,现在每个月医护费得好几千,郭三得工资的确不够养家。   赵林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李欣那个案子,省里发下来的奖金,老大说给大家平分,这是你的。”   郭三稍一掂量就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奖金总共才10万,他们队里30多号人,每个人最多分到3000块钱而已。   “老大那一份和我这一份,都给你了。”赵林头也不抬的说,“是暂时借给你的,等我们什么时候娶媳妇了再还我。”   “哇我要是女人,肯定对你以身相许……”   大美离开了办公室,找到谢云杰,谢云杰正低着头看资料。   那是关于徐婷的人际关系网的资料,徐婷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调查这些,徐婷难道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的吗?   谢云杰并未多作解释,带着她找到了魏泽泓。   他们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吧见面,魏泽泓对于谢云杰的提问有些愤愤,他长叹一口气,才幽幽的说,“徐婷出事后的第一时间,我就打电话告知她爸妈了,他们说,他们报的欧洲豪华旅行团还有三天才结束,提前回国不划算,机票得自己垫付,又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徐婷不是已经做手术了么,他们又不是医生,他们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还没有回来。”   大美很诧异,“可是事发后第一时间徐婷还在做手术,她爸妈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居然不回来?”   魏泽泓摊手:“那需要去问她爸妈。”   “所以,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徐婷跟她爸妈关系不太好,对吧?”   “不能这么说……总之表面来看还是挺不错的。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虽然我觉得她爸妈很……过分,但是,可以肯定跟徐婷跳楼这件事情没什么关联。徐婷现在人没事情了,这个案子不能结案吗?”   “不能。”这回开口的是谢云杰,他缓缓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最近这几个月,徐婷身上有没有发生一些……异常的事情?”   “异常?”魏泽泓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徐婷每天都在忙着工作。   “我们负责互联网技术监察部门的同事告诉我,徐婷的很多微博下,都有一个新注册小号威胁她注意人身安全。”   “这是常有的事。娱乐圈水很深,每个明星都会有所谓的黑粉,这些人经常扬言要寄刀片,不过是键盘侠罢了,不用在意。”   “你再仔细想一想,徐婷生活中还有没有受到其他人身安全的威胁?”   “其他的,没有啊……”   “这件事关系到徐婷的生命,希望你慎重对待,我来找你不是没有缘故的。”谢云杰敲了敲桌子。   “啊!”魏泽泓想了半天,还真给他想出了一件事,他尖叫着说,“最近这三个月,我们每个月都收到一封匿名信,匿名信是寄到工作室的,跟其他粉丝寄过来的礼物都混在一起。”   一开始谁也没在意,但是第二个月,那封信如期而至。   第三个月,依然收到了。   信很简单,只有五个字:我要杀了你。   是用A4纸打印的,不是手写字,与一般粉丝手写字以表示热忱不一样。   “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不早说?”大美有些不满。   魏泽泓歉意道,“抱歉,因为信是从2月份开始道5月份都有,这个月没再收到过了。而这些信一般都是我来拆,为了不让徐婷担心,我没告诉她,自己也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以为是哪个黑粉的恶作剧。”   “那几封信还在吗?”谢云杰紧盯着魏泽泓问。   魏泽泓说那些信都放在工作室,他不记得随手放在哪里,但应该还能找到,找到后会第一时间给谢云杰。   “明天我过来拿,一天时间足够你找到了吧?”大美眼神灼灼盯着魏泽泓。   魏泽泓笑了,“当然没问题,我今晚回去找。”他说。   他在楼下跟谢云杰谈话的时候,穆锦溪在病房里给徐婷做催眠治疗,这会儿锦溪给他打电话,说徐婷需要他,魏泽泓匆匆与谢云杰告别。   穆锦溪是等到他来到病房,才离开的,离开之前,她看到魏泽泓急匆匆冲进病房,有些心疼地问徐婷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徐婷只是微笑着,握紧了魏泽泓的手。   穆锦溪对徐婷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你很幸运,有一个人能默默守护你,照顾你,无论出于什么立场,你都没理由放弃自己。”   这句话,既是对徐婷,也是对徐然,虽然她不确定,那个徐然能不能听到。多重人格是一种医学上至今没有科学依据的症状,某些状况下,各个分离人格之间能互相交流;在另一些人身上,副人格能清醒地察知到主体人格的一切所思所想所感,但这因人而异。   锦溪想起了她给那位绘画心理学专家发过去的邮件,打开手机查看邮箱,依旧没有回复,对方或许还没查看邮箱,她只能等待。   谢云杰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在医院楼下的咖啡馆,有重要发现跟她交流。   锦溪笑了笑,她知道这不过是某种约会的借口,时至今日,谢云杰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很困惑,他似乎对于成为她“男朋友”这个身份颇具压力,锦溪不理解,也不想花时间去理解,她只觉得相处不累,那么就顺其自然,乍见之欢容易,久处不累很难,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厌弃了和我相处的。她想,既然如此,一开始就不必投入太多,毕竟这些投入,将来都是沉没成本。 第10章玉庄书院   他们一如既往的约在海底捞边吃边唠。   大美坐在一旁负责点菜,把厚切羊羔肉,精品肥牛肉,五花猪肉,以及各种新鲜香菇、新鲜毛肚、冻豆腐下锅,算好时间捞起来,再放到谢云杰与锦溪面前。   “毛肚才是火锅的灵魂啊,尤其是蘸了芝麻酱。”锦溪咬了一口鲜嫩的毛肚,惬意的说。   谢云杰看着她,宠溺的笑。   大美觉得自己涮肉的速度,就快赶不上锦溪下筷的速度了,她自己都还没怎么吃呢,但也不敢抱怨,看似好奇的问道,“难道你吃不腻吗?”   锦溪摇摇头,“你要是在国外待几年,每天就只能吃三明治,烤冷面,煮成一团糊的乱七八糟的汤,你就知道火锅简直是中国菜的灵魂了,怎么会腻呢?”   说到这里,她看着大美,忽然想起来马兰,说起来马兰很久没来过工作室了,锦溪给马兰打了个电话。   马兰说刚刚把毕业答辩的论文开题搞定,接下来就轻松了,锦溪说那你来吃火锅吧,报上地址,也不等马兰答复就挂了。   电话那头的马兰又惊又气,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带薪休假,一个多月不见,老板还能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说明老板这是想她了呢,果然没我不行吧,马兰很开心的收拾了一番,立即出门打车去海底捞。   吃着吃着,锦溪忽然冷不丁的问了谢云杰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玉庄书院的地方?”   谢云杰面色一凝,“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回答,从他的神色判断,锦溪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我说呢,徐婷这个事情你怎么会有兴趣参与,该不会是跟玉庄书院有关吧?”   大美听得一脸懵,“你们在说什么?”   谢云杰看看左右,现在是高峰期,海底捞人满为患,人声鼎沸,没有人会特别留意他们这一桌谈论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确信,他所讲述的故事,并非秘密资料。   不过,别人的故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一场悲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来。   他说,三年前,有一个叫刘玮的19岁男孩来报警,要求立案侦查玉庄书院,理由是他在里面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被关小黑屋,被手臂粗的木棍殴打,被迫吃蟑螂……总之,刘玮把玉庄书院形容成了非人的地狱。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人证和物证,仅凭一面之词,警方能做的,就是出警去玉庄书院查看,然而一切如常。   警方去刘玮家里走访的时候,他的父母说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说自己的孩子脑筋不太正常,希望警方不要介意,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   直到一个多月后,刘玮再次来到警察局,这次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女孩名叫子沐,是一名大一的女学生。   子沐是在一个协助“玉庄书院受害者群”的QQ群里认识刘玮的,玉庄书院有不少受害者离开之后,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于是他们建立了一个QQ群,这个QQ群的群主名叫“代号43”,是一名程序员,也是黑客,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大家只是知道,他一直出钱出力帮助群里每一个人。   当刘玮第一次到警察局报案,却因为没有证据而无可奈何的时候,子沐主动提出,她愿意协助刘玮一起去警察局报警,而为了搜集更多的资料和证据,“代号43”通过网络召集了不少受害者,准备了一份详实的资料,子沐陪着刘玮再次来到警察局报警。   这一次,加上刘玮一起,一共有4人,控告玉庄书院的4名教官对他们进行虐待、以及非法拘禁,根据他们提供的资料,警方提交了对于那几名教官的逮捕申请。   但检察院以证据不足驳回批捕的申请。   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教官看守学生是学校规定,属于单位行为,若刘玮他们要告,被告主体应当是玉庄书院,而不是那4名教官;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4名报案人的父母,在进入玉庄书院之前,都是未成年人,父母已经与玉庄书院签署过协议,表示同意该书院的管理方式,包括该书院的心理治疗等。   刘玮第二次走出警察局之后,谢云杰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他只知道,这件事发生的一个月之后,子沐因为服药自杀,死在学校的天台上。   因为她的死因蹊跷,在学校引起了轰动,这个案件到了谢云杰手里,谢云杰调查子沐的同学,得知子沐是一个性格善良,活泼乐观的姑娘,而她最近一个多月来性情骤变,她变得萎靡不振,整夜整夜的失眠,丧失食欲,有几次独自在浴室洗澡时,还发出尖叫,哭诉有人要害她,然而当室友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说。   谢云杰倒推了时间点,子沐这一系列反常行为,都是从警察局报案之后开始的。   他从子沐的手机里,找到了几条匿名的短信,是威胁信。   其中有几条彩信堪比恐怖片的场景,一张是断手放在木盒子里的照片,另一张是鲜血淋漓的耳朵,还有一张是被摘下来的灰白的眼球,每一张都令人不适。而在那些照片后面,还有文字威胁她:   如果你再多管闲事,这就是你的下场。   每条威胁信都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谢云杰让技术小队调查,调查结果是,这些威胁短信是通过一个软件发送的,而那款软件只要随机注册,就能够针对特定用户发送骚扰信息。   再追查注册用户的手机号码,也很可能是在报刊亭随手买的,查下去如同大海捞针,后来技术小队查出来的结果印证了谢云杰的推测。   尽管谢云杰怀疑子沐的自杀是被人威胁的,然而,尸检结果以及学校的监控视频、药房的开药等等系列证据证明,子沐确实是自杀的。   谢云杰试图联系刘玮,那是一次艰难的会面,刘玮对他非常不信任,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改了好几次,几经周折,他才在一个极其偏僻的乡下小镇的超市里见到了刘玮。   问起子沐自杀的事情,刘玮情绪激动,他大喊着,“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但是,他却给不出来更多的资料了。   看刘玮闹得厉害,超市的小老板十分慌乱的过来把他赶跑。   对于谢云杰的质疑,小老板解释说刘玮经常在这个超市出没,偷一些面包、方便面、火腿肠吃,小老板不是没报过警,但没用。   警察把刘玮的父母找来了,刘玮父母说已经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刘玮找不到工作,就在附近闲逛,有时候会去帮本地人干一点苦力活赚点零花钱,没活儿干的时候就自己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自言自语,忽而大叫,忽而怪笑。   末了,超市的小老板不无怜悯的说,这孩子看着是精神不太正常,但是他也得做生意,在超市呆久了怕影响到他的生意。   但一离开小超市,刘玮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看来,他只有在那间超市才有安全感。   谢云杰很无奈,离开的时候给了小老板两百块钱,请他帮忙照看,如果有事就给他打个电话,半年前,超市小老板告诉谢云杰,刘玮失踪了。   警局迫切需要侦破的大案要案堆积如山,这个案子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刘玮进入玉庄书院之前,精神没什么问题,我走访过他的高中同学,他们说他只是爱打游戏,经常整夜泡网吧,跟他父亲关系不好,但并没有异常之处。”   “子沐是因为帮助他报警,才遭到了神秘人的威胁,她自杀了,虽然在法律上我们无法追究刑事责任,但作为警察……我明知道玉庄书院有问题,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你觉得,我会就此放过玉庄书院吗?”   说完这个故事,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火锅里的汤正浓,热气氤氲,马兰坐在锦溪身旁,听着这个故事,只觉得浑身冒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她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既然你们明明知道那个女孩自杀,可能跟玉庄书院有关系,为什么不深入调查呢?”   谢云杰沉默着。   代替他回答的是大美,“法院定罪只看证据,如果我们无法搜集证据,证明那个发威胁信给她的人,与她的自杀有直接的法律上的因果关系,那么,即使我们找到对方,对方也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很难理解是吧?我换个说法吧,假设一个男人跟自己的女朋友吵架,甚至动手打了她,这个女孩在一气之下跳楼自杀了,只要这个男人没有亲自动手,那么,这个男人在法律上是不需要负任何的刑事责任的。”   “因为无法判断两者之间直接的因果关系,对方可能是一时想不开,也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也可能是早就抑郁症了,如何证明?没有人能够证明。”   马兰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能塞下两枚鸡蛋。   锦溪没有说话,即便大美不解释,她也明白无法定罪,因为卫霖郎主攻刑法,大学时期,她就被迫听卫霖郎科普过不少刑法的法律条款。   “这……这是什么鬼法律啊!”马兰怪叫一声。   “因为法律不是保护弱者的,法律只保护公平和公正。法律面前,每个生命都平等。”   “那被吓得跳楼自杀的女孩呢,难道她不应该受到保护?”   “我刚才说过了,法律只保护守法者。对方给她发威胁信也好,我们举例假设中的打女朋友的男人也好,事实上,只要他们没有触碰到法律的准绳,他们就是守法者。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马兰:……   “嗯……这就是你为什么会亲自接手徐婷案的原因。”锦溪把话题拉回来,若有所思地盯着谢云杰,“因为她曾经在玉庄书院待过?”   “本来我只是随便查一查,但是,当我意外看见有网友爆料,说徐婷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她父母曾经把她送到了一家名叫玉庄书院书院的精神病院,但这条消息无从证实。三年了,她是我接触到的第二个了解玉庄书院的人,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我劝你放弃。从徐婷身上,你查不到的。”锦溪放下了筷子,眼神如刀打量着谢云杰。   谢云杰也看着锦溪,并不说话。 第11章谁能没有秘密   马兰见势不妙,赶紧打哈哈:“哎呀哎呀肉都没了,服务员再来点肉吧,我看看这个肥牛肉不错,牛百叶再来一份,鱼丸虾丸各来一份……”她拿着ipad刷刷刷十指如飞重新点了十几份菜。   谢云杰等她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慢慢悠悠但斩钉截铁的说,“徐婷和玉庄书院有关系,我必须查下去,这是我的工作。我不会放过玉庄书院。”   “谁说徐婷和玉庄书院有关?谁?”锦溪干脆装傻充愣。   谢云杰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哈!”锦溪有些恼怒了,瞪着谢云杰,“是谁说徐婷跟玉庄书院有关,我吗?我有说过吗?马兰你听过吗?大美我有说过吗?”   “哈?”正迷茫着情人为什么瞬间变仇敌的大美傻了,接着她非常热情地给马兰夹了一筷鱼丸:“马兰你尝尝这鱼丸,好嫩好q弹呢。”   马兰礼尚往来,“这牛肉丸也不错,来你试一试。”   饭桌上战火纷飞,她们只能假装没听见,埋头吃肉。   徐婷被催眠后,说她曾在一个叫玉庄书院的地方呆了半年,很明显,徐婷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锦溪就顺水推舟假装自己仍不知情,但她需要确认,是否有“玉庄书院”这个存在,亦或这只是徐婷的被害妄想症。   她本可以自己私下调查,也可以让王小五去帮她查,但习惯性依赖于谢云杰,再加上她总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自杀案,谢云杰不会接手,于是没多想就试探性问了谢云杰。   谁能料到那么巧,谢云杰刚好一直在暗中调查玉庄书院。   可是,就算面对谢云杰,锦溪也得保护徐婷,不能让任何的第三者知道徐婷在玉庄书院的经历,更不能让谢云杰因此而接近徐婷。   谢云杰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刀子射向锦溪,“看起来,你在帮徐婷隐藏一些秘密,一些在玉庄书院里的秘密。”   锦溪叹了口气,眼前这个男人不好糊弄,当然了,如果他愚蠢,她不会选择跟他合作,更不会跟他交往。   她只能转换策略,试图以情动人,“人活在这世上,谁还没有点不能见人的秘密?云杰,这是我的病人,我绝不允许你碰她,她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现在正是非常重要的时期,请你不要因此打扰她。”   谢云杰据理力争,“很不巧,她也是我的案子的当事人,在玉庄书院里受过伤害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个案子我跟了很久,我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看来他们之间这点微薄的感情,在彼此的原则面前不堪一击,锦溪深吸一口气,非常严肃,“怎么调查是你的问题,总之你不许主动在徐婷面前提到玉庄书院。另外,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   谢云杰皱眉,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吗?   “云杰,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你不懂我,我不在意。但,如果,有人要伤害我的病人,动摇我的信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话已至此,谢云杰只好服软。   吃完火锅已是深夜,大美开车送马兰回学校,谢云杰开锦溪的法拉利送她回家,到了锦溪家楼下,谢云杰说自己就不上去了,他还要回警局处理工作。   锦溪没有挽留,干脆的说了句好,穿着高跟鞋噔噔噔扭身就上了楼梯。   谢云杰望着她毫不留恋的身影,忽然有些懊恼,这女人,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眼看着锦溪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他忽然高声唤道,“锦溪!”   穆锦溪停下脚步,站住,没有回头。   “你刚才说,人活着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那么你呢?你有秘密吗?”   锦溪回过身,看着长身玉立的谢云杰,微微一笑,“我当然有。但我不会告诉你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谢云杰无奈,“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云杰,难道你没有秘密吗?你跟何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始终放不下她,或许,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锦溪就看到谢云杰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灰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她咬咬牙还是说了下半句:“但我不会问你,你也不必对我说,谁不是带伤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又是一条好汉。”   她背对着谢云杰挥挥手,似是不在意他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转身开门进了屋子。   谢云杰坐在车上,呆坐了很久。   锦溪说得没毛病,成年人都会有一些秘密,他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既然是秘密,那就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但即便同样是隐藏于黑暗之中的秘密,也有等级轻重之分,有些或许是羞于启齿的往事,有些是只能独自咽下的心事,亦有一些秘密是无法示人的伤口,而谢云杰的那个秘密……谢云杰心想,那大概是世上最恐怖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他有生之年,恐怕都会如影随形,令他想起来就颤栗。   但他不会允许自己遗忘。   忘记这个秘密,则是对已离开之人最大的不公平。   他驱车回到了自己与何蕊租住的小屋。   这间小屋,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自从上次李欣派过来的人潜伏进来,那两人不知道在屋子里找什么,事后谢云杰并未发现丢失物品,可恨的是,那两人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于是,再也没有办法保持何蕊生前整理的模样。   他那半年忙着调查李欣案,等到空闲下来回到小屋的时候,看着凌乱的小屋子,忽然觉得,或许这是天意,不如就这样吧,让过去的过去。   他找了一个家政阿姨过来打扫,扔掉了许多旧时的衣物,两人大学时穷游在各地买回来的纪念品,珍藏的绿皮火车票,大学时的书籍等……   卧室里挂着一个何蕊亲手叠成的千纸鹤风铃,终究没舍得直接扔掉,送给了老何。   他们两人拍下的照片,被谢云杰亲手封进一个纸箱子里,塞进衣柜最上层的储物格,他原以为,自己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来这里,也不会再打开这些照片了。   夜深人静,谢云杰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一张一张的翻看着昔日的照片。   照片里的何蕊,曾是整个警校里的警花,是被老何捧在掌心怕化了的掌上明珠,是谢云杰的未婚妻。   她爱他,一如生命。   他爱她,一如她爱他。   可他从未料到,竟是他的爱毁了她如花的生命。   不,确切的说,是他怯懦的爱毁了她脆弱如花的生命。   所有人都说谢云杰是走了大运,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居然被警花看上了,未来岳父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只要他不出错,前途似锦,与警校其他男生相比较,他无异于拣到了宝。   谢云杰当然知道,并且他为此深深感恩。   但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未来一定可以给何蕊美好的生活,虽然不如那些向何蕊求爱的富二代们,但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学一毕业,何蕊就提议尽早结婚。   可谢云杰不同意。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张床上,何蕊哭得声嘶力竭,他抱着她默默流泪时的情形。   何蕊兴高采烈的扬着医院的B超化验单,告诉他,“宝宝,我怀孕了,我们有小宝宝了,现在是不是该放下你的那些浪漫求婚愿望,先领证,过两年等我们经济状况好了,你再补给我一场盛大浪漫的婚礼,好吗?”   听到这个消息,谢云杰心里一惊,他们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怎么会?   何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笨蛋!你该不会怀疑孩子不是你的吧?因为我把避孕套扎破了呀,我是不是很聪明?”   谢云杰还是不能理解,他捉住何蕊的手,很困惑:“可是,蕊蕊,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蕊不高兴了,“因为人家想早点跟你结婚啊。如果要等我们攒够钱买房子,我算过了,至少也是5年以后了。可我想早点生孩子。”   何蕊的理由很充分,她说我问过妇产科医生了,女性最佳生育年龄在25岁到30岁之间,此时女性自身发育成熟,身体机能各方面条件,都适合受孕,身体代谢旺盛,卵子质量好,生完孩子身体恢复速度快。   可是女性超过30岁往后生孩子,虽然经济条件、事业比较稳定,但是生理年龄已经不是最佳了,出现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的概率高,还可能会流产、染色体畸形等风险。   “尤其是咱们这一行,干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高危工作,我早一点生孩子,正好请个保姆带着,等过几年孩子上幼儿园了,正好我老爹退休,可以帮我们带孩子。可等个5年生孩子,咱俩在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我真不知道30岁以后生娃,会是什么样子。”   何蕊捧着谢云杰的脸,“再说,我不在意婚礼是否盛大,求婚够不够浪漫,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与你有什么、能给我什么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的,对不对?”   谢云杰知道,也深受感动。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何蕊不在意物质条件的好坏,他才不能够不在意,他是一个男人,他有他的尊严。   他前所未有的严肃:“蕊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将来有一个宝贝女儿,你含辛茹苦的把她养大,可是她长大要嫁人了,未来她要嫁的那个臭小子,却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和同意,没有婚礼,没有求婚,没有房子没有车子,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仓促的把我们的宝贝女儿给娶了,你说,你能忍吗?” 第12章他爱她如命,这爱却要了她的命   不等何蕊回答,他急匆匆劝她先打掉孩子:“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我们结婚,你爹怎么看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在拐骗他闺女,故意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一毛不拔就娶了他宝贝闺女,他会不会觉得我心眼不正?以后我在单位里还能抬起头做人吗?你呢,别人又会如何看你?你本该拥有最美好的一切,你值得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而我愿意、也有能力给你,我们就再等等,就等我三年,不用5年,不……两年就好……”   “我不要等两年,一年都不行!”何蕊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是真的生气了,“谢云杰,你不要解释那么多。你真正担心的是,同僚们会看不起你,你只是在意别人在背后议论你的是非,你不希望被他们称为凤凰男,对吗?”   谢云杰知道,无论是警校的同学还是局里的同僚们,不少人在背后都讽刺他是凤凰男,甚至有同僚,当面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这年头就是看脸的时代,男人长得好看也一样会受到优待,轻轻松松就能平步青云,少奋斗10年,真是羡慕他啊。   谢云杰就笑笑,做了个鬼脸,机智应对:“长得好看是爹妈给的,不怪我。”   起初听到这些议论,他很生气,但久而久之,也早就习惯了,甚至学会跟着同僚一起半开玩笑,用这种方式怼回去。   但他的确无法容忍,自己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把何蕊娶进家门,那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而他每每面对那些对何蕊示爱的富二代们,只能沉默。   虽然何蕊从来都是板着脸非常不近人情地拒绝他们,但那些人从不死心。   以前在大学时的情敌是同学,那毕竟只是学校,但毕业后,尽管他们分配到同一个分局,仍然有好几个分局局长的儿子火热的追求何蕊——在明明知道何蕊已经与谢云杰订婚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是无视谢云杰,没把他放在眼里。   偏偏他们追求的手段还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都是借着工作的名义,对此,谢云杰只能无视,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忍受这些。   所以他自动请缨去了重案队,主动接受最难最苦的案子,在最危险的一线冲锋,他要积累经验,要快速出人头地,他要证明自己,要证明给何蕊、更要证明给老何看:何蕊没有选错人。   他想把世间最好的,都奉献给何蕊。   他爱她如命,却没想到,这爱,却要了她的命。   那天他们聊到深夜,两人始终无法达成共识,最后何蕊哭得很伤心,甚至愤怒地说出了分手这样的话。   谢云杰很无奈,最终,他请求何蕊再给他半个月时间考虑结婚,结束了当晚的谈话。   其实他那时候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心理建设,像何蕊这样的性格,她想要做的事情,往往九头牛都拉不回。   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何蕊跟他在一起,但何蕊何曾在乎过他人的看法?何蕊的母亲体弱多病,在何蕊年幼时就去世了,何蕊几乎都是老何与警队的领导们看着长大的,也可以说何蕊是整个警队的“二代”,她想要什么,整个警队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弄到手,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没人觉得不可以,只是何蕊很乖巧懂事,从不提过分的要求罢了。   她不提过分的要求,但只要是她想要的,警队从来没人说一个不字,何蕊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两人在学校里相遇的时候,谢云杰对何蕊一见钟情,然而还没等到谢云杰想好追求她的方式,何蕊就主动告白了,在一场篮球赛结束后,何蕊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问他,“你缺不缺女朋友啊?”   谢云杰一时懵了,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何蕊就看着他的双眼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整个篮球队的队友都嫉妒得发狂,谢云杰高兴得绕着体育馆跑了十圈才平静下来。   所以,何蕊想要结婚,他不同意,何蕊就扎破了避孕套,先怀上孩子再生孩子,这很何蕊。   谢云杰苦笑,但也不是不高兴的,这是他的蕊蕊啊,那么霸道,那么有主见的蕊蕊,她不同于一般女生,凡事都要征求男友的同意,这正是他爱她的原因,现在,怎能因为这事不是自己所预想的,就不满呢?   谢云杰想了想,如果用半个月时间,跟昔日的同学以及同事借钱,尽快筹备一场简单但又浪漫的婚礼,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他是一个骨子里毫无浪漫细胞的人,他将这件事情委托给了一家婚礼筹备公司,自己则忙着一件连环杀人案,那件案子是当时轰动一时的连环凶杀案,破案了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同时,只要案件告破,他很可能升职,他想,将这个作为未出世的孩子最好的礼物,欢迎他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忙于工作,谢云杰想着,要给何蕊一个惊喜,案子不告破,自己没升职前,先不要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所以那天,当何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去现场的路上,为了不影响队伍的行动,他接起电话只是匆匆说了一句:“蕊蕊,我现在正忙着,等我晚上回家再跟你说好吗?”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他与何蕊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怎能料到,那时候,打来电话的何蕊,是处于怎样的境况下。   听到这样的话,何蕊的心情,一定是绝望的吧。   何蕊当时的心情,谢云杰不敢想,不能想。   因为只要一想,胃就隐隐作痛。   他是执勤结束后,才接到了法医叶清明打来的电话,叶清明只说了一句话:“你赶紧回来看看何蕊,马上要做尸检了。”   谢云杰惊呆了,以为这是同事的恶作剧,然而电话再打过去,叶清明却不敢再接电话。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待他在停尸间看到何蕊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时,谢云杰的腿一阵酸软,如若不是叶清明扶着他,只怕他当场瘫坐下去。   “何蕊去医院做了无痛人流手术,她独自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流氓,她……”   叶清明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然而谢云杰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只是望着一米之隔的停尸床那张惨白惨白的脸,觉得如堕冰窖,整个人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心跳加快。   后来,老何来了,老何打了他一拳,鼻子上渗出了血,谢云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向来安静的停尸间吵吵闹闹,如果不是几个同事拦着,老何只怕要当场把他打成残废。   他想对老何说点什么,但是看着老何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谢云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他恍惚间听见赵林说:“是一个刑满释放的家伙……之前是云杰抓进去的……已经找到人了……死了……”   谢云杰整整颓废了一个多月,那一个月他精神恍惚,警局一度认为要让他接受心理干预。   但当听说那个伤害蕊蕊的少年死在看守所的时候,谢云杰忽然清醒过来,他想要见一面那个家伙,即便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谢云杰见到了那具令他憎恶的尸体,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少年的面孔。   但他更难忘记的,是听说那个少年,曾经在一个叫“玉庄书院”的地方呆了大半年,出来后就精神失常,上一次被谢云杰抓起来,被法院判刑就是因为偷盗罪,被判了一年半,他出狱后,一直在跟踪谢云杰——就这样顺藤摸瓜,认识了何蕊,趁着何蕊落单的时候,伤害了何蕊……   从那时起,玉庄书院在谢云杰心中,就成了一根刺,一根必除之而后快的刺。   谢云杰不知道那个少年在玉庄书院经历了什么,但谢云杰记得,那少年在认罪书上写了一句话。   他说:如果说我是一个魔鬼,那么,是玉庄书院把我培养成了魔鬼,玉庄书院才是魔鬼的修道院。   玉庄书院……谢云杰握紧了拳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他知道,这是一次机会,无论锦溪持什么态度,他都必须接近徐婷,接近玉庄书院。   深夜,锦溪给王小五打了个电话,片刻后,王小五开着车风驰电掣的来到锦溪家里。   “姑奶奶,这大半夜的您找我有何贵干?”王小五一进门,就笑呵呵地伸手要抱锦溪。   一个黄色的抱枕兜头就砸了他满怀,锦溪没好气:“回去抱你的95后小女朋友,姑奶奶没心情跟你逗乐子,有要紧的事情找你。”   “呦,您这该不会是吃95后小女朋友的醋了吧?我看看?”王小五打量着锦溪,瞧见她神色阴沉,这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自己找了一瓶酒,倒了一杯酒才说:“说吧说吧,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要我干点啥?”   “我要你查一个地方,玉庄书院。”   “什么地方?听起来像是个学习机构。”王小五喝了一口白兰地,露出迷人的酒窝,端起酒杯示意道,“我明天就安排下去。什么时候要结果?”   “不。”锦溪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我要你亲自去查。”   王小五很无奈:“姑奶奶,我一般不亲自去查的,我的手下各个都很聪明……”话未说完,看到锦溪面无表情盯着他,王小五心里一阵发虚,赶忙说:“行行行,我亲自查。但是,我的费用可不便宜,一天一万不包额外费用,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锦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他:“我什么时候让朋友吃过亏?钱呢不会少你一分钱,你先记着,办完了给我开发票。”   “妥了。”   正事聊完,锦溪冷不丁开口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小五一口酒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连连咳嗽摆手说,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别胡说别瞎问别乱传话。 第13章天下有不关心孩子的父母吗   “说起来我回国也有段时间了。一直没去你家拜访。阿姨什么时候有空?你帮我约她,去你家吃顿便饭吧。”   “啥?去跟我妈吃便饭?”王小五一双眼珠子一转,赶紧笑嘻嘻道:“我老娘跟老爹去意大利浪了,不在国内,等她回国我告诉你。不如你说说为什么要查玉庄书院?”   “真不在国内?”锦溪自动忽略他后半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家伙该不会是不想让自己跟阿姨见面吧?   王小五点头如捣蒜:“真不在国内,我骗你干啥,不过我老娘挺想你的,来咱俩拍个照给她看看。”说着他凑到锦溪旁边坐下,一手搂着锦溪的肩膀,另一只手伸长了手机拍照。   镜头里,王小五一张如刀削斧凿的脸孔格外英俊,在他的衬托下,锦溪发现自己双眼有些浮肿,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位置,说,“你帅你好看,所以你应该来个特写镜头。”   王小五笑得如春花般灿烂:“你就直说我比你好看不就得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丢人。”   锦溪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王小五顿时痛得呲牙咧嘴,锦溪满意地笑了,伸出手指按下拍照,拍下了王小五五官狰狞,而她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起身赶人:“行了,你可以回去陪你小女朋友了。”   “呜呜呜你怎么总是这么没人性,这可是深更半夜,我开车都开了半小时!”王小五嘟着嘴撒娇,奈何锦溪板起脸当没看见。   王小五十分熟悉地往其中一间客房走去,一边伸着懒腰:“哎呀呀果然年纪大了啊喝一杯酒就开始头晕,这肯定不能开车,回去会被我女朋友打死的,啊好困我要睡觉了……”说完房门“砰”一声关上。   锦溪恨得牙痒痒,在门外踢门:“王小五,你给我起来!”   房间里传来如雷鸣般的鼾声。   这演技真是一流,锦溪翻翻白眼,冷笑,道:“我可告诉你,这是我老妈睡觉的房间,被她知道你不洗澡就敢这样睡她的房间……”   话音未落,王小五已经打开了房门,飘了出来,脸色惨白:“那啥,你可千万别跟你妈说我来过,我走了。”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锦溪有些犹豫,就这样把他赶走似乎很不人性?她想了想,无奈道,“算了,还有别的客房,我收拾一下,就睡这儿吧。”   王小五立刻活了过来,挤眉弄眼:“哎呀呀我宝宝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还要收拾多麻烦,干脆我睡你房间就得了……”   看到锦溪一言不发盯着他,王小五立刻识趣道:“我的意思是,干脆我自己收拾就得了,你快回房间睡觉啊。”   病房里乱糟糟的,外间的休息室看起来不像病房,更像是一个homeparty现场,地上堆满了各色礼物。   屋子里现在除了魏泽泓、睡在里间病床上的徐婷,锦溪、以及她的助理傅阳,还有徐婷的父母,以及她兄弟徐大力,他们终于从国外回来了。   徐父徐母以及徐大力都在拆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从他们的脸上,锦溪看不到半点担忧的神情。   她皱着眉头,没说话。   穆锦溪看向魏泽泓,魏泽泓有些尴尬地介绍道:“这位是徐婷的爸爸,徐婷的妈妈,还有她的弟弟徐大力,这位是穆锦溪,徐婷的心理医生,她是来帮助徐婷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正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花花绿绿的裙子的徐母就啊了一声,拎着裙子望着锦溪,目光警惕:“什么心理医生?怕不是来骗钱的吧?”不等锦溪回答就转头问魏泽泓,“这也是你们公司安排的?不用我们徐婷掏钱吧?”   魏泽泓点头,摊手作出一脸无奈状,“是啊,公司安排给徐婷的,必须通过心理评估才能给徐婷安排工作,我也没办法啊,不过您放心,不会扣徐婷的钱。”   听说不用自己女儿掏钱,徐母脸色才好了几分。   魏泽泓冲穆锦溪打了个眼色,锦溪会意,这种谎言与自己无关,也不需要拆穿他。   徐婷的弟弟徐大力,是个胖得看不见双眼,浑身如同一座肉山的肥宅男孩,他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双手摆弄着一个成人玩偶,不耐烦地训斥道:“你们公司真是莫名其妙,我姐姐这不是没事吗?”   穆锦溪有些无语,他的姐姐现在正躺在里面的病房里,还动弹不得,他居然说自己姐姐没事了?   她看见魏泽泓一脸无奈地冲自己摇摇头,只得保持沉默,与魏泽泓一起,向里间的病房走去。   徐婷的父亲原本正在摩挲着一个工艺品,看到穆锦溪带着傅阳要往里面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气冲冲展开双臂,拦住锦溪与傅阳,大声呵斥道:“你们为什么带着摄影机?不准偷拍我女儿现在的照片!小魏你也不拦着他们,哪有什么医生治病还要带摄影机的?”   锦溪不用说话,她身后的傅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是心理医师,要给徐婷做催眠治疗,催眠是需要录像的,这只是我们工作的工具,您放心,不会把这些照片和视频泄露出去的。”   徐父冷哼一声:“你少骗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呐,转头就卖给记者了,还不都是想多赚点钱?”   傅阳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讲道理的老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徐父自以为拆穿他的诡计,洋洋得意,轻蔑道:“你把这摄影机留下,放这儿,你们才能进去。”   傅阳面露难色,看样子如果不放下摄影机,老人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但是每一次催眠,必须有留下录像,以作为资料备份,也方便医生后续分析。   魏泽泓为了不激化矛盾,就让傅阳把摄影机放下,傅阳看看锦溪,他只听从锦溪的吩咐。   锦溪没有就此给出意见,而是挑眉看向徐父,反问道:“这么看起来,徐伯伯,您和您妻子倒是挺关心徐婷的?”   “你这是什么废话?!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关心孩子的!”徐父横眉怒目。   “是吗?”锦溪沉思状,沉着脸反问道,“那我很纳闷,徐婷出事的时候,您和您妻子儿子都还有心情在国外旅游,现在回来了,这不都是兴高采烈地拆礼物吗?知道的说您这是心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婷不是您亲生女儿呢!”   一听这话,一旁的徐母怒了,指着穆锦溪扯开嗓门骂骂咧咧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诶你哪里来的狗屁医生,你信不信我……”   锦溪一个眼神如刀冷冷扫了过去。   妇人没见过这样的气势,瞬间缩回了手,气急败坏地小声嘀咕着,肉山倒是很维护他母亲,一听这话就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傅阳赶紧站到了锦溪面前。   魏泽泓有些头疼,他不明白穆锦溪为什么故意激化矛盾,明明上次穆锦溪给徐婷催眠的时候,没有摄影机,不也只是拿着手机拍视频录影吗,那现在放下摄影机也可以,但他相信锦溪这样做必有缘由。   “徐叔叔,李婶,徐婷还在休息,咱们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行么?”魏泽泓强压着怒火,陪着小心轻声说道。   “你走开!”徐父力气很大,一把推开魏泽泓,撸起衣袖就朝着傅阳走过去:“今天他们敢带着摄影机进去,我现在就摔了这摄影机你信不信?”   傅阳慌忙抱紧了摄影机。   “对,你们要么留下摄影机,要么赶紧滚,我看你们就不安好心,肯定是想害我姐姐!”肉山粗声粗气的说。   “就是,小魏我看你们公司也是故意想挤兑我女儿,你不把他们领走,我可就报警了!”徐母骂骂咧咧地,但她不敢对锦溪有意见,那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凶得很,她只敢伸手去掐傅阳。   “爸爸,妈妈——”病房内,传来了徐婷的声音。   “唉——我的心肝宝贝儿醒了。走,大力我们赶紧去看看你姐。”徐母顾不上他们,赶紧匆匆忙忙挤开锦溪,一马当先走进里间的病房。   徐父着急想要去病房里,但仍然堵着傅阳不让他进去。   “妈,你让爸爸别拦着,那个医生也是我朋友,她不会害我的,让他们进来吧。”病房里传来徐婷的声音。   徐婷都开口了,徐母虽然絮絮叨叨抱怨了几句,但听话地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老徐”,徐父狠狠瞪了傅阳一眼,这才赶紧朝里面走去。   魏泽泓有些歉意的对锦溪和傅阳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医院。”   锦溪笑了:“没事,来得正好。”   魏泽泓不解她这话的意思,但也来不及多问,只是叮嘱道:“那个,还有个事情想麻烦你们,徐婷的爸妈不愿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和徐婷的关系对他们是保密的,请你们千万不要泄露给他们。”   锦溪点头,带着傅阳走了进去,魏泽泓紧随其后。   徐婷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病床前的众人。   徐母坐在她病床前,拉着她的一只手抹眼泪:“小婷啊,你别听这些医生瞎忽悠,他们都是为了骗钱的!等你身体好点,能走路了,咱就出院回家啊,妈给你煲汤喝,妈去五祖庙里求了菩萨,菩萨说这病啊,只要回家静养,多喝点香灰就没事了,咱不做手术啊,做了手术多丑啊,听妈妈的话,听见没?”徐母柔声说着,声音恳切至极。   ——ps最近大家都不爱写评论了吗? 第14章都是为你好   徐婷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大力就在一旁猛点头:“是啊姐,我们隔壁那个老三他姐生病,也是去五祖庙求菩萨要的灵药,喝了香灰水就没事了,这里的医院多贵啊,一天就好几万,一个月住下来,不得一套房子钱都搭进去了啊!”   徐父踢了儿子一脚,吼道:“你瞎说什么呢?这是钱的事儿吗?我们主要还是想让你姐姐早点把病给看好,这病可耽误不得!”   “是啊是啊,我可怜的女儿哟,为什么你偏偏就得了这种病!老天爷真狠心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儿呢?妈妈愿意代你受罪啊,这病,要是病在我身上多好。”徐母红了眼圈,又哭哭啼啼的说。   徐婷喊了一声“妈”,眼泪就滚滚而落,奈何她浑身都动弹不得,徐母赶紧伸手替女儿揩去眼泪,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轻轻哄着她道:“心肝宝贝儿,乖不哭,没事,五祖庙神仙会保佑你的,没事的啊,有妈妈在,不怕的。”   徐大力接过母亲的话,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哄劝姐姐:“姐姐啊,你什么时候能办出院手续?我已经拜托村里的赤脚医生老王,他答应给你做拔罐针灸理疗,他说你这病不用开刀做手术,就是湿气重,有病毒在身体里,把湿气和病毒排除体内就好了,还不用受罪哩!”   魏泽泓听到这里大吃一惊,他不能忍下去了,急切道:“徐伯伯,徐婷现在可不能出院,她必须要尽快开刀做手术,而且手术同意书必须得你们签字才行,这病拖下去,再扩散到全身,徐婷会更加危险,你可不能听信那些老中医胡说八道啊!”   “你懂什么?!”徐父怒斥魏泽泓,“小魏你这就不懂了,我们乡下老中医可厉害了,不用开刀都能治好徐婷的病,干什么要开刀?又贵又危险,你可别替你们公司自作主张了。你不懂得照顾徐婷,我明天跟你们公司说,换个人来照顾徐婷。”   魏泽泓忍无可忍:“你们少忽悠徐婷了,不就是想让她省点钱,把钱都留给你们花天酒地么,平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徐婷生病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她拿钱治病,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徐婷抬头责备看向魏泽泓,轻声唤道:“泽泓,你少说两句,我妈他们也是为我好。”   “对!为你好!”魏泽泓气笑了:“为你好!你拍戏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们说担心你影响事业,休息几天就让你去剧组;吊威亚摔伤,医生强制让你住院,又是你爸妈跑到医院大吵大闹非要出院,让你上节目赚通告费!现在你都累成乳腺癌了,他们还不许你开刀做手术,口口声声要搞什么老中医治疗,还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   徐婷眼圈一红,流着泪,说不出话。   肉山徐大力却急了眼,冲上去一把推开魏泽泓,魏泽泓毫无防备之心,被推倒在地,魏泽泓仍大声喊道:“徐婷,你难道真要听你爸妈的办出院手续?你要被他们害死才甘心吗?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徐大力骑坐在魏泽泓身上,伸手一拳头打在魏泽泓鼻梁上,骂骂咧咧道:“你一个外人,干什么掺和我们家的家事?再特么胡说八道,我就跟你公司投诉你!”   穆锦溪自从进屋后,就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傅阳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她身旁,当一棵安静挺拔的松树。   魏泽泓被推倒在地的一瞬间,傅阳就想冲上去帮忙,但锦溪却悄悄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病床上的徐婷急了,顾不得身体的伤,急切的喊起来:“徐大力,你干什么!你放开他,放开!咳咳……”   徐母柔声哄劝着女儿,半边身子挡住魏泽泓挨打的画面,柔声说:“女儿啊,你不要相信外人胡说八道,只有爹妈才是真心为你好的呀。”   徐婷不顾脖子上的护颈仪,挣扎着要起身,喊道:“泽泓不是外人,他是我男朋友,徐大力你给我放手!”   这话一出,徐大力愣了一会,似乎没反应过来。   徐母则是大惊失色,赶紧捂住徐婷的嘴巴,仿佛生怕被其他人偷听了去,“心肝啊,就算你善良,你也别乱说话啊,这要是被记者听了那可怎么办,你以后可是要嫁入豪门的,小魏只是个帮你打下手的服务员,他怎么能行,他……”   “妈!”徐婷打断母亲的喋喋不休,眼神坚毅道:“我跟小魏已经谈了两年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们而已,既然说开了,顺便说一下,以后不要再逼着我去相亲了。”   地上的徐大力茫茫然起身,魏泽泓则是赶紧上前,一脸焦急的安抚徐婷:“你别乱动,别说话,好好休息!”   他转过身,对徐父徐母以及徐大力道:“以前徐婷为了照顾你们的感受而不说,我迁就她,尊重她的意见。但是!”   这个男孩刚刚挨揍过的鼻子还在流血,他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鼻血,神色间是前所未有的果敢:“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你们再欺负徐婷!她必须做手术,不可能让你们办理什么出院手续。现在你们先回家吧,让徐婷好好休息一下,别再闹腾了!”   徐婷见到魏泽泓鼻梁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吓哭了,她试图伸手拽住魏泽泓的衣服一角:“泽泓,你别说了,你快去看看医生,快去啊!”   魏泽泓转身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正色道:“既然事情闹成这样了,必须把这件事跟你爸妈尽快说清楚,明天就签手术同意书,这事拖不得!”   徐婷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嗯,有委屈,有心酸,又无奈,也有欢喜。   徐母的眼睛瞪得宛如铜铃:“小婷,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爸还有你弟弟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你竟然信一个外人,不信爸爸妈妈?”   徐婷疲累地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只是轻声啜泣。   魏泽泓见徐婷态度坚决,他心里有了底气,但知道要安抚这一家子必须得哄着,他软下声调:“叔叔,阿姨,今天先让婷婷好好休息,你们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回头我们再商量这些事情,行吗?”   一直沉默着在一旁抽烟的徐父,此时突然暴怒,朝病床上的徐婷冲过去,暴跳如雷:“你这个不孝女!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跟这个臭小子勾勾搭搭还瞒我跟你妈两年!反了反了!信不信我送你回玉庄书院!信不信我跟你断绝关系!”   仿佛嫌骂还不够解气,徐父将手中的烟以及工艺品砸向徐婷,魏泽泓眼疾手快,在徐父冲过来的一瞬间护住了徐婷,工艺品砸到魏泽泓额头上再哐啷掉落,魏泽泓额头立刻肿了。   饶是如此,锦溪也注意到,当徐父说出“玉庄书院”的时候,病床上的徐婷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徐婷轻声地啜泣着,魏泽泓护着怀中的人,心如刀绞,他转过身冲徐父怒吼:“断绝关系,可以!请便,但你如果再不走,我立刻叫保安过来!”   徐父吼出这句话,本以为徐婷会求饶,孰料,这一次,徐婷竟没有再搭理他,只是一味哭泣。   他指着徐婷骂了半天,徐母见状,也陪着落泪,嘀嘀咕咕的说心肝啊你这样说话可就让我老脸没处搁了,我还怎么活啊,以后没办法见人了太丢脸了……   穆锦溪皱了皱眉头,她看得差不多了,淡淡地说:“徐婷,心理治疗必须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进行,如果你还想进行今天的催眠,请让这些无关人士出去。”   徐婷只是哭着,没说话,徐母脸色不好地拉起徐大力,对徐婷说,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反省反省。   徐父脸色铁青,一家人骂骂咧咧嘀嘀咕咕终于离开了。   病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魏泽泓这才想起来穆锦溪他们全程围观了这场大戏,顿时非常不好意思的解释说,让你们看笑话了,还请为徐婷保密。   锦溪摇摇头,说,“这正好能帮助我更加了解徐婷。徐婷,如果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没有人会笑话你。”   徐婷肩膀抖动着,小声泣道:“不,我并不想哭……”   “或许你应该尝试接受现实……”   穆锦溪缓缓上前,字斟句酌:“有一些家长把孩子当工具使用,孩子有成就,他们才会满足。孩子因此学会了一个公式:我给你一斤成就,你给我半斤的爱,他们得到父母的爱是需要自己拼命拿成绩来交换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拍戏,那么,恐怕他们就不再爱你了……”   徐婷放声大哭。   魏泽泓面露不解之色,为什么锦溪要刺激徐婷。   傅阳此时已经找好位置,对着病床架好摄像机,开机录制。   锦溪走到离病床一米远驻足,柔声道:“这一点,想必你心里是清楚的。所以,你恐惧不能再拍戏,不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不能当女明星,不是因为你留恋娱乐圈,也不是因为你害怕自己被人遗忘,只不过是,你害怕对于你的父母而言——你不再有价值了,那么,他们或许不会再爱你了,对吗?”   徐婷崩溃,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断断续续说:“医生,你别说了,求你……”   穆锦溪不再说话,看向魏泽泓。   魏泽泓会意,附身弯腰,轻轻抱着徐婷,哄道:“你还有我,有我在……”   穆锦溪不再说话。   徐婷被魏泽泓紧紧抱着,这个怀抱温暖而有力,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都会在她身边陪着她,无论她狼狈,无论她悲伤,也无论她起起落落,他都不介意,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不在意她是不是女明星徐婷,只要她是徐婷……   徐婷彻底放松下来,是崩溃至极的嚎啕大哭。   锦溪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着徐婷哭完。 第15章崩溃疗法   半个多小时后,徐婷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看向锦溪,有些手足无措。   锦溪微笑着说,哭泣,是缓解负面情绪的方式之一,是人类的本能,婴儿会用哭泣来表示抗议,而成年人,却渐渐遗忘了,这不过是正常的行为,不必介怀。   徐婷的眼神从锦溪脸上移开,她眼神失焦般望着空中某处,喃喃自语:“医生,你刚才说的对。”   看着这样脆弱如同布娃娃的她,魏泽泓心里一痛,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锦溪以眼神制止了。   徐婷似在自言自语:“一旦我做了手术,不能再拍戏,这个圈子里没有人会同情我,我会失去一切,什么都没有,没有片约……没有商演……没有活动……没有通告……,自然也没有钱……我会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甚至不如普通人,我连一项谋生的技能都没有……”   魏泽泓顾不得锦溪的指示,心疼地安抚徐婷,“你还有我,我会养你的,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了。”   锦溪谴责地看向魏泽泓,但后者眼里只有徐婷,根本无暇分心,锦溪叹了口气,人间最苦是痴情。   徐婷置若罔闻,眼神空洞:“我将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穆锦溪引导她:“那么,假使你不再当女明星了,你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爸妈……他们一定不会再理我,他们真的会跟我断绝关系的……”徐婷神色木然,但两行泪水滚滚而落。   “嗯……那么,泽泓会怎么对你呢?”   徐婷抬头看了魏泽泓一眼,凄然笑道:“他吗?……我……我不知道……”   魏泽泓刚要说话,锦溪伸手阻止了他,继续问徐婷:“那你希望他会怎么对你呢?”   徐婷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要结婚,然后我们生一个baby,买一个小房子,房子里有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享受一个普通女人所能享受的生活,相夫教子,平静,却快乐……”   徐婷想着,脸上甜甜一笑。   这一笑,即便是她仍然在病中,但苍白的脸色也遮盖不住绝世容颜,恍如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就连穆锦溪都有一瞬间的恍然,更别提魏泽泓了。   魏泽泓又要说话,锦溪皱眉,低声警告他:“你再多说一个字,就立刻离开。”   魏泽泓注意到穆锦溪神色肃穆,他委屈地闭嘴,虽然不满,但是这个女医生的确神奇,她能让徐婷敞开心扉,除了他自己,他从未见徐婷信任过任何人。   徐婷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皱眉,笑容僵在唇边:“但是这可能吗?作为一个普通女人活着?医生,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如果我真的一无所有,我会变得毫无魅力,那样的我,就算泽泓起初能忍受,但是他又能忍多久呢?一年?两年?5年还是10年?……”   她说着说着,眼泪再次落泪来。   “不,婷婷,我不会……”魏泽泓焦灼开口,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态。   “出去!”锦溪低喝一声。   魏泽泓神色不满,但看着穆锦溪的表情,再看看扶着摄影机的傅阳一脸同情,他只得拖着灌了铅的脚步,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安静如树的傅阳,以及锦溪与徐婷。   锦溪望着徐婷,轻声说:“魏泽泓不在,这些视频资料我不会给他看。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真心觉得,他不是你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吗?”   锦溪替徐婷总结追问:“你觉得,他和你的父母一样,是因为你有价值,才会爱你。如果你没有价值,他就不再爱你了,是吗?”   徐婷犹豫着,说:“不……他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她一连用了三个很好。   “那么?你担心的问题是?”   “我只是觉得,那样残缺的我,不配得到他的爱。”徐婷低下头,叹息着。   “嗯,那么,你觉得你怎样才配得到爱?”   “应该是很美丽、很温柔、很好很好的人,才值得被善待吧。”徐婷喃喃说道。   “你如何评价自己?”   徐婷没有说话。   沉默。   沉默持续了10多分钟。   “那么我们换一个问题。假设,你的父母只是在利用你……我是说,假设他们从来没有爱过你,你能接受吗?”   徐婷愣了一会儿,突然间,她的表情抓狂起来,大喊道:“不可能!医生,他们只不过是跟其他父母一样愚昧无知罢了,但是他们爱我!他们当然爱我!”   “嗯……你觉得,他们是怎样爱护你的?”穆锦溪轻声问道。   “我16岁的时候,曾经得过抑郁症,他们带我去看心理医师,我家里那么穷,我爸妈跟亲戚借钱也要把我送进去医院,6000块一个月!一住就是半年,直到我病好了,他们才把我接出来!现在轮到我照顾他们,对他们尽孝,这有什么不对?他们当然爱我,肯定是爱我的!”徐婷大声反驳着什么,似乎这样,便不用面对这些事情。   “你说的那个医院,就是你爸爸刚才提到的玉庄书院吗?你是在那里接受的电击治疗吗?”穆锦溪不依不饶,问题终于直指核心。   徐婷突然间恢复平静,她说:“我累了。不想再说话了。”   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傅阳手心里都是汗,他很紧张,从摄影机里看,徐婷的表情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化着,他知道,这是某种人格不稳定的症状,老板会如何应对?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老板,老板穿着米色风衣,身姿如玉,仿佛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此刻老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她逼问徐婷:“你不想和我谈谈,你在玉庄书院被迫做电击治疗的经历吗?”   “不!不愿意!我累了,你走,走啊!”徐婷神经质地大喊,突然间,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只受伤的胳膊居然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朝着穆锦溪砸过去。   “哐当”玻璃杯碎裂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徐婷发出一声声尖叫。   穆锦溪在玻璃杯砸过来的时候,后退一步。她面无表情,谈话治疗的时候,常常会发生病人情绪崩溃失态的事情。   徐婷再次哭泣,但这一次的哭泣,与之前的哭泣不同,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嚎啕大哭,哭声很轻,很轻,却让人心里一阵阵抽痛,那是哀婉至极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时,所发出的声音。   穆锦溪静静等待着。   10多分钟后,徐婷的哭声渐停。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又坐回到沙发上面目温和的女心理医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动过激,不好意思地说:“医生。刚才,对不起……”   锦溪看看手表,已经一个小时过了20分钟,她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没关系,杯子子不是我的。不用赔偿,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过几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聊如何面对你的病情,好吗?”   徐婷欲言又止。   穆锦溪宽慰她:“放心,所有视频除了你本人,我不会给任何人看。”   “谢谢你。医生,我觉得轻松多了。”   “嗯,今天好好睡一觉,三天后我们再见。”   徐婷没有说话,目送锦溪和傅阳收拾东西,离开病房。   紧张的等在病房外的魏泽泓,此时忐忑不安地上前,问穆锦溪刚刚房间里的声音是什么,他差点就冲进来了。   锦溪对这个痴情大男孩魏泽泓颇有好感,便解释道:“在心理学上,这叫崩溃疗法,是心理治疗的一种。只不过,她心底仍然有许多秘密不愿对人言,没关系,我们多给她一些时间。你也好好休息。”   魏泽泓心情沉重的点点头。   穆锦溪想了想,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叮嘱魏泽泓:“徐婷从她父母那里没有得到过爱,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他们仍旧不会爱她,她内心很没有安全感,没有自信,不敢爱自己。你需要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自己接受这件事情,让她明白,她必须为自己而活着,而不能一辈子都在父母的阴影之下,这个除了她自己,旁人帮不了。你能做的,只是陪着她,不要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即使她爸妈犯蠢要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带她回老家接受什么赤脚医生的刮痧治疗?”   锦溪笑了:“相信我,徐婷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关,如果是你逼着她父母签下手术同意书,那么往后,她可能会埋怨你。”   “我不在乎。”魏泽泓神色坚定而温柔。   刑警队,物证科。   一双戴着法医手套的手,抓住3份A4纸打印的资料,在操作台前十分仔细认真的对比着。   身后是谢云杰面无表情的灵魂拷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那双手停下动作,叹了口气,他摘下手套便露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手指撩起额头的长发,露出清秀迷人的侧脸。   “这3份A4纸,是出自三台不同的打印机机型,用的打印纸张也不一样,这份是佳能80克亮白打印纸,这份是惠普高白打印纸,这张,普通加印纸张。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打印者应该都是个小姑娘。但这没什么好说的,打印店嘛,客服往往都是姑娘。”   那人放下A4纸,每张纸都是梳着打印5个字:我要杀了你。   那人眯起双眼,露出好看的酒窝,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我可以断定,这三份A4纸,出自三个不同的人,你看这第一份,没有调字间距;第二份,字体过于往上没有留页眉,这第三份嘛,纸张上还有一点污渍。”   “三张打印纸的主人性格截然不同,第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第二个比较沉闷无趣,第三个是个书呆子,邋里邋遢,可能还没大学毕业,在帮家里大人看店……” 第16章狡猾的女人   “不用细述过程了,你告诉我结果就行。”谢云杰迅速打断南笙,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似的南笙,是物证科的宝藏,他有很多优点,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笑起来很好看,他留着及肩的长发,常被人误会是女生却从不见他生气,但他确实像女人,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特别话唠。   南笙翻了个白眼,嗔怪道:“讨厌,都不听我分析完。”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判断,你确定这上面没有同一个人的指纹?”   南笙说:“如果你是想通过提取这上面的指纹,来找到一个共同的指纹最后确定寄件人,我看是没戏了。打赌吗?我不要别的,就要这个月底捷杰耶夫马林斯基交响乐团的音乐会门票。2张。”他说罢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双眸闪烁着星辰期待地望着谢云杰。   谢云杰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不赌,我相信你。”   南笙面露失望:“哎呀呀,老谢你别总是那么无趣嘛,小赌怡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谢云杰说完转身就走,既然从这3张A4纸上无法提取指纹,那么,就只能从那3份快递下手了,从快递公司查下去,希望能查到寄件人相关的信息,如果有视频就更好了。   南笙咬牙,有些不满地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终究还是追上来给他科普:“算了,我发发善心告诉你吧。因为正常人手上有油脂,只要用手拿纸,就一定会留下指纹。指纹留下就能提取。但是!摸过纸的时候如果刻意动作很轻很模糊,提取指纹也可能很模糊,无法比对,没有价值。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谢云杰停下脚步,他知道南笙的分析很有价值,南笙不仅仅是物证科分析员,更是刑警队里有名的心理画像师,他在警校里的犯罪心理学是满分,可以说这人在掌握犯罪分子的心理动机上,是个天才。   当然,从另一方面看,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是个变态。   南笙笑盈盈竖起2根修长手指:“音乐会门票,2张。不贵不贵,才不到4000块而已。”   谢云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南笙急了:“一张!”   “成交。说吧。”谢云杰面无表情,心里微微一笑,他现在毫无线索,特别需要南笙的分析,否则任他智珠在握也不过是无头苍蝇到处乱飞罢了。   南笙是个话唠,一定会忍不住给他分析细节,但能省下一张门票钱,那也是钱啊,他这几个月请锦溪吃饭,存款迅速见底了,能省则省,省一张门票能请锦溪吃两顿海底捞呢,谢云杰盘算着。   南笙觉得自己计谋达成,笑得很羞涩,眼神明亮起来:“三张纸上没有留下同样的指纹,或者说,没有值得提取的指纹,这证明,要打印这张纸的人,是一个心思细腻、慎重而且特别聪明的人。”   “你要说的就这个?”   “……他没有用手写字,就是害怕笔迹会泄露很多东西。他每个月一封信寄出去,都是同一时间,说明对方有轻微强迫症,而且很在意这件事。”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很可怕,但他却没有打标点符号,证明他是很认真在说这句话,不是威胁,不是恐吓,也不是一时兴起。对方性格冷静且……毫无感情,反社会人格可能性较大。”   “……他既不是徐婷的粉丝,也不是什么躲在角落里的徐婷的竞争对手,更不可能是什么因爱成恨,他认识徐婷,在她成名之前,徐婷让他失望了。”   “……他可能生活中极其不如意,但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可以与之聊天吐槽发泄情绪的人,独来独往,看似凶狠但实际上胆小如鼠,孤僻而且害怕被人认出来,在人群中会刻意想躲起来。”   南笙说着说着,面容逐渐严肃起来,点点滴滴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会合,然后形成一幅画面:“他大概身高在160~165之间,身材纤细瘦弱,面容苍白,短发,他……是个女孩。”   听到这里,谢云杰皱眉。   南笙对他眨巴眼睛。   “还有呢?”   “说完了。”   “能帮我画一幅画像吗?”   南笙粲然一笑:“当然可以啊。再加1张音乐会门票。”   谢云杰恼了,低声道:“这可是工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借机敲诈勒索!”   南笙笑得很温柔,眼睛眨呀眨的看起来如同一只老狐狸,“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老谢,你忽悠别人就算了,我这可不是工作,这是你额外让我加班的活儿,要我通报给何局吗?”   想到何局那一大套说辞,谢云杰立刻头痛,举白旗投降,2张门票就2张吧,反正这段时间锦溪拒绝同他约会,怕是没机会请她吃海底捞。   片刻之后,谢云杰的办公室里,南笙画出了一幅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画像。   大美目不转睛看着南笙画完了这幅画像,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谢云杰:“这……真的能帮上我们调查吗?”   谢云杰收起画像,看了南笙一眼,淡淡道:“拿这幅画像,让技术队从数据库里对比一下,就能判断了。”   南笙狂点头。   谢云杰希望南笙是错的。   如果南笙是对的,那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一个恶作剧,是有人真的要杀徐婷,而且这个人蓄谋已久,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他要去哪里找?大海捞针吗?而这个人,与徐婷、与玉庄书院,是否有关系?   谢云杰不得而知,他现在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调查,没办法,锦溪不允许他接近徐婷,甚至拒绝最近同他见面,更不会给他提供帮助,他只能靠自己,靠着这点仅有的线索层层递进了。   “为什么不直接找徐婷,问问她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大美很不解地问谢云杰。   后者没有回答,脸色黯然,大美联想到了那天的火锅局,穆锦溪严令谢云杰不得接近徐婷,不会吧?难道师父真的乖乖听那女人的命令?   大美由震惊到肃穆:“假设,徐婷的心理医生不是穆锦溪,师父,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立刻马上现在就拿着画像,直接问当事人最简单便捷啊。   看着大美的神情,谢云杰立刻意会过来。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穆锦溪……,如果不是因为私人感情,他是一个警察,怎么可以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调查?这不像是他谢云杰会犯的错。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无视穆锦溪的警告。   可是,7年前,因为无视了何蕊的求救电话,他失去了何蕊。   这7年,他一直生活在悲恸之中,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直到遇见穆锦溪,他才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还可以不一样。   难道要让悲剧重演吗?   虽然直接拿着画像去问徐婷,并不会直接给穆锦溪带来危险,但他了解穆锦溪的性格,别看两人在一起也有卿卿我我的时候,但谢云杰敢断定,如果自己影响了穆锦溪的当事人,她会立刻翻脸,毫不留情的将自己驱逐出她的生活。   但是……调查画像上的女孩,是谢云杰一直以来的执念,他拿着这张心理画像,犹豫不决。   那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大美心想,在警校里,她就知道谢云杰是他们警校的骄傲,才毕业工作一年就荣立一等功,要知道,这可是和平年代,刑警想要获得个人一等功是难如登天的。   毕业后,她居然能够跟着谢云杰,实际工作接触中,大美发现这个男人果然英明神武,不由得芳心暗许。   可是,这么英明神武的队长,居然被穆锦溪那个女心理医生给唬住了,她就说心理医生最狡猾,能操控人的心理吧。   看着谢云杰为难的神色,大美终究不忍心,她撇撇嘴,“既然有人报警了,我们就要结案,我拿着这张纸去找徐婷结案吧。”   这样的话,穆锦溪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谢云杰想说什么,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当徐婷看到这张画像时,惊讶的尖叫一声,因为脖子被护颈仪卡住动弹不得,她闭上眼睛说道:“我不认识她,请你拿走。”   这么明显的谎言,足以证明她认识画像上的人,那她为何假装不认识?   大美收起画像,一本正经的说,我们是从你的死亡威胁信,以及你微博的威胁信里还原的心理画像,如果你认识她,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对你有很深的敌意,你不想死的话,想起关于她的任何信息,随时可以告诉我们。   徐婷没有说话,大美留下自己的电话就离开了。   徐婷在玉庄书院里,住了半年。   半年里,她唯一的朋友,就是那个画像上的女孩,她叫易晓玲。   那半年,是徐婷人生中最绝望最黑暗的时刻。   她每天晚上睡觉时,躺在一米宽的单人床上,都在恐惧着,忐忑着,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而当次日的太阳升起时,她又陷入新的恐惧:不知道这可怕而又漫长的一天,将会如何结束。   那天晚上,当她被抬下那张单人床时,她知道自己小便失禁了,但却顾不上羞耻。因为,那几个年轻人对这一幕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嘻嘻哈哈的把她一左一右架出去,徐婷大喊爸爸妈妈,以为爸爸妈妈会救她,带她离开这个鬼一样的地方。   她左手边的男孩凑近她耳朵边上,嘿嘿的笑着说,死心吧,你爸妈早就走了,你就安心在这住着吧,奉劝你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你再大吵大闹,你就每天都要吃一顿这个苦,直到你不闹了为止,你还想继续进去吗?   徐婷吓得立刻止住了哭声。   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徐婷希望这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一觉醒来,自己就睡在家中的小卧室里。   但是第二天早晨6点,刺耳的铃声把她从噩梦中叫醒,比噩梦更可怕的是,这不是噩梦,而是现实。 第17章同甘共苦的盟友   她被关进了一间狭小的不足4平米的房间里,由于前一天晚上光线黑暗,她浑身剧痛,没注意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个房间除了一张一米的单人铁床,以及一个简陋的木衣架外,一无所有。   两个手脚粗壮的中年妇人撞开门进来,扔给她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以及一双黑色的鞋子,一个人粗声粗气的吼道,赶紧穿上去洗漱,6点20去操场集合,迟到被惩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徐婷还来不及多问,她们就急匆匆走了,前一天晚上被那个小机器电完之后,身体还在阵阵作痛,但是徐婷已经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听话就是最好的规则。   她穿上了不合身的病号服,病号服的胸前绣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206,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徐婷走出门时,发现自己的房间是206号。   几天之后,徐婷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以房间号码命名的编号,徐婷的编号就是206号,她的“盟友”就是隔壁房间的老病号,208号——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易晓玲。   所谓“盟友”,是这里的一套规则,那个叫杨叔的戴着眼镜白白胖胖斯斯文文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人,是这里的院长,大家都叫他杨院长,他一般不出现,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只在每月一次的“体验日”家长来巡查的适合,他才会出现。   另一个戴着眼镜、瘦高个的是副院长吴君霸,是这里的副院长,大家都叫他吴教授,不过背地里,都喊他“霸王吴”,他是负责书院日常运营的人,那天晚上接待徐婷父母的人,就是他。   当杨院长不在的适合,“霸王吴”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为了方便他进行管理,他制定了一套规则:在书院里,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信服他。   其次,书院里有教官,教官负责日常教育,说是教育,叫“看护犯人”更贴切,医院有24个教官,白天和黑夜轮流看守着这些“学生”,防止他们逃跑,也防止有人闹事,只要不听话的、闹事的,就会被拉进去,受到各种各样残酷的惩罚,关小黑屋,体罚,挨揍,电击治疗,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此外,还有一个由心理医师组成的所谓的“医师团”,他们自称具有国际心理医生协会颁发的心理医师从业资格证,据说可以治疗各种各样的问题学生。   徐婷跟锦溪闲聊时才知道,心理医师分为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治疗师又细分为药物治疗师,催眠治疗,谈话治疗等等多种治疗师,且每一种都有等级之分,一个心理医师不大可能具备所有的资格证,但是在那个书院里,没有人在乎这些。 八!零!电!子!书 !w!w!w!!t!x!t! 0! 2!.!c!o!m   家长们对教官以及心理医师的笃信不疑,因为他们送进去时叛逆乖戾的孩子,只要在里面呆上一个月,当家长在体验日去探视时,自己的孩子都会变得无比乖巧温顺,听话可爱。   于是,有一些家长自发成立了家长委员会,委员会的核心委员负责的工作范围很广泛,有负责“对内宣传”的委员,监督每一个孩子家长的状况,给孩子的家长宣传教育,劝他们说孩子只有留在书院,才能改掉毛病,成为一个正常人;   有负责对外宣传的,忽悠更多家长送孩子进来“治病”,宣传自己的孩子在书院里进行了教育之后,被改造成了温柔可爱的孩子,他们往往能感动那些对孩子教育问题苦恼不已的家长。   还有专门负责对外做“形象营销”的,只要有警察或者记者前来采访,这些家长负责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的孩子在这里得到多么大的救治。   最后就是由学生和“病患”组成的“同盟会”,所谓同盟会,寓意就是大家在这里共同进步,联盟友爱,同甘共苦,一起成长,是一种“老带新,传帮带”的模式:   每一个“老病患”必须对一名“新病患”负责,如果新病患企图自杀、绝食、不服从管理等任何行为,老病患要一同接受处罚,这称之为“盟友”,新病患做操试图逃跑时,老病患要严防死守,这种模式,让新加入的“病患”几乎24小时全方位都处于被监督中。   如果“新病患”表现好,一老一新的一对盟友能同时获得奖励积分;但同样,如果新病患犯错,老病患一同接受惩罚。   惩罚的规格根据惩罚积分有所不同,依次是:当众下跪、当众下跪互煽耳光、共同被关进小黑屋、电击治疗。   比如说,早晨起床没来得及叠被子,扣20分;吃饭的饭碗里有剩饭剩菜,扣10分;对父母大声说话,扣10分……   在这里,有各种严苛的制度,不怕你不遵守,只要你“触犯规则”,就会被扣分,一旦扣分达到惩罚的积分规则,新老病患就要一同接受惩罚。   因此,无论是怎样无法无天的孩子,在书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孩子们就学会了完全遵守规则。   在家里挑食的孩子,到了这里,什么都能吃完;   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小皇帝,到了这里,不但自己学会了叠被子洗衣服,还在家长探视日,帮父母洗衣服、打洗脚水,父母觉得孩子变得孝顺,非常满意;   在家里讨厌做作业,到了这里,自觉背单词,学四书五经,家长乐开了花。   在住进书院的第五天,因为伙食太差,徐婷吃不下蒸得发黄的白菜,差点吐了出来,她的“盟友”易晓玲趁着教官没注意,把那些发黄的烂白菜、半生不熟的米饭都弄到自己的盘子里,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徐婷感动不已,但易晓玲却用眼神制止她说话。   当天晚上,结束了所有的自习,在回到宿舍的时候,易晓玲悄悄接近徐婷,告诉她,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如果你吃不完,我们两个会一起被惩罚,至少要绕着操场一起跑20圈,以后别矫情,我不想把你的行为告诉教官,但请你也别拖累我。   说完这句话,易晓玲没等徐婷回答就径自走开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那时候的徐婷,怎么也想不到,后来她们竟会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是真正的朋友,而不是“盟友”。   进入书院第七天的时候,教官给每个人的饭桌前发了一把药,红黄蓝绿大概一大把,说是一周的药量,要求每顿饭后每种颜色吃一颗,由盟友们互相监督看着对方吃。   徐婷以为这只是镇定剂或者安眠药之类的药物,为了避免扣分被惩罚,她听话照吃。   吃了七天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记忆力严重衰退,前一秒钟思考的问题,下一秒钟就忘记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那天回到病房的路上,她偷偷问易晓玲这是什么药。   易晓玲犹豫片刻,悄声告诉她,这是杨叔自己发明的,吃了就能治百病的药,每个人都必须吃。   “真的吗?”徐婷不敢置信,她压低了声音,“可我觉得吃了药,我现在都记不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了。”   “嘘!”易晓玲回头看了一眼,教官正在殴打队伍后方一个犯错的新人,这才赶紧叮嘱道:“你就庆幸吧,如果换了别的盟友,你刚刚这个提问如果我告发给教官,你会被送进电击治疗室。在这里,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就是最大的生存规则。”   徐婷不信。   208号,也就是易晓玲说,“你知道大胖和小胖吗?那对孪生兄弟?”   徐婷点头,整个医院100多号病人,要记住一个人不容易,但大胖和小胖是一对孪生兄弟,而且太胖了,体重都超过200斤,每天都笑眯眯的,但看上去傻呼呼的样子,每天流口水,说话口齿含糊不清,整个书院里,这对孪生兄弟似乎最受宠,没人欺负他们,就连教官也不大管他们,她曾揣测这对兄弟大概是残障儿童。   易晓玲告诉她:“大胖曾经是清华大学法学系的高材生,小胖以前不听话混黑社会,被他妈妈送进来这里,他哥知道后,强烈反对,结果他妈妈认为他不孝顺,把他哥也弄进来了。刚来的第一年,大胖还在这里自考过了会计,拿到注册会计师证,第二年,他就慢慢变得痴肥了,他们就是吃药吃多了的后果。”   徐婷听傻了眼,也弄懂了,这个药,吃多了以后,会慢慢失去判断力,智力,记忆里,最后慢慢变得跟大胖小胖兄弟一样,对教官们言听计从。   大胖和小胖虽然痴傻,但是教官说往东,他们绝对不敢往西。   这些药,吃个一年半载,会导致智力衰退,但大部分人在这里挺不过半年,就变得温顺听话,父母往往也就接走了,出去之后并无大碍,也能过渐渐恢复。   大胖和小胖的母亲却认为,他们应该一直住在这里,所以这兄弟俩,一个高材生,一个是混社会的机灵鬼,慢慢就变成了一对痴傻儿童。   徐婷不想变成痴呆,知道这些药物损害智力以后,第二天的午饭后,她拒绝吃药。   往常吃完饭之后吃药,吃药时,所有人背部靠墙,整齐的站在走廊里,脚后跟、背部都要紧贴墙壁,盟友互相对面而站,看着彼此吃药,教官给每个人发一个一次性塑料杯。   这次,徐婷将五六颗红黄蓝绿紫的药物含在舌尖底下,喝了水,她本想着饭后就吐掉,却被教官发现了,教官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嘴,笑得不安好心:“你以为这样就能骗我?小婊砸,你等着吧你!”   接着,那个身高一米九的教官,捏着徐婷的下巴,给她灌开水,逼徐婷服下。   徐婷喉咙被烫伤,无法发出声音,只有眼泪唰唰落下。   这还没完,饭后,那名教官把徐婷带到了小黑屋,说是要“惩罚她”。 第18章你的命,和我的命绑在一起   徐婷看着教官不安好意的眼神,心里惴惴不安,但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她也不敢反抗,只是乖乖跟着教官走向一楼角落里的小黑屋。   小黑屋大概10平米大小,门被关上之后,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徐婷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发现墙壁软软的,正在她心里疑惑的时候,听见教官邪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放心吧,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你能叫能哭,也没人能听见你,嘿嘿。”   教官说着,伸手就去扯徐婷的衣服,徐婷吓了一跳,尖叫出声,但她只听见自己喉咙里莎莎的声音。   屋子那么小,就算她想逃,也逃不出教官的魔爪,徐婷茫然落泪,任由教官撕扯她的衣服。   在无边的黑暗里,徐婷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她仿佛陷入了黑暗的绝境。   正当她放弃了抗争,打算屈从的时候,她听见小黑外门外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   教官愣了一会儿。   易晓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说:“杨院长,我没有看好206,作为她的盟友,我也有错,我自愿受罚,请求把我跟她一起关小黑屋。”   “嗯,你知错能改,是好事,进去吧。”门外传来杨院长和蔼慈爱的声音。   小黑屋的门被打开。   角落里,徐婷惊愕,落泪,仓皇。   门外,易晓玲面无表情,淡定自若。   杨院长看到徐婷身旁的教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怒喝道:“老李,你在做什么?出来!”   教官闷哼一声,站起来踢了徐婷一脚,讪讪走出去,与易晓玲擦肩而过的时候,教官恶狠狠瞪了易晓玲一眼,易晓玲没反应。   易晓玲在徐婷身旁坐下,小黑屋的门再次被从外面锁上。   徐婷已经适应了小黑屋的黑暗,也渐渐适应了在书院里发生的一切超出常规的事情,但对于易晓玲的到来,她还是有些不解,她抓紧时间摸索着给自己穿上衣服,沙哑的问易晓玲为什么会进来。   她的喉咙被烫到彻底无法发声,但易晓玲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   “李教官是书院里众所周知的色胚子,被他单独带到这里,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聪明的姑娘都会尽量远离他,但是你长得比较惹人瞩目,从你来的第一天,他就盯上你了。”   徐婷打了个寒颤。   “你运气好,今天杨院长难得来这里,如果不是他而是霸王吴,我也不敢来陪你,霸王吴对这种事情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杨院长……嗯,他还是要装一装菩萨样子的。”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来帮你,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帮我自己。”   “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吃了一年的药,还没有变傻,你知道为什么吗?”   “像你那样公然抗拒吃药,太蠢了。”   “蠢到我实在是不想帮你。但如果不帮你,我自己也出不去。”   “药必须照吃,但是你可以把药拧开,倒掉绝大部分的药量。”   “吃完之后,每天都要逼着自己上厕所,多喝水,尽量不要被药物影响。”   “不要妄想自杀,自杀是不可能的,你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才有希望离开书院。”   “只有你离开书院,你才能帮助我走出去。”   易晓玲说,“你的命,和我的命是绑在一起的。所以,从今往后,请不要再犯蠢,做什么事情先跟我商量,我会帮你出去。”   “还有,不要瞎同情新人,昨天来了那个新人被打伤之后,我看见你眼里的同情,你别傻了,每个新人都会遭遇这些,你要习惯这一切,习惯,麻木,并且只要考虑你自己如何活着走出去、如何不变痴傻的走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黑暗中,易晓玲一字一句的对徐婷说着书院里的生存法则。   她一字一句的说,徐婷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在心底。   徐婷记住了,也做到了。   易晓玲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自己很愤怒。   徐婷离开了书院,却背叛了她对易晓玲的承诺。   所以,她该死。   昏暗的天桥底下,易晓玲一手拎着快餐盒,一边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看起来,你还是很愤怒啊。”   一个熟悉而玩味的声音响起,易晓玲背影一僵,她缓缓转身,想要回头确认自己的猜测。   那声音却威严地下达命令:“不许回头,就这么站着。”   对于这个人的命令,易晓玲生不出反抗的决心,她就那么拧转身体,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僵立着。   借用天桥路灯的余光,她注意到在自己身后的光明里,有一个修长的黑影,黑影斜倚着天桥下的墙壁,慵懒地依靠着。如她所料,即便只是一个剪影,透过剪影能感受到这男人身材修长,极具魅力,他的声音仿如天籁,但易晓玲知道,这个人既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恶魔。   “我要你再做一件事。”那声音的主人慵懒发话了,“给徐婷写信,亲笔信,而不是再用愚蠢的A4纸。”   易晓玲皱眉:“写什么?还是继续威胁她,让她去死么?”   “不。这回你要细述你们之间的感情,你如何维护她,帮助她,信任她,期待她来拯救你。要让她看完愧疚、悲伤、难过。”   “这是第二件事了。”易晓玲思考着,小心地挑着词语字斟句酌:“我可以亲笔写信给她,哪怕警方会因为笔迹找到我,我也会去做,这是我欠你的。但你不要想着阻拦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尽管去做,我不拦你。”那声音的主人,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流露出一抹笑容,“试试看,你能不能杀得了她。”   易晓玲悚然一惊,这人怎么会知道她要做什么?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要转头看清楚对方的脸。   但对方立即下令:“不听我的话,下场是什么,你很清楚吧?”   易晓玲立刻挺直脊背,大气也不敢呼出。   “三天之内,我要徐婷看到你的信。你可以走了。”那人似乎百无聊赖,伸出修长如白玉的手指,随手轻轻掐下路边的一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嚼着。   那双手真是好看极了,易晓玲突然间心生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男人,一定有着倾世的容颜。   但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个人,她至今都无法走出玉庄书院。   她还知道,就连杨院长,都很敬畏这个人。   她哪里敢反抗这个人的命令。   何况,她曾承诺他,只要他能让自己离开玉庄书院,那么,她将为他做三件事,这是第二件事了,她应该感到庆幸,当初以为三件事一定极其艰难,但实际上,相比救出自己一条命而言,这都是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现在,背对着我,往前走,对,就是这样……对了,再往前,不要回头,不要想着头看,回去吧……”   在那犹如天籁般的低沉的男低音中,易晓玲渐渐迈步向前,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这道声音,只会发自内心的顺从。   “锦溪,我的小尤物,这回,你要如何解决徐婷的心病?”那人含笑丢下狗尾巴草,笑容如春风,“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可是对你充满了期待呐。”   “我对你,寄予厚望。所以,不要让我失望。”锦溪看完马兰厚厚的笔记本,抬头望着马兰说。   穆锦溪的办公室里,马兰正站在窗前给一盆发财树浇水,自从赵小七的案件告一段落后,穆锦溪在海华市名声大振,海华大学虽然因此被外界质疑过,被不知情的人刻意抹黑过,但她和谢云杰的一番行动,证明了那家靠女大学生在直播上“钓凯子”做交易的小爱科技,其幕后金主只是李欣等人,与海华大学并无半点瓜葛,也算是为海华大学洗清了声誉,李欣招供后,得知章教授死亡竟是被谋害,而他死前致力于为学生们讨一个公道,学校为此召开了一场追悼会。自然,锦溪谋害教授的谣言也就不攻而破。   于是,同系其他教授看向穆锦溪的眼神,也就不同以往;系里还专门给她划拨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锦溪对于办公环境倒是无所谓,不过能有更好的环境,她自然乐得其所。   不过可就苦了马兰,锦溪一周只来学校上课两次,但是她却有洁癖,来办公室要窗明几净,桌上的花瓶里要永远摆着一束盛放的鲜花,但是办公室里的资料要保密,这间办公室,锦溪不在的时候,除了马兰,任何人不得入内,因此学校的工人不能进来打扫,于是马兰只能每天勤勤恳恳的来打扫一次卫生。   起初马兰也不是没有怨言,但是,这大半年来,她忙于学业,即便不去工作室,也能按月收到锦溪发给她的丰厚红包,足够她的生活费和弟弟的学费甚至老家父母的生活费,而锦溪每个月开出来的书单,她强迫自己啃下去,并且按要求每周交一次学习笔记,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玄妙之处。   因而,这半年相处下来,对于穆锦溪,她早已学会了爱她,恨她,敬畏她,顺从她。   而事实证明,锦溪说的,都是对的。   闻言马兰点点头,兴高采烈的问道,“老师老师,我想问问你诶,那个徐婷在催眠中说出玉庄书院那些事情,您为什么假装不知情?”   ps: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答应我,收藏+评论,好吗? 第19章人类无法感同身受   锦溪手上的动作停止了。   为什么要假装?身为心理医生,她本可以揭穿徐婷。   在这世间行走,谁还没能遇到点儿凹糟事,那些事情,无法启齿,只能深埋于心底,恨不得永远不为人知才好。   即便自己是心理医生,在徐婷的催眠治疗中,跨过了徐婷最脆弱的心理防线,但她想,若是清醒的徐婷,一定不愿意被她人洞悉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怖、最丑陋也最不可与人言说的那一部分。   她穆锦溪如是,推己及人,徐婷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么,作为徐婷的心理医生,锦溪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守护徐婷内心深处的秘密,这不但是出于对徐婷的尊重,也有助于徐婷的心理治疗。   “老师?”马兰走回到她面前,把煮好的咖啡放在锦溪面前。   咖啡热腾腾的香味,将锦溪唤回人间,她回过神,淡淡一笑,说:“心理医生的准则之一,是尊重来访者。”   “即便这样并不能帮助来访者?”   “当然。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度人?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助来访者?记住,你首先要学会尊重,倾听,倾听她们内心深处最深的声音,然后等她做出抉择。而不是,替来访者作出你以为正确的抉择。”   “但老师……”,马兰咬了咬唇,对上锦溪探寻的眼神,相处半年,她如今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的脾气很古怪,在专业上,只要勤勉好学,你真诚提问,她若是心情好,便大发慈悲倾囊相授,心情不好就一顿臭骂列出书单让你自己找答案。   但如果畏手畏尾,反而会让老师心生厌恶。马兰鼓起勇气问道,“你自己好像违背了这一条呢,你不是经常帮来访者做决断吗?”   锦溪微微一笑,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学不来的。   马兰撇撇嘴,看到后者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探究,赶紧拍马屁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重庆九宫格火锅,特别正宗,她有些腼腆地说,“我上个月攒了不少钱,要不,我请老师吃饭吧?”   穆锦溪似笑非笑,“是攒了钱,还是咸鱼上赚了钱?”   不管多忙,马兰依然要每周上门给锦溪收拾一次家里,而每周锦溪就会清理出不穿的衣服,帽子,鞋,包等,转手送给马兰,马兰自然舍不得自用,转手就挂咸鱼上了。   “你怎么知道?”马兰大惊失色,她倒不担心锦溪生气,既然送给自己了,那就是自己的,想怎么处理都与锦溪无关,但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锦溪翻翻白眼,马兰深更半夜晒朋友圈,说在咸鱼上赚了好几万,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钱是卖什么东西得来的,马兰自己舍不得买那么奢侈贵的奢侈品,何来二手货。   但锦溪当然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偷窥马兰朋友圈的嗜好。   两人在火锅店坐下没多久,马兰就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她弟弟兴高采烈的说,“姐,你在学校吗,我马上到你学校了,颈部惊喜,意不意外?”   马兰又惊又喜,笑骂道:“惊喜你个头,我现在不在学校,你中午吃饭没?没吃饭那赶紧先过来吃饭吧。”说着她用微信把地址定位发了过去。   待发完了,才想起来锦溪工作之余不喜欢见陌生人,赶紧挠挠头说,“要不,我让我弟弟别来了,先在校门口等我?”   “说的好像我会吃人似的”,锦溪翻白眼,“正好让我瞧瞧,你弟弟怎么那么有福气,有你这么个任劳任怨的姐姐,自己辛辛苦苦熬夜写论文,被导师压迫去家里打扫卫生,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攒点钱都给了弟弟和爹妈。你爹妈和你弟弟也真是够狠心,你们家该不会跟那徐婷家一样重男轻女吗?如果是那样……”   锦溪话没说完,马兰就急了,急着替自己弟弟和爸妈辩解:“才不是呢,我爸妈很心疼我的,就是怕我吃不惯城里的食物,才隔一段时间就让我弟给我送菜过来,其实都是家里的特色小吃,用我们老家红薯粉酿成的红薯汤圆啊、红薯粉啊、小麦面团什么的,其实我都跟他们说了很多回,我在这里吃的很好。但他们就是不放心,隔一段时间就让我弟给背过来,从家里村子里到镇上,背着那么重的袋子,走路都要一个多小时,来回转车好几趟,很辛苦的。”   说着说着,她的唇角便流露出温暖的笑容,那是想到家人时的安心。   锦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见过不少重男轻女的家庭,女孩子都会被父母洗脑,让女儿心甘情愿的为父母、为弟弟牺牲一切,还觉得很骄傲,一旦她们对于原生家庭没有贡献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例如徐婷。   但世事无绝对,谁知道呢,只有见过马兰的家人才能确定。   若在以前,锦溪是不会在意身边人这些狗屁倒灶的家务事,但是现在,面对身边人可能深陷苦难,她无法漠视不理,她必须在乎了,因为锦溪第一次知道,父母的极端重男轻女,轻则抹杀女孩生而为人的价值感;严重的,可以逼到一个女孩自杀。   人有很多痛苦是很难与自己达成和解的,更遑论理解他人,很多时候,对于他人的痛苦,我们无法去触碰,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无法去关心他人。   她也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给予关心和帮助,但至少,她不可以眼睁睁看着马兰也走入这条道上,既然有机会,那就好好看一看马兰的弟弟。   马兰的弟弟今年16岁,小伙儿长得人高马大,因为经常晒太阳的缘故,浑身皮肤黝黑,眼睛里透着憨厚的气息。   他把装得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从背上一把甩到地上,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红汤煮得咕嘟咕嘟的九宫格,就高兴地冲着马兰挤眉弄眼道:“马国兰,还是你最心疼我,知道我爱吃辣。”说着小伙子就大咧咧坐在马兰对面,迫不及待拿一双筷子就要开吃。   马兰又气又好笑,伸出手在他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嗔怒道:“你怎么回事?有点眼力见没有?这是我导师,叫穆老师。”   她说着冲穆锦溪眨眨眼,“这是我弟弟,马国强”。眼神里有些歉意,大概是为弟弟的粗鲁和莽撞,面对老师时完全没礼貌,为此感到歉意。   马国强闻言瞬间脸红,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冲着锦溪一个90度的鞠躬,大声说:“穆老师好!我姐姐给您添麻烦了!”   小伙子声音洪亮,惹得附近几桌纷纷投来了奇特的注视,马兰觉得更加尴尬了,有些无地自容的说:“马国强你……”   “国强啊,坐吧坐吧,别被你姐姐吓到了,我不止是她老师,也是她好朋友,是不是?”锦溪说着,一只手笑眯眯搭在马兰的后颈上,马兰瞬间一脸懵,这可是老师为数不多的主动表示亲热,她想干啥?   马国强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听到锦溪这么说,立刻高兴的挠挠头,骄傲地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一屁股坐下去。   锦溪微笑,这孩子看似粗鄙,实则内心一片赤诚,只是一个照面,她就喜欢上了这孩子,马兰这么宠自己的弟弟,不是没有缘由的。   “对了,你刚才叫你姐姐叫马国兰,这是怎么回事?”锦溪眨眨眼,故意压低声音凑近马国强说。   马兰一惊,刚要说话,就被锦溪一个眼神恶狠狠制止,她憋得气鼓鼓的,干脆拿起筷子夹起锅中的虾丸,自己一个,弟弟一个,偏不给爱吃虾丸的穆锦溪,哼,馋死她。   马国强十分诚恳老实地回答:“哦,我姐姐的真名叫马国兰,但是她嫌这个名字太土气,上大学时户口调档,她就自作主张把户口和身份证的名字给改了,我们都喊她马国兰喊习惯了。姐,你该不会生气吧?”   马兰恶狠狠咬了一口鲜嫩Q弹的虾丸,心想我不生气,不生气,这是亲弟弟。亲的!   再说穆锦溪一周才来学校上课两次,等她下次来上课的时候,一定会忘记这个名字,没有人会喊自己“果篮”。   锦溪呵呵一笑,好像看透了什么,也不说话。   马兰恼了,心一横,给她夹了一筷子虾丸,说:“我从初中起就被同学们取外号,都喊我果篮子,上了大学没人知道这个外号,如果再有人喊我这个外号,我就不给你当实习生!我就辞职!”   她本以为锦溪不会受威胁,也没打算锦溪真的怕她,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没想到锦溪却笑盈盈的说了一个字,“好。”   马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毫无人性的魔头女老板,她的女魔头老板不是抓住机会都要奚落自己的吗?   马国强不懂姐姐的心事,只是喊着“嗯好吃”“这个也好吃”“哇这个牛肉好好吃”,锦溪则非常宠溺的笑着说,好吃就多吃一点,回头再买几份速食火锅,带回家给你爸爸妈妈也尝尝。   没想到马兰和马国强姐弟俩异口同声的说了句“不要”,看着锦溪不解的神色,马兰笑着解释说,“我爸妈总觉得家里还穷。舍不得吃,买回去他们也不会吃,宁可放到过期。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很多次。”   锦溪笑眯眯的对马国强说:“现在不一样了,你姐姐已经在我的工作室正式工作了,每个月领着好几万工资呢,告诉你爸妈,姐姐的工资够养活他们,还有你。不用担心。”   “姐,你正式工作啦?”马国强惊喜的问道。 第20章人间最好是真情   马兰的实习薪水很高,但她并不确定毕业后锦溪会不会留下自己,因而她一直在攒钱,不怎么敢消费,听到锦溪的这句话,她心里一暖,笑道:“嗯,回去告诉爸妈吧,别再节俭了,水果蔬菜鸡鸭鱼肉,咱家也能吃得起,要舍得买,我这么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能让他们过得好吗!”   “嗯!好!咱爹妈知道一定会骄傲的!”马国强骄傲地应了一声,接着大声说,“姐你放心,等明年我高中毕业就能出来打工,一起还债,减轻家里负担了。”   “说什么胡话!你给我好好上大学,好好上大学,将来才能跟我一样找个好工作,有个好老板,多赚钱补贴家里!”马兰板着脸教训马国强。   马国强似是有些委屈,他弱弱说:“可是我成绩不好,估计考不上好大学,上大学不是浪费时间浪费你的钱吗……”   “考不上一本那就上三本四本,考不上四本就上大专!哪能那么快就否定自己?”马兰像个唐僧似的絮絮叨叨的数落着自己的弟弟,马国强则是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不时的说几句话。   看着他们姐弟俩,微笑着吃饭说话的画面,锦溪的心情竟渐渐的轻松起来。   马国强带过来装在蛇皮袋里的鼓鼓囊囊的,都是家乡特色食物,马国强坚持要给穆锦溪带走一大部分,说,“穆老师,你既是我姐姐的朋友,也是我姐姐的老板,那我姐姐就麻烦您多多照顾了。您要是有什么喜欢吃的蔬菜,尽管告诉我,家里别的没有,这些乡下蔬菜新鲜,我以后每周都给您送。”   锦溪笑了笑,知道这是他的好意,本想接过,但是看着小伙子憨厚的神情,若回头说不好吃,小伙子和他爸妈只怕要难过,若说好吃,恐怕他往后每周就都要扛着这大袋蔬菜往城里跑,那一定是件很辛苦的差事。   想着便笑笑对马兰说,“你是知道的,我家里一年都不开一次火,还是你带回去吧,回头有时间我来找你吃饭”。   她有事先开车回事务所,留下姐弟俩慢腾腾往学校走。   马国强有些丧气的说,“姐,是不是我们送的东西拿不出手?”   马兰自然是知道穆锦溪的心意,却不能对弟弟明说,她想了想,笑着拍拍弟弟的背部说道,有钱人从来都不会自己动手做饭的,你等着,等姐姐再过一两年,也能请保姆照顾你,到时候你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去考试就好了。   “我真能考上大学?”   “你不考上大学,就没什么机会留在大城市工作了,你不想跟姐姐一起在这里工作吗?等咱俩工作一年,攒点钱租个房子,再把爸妈也接过来享福。”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就不能来这里上班,虽然回镇上也能找工作,但是爸妈看不见你一定会想你……嗯,那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不给姐姐你拖后腿!”   “爸妈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老爸昨天还说要再养两头猪,今年猪肉涨价了,他说养一头就多上万块收入,留一头过年等你回家,宰了猪让老妈天天给你煲汤喝。”   想到老爸养的猪是他们村里最壮的,马兰脸上就浮出一丝浅笑。   马国强道:“我就说老爸最偏心最疼你,他可从来不心疼我诶!”   马兰笑道:“你还说,妈哪次做的好吃的不先给你留着?”   姐弟俩说说笑笑,慢慢腾腾的往学校走去。   坐在车里的锦溪听着渐行渐远的笑声,也不自觉地笑了。   真好啊。   人间最好是真情。   人间真好啊。   但愿人间越来越美好。   像徐婷父母那样的,终究只是极端个例的吧,绝大部分父母,总是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对孩子的爱。   想着,锦溪忽然有些原谅了母亲的偏执,甚至对于母亲的控制欲,多少也能有所理解了。   穆少华是一名心理医生,她最擅长的便是窥探人心。   27年来,在养育穆锦溪这件事情上,她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用她的方式了解自己的孩子,走近自己的孩子,她唯一能用的方式,就是用心理医师的技能,例如催眠,例如谈话治疗,甚至一些心理医生与来访者之间的手段,穆少华都用上了。   尽管这些手段让穆锦溪很反感,但究其原因,这何尝不是一个母亲最诚挚又最无奈的表达母爱的方式呢。   半年前,为了调查李欣案,为了顺利进入监狱找到赵文静,锦溪在法院佯装精神失常,那13份来自各个权威部门的法院精神医师的鉴定报告,就是穆少华去开罗之前打的那通电话发挥作用了,锦溪对此心知肚明,当时并未有过多感受,只是觉得母亲多管闲事,但母亲愿意用这些小手段,而她恰好需要,那就用着吧。   现在想来,母亲一生高傲要强,即使当年被诬陷被警察局关起来审讯,也不愿意低头求人,更不愿意违规行事。   可是那一次打了那通电话,大概是她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这个令她无法放心的女儿,这辈子第二次求人吧。   穆少华的第一次求人,是在6年前,在温哥华,亦是为了穆锦溪。   至于原因……穆锦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   无论如何,她终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大概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生死,关心自己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心情好不好的人。   想到这里,锦溪睁开眼,不再犹豫,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   妈,我想你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让远在意大利的穆少华看到之后,如临大敌,汗毛倒竖。   她立即推了推躺在床上看书的李嘉烨,一边小声说出事儿了,一边战战兢兢给穆锦溪打电话。   锦溪发完微信,就开车去工作室,这会儿刚上高速路口,看到母亲打来电话,毫不犹豫就挂断了。   穆少华瞬间急红了眼,颤声道:“这个傻丫头!疯丫头!莫不是又要做傻事。李嘉烨你快点,赶紧订机票回国,立刻马上就定最快的飞机回国!”   电话打不通,她声音都在颤抖。   意大利现在是深夜11点,李嘉烨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穆少华脸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只是立刻打电话吩咐秘书给他们订机票。   “疯丫头,怎么就不接电话呢?穆锦溪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犯浑,我就……我就……”,似乎是根本想不出自己能怎么办,穆少华急得眼泪滚滚而落。   “你先别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我打电话回国找人处理。”李嘉烨揽住她的肩膀,小声的劝慰道,他温柔低沉的男中音,让穆少华慌乱无绪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你看这个……”穆少华展示锦溪发来的微信。   李嘉烨更加一头雾水,这不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微信吗?他的儿子和女儿经常给他发这样的信息,表达思念之情,不过,他未必有多相信就是了。   穆少华道:“你不知道……你不懂……这孩子,她这样发信息,一定是有事情,一定是……”   她不愿意说出口的是,6年前,锦溪自杀的前夜,给她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妈,我想你了,这辈子做你的女儿,不后悔,但我很辛苦,来生我们别做母女了。   她那时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是被锦溪的室友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如果不是……   穆少华不敢多想,她只是紧紧捉住李嘉烨的衣领,颤声道:“没时间解释,说不清楚,总之她一定是出事了才会这样说话,你快想想办法呀。”   李嘉烨心头一软,他拍拍怀中人温软的背部,持续不断给那头的锦溪打电话。   锦溪下了高速公路,把车开进辅路上缓缓停车,这才接起电话。   “喂?妈?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女儿你没事吧?你在干什么?”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穆少华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千百种最坏的念头,此时听到锦溪的声音,穆少华的眼泪决了堤。   听到电话那头母亲的啜泣,锦溪有些讶异,瞬间了然,她笑笑说:“你怎么了?不至于吧,我就难得说说我想你了,你就哭成这样?我在你心中是有多狼心狗肺啊,不至于不至于……”   她越是这样风淡云轻的说着,穆少华就越是担心她,总觉得女儿这是在竭力的伪装,“你不会干傻事吧?你确定你没事吧?”   “我能干什么傻事?”锦溪笑着,听着那头母亲的啜泣声,旋即,她知道母亲担心的是什么了。   锦溪脸色一阵苍白,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喂喂?你开口说话啊,别让妈妈担心啊!”   “妈,我真的没事!不信我给你视频!”锦溪无奈,她给穆少华发了一个视频通话,确认锦溪全须全尾好好的活着,没在做傻事儿,穆少华这才破涕为笑,“你吓死妈妈了!”   “宝宝还被你吓死了呢!我刚刚只是在高速上不能接电话”,锦溪不耐烦道,“你也看到我了,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我得赶紧去工作室。”   锦溪挂了电话,想起母亲的哭泣,脸色苍白,久久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她很想给谁打个电话。   但是……打给谢云杰吗?   锦溪苦笑,当初说这段时间绝不可以私下碰面的人是自己呀。   人总要独自面对一些困难,一些问题的。 第21章他人即地狱   人生路上,你我本是孤独的行者,旅途中,偶尔遇见同路人,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总不能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要仰赖他人;若是没有旅伴同行时,独自一人前行,总要学着面对一切,而且,还要微笑着面对这一切。   凡事皆依赖他人,遇到困难,便想着与对方诉说一番,撒娇哭闹,那是普通女孩子的方式,而她锦溪,没有这份任性的资格。   一个女生,如果习惯了遇到困难就哭诉,时刻希冀着对方给安慰,给陪伴,给解决问题的办法,早早晚晚,会失去自己。   那样的人生,有多可怖,锦溪早在20岁时就深刻的感受过了。   他人即地狱。   他谢云杰既然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她可不想让自己陷入太深。   那一年,那个曾经把全世界都捧到她脚下的男人,后来不是狠狠的遗弃了她,把她全部的尊严和骄傲,狠狠的踩在脚底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么。   时至今日,她无法原谅他。   但她更加无法原谅的,是那样愚蠢的自己。   她早就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游戏的,但她却任由自己情根深陷,直到他托着她的下巴深情微笑着说:“小妖精,你真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她从他浩如烟海的双眸里,看到了满足感。   但那不是一个男人看待心爱女人的满足,而是一个造物主看到自己创造的艺术品时,所发出的惊叹和满足。   她是穆锦溪,不是玩具,不是谁的艺术品,更不是谁创作出来的,哪怕是他,也不行!   他啊他!   他啊他……   只可惜他啊,那个一手培养了锦溪的人,如今却已不在这人世间。   否则,锦溪一定要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你错了,没有你,我依然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他,却死了。   于是她永远也没机会说出这句话,永远没有机会赢了他。   锦溪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直到听见前方传来滴滴的车子鸣笛,锦溪从方向盘上爬起来,她抬起头,怔怔地透过车窗看见前方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正走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朝着自己走来。   她迅速抽出纸巾,擦干眼泪,恢复镇静。   男子敲了敲她的车窗,显得极为不耐烦。   锦溪摇下车窗,此刻她的表情已是生人勿近,但态度彬彬有礼:“对不起,我这就开走。”   “我不是警察,没让你开车,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叫穆锦溪?”男子斜倚着她的车前头,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必须承认,这男人长得很好看,五官儒雅,一身订制的阿玛尼西装更衬托出他的身材很有料,最要命的是,他一双眼睛如同秋水,会勾魂。   不过锦溪见多了这样的男人,这招对于普通女生或许好用,她却皱起了眉头,试图摇起车窗说:“如果你是要找我看病的,到我工作室来,现在我要走了,别拦路。”   “看病?”男人神情很讶异,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锦溪不耐烦地从车窗递过去一张名片,“给我助理打电话预约,让开。”   她脸色沉沉,虽然红眼圈看得出刚刚哭过的痕迹,却透露出“我不好惹”的气息。   李牧阳笑了,他猜如果再堵在车前,恐怕这女人真敢直接撞上来。   锦溪发动引擎,宝蓝色的兰博基尼轰鸣而逝,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那男人仍旧伫立在路旁,脸上挂着一抹诡秘的笑容。   奇怪的男人,她想,恐怕又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精英人士吧,总有这样那样的高管或企业精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时,精神出现异常,但这些人却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于是他们往往会在多番打听后,亲自上门预约。   她懒得多想,只是觉得奇怪,最近因为徐婷的事情,她似乎特别容易多愁善感,这不是她。   李牧阳慢条斯理的回到自己的奔驰车上,刚坐下,电话就响起,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李嘉烨沉着地问道:“牧阳,情况怎样?”   李牧阳仍是神情玩味的看着手里的这张烫金名片,名片设计简约而不凡,一看就出自大师之手,他笑起来:“父亲,你对我和妹妹,可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我都要怀疑了,我们是你亲生的吗?”   李嘉烨轻咳一声,尴尬地看了一眼抱着他胳膊的穆少华,之前穆锦溪挂完电话,无论如何都不接电话,穆少华担心的不得了,李嘉烨只好打电话给自己的儿子,让他亲自去找锦溪,这样穆少华才安心下来。   李嘉烨开了免提,说,“听你的语气,她没事?”   “如果我找到的这个女人确实是穆锦溪的话,她没事。”一刻钟前,李牧阳正在公司开董事会,父亲一个电话打来,他听完之后万般无奈,想派秘书前往,父亲绝不同意,他只能亲自让警察局里的朋友,通过手机信号定位了锦溪的位置,风驰电掣的开车过来。   一路上,他心里既有怒气也有好奇,自从母亲10多年前过世后,父亲这些年换女朋友的频率,犹如换领带。直到两年前遇见了一个叫穆少华的心理医生,两人谈起恋爱,嚯,第二春的老爷子犹如枯木逢春,这一谈就快三年了,两人仍然成天满世界到处旅行,没个正形。   起初他甚至怀疑穆少华这个所谓的心理医生,是不是给他老爹下了降头,先迷惑老爹再骗取钱财。但是派人暗中调查一番,发现对方的身价虽然比不上他老爹,但也算得上是个阔绰的富婆,对他们家的财产和集团毫无兴致,是实实在在的只对他老爹本人感兴趣。   而且,那个女心理医生,居然能劝说他老爹从董事长位置上退休。   要知道他老爹是什么人?业内知名的工作狂,一天不去公司,就浑身过敏一样痒痒得难受。   现在呢?他老爹为了陪这个女人满世界疯跑,居然真就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休了,让他来掌管公司大权,而且是全权放手。   就算是为了这个好处,他也懒得去掺和那个女心理医生和他老爹的风流韵事,哪怕妹妹多次警告他,那女人可能是故意取悦他老爹,让他老爹篡改遗嘱,他也不曾担心过。   但是刚才,李牧阳在公司带着一帮分公司总裁,召开一个非常重要的对于竞争对手的并购会议时,老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居然就让他晾着竞争对手,就这么出来,只是为了看一眼父亲情人的女儿是否安然无恙。   这真是……太荒唐了。   想到那个女人刚刚那双哭红的眼睛,以及她正襟危坐的表情,李牧阳不由得笑了。   电话那头传来穆少华急切的声音,问他,车牌号是多少?   李牧阳回忆了一下,报出了车牌号,说是一辆蓝色的兰博基尼。   那头穆少华想了想,嘀咕道:“锦溪喜欢买车,家里停车库停着好几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车,我让人确认一下。”   居然还是一个热爱跑车的女人?有趣,一般女人可不喜欢跑车,大多数是喜欢奢侈品名牌包名牌表。   李牧阳在脑海中回忆着那女人刚刚说过的话。   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这就开走”,那时候,她显然把他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以为只是挡住路了。事实上,他们本来的确只是陌路人,但是现在,他对那个神神秘秘的女人有了一丝兴趣……   她说的第二句话是,“如果你是要找我看病的,到我工作室来,现在我要走了,别拦路。”呵呵,很显然,她误以为他是找她看病的病人了,怎么,作为心理医生,她在业界很有名吗?出名到在马路上都会被人跟踪吗?   第三句话,“给我助理打电话预约,让开。”——干脆利落,霸气,绝不示弱,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发号施令,让人无法拒绝,尤其是他居然生不出拒绝的念头。   这就很有趣了——他,李牧阳,李氏集团的掌舵人,身价百亿的少东家,从来只有他对别人发号施令,没有人敢对他发布命令。   几个哥们常常嘲笑他是万年阎王脸,女人不敢靠近,即使偶尔有那么几个胆儿肥的,想爬床的,还没靠近他,就被王少川给挡住了。   这个女人倒是……   李牧阳走神的当儿,穆少华确认说:“那是锦溪的车,她确实没事。”   “没事吗?那就……”李牧阳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一家子从老的到小的,这两个女人可真是……”李牧阳失笑。   那好吧,既然她是心理医生,那么他也许可以抽个时间去会一会她。   锦溪回到办公室,收到了玛蒂娜发来的邮件。   “Hisweet,Imissyoualot.”即使只是写电子邮件,玛蒂娜跳脱活泼的性格跃然纸上,她说,很久没见你了,我非常想你,今年的全球EAP峰会你会来参加吗?如果你来参加,哈佛耶鲁那些老家伙们一定会很尴尬的,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些老家伙们被你挨个怼回去时脸红耳赤的模样,你没瞧见迈克尔那张脸从红色变成猪肝色最后变成白色,有趣极了。   玛蒂娜洋洋洒洒回忆着三年前,他们在世界医学大会精神科医生峰会分论坛上的讨论,穆锦溪回忆起那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 第22章你要好好活着   那场峰会上男性居多,其中,峰会主席迈克尔开场时大言不惭的说,各位医生在推动世界文明的进步,他代表峰会感谢各位的付出,同时宣布,将由HHMI研究所(美国著名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资助50位精神科医学科学家,每人150万美元,这项赞助将会为期6年,用以帮助这些精神科科学家实现临床科研梦想,获选者是大会从将近2100名申请者中挑选而出,并最终根据男女比例4:1来确定获奖人选名单。   由于精神科医师在大学里所获得的科研经费极低,这份赞助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大会却定出了男女比例4:1的遴选方式,当时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后来的交流中,轮到穆锦溪发言时,她直指这个确定人选名单的方式很不科学,“根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数据显示,近10年来,美国获得精神医学博士学位的男女数量比例大约为1:1,而且最近几年,女性获得精神医学博士的数量还在不断攀升,比例上大有超越男性的趋势,根据性别来确定获奖人选,是一件既不尊重科学、也不尊重女性的选择”。   锦溪非常遗憾的指出,作为精神科医学博士和从业人员,峰会主办方本该更加懂得人的心智无分性别、肤色、人种,甚至于,由于生物基因决定,女性心理医生在同理心等方面比男性更加卓越,因此请求大会主席迈克尔率领主办方,重新确定获奖人选的筛选方式。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仅仅只是拿到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竟敢在大会上言之凿凿的直指迈克尔为首的主席行事不公正,现场在一阵久久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率先鼓掌,紧接着,峰会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有穆锦溪开了口,后面就有更多人提出抗议,要求主办方重新制定获奖名单的方式,毕竟,150万美元的科研经费,对于这些精神科医师来说,能做到许多他们梦寐以求的临床试验。   这导致主办方不得不重新制定获奖名单的方式。   如果按照峰会最早制定的方式,50名获奖名单中,男性40人,女性获奖者仅能有10人入选,虽然穆锦溪并未获奖,但最终获奖的名单上,女性有22人,比最早的方式多出了12人,这其中,就有玛蒂娜。   若没有穆锦溪的带头抗议,获奖的22位女性精神科医学博士中,谁又敢断定,自己能拿到这150万美元的赞助?   因而,她们都对穆锦溪深怀好感,个性活泼开朗的玛蒂娜更是如此,她拿到赞助经费后,制定了一项为期10年的绘画心理学跟踪治疗,针对50名被她选中的孩子,通过绘画,进行为期10年的治疗教育,这项跟踪治疗如今已持续3年,小有成就,玛蒂娜比以前更忙了。   她在信里说,这50个孩子,都是从全美各地少管所里选出来最难以教育的孩子,通过这几年的绘画治疗,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情绪越来越趋近于平稳,其中有几个曾经杀过人的问题少年,原本潜藏很深的反社会人格似也有好转的迹象,如果10年后能彻底融入主流社会,这项研究将会具有莫大的社会价值。   玛蒂娜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亲爱的Rose(锦溪的英文名),你也将是这些孩子、以及更多家庭的功臣之一。   锦溪看到这里,向来平静的她也不由得激动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那些童年缺爱、没有获得父母正面良好管教的问题孩子,可以通过绘画心理学,逐渐疏导情绪,成为一个能够共情的“普通社会人”,想想看,这能帮助全世界多少个问题孩子、帮助多少个无助的父母?   锦溪忍不住微笑,不过,说到功臣,自己可就远远谈不上了,她只不过是在峰会上说了几句话,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随后还有峰会上其他男性科学家的包容大气,愿意投票支持峰会改变制定奖项的决定;   随后是HHMI研究所愿意慷慨解囊,资助这些科学家;   还有玛蒂娜带领着她的工作小组,愿意花10年时间来做这项研究;   甚至于还有那些孩子和家长们“甘当小白鼠”,愿意做被研究对象……这些环节当中,缺一不可。   正是因为每一个人细微的努力,才形成了今天的局面,许许多多的无名人士,共同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   在精神分析学这门科学上,从弗洛伊德到荣格、冯特、勒温、铁钦纳……等等无数前辈,用他们光辉灿烂的一生,默默地为精神分析学添砖加瓦,这才有了后人能站在巨匠的肩膀上继续往前。   或许再过无数年,人类也无法完全揭开人类大脑和心智的秘密吧。   但惟其如此,恰因如此,无数如同穆锦溪这样的心理医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则更应当不问远方,只顾风雨兼程。   虽然那个人很可恨……但是,在他的带领下,穆锦溪正式踏入心理学这条璀璨的河流,这件事她从未后悔过。   不过,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看到她如今取得的成就,他会高兴,还是愤怒?   眼前浮现出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还有浩瀚如星辰般明亮而又深邃的额双眸。   锦溪甩甩头,把自己从回忆的泥沼里拔出来,继续看邮件。   在这封邮件的最后,玛蒂娜给出了一个惊人的判断:她说,锦溪发给她的那几张画像的作者,极有可能是人格分裂症患者,但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幅画应当是出自副人格之手,而这个副人格,却想要杀了主人格取而代之,主人格则一心求死,根据画作不同的时间线来判断,副人格的能量有越来越强的趋势,取代主人格指日可待。   穆锦溪已经见识过这幅画的副人格徐然了,玛蒂娜的判断证实了她的怀疑,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徐然想要杀了徐婷,看起来成功的概率还非常之高。   这让锦溪陷入了沉思之中。   徐婷的自杀,真的只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吗?   徐婷自杀背后,除了她担心自己不当明星毫无价值之外,是否还有徐然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   若是这次自杀后,大脑认为“徐婷”已经死亡,徐然的人格,是不是有机会彻底接管了徐婷的这具身体?   当务之急,穆锦溪必须尽快搞清楚这件事情。   但麻烦的是,徐婷不知道徐然的存在,徐婷不愿意坦诚玉庄书院的经历,徐婷甚至没准备好面对她父母逼迫她回老家找赤脚医生……   穆锦溪头疼不已,可惜,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魏泽泓打来电话说,徐婷的父母这两天都缠着主治医师闹,闹着要让徐婷出院,他们不肯签手术同意书,那么徐婷就无法做乳腺切除手术。   病人做手术必须由亲属签字同意,如果徐婷父母拒不签字,医院也无可奈何。   而这样一天天拖下去,对于徐婷的病情,显然不是好事。   更要命的是,徐婷接到了一封信,那封信魏泽泓看过,是一封很温情的信,但徐婷看完之后,却没了求生的意志,这两天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个字也不肯说。   不得已,锦溪只好又安排了一次对徐婷的催眠。   催眠之前,锦溪看过那封信,信是一个女孩子写来的,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女孩说,你还记得吗,那时在学校里,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你,唯有我会关心你,在老师试图伤害你的时候,是我站出来保护了你。   女孩说,你还记得吗?是我教你如何逃避教官的惩罚,明明吃了药却要保持清醒。   女孩说,如果没有我,或许你到现在仍然被关在玉庄书院里,你爸妈不会相信你已经彻底改过,那样的人生,就会彻彻底底烂在玉庄书院里,想必你比谁都清楚吧。   女孩说,可是你却伤害了我,我很难过。   尽管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女孩说,徐婷,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呀。如果你死了,我的人生,也将失去目标。   信到此为止。   没有署名。   魏泽泓不知道玉庄书院的事情,他以为这是徐婷的高中同学,这封信从头到尾都在叙述友情,一定能够温暖徐婷,这样想着,他就将这封信逐字逐句念给徐婷。   徐婷听完这封信,表示要自己亲自看一遍,她一边看,一边哭。   哭完之后,无论魏泽泓说什么,她都绝口不说一个字,面对父母逼迫她签字出院,徐婷仍没有反抗,似乎一心求死。   这下子魏泽泓就急了,赶紧打电话给锦溪求助。   锦溪看着信,皱起眉头,她头一次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用钢笔在空白页,写下几行字。   徐婷与徐然。   玉庄书院。   匿名信。   画作。   徐婷的父母。   魏泽泓。   这些是线索,是目前与徐婷关联重大的线索,能不能透过这些线索寻找到真相,就需要锦溪钻进徐婷的大脑中,把这些凌乱的线头串联在一起,最后找出真相。   她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但眼下无法证实,徐婷既然闭口不言,只能找到徐然,与徐然对话。   “听从我的指挥,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等你醒来,你会发现你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觉,你可以在这一个漫长的睡眠里,丢掉一些心理包袱。”   医院病房里,穆锦溪坐在沙发上,摄影机静静开机,傅阳透过摄影机看着画面里的徐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见识过穆锦溪催眠手段高超,但是再一次看着穆锦溪只花了几分钟就成功催眠徐婷,仍是发自内心觉得敬畏。   魏泽泓照例被赶出病房,病房内只有锦溪、傅阳、以及病床上的徐婷。 第23章一念起   徐婷耳朵里,只听得到穆锦溪沉稳而温暖的声音。   “现在,我将陪着你一起,去经历一次你曾经历过的恐惧……不要害怕,深呼吸,对,就是这样……”   “催眠的过程中,你会感觉曾经发生的事情,再次重演,但是,这只是假的,我要你旁观当时发生的一切,好吗?”   穆锦溪透过摄影机上的画面,看到徐婷眼球快速翻滚,知道她的答复后,锦溪继续下达指令。   “催眠中,你的潜意识会引导你,去了解那段对你的人生非常重要的经历,你会从中更加了解你自己,你会感觉,自己获得了实际的帮助,成为更健康,更喜悦的人……   “现在保持深呼吸,放松你的身体……   “首先,放松你的下巴,放松你的嘴唇,脸颊的肌肉……放松你的喉咙……放松手臂,放松你的双脚,放松,放松全身……   “现在,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我要你保持内心清静,全神贯注,有规则的深呼吸……现在,你睡着了,但你的潜意识清醒着,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也能与我对话。”   锦溪重复着这些指令,直到确认徐婷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现在,听从我的指令,你进入了一个黑暗的山洞中……”   “在山洞中,你看见了一点光,当我数到10,你会穿过那道光,然后,你将会看见那件事情,那件对你的生活至关重要的事情……现在,听我指令,10,往前走一步……9,你向前走去,离光又近了一步……   “深呼吸……   7……   6……   5……   4……   你离那点光,越来越近,你就快要穿过它了……   3……   2……   1……   现在,你穿过了那道光,在你面前,出现了你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幕……”   “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穆锦溪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徐婷的表情,不能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毕竟,她将要引领徐婷面对的,是最为可怕的回忆。   沉默。   沉默持续了5分钟,锦溪没有催促,静静等待着。   徐婷的声音在5分钟后响起:   “是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这儿好像是荒郊野外,我害怕……”   “不要害怕,我始终陪着你,这是你的梦境,你是你梦境的主人,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相信我。”   一阵静默。   “睁开双眼,看看四周都有什么?有没有人?有没有其他的景物?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周围是一个操场,长方形的……”   “操场四周,是用水泥砌成的围墙,墙高两米多,围墙最上面,密密麻麻的绿色啤酒瓶碎片,镶嵌在水泥墙上。”   穆锦溪听着徐婷的叙述,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书院周围的环境了。   “发生了什么?”   没有回答。   徐婷眼球飞速地转动起来,那是惊惧的表现。   “徐婷,不要害怕,这是你的梦,我只是要你旁观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要你面对这一切……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勇气,战胜自己心里的魔鬼,打破你的恐惧,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新的重生,你愿意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笑得有些瘆人地回答:“我当然可以,只不过,医生,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锦溪却没有一丝惊讶,对此她早有预料,“徐然?是你吧。我想知道,徐婷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没有求生欲望?”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医生。”徐婷,不,此刻的徐然,面部表情有一丝嘲讽,“难道你真的关心徐婷的死活不成?”   “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肯定比你更关心徐婷的生死——尤其是,你还一心诱使徐婷去死的情况下。”   锦溪决定赌一把,她要尝试着让徐然这个副人格,说出她的动机和目标。   徐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笑起来:“你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只不过是深藏在她潜意识里的一面镜子,你并不能对我做些什么,不是吗?”   “我是不能对你做点什么,但如果徐婷死了,难道你以为,你能活着?”   “切——她若死了,我就能取而代之,不是吗?”徐然的声音里带着玩味的笑意。   “噢,假设她的生理机能完好的情况下,某种情况下,你不是没有取代她的可能。不过,如果徐婷那天跳楼成功,摔死的情况下,即使你的意志再强大,难道你还能灵魂出窍,另外附身他人不成?这可不是神话小说。”   徐然没有说话,神情陷入肃穆。   “怎么,徐婷跳楼不是你主导的?”   徐然依旧沉默。   “你可以不回答我,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你和徐婷,你们住在同一个身体里,这意味着,一旦徐婷一心求死,拒绝治疗,她的身体死亡,你徐然——作为这具身体的租客,也会跟着一起死亡,这你想必明白吧。”   “我不是这具身体的租客!”徐然气急败坏地嚷起来,“我才是这具身体该死的主人!徐婷这个胆小鬼,她不配!”   锦溪不动声色,诱敌深入:“她为什么不配?”   “她……”徐然说了一个字,急急住口。   “没关系,我是徐婷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你可以告诉我。”锦溪的声音柔软下来,仿佛知道徐然在担忧什么。   “才不是!徐婷信你,我可不信你这套鬼扯,你只是想帮助徐婷一个人罢了,那个总是无辜可怜、受欺负了只知道躲起来哭泣的笨蛋!”   徐然突然一改之前的愤怒态度,嘤嘤地啜泣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喜欢我,可是,徐婷不配!她是个胆小鬼,她……她不配活着。”   锦溪心里一动,徐然说的是——“你们每一个人”,这表示,不止是一个人见过徐然。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锦溪追问。   徐然却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肯出来:“你们都不喜欢我,都讨厌我,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想保护她,我没有错……”   “不要怕,徐然,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会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而且,情况还会比现在更坏吗?如果徐然继续拒绝手术,你很清楚即将到来的命运,不是吗?”   沉默。   “能告诉我,在你和徐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   在那间漆黑的小黑屋里。   徐婷被教官关进去之后,她心里七上八下,但刚刚被滚水烫过的喉咙一阵刺痛,她根本无法发声。   看着教官赤红的眼睛里不怀好意的冷笑,徐婷吓得步步后退,靠在背后的“墙”上,她察觉到这面“墙”很柔软。   紧接着,小黑屋的门被关上,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前,她看见教官嘴角咧开一抹笑容,紧接着,教官大踏步逼近她,邪笑道:“放心吧,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你能叫能哭,也没人能听见你,嘿嘿。”   教官说着,一把手禁锢住徐婷,另一只手上来就攀上了徐婷胸前。   徐婷吓了一跳,她想尖叫,但她只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轻微的莎莎声。   “嘿嘿,不能叫了是不是?这样更爽。”教官一米九的身高,俯视着徐婷,黑暗中,他的眼神犹如狼的眼神发着光,贴着徐婷的耳朵说。   徐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战栗着想要反抗,但李教官身强力壮,哪里容得下她的反抗。   他的双手上下其手,很快就扯开她宽大的病号服,徐婷吓得魂都快飞了。   老天啊,救救我吧,她的眼泪滚滚而落,就在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昏死过去,她不想面对这一切。   就是那时,徐然诞生了。   她有意识的那一瞬间,只感觉到一双手用力抓着自己,徐然奋力挣扎。   “嘿嘿,宝贝儿,不要心急,一会儿我就让你欲火难耐……”   徐然悲愤咬牙,她意识到,自己越反抗,这个该死的魔鬼越是兴奋。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只觉得非常不舒服,而她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根本反抗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她索性停止了反抗,如木头人一般呆呆地,任由那人动作着。   李教官察觉到她的变化,动作停顿下来,哎呦了一声,邪笑道:“小宝贝儿,你怎么不动了?唉哟你这样可就没趣了,让哥哥带你做点好玩的事情……”   李教官说着,一只手就粗暴的探向禁区,徐然下意识想要反击,但是她力量微弱,很快被制服。   李教官不耐烦地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怒道你继续反抗试试,我会让你知道在这里谁才是老大,有本事你喊一声?   徐然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她怕惹怒了眼前这个恶魔,这恶魔可能会作出更加过激、更加可怕的事情,现在她只能祈祷,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祈祷恶魔就此罢手。   李教官的身体压制着徐然,使得徐然无法反抗,而入耳的声音令徐然恨不得掐死眼前的男人,但就算她踮起脚尖,也只够到男人的胸膛而已,她那点反抗,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只会更加激怒对方,挑起对方的兴致。   她咬着舌尖,黑暗中,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李教官,只盼着一切快点结束,如果注定无法躲避,那么她希望记住这张脸,将来,总有一天,她会有机会向这个恶魔报仇的,她发誓!   李教官脱下她的裤子,就在他正准备提枪上阵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声音。   小黑屋门外,哐当哐当的声音,将徐然从绝望中拉回来。   教官愣了一会儿,似是不敢相信有人打扰他的好事,而徐然既不敢相信,又暗自祈祷着这可千万别是做梦。   快来人啊,如果有人能救我出苦海,下半生当牛做马,我也要报答你,徐然在内心里对着菩萨发誓。   ps:欢迎各位书友来微博@孟婆在修行和我一起讨论本书哈~   (修改过了已经删了很多描写,这段剧情需要而且没有任何不适描写为啥还不让我通过嗷嗷嗷嗷!!) 第24章一念灭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一道清脆的声音说:“杨院长,我没有看好206,作为她的盟友,我也有错,我自愿受罚,请求把我跟她一起关小黑屋。”   “嗯,你知错能改,是好事,进去吧。”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小黑屋的门被打开。   在门响动的一瞬间,李教官仓皇放开了徐然,慌慌张张穿上自己的裤子。   徐然也本能的拉上自己的裤子,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她隐隐希望,自己能脱险。   紧接着,她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先后走进来,那个男人狠狠训斥了几句面前的男人,然后那两个男人先后离去。   一个女孩在她身旁坐下,在她的帮助下,徐然摸索着穿上衣服,她声音有些沙哑,想要问这个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进来,但是她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好在女孩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   女孩淡淡开口了:   “李教官是书院里众所周知的色胚子,被他单独带到这里,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聪明的姑娘都会尽量远离他,但是你长得比较惹人瞩目,从你来的第一天,他就盯上你了。”   徐然打了个寒颤,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听见女孩继续教育自己:   “你运气好,今天杨院长难得来这里,如果不是他而是霸王吴,我也不敢来陪你,霸王吴对这种事情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杨院长……嗯,他还是要装一装菩萨样子的。”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来帮你,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帮我自己。”   虽然女孩的声音古井无波,但徐然还是觉得,女孩的声音里有某种情绪,她不管女孩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既然女孩帮了自己,那么她徐然说话算数,她一定要报答女孩,毕竟,是她刚刚救自己于危难之际!   徐然继续听着女孩自说自话,她在脑海中飞快的分析着。   “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吃了一年的药,还没有变傻,你知道为什么吗?”——吃药?吃什么药?难道这里是医院吗?可是,医院又怎么会有教官?徐然满腹疑惑。   “像你那样公然抗拒吃药,太蠢了。”——联想到刚才的遭遇,徐然大概能想象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才会遭到惩处。   “蠢到我实在是不想帮你。但如果不帮你,我自己也出不去。”   “药必须照吃,但是你可以把药拧开,倒掉绝大部分的药量。”   “吃完之后,每天都要逼着自己上厕所,多喝水,尽量不要被药物影响。”   “不要妄想自杀,自杀是不可能的,你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才有希望离开书院。”   “只有你离开书院,你才能帮助我走出去。”   那女孩对她说,“你的命,和我的命是绑在一起的。所以,从今往后,请不要再犯蠢,做什么事情先跟我商量,我会帮你出去。”   黑暗中,那女孩看不见徐然的动作,徐然缓缓点头,对自己,也是对那女孩的承诺,她暗自下了决心,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自己一定要逃出去,并且,也一定要带着这个女孩一起逃出去。   那女孩还在滔滔不绝地教育着她:   “还有,不要瞎同情新人,昨天来了那个新人被打伤之后,我看见你眼里的同情,你别傻了,每个新人都会遭遇这些,你要习惯这一切,习惯,麻木,并且只要考虑你自己如何活着走出去、如何不变痴傻的走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黑暗中,那女孩对徐然一字一句的说出这里的生存法则。   徐然想,自己当然要走出去,并且,是带着她一起走出去。   可能是刚刚遭遇的打击太大了,徐然只觉得又困又累,在女孩的声音中,她昏昏欲睡,最后,她只记得自己脑袋在女孩肩膀上磕了一下,就此睡了过去。   下一次,当徐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那次,是每月一次的家属探访日。   探访日的前一天。   徐婷被杨教授叫到“谈心室”单独谈话,看着这个和蔼可亲的院长,徐婷觉得自己有救了(在小黑屋那次晕倒之后,是徐然见到杨院长,因而,在徐婷的记忆里并没有杨院长)。   杨教授满面春风的招呼着徐婷坐下,接着笑眯眯的问她,“你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嗯……我听说,是治疗心理疾病的吗?”徐婷打量着杨教授,觉得杨教授的确比学校里其他教官和善多了。   杨教授笑了笑,说,“我们这里叫问题家庭矫治中心,这里不但治疗你这样的失足少女,还治网瘾、治疗赌博、治疗一切不好的行为!”   “可是……我没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呀?”徐婷睁大了眼睛问杨教授。   杨教授眯起眼睛:“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把你送过来,是吧?”   徐婷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说实话,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这是徐婷最想不通的地方,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里受罪,她只能坚信,爸妈一定不知道,这里是地狱。   杨教授见她摇头,好心提醒她:“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爸妈特别生气的事情?”   徐婷刚想摇头,却豁然想起,爸妈送她来这里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班主任家访,说她和班长谈恋爱,严重影响了学习,在班主任离开后,爸妈逼着她表态,要她跟班长分手。   徐婷不承认自己和班长那是“早恋”,她反驳说自己只不过跟班长走得亲近一些罢了,为了这件事,爸妈把她关起来,她绝食一天。   难道竟是因为这件事?   徐婷看着杨教授,她不敢再否认自己和班长没有恋爱关系了,小声说:“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早恋,爸爸妈妈不允许我谈恋爱?”   杨教授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依然笑眯眯的说道,你还是学生,学生就该好好学习,谈恋爱当然是不好的行为,对吗?   徐婷点点头,说,对,我知道错了。   杨教授又问,“那你愿意安心在这里住着,直到你爸妈确定你改掉错误了吗?”   徐婷刚想说不愿意,但看着杨教授的笑容,她莫名感到一阵恐慌,于是,话到唇边她转了口风,小心翼翼地问,要住多久?   “多的话三五年,少的话一年!”   徐婷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一年!   如果在这里住院一年,天天受这种罪,天知道一年后,自己会不会疯掉?   或者,会不会宁愿干脆死掉算了?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杨教授冷笑一声,眯起眼睛问:“真的愿意吗?明天你爸妈来了,你不会忽悠他们说你要回家?”   徐婷哪里敢说别的,一个劲地保证绝对不会。   杨教授盯着她,十分严肃地说:“你该不会是想着,等明天见到你爸妈,再告状吧?”   徐婷吓了一跳,杨教授难道能看穿人心?她连连摆手:“教授,不会的,我真不会告状!”   但是到了第二天,徐婷最终没能忍住。   父亲没来,来的只有母亲一人,当母亲问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徐婷忍住了,说自己过得很好。   可在午饭的时候,母亲将自己碗里的红烧鱼块都拨给徐婷,心疼地说:“你瞧瞧,你都瘦了,快多吃点,怎么就瘦了呢?是不是这里过得不好?”   徐婷眼含热泪,低下头迅速拨拉着碗里的饭,大口大口吃着,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的样子。   母亲却絮叨着说:“这孩子,如果你不早恋,就不用住这儿了,在家妈妈天天都给你做好吃的多好啊……“   徐婷听到这句话,终是崩溃了,她放下碗筷,泪流满面:“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你以为我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吗?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妈!你怎么忍心看我这样受罪?妈,我和班长已经分手了,你相信我,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害怕……”   徐母闻言,笑容当即凝固,她板着脸,分外严肃地责备道:“你上午跟老师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好好在这里改正错误,你喜欢这里,你忘记了吗?还是——你在欺骗老师,也在骗妈妈?”   徐母的这番指责,让徐婷呆住了。   食堂不大,他们分两拨吃饭,总共也就30多人用餐,四个角落里都有教官来回巡视,这一幕,自然被教官不动声色收入眼底。   当天晚上,家长们相继离开之后,徐婷第一时间被送进了那间电击治疗室,负责电击的教官破口大骂她:“你这个不孝女,你竟敢指责你妈,你还妄想出院,是不是?”   徐婷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是徐然。   教官本以为出事了,但一转眼,躺在单人按摩床上的人悠悠醒来,教官更怒了:“你他妈还想装死忽悠我?你到底知不知错?”   徐然承受着这具身体里传来的猛烈剧痛,瞬间流泪,忙不迭说:“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   教官将控制电流数值的开关猛地一拧,徐然只看见数字从“60”飞快转到90,她整个人剧烈地抽搐着,大脑一片空白,但意识清醒地知道,必须回答问题,不然自己还会受罪,电光火石间,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识里,她含混不清的说:“我不该对我妈妈大吼,我错了……”   “下次还敢吗?”医生将电流扭到95。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以后怎么样对你父母?”   “我一定孝顺他们,言听计从,绝不敢大声说话,我不敢了……”   又是一次恐怖的电击治疗,这一次,徐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大小便失禁了,她不知道医生调到多少度,只记得她的双手、双脚、头部,都被夹满了夹子。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徐然只记得,教官将电流拧到了100,之后,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易晓玲坐在她对面,看见她睁开眼睛,关切地问道:“你好点了吗?”   徐然木然的点点头。 第25章一生情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易晓玲,但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易晓玲开口了,淡淡的说:“首先,在这里,不要妄想自杀了,大楼里几乎所有的角落里都装有监控,你所有的行为都将被看见;其次也不要想跳楼了,看见窗户外面一直到地下那密密麻麻结结实实的麻绳网了吗?从前有个人跳下去,没摔死,残废了,从那以后他们防护跳楼措施做得也很好。”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很不幸,我是你的盟友,你犯错了,我虽然不必遭受电击的惩罚,却必须看守着你,看见那道门没?”   易晓玲指了指门外,由于这里的住宿条件太差了,每个房间里的摆设都一模一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道木门,所以醒来时,徐然并没有注意到异常,此时才发现,这房间和她平时住的房间不一样。   这房间是铁栏杆防守作为门,看起来特别像监狱,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打不开的钢化玻璃;房间密不透风,只有门下方有一个小孔能透气,这个孔刚好够从外边往里边塞饭盒——专门为徐然这样刚刚接手惩罚的“病人”而准备的禁闭房。   这个房间外面的走廊里,随时都有由“病人”组成的巡逻组巡逻视察,如果徐然想要上厕所,必须由盟友易晓玲陪同。   他们被关在这个禁闭室里整整三天,这三天,两人的用餐都是从外面的小孔里塞进来的,碗筷餐具都是塑料的——易晓玲说,曾经有人试图用筷子插入喉咙自杀,被及时救活了,那之后,禁闭室的筷子都被塑料汤勺所取代。   似乎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易晓玲怒道:“你居然会相信你母亲?居然请求她带你出去?你是不是没脑子?如果你母亲有半点疼爱你,她会舍得送你来这么个虎狼坑吗?”   徐然没有说话,意识里对于徐婷、也是她们两人共同的父母,虽然有记忆,却并没有丝毫的感情,这一点,她和徐婷不一样。   看到她沉默,易晓玲也有些奇怪,她停下指责问:“怎么不反驳了?不是总说你爸妈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吗?”   徐然凄然一笑,望着易晓玲,“你说的对。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从今天开始,他们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她这话说得平静,易晓玲听完,默然点头:“这样的父母,不如没有。”   “你也这么觉得?”徐然本能的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易晓玲的信息。   易晓玲点点头,“我们聊了很多你的故事,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然点头。   易晓玲赤脚走下床,悄悄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才悄声说道:“和你一样,我也是被我爸妈送来的。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妈是个大学教授,我爸他……是富甲一方的生意人。”   易晓玲苦笑着,三言两语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易晓玲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曾经是一对璧人,但有了易晓玲后,为了生活所迫,父亲弃学从商,从大学经济教授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商人,在短时间内,聚起了巨额的财富,身边自然而然也聚拢了无数的美女。   久而久之,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且不可调和,易晓玲有记忆起,家里每天充斥的都是父母的争吵,谩骂,偶尔双方还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她经常听母亲口中诅咒一个“婊子”,久了才得知父亲的一个小三,给他生了个儿子,父亲对那男孩视若珍宝,并且为了那女人一心闹离婚,母亲则坚决不同意,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熬出头,财富就被别的女人瓜分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父母自然不能分出多少精力来关心她,易晓玲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来跟母亲说,我们班好几个同学爸爸妈妈都离婚了,妈,你为什么不跟爸爸离婚?这句话刚说完,母亲就赏了她一巴掌,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   易晓玲撇撇嘴,她知道那不过是母亲为她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罢了,她内心深处衷心祝愿这两人早日离婚,她讨厌家里无休无止的争吵和谩骂。   易晓玲10岁那年,不知是她的祝愿起效果了,还是母亲也厌烦了这样的日子,父母最终离婚了。   离婚后,父亲几乎从来不回家探视她,每年只在易晓玲生日,春节、以及中秋节的时候,定期给她的账户上打一笔巨款。   母亲起初碎碎念,抱怨了很久,只要生活中遇到不如意,便抱怨易晓玲说都怪你是个女孩,你若是个儿子,你爸就不会跟我离婚。   听得久了,易晓玲便起了逆反之心,经常跟母亲吵架。   她青春期的时候,跟母亲的关系僵得不能再僵,有一天,不知为什么两人争吵起来,母亲打了易晓玲一巴掌,那一次,易晓玲没有像往常一样逆来顺受,读初三的她个子已经比母亲高了,一怒之下也动手打了母亲,而且是打耳光。   母亲惊呆了,破口大骂,易晓玲心生厌倦,觉得这个家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她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去找父亲,对于她的到来,后妈虽然态度冰冷,但看在父亲的份上,总算没有直接将她扫地出门,而父亲或许是出于这些年疏于照顾的愧疚之心,拼命弥补她。   就这样,她在父亲的家中住了大半年。   那大半年里,没有了母亲和她争吵,起初她的日子过得是开心的,但时间久了,她便发现自己在这个家中是多余的,父亲和继母的关系非常融洽,她从未在父亲和母亲的相处中,见过父亲那样爽朗灿烂的笑容。   而那个跟自己有着同父异母血缘关系的弟弟,对她的态度则是异常的敌视,她在那个家中无时无刻不被提醒着“你是外人”,终于,那个弟弟过生日的那一天,父亲给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party。   而想到自己的生日从来都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人,易晓玲终于忍不住,跑回母亲家。   但她不在的这半年,母亲似乎跟学校的一个外教勾搭上了,她回来那天,正碰见外教在家中和母亲打得火热,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易晓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母亲,“妈,你该不会也给我弄出来个小妹妹吧?这也太快了吧?”   被母亲一顿训斥,并让她喊那个外教tony老师“叔叔”,易晓玲倔强的不肯开口,上二楼自己的卧室,熟练的打开电脑玩游戏。   没多久,她就听见母亲送走了外教和他的女儿,母亲气急败坏上楼,质问她为何此时回家来。   看来,这个家也不欢迎自己啊,易晓玲冷笑,说是不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   “回,当然能回,但我告诉你,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妈,就得服从我的管教,玩什么电脑?你老师投诉你多少回了,给我写作业去!”   听着母亲的絮叨,易晓玲烦透了,   在她看来,不过是母亲和外教的甜蜜的一家人生活被自己破坏了,转而迁怒于自己罢了,于是她又开始跟母亲开始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母亲告诉她,她要移民去美国了,原因是tony老师要回国,母亲要随他回美利坚结婚。   易晓玲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澜,只是淡淡的祝福她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母亲神色复杂,说但我不能带上你,希望你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放心,我也不想跟着你过去给你添堵,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乐的清净自在。”易晓玲说。   母亲却没理会她,自顾自的说:“我也不能让你回你父亲那边,他没空管你,你这样放纵下去迟早要完。你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跟你老爹一样,没人管教迟早要闯祸,我可不能让你酿下大错。”   “什么意思?”易晓玲莫名其妙。   第二天,她就明白了。   母亲把她送到了玉庄书院,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因为跨国交易很麻烦,索性就一次性交了10年的钱。   那时候易晓玲翻翻眼皮没在意,她心里想的只是母亲离开后,自己终于能自由了,这里听起来不过是一个管教严格一些的私立学校而已。   可她哪里知道,这竟是一座来了,就再也不能轻易走出去的“精神学院”。   起初,母亲每隔几个月还会打来一次电话,易晓玲对于她在美利坚的美好生活并不感兴趣,她也不能在电话里透露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旁边都有人监听着,谈话也就索然无味。   后来越洋电话就变成了半年一次,再后来,就一年一次,直到,她终于不想接电话,母亲显然也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我虽然有父母,却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易晓玲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淡淡的说,“我甚至希望我那母亲或者父亲死一个,好让我有个机会离开书院。可是你瞧——”   易晓玲摊开双手,神色淡然,说既然已经4年过去了,父母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很显然,那两人都有着各自幸福的生活。   她伸出双手枕在后脑勺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因为平时都穿着统一制式的长袖病号服,直到此时,徐然才看见她露出的胳膊和手腕上,露出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疤痕。 第26章对菩萨许过的愿   徐然张了张嘴,还来不及问,易晓玲就说不用问了,刚开始来的第一年,我跟你一样,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逃出去,也尝试过自杀,到后来发现,这些都没用。   “我们啊,只能好好活下去,并且,找到机会逃出去才是正经事。”   易晓玲忽然坐起来,目光灼灼看向徐然,“所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了吧?至少,你有很大的机会逃离这个地狱。”   “怎么逃?”徐然压低了声音,不仅是为了自己和徐婷,她更想带着这样满身伤痕千疮百孔的易晓玲逃离这里,过上另一种生活。   易晓玲悠然道:“你以为学院为什么开的?真当是为了治病救人菩萨心肠?”   徐然嗤之以鼻,这种小儿科理由她自然是不信的,想了想回答道:“为了赚钱?”   易晓玲望着她笑:“不错嘛,你小小年纪倒是不笨。没错。如果不是我那所谓好心的老妈,为了甩包袱一次性给了10年的钱,学院早就把我丢出去了。所以,如果你能让教官们觉得你家没钱,交不出下一个季度的费用,并且让你爸妈觉得,你来这里学了也没什么用,反而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目的,他们不愿意付钱,学院赚不了钱,那么你自然就能出去了。”   “那你呢?我该怎么帮你出去?”徐然问道。   易晓玲转头,打量着她:“你要帮我出去?你凭什么要帮我出去?”   “因为你曾经帮过我。”   “就这么简单?”   “这还不够吗?”   易晓玲笑了,“这理由,曾经也有一个人对我承诺过,不过,她骗了我。”   徐然急急解释道:“我不会骗你的,你放心,我认真的……”   易晓玲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没关系,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都会帮你出去的。至于你出去之后,能不能帮我,那就看你的承诺算不算数了……”   此刻,病床上,徐然悠悠然回忆着往事,淡淡说道:   “如果没有易晓玲,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会不会还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以徐婷那般懦弱的性格,或许那年遭遇那件事就自杀了。   “那时易晓玲不顾自己可能遭到危险,执意找到杨教授去小黑屋救我,只要差一分钟,我就不是你今天见到的我了,不……徐婷若是死了,今天也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我既答应了朋友的事情,就要做到,在我和易晓玲的共同绸缪之下,徐婷才得以从玉庄书院脱身。   “可是她出来之后,却完全忘记了易晓玲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对她,太失望了……她这样软弱,自私,她不配活着,不是吗?   “如果是我取代了徐婷,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不辜负朋友的信任,不辜负自己的诺言,我说过我要把易晓玲从书院里救出来,那我就一定要去做。无论这件事情有多难,有多少人阻止,也不管这件事……有多危险。”   徐然眯起眼睛,射出冷锐的光芒:“你能明白吗?”   “老实说,不太明白。”穆锦溪摇摇头:“你想把她带出玉庄书院,凭你如今的名气,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能有多难?又怎么会有危险?”   徐然嗤笑:“医生,你显然不知道玉庄书院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对吗?”   锦溪沉默,她确实不知。不过,听徐然的描述,用脚趾头也知道那地方肯定不简单。   徐然又笑了:“不过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就算再难,我也要去做到,因为那时,被关在小黑屋差点被李教官侮辱的时候,我出现了,我曾经在内心深处对着菩萨起誓,‘如果有人能救我出苦海,下半生当牛做马,我也要报答她’,我曾经这么对着菩萨发誓过,答应菩萨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做到?”   锦溪点头,肯定她的勇气:“你想要做的事情很了不起,我也支持你去做。”   “真的?你不是在忽悠我吧?”徐然并不相信,但也无所谓的态度。   锦溪十分认真而诚恳望着她的眼睛,说:“当然了,诺不轻许,许必应,这才是君子所为,我很欣赏你敢于坚持做自己的勇气,也愿意帮助你,请记住,我不仅是徐婷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沉默。   “不过,你自己刚刚也说了——如果徐婷死了,你也活不了,不是吗?所以你如果要找到易晓玲并且带她离开,你要跟徐婷一起好好活下去,对吗?”   徐然没有回应,病床上,娇弱的人儿闭上了眼睛。   “徐然,你还在吗?”锦溪焦急地叫起来。   没有人答应。   她赶紧说:“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和徐婷见个面,就当是为了易晓玲,好吗?”   “医生,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徐然的声音很疲惫很虚弱,这一次催眠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就像你没有让易晓玲失望,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我答应你。”锦溪承诺。   房间陷入寂静。   “徐婷,催眠很快就要结束了,你找到了恐惧的原因,也找回了内心的力量,现在,我就要唤醒你,当你醒来之后,你不会忘记现在的感受,你会感觉到更加自信、更加安全,好吗?”   徐婷:“好……”   “我从10数到1,当我数到1的时候,你会睁开眼睛,慢慢恢复清醒的意识。10……9……你越来越有力量,你的身心都无比轻松……8……7……6……你就要醒来……3……2……1……睁开眼睛,你会感觉到很舒服。”   徐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有一些人格分裂症患者,副人格的所作所为,主人格是完全不知情的,有些则是能互相交流的,锦溪无法判断眼下的徐婷属于哪一种,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注视着徐婷。   徐婷很难过:“医生,我感觉,我好像做错了一件非常、非常错误的事情。”   锦溪心下一沉,不过她知道这是正常情况,并没有失望,“刚刚催眠中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自己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   锦溪小心翼翼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徐婷,你有没有过这种感受,常常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为什么做了那件事,有些记忆也很模糊?”   徐婷一愣,旋即有些害怕地说:“是的,医生,我觉得这可能是我压力太大导致的短时间失忆……”   “可事实上并不是那样的。”锦溪打断她,直言道:“那是因为,在你体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徐婷不敢置信地瞪着锦溪。   ……   锦溪离开后,魏泽泓回到病房,徐婷正在默默垂泪。   看见魏泽泓,徐婷扑入他怀中崩溃大哭,“医生说我人格分裂,难道我是个精神病吗……”   怀中的人惊惧交加,幸好被锦溪叮嘱过后,魏泽泓早有心理准备,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不要担心,也不要自己吓自己,要相信医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现在不是找出了你那天去天台的原因了么?会好的……”   徐婷确诊患上乳腺癌的那天,拿到医院的诊断报告后,他和徐婷原本在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虽然很担忧,但徐婷的情绪总体还是平稳的,还笑着说想吃红豆芋头糖水,魏泽泓就去街角那家糖水店给她打包了一份糖水。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徐婷跳楼送往医院了,他拎着那盒糖水匆忙赶往医院,徐婷已经在手术中。   徐婷手术醒来后,他问过徐婷,为什么那么傻,那么想不开,徐婷只偷偷告诉过他一人: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上楼顶,也不记得为什么想跳楼的,只知道那时候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诱惑着她,驱使她跳下楼!   这件事,除了魏泽泓,徐婷没敢告诉其他人。   从三年前开始,徐婷就发现自己经常莫名其妙的失去一段记忆,有时候醒来突然在节目现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别人接管了。   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怕被人当作精神病对待,更怕因此失去工作。   后来魏泽泓发现了她的异样,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徐婷不得不告诉他实情,魏泽泓为此高度紧张,几乎24小时贴身保护徐婷,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发生点意外。   也正因为他的这份上心,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原本只是暧昧情愫,在徐婷主动追问捅破窗户纸后,魏泽泓也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暗恋她,两人就此成为情侣。   如果不是因为徐婷的“精神分裂”,或许魏泽泓现在依然只是仰望女神。   然而也因为她的“精神分裂”,导致徐婷自己患得患失,魏泽泓此前只知道徐婷一旦出神就判若两人,那样的状态下,他尽量不去打扰徐婷,但从未想过,那时候的徐婷,竟然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锦溪离开之前,问过魏泽泓一个问题:“徐婷所有的人际关系你都知道吗?”   得到魏泽泓确认后,锦溪问他,“你有没有听她提过一个叫易晓玲的人?”   魏泽泓思索再三,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在我成为她经纪人后这几年,她所有的工作来往,私人朋友,我都认识,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怎么了,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锦溪想了想,将徐婷精神分裂的事情,告诉当事人以外的第三者已经是破例违规了。既然徐婷不认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便什么都没说。   傅阳将车开到公司楼下,锦溪让他把摄影监控送上去归档,她独自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   虽然早就猜测过徐婷是人格分裂,她不是第一次面对人格分裂症患者,但却是第一次面对副人格一心想要杀死主人格,而且通常情况下,人格分裂症患者至少需要3到7年的跟踪治疗,可徐婷的乳腺癌如果不及时做手术,那么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让锦溪头疼万分。   “叩、叩、叩!”车窗玻璃忽然被人敲了三下,锦溪皱眉,想不明白这时候为何有人找自己。   这段时间谢云杰不会来找他,那么还能是谁?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隙。   月光下,她看见一个英俊迷人的男人,露出好看的笑容。 第27章好看得不像话   这张脸……好看得不像话。   关键是,似曾相识啊?   但锦溪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她很肯定不是自己的客户,她对每个客户的脸过目不忘,此外,生活中遇到的陌生人,她转瞬即忘。   “你是?找我有事?”她冷若冰霜地问。   李牧阳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见过他一次,居然不认识?   很好,假装不认识是吧,这出戏他陪她演。   他微笑,弯腰,一手插在裤袋里,“您好,穆锦溪医生是吧,我是经过朋友推荐来找您,听说您是非常厉害的心理医师,我……”   “我下班了,现在不接待客户,有事请打电话跟我助理约时间。”锦溪冷冰冰打断他,准备摇上车窗。   但男人一只手挡住车窗,锦溪不悦蹙眉,“你还有事?”   男人咬牙切齿:“有!你不想知道推荐我过来的那位朋友是谁吗?”   “不感兴趣。”   眼看她就要关窗户,李牧阳狠狠心,一咬牙脱口而出:“李嘉烨!”他让秘书王少川调查这女人,花了一周的时间,王少川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   他只得亲自出马,而他日理万机,今天难得有空过来,没功夫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听见这个名字,锦溪皱眉,再打量着这男人,若有所思道:“喔……是你,李叔叔的儿子。”   李牧阳正要自我介绍,就听见锦溪念出了后半句:“……花花公子李牧阳。”   李牧阳的表情很无奈,他刚想为自己辩解,锦溪就打开了车门,道:“上来吧。”   李牧阳坐在副驾驶上,察觉到旁边的女人正用目光审视自己,微微有些纳闷儿,这事向来是他对别人做的,现在角色互换了,他也感受了一把被人审视的滋味儿。   嗯……这滋味儿,还真不好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斟酌着开口。   锦溪微微一笑:“嗯,那天是李叔叔让你来找我的吧,我妈后来给我解释过。”她又想起那天晚上回到家,母亲给她发来视频,哭天抢地的,末了才想起似的提了一嘴,说那个李牧阳是李叔叔的儿子,洪阳集团现任董事长,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据说身边女朋友如同领带,日日都要换新。   她对此倒是听过就算,没去琢磨母亲的言外之意,现在看到李牧阳出现在这儿,多少明白了母亲那些话语的言下之意。   不过母亲也是过分担忧了,她对谈情说爱这种事情完全不想上心,更不会为此浪费时间。   面对她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李牧阳觉得准备好的借口也失效了,他干咳两声,道:“我父亲说,你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医师,所以我来找你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病?”锦溪不以为意。   李牧阳淡淡一笑,目光却灼灼逼人:“怎么,你平时对待来访者,都是这种态度吗?”   锦溪摊手:“我很忙,李先生。相信你比我更忙,有话不妨直说。”   李牧阳凝视着她,“你很喜欢开诚布公?”   锦溪不屑撇嘴:“人生苦短,我今天已经很难了,不想再为了无关的人浪费时间。李氏集团家大业大,你也一定自幼就有自己的精神医师,说什么信赖我的医术来找我,这种话别人说了,我信,你说……呵呵,李先生你自己信吗?”   李牧阳一本正经:“嗯,我虽然不一定全信,但如果有人试图忽悠我,我一定听他说完,好让他死得清楚明白。而万一他不是忽悠我呢?”   穆锦溪投去看白痴的眼神:“那你每天一定被各种各样找上门来求投资的创业者忽悠死了。”   李牧阳微微一笑,“那倒不用,我有一个投资团队,专门应付……啊不,资助年轻的创业者们,要拥抱创新,扶持新的企业家嘛。”   “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李牧阳耸耸肩。   “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锦溪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有……5分钟时间。”   “啧,这就是当初全网都知道的那款两百多万的百达翡丽的玫瑰金表?”   看来他私下调查过自己,锦溪心一沉,“再给你说三句话的机会,如果不能引起我的兴趣,那你赶紧下车。”   李牧阳苦笑:“行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据我所知,令堂遇见我父亲之前,基本上保持每三个月换一个男朋友的节奏。但她和我父亲在一起已有三年还没有分手,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锦溪答得干脆利落。   “你就不好奇?”   “我母后是成年人,你老爹也是,他们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吧,两个都是老狐狸,什么事没见过?他们的事情,轮得到我们晚辈来置喙吗?”   “啪啪——啪啪。”李牧阳鼓掌,看着面无表情的锦溪:“完美的答案。”   李牧阳的妹妹李牧清屡次提醒他,那个跟父亲纠缠不清的女心理医师大概给父亲下了降头,让他留心,他虽然没把重心放在这件事上,但并非完全不在意,只是前两年忙着接过公司的大权,处理公司内外部的纷争而已。眼下既然有空,又刚好有了穆锦溪这么个适合的口子,他自然不会放过了解穆少华的机会。   他只是一句话,穆锦溪就看穿他的用意,直截了当的反驳回去,她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她母亲穆少华别有所图,那么自己的老爹李嘉烨也不是好相遇的老狐狸。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他当然不会全信。   不过,锦溪所透露出来的另一重信息,却让他大感兴趣——这个女人,似乎对她母亲的私生活漠不关心。   这就很有趣了,如他自己,他是在父亲多次更换女友之后,渐渐对父亲失望,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他换了什么样的女朋友。   难道她也有过相同的经历?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母亲穆少华,遇上自己的父亲李嘉烨,倒真是旗鼓相当了,两个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只是不知道这样两个原本薄情寡幸的人,怎么就看对眼了?   想到了父亲这些年来换过的女人,他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抹火红的靓影。   李牧阳忽然呼吸不过来,他大口大口喘气,苍白如玉的手指颤抖着,想要从口袋里掏出缓解的万托林气雾剂。   “你怎么?……”穆锦溪皱眉,看他颤巍巍指向车窗,立即会意,迅速打开两边的车窗户。   李牧阳掏出了喷气雾剂,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车门,气雾剂跌落在车里。   “别动了,我来帮你。”锦溪不由分说爬过来,她低下头,埋头从李牧阳双腿之间的地上找到了气雾剂。   这个姿势很怪异,而她身上淡淡的香甜味道仿佛有一种能令人安心的力量,闻着这香味,李牧阳的呼吸渐渐舒缓下来。   “找到了。”锦溪把气雾剂递给他,李牧阳接过吸入器,头朝后仰,迅速用吸入器大口大口呼吸。   他目光紧闭,坚毅的脸上泛着冰冷的光芒,此刻的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锦溪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直到他平静下来,将吸入器揣入口袋里。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李牧阳尴尬道。   “你可千万别死在我车里,不然我怕明天就会传出丑闻,说我为了争夺你李氏集团的财产谋财害命。”锦溪神色淡漠,面无表情,但手却在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哮喘病发作时,如果没能得到及时舒缓,后果有多严重,但亲身发生在自己身边,切身体验到,却是头一回。   意料之外的,李牧阳没有反驳她,只是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十分疲惫:“抱歉,打扰你了,我这就走。”   看他就要推开车门下车,锦溪犹豫片刻。   刚刚在他哮喘发作前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涩不明,锦溪看得出他有心事,并且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心事。   但是,自己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她犹豫着,直到那道身影下了车,在月光下,长身玉立,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朝着他自己的车走去,背影如此孤寂。   算了吧,就算他不是李叔叔的儿子,替他解开心结,也是她的本质工作。   何况,他是李氏集团的掌舵人,这笔服务费一定不菲……   锦溪说服了自己,就不再犹豫,她推开车门下车,朝着李牧阳的背影喊道:“喂,李大少爷!”   李牧阳正要开车离去,闻言转身看向锦溪。   月光之下,这个穿着铁锈红的LV职业套装的女子,就那么傲然站立着,却给人一种不可轻视的感觉。   “你有病。”   李牧阳皱眉。   锦溪接着发话:“我刚好能治。但对你,我要开高价。”   李牧阳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过,那可能要挖出你心底最深的秘密,你,敢接受这个挑战吗?”锦溪一只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轻轻笑着问道。   李牧阳笑容无比恣意爽朗,快步走向她,朗声说:“这正是我今天找你的主要原因,差点忘了。你果然不愧为拿过国际大奖的心理医师,连这都看出来了,很好。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专属心理医生了。”   他走过来,展开双臂,摆出拥抱的姿势。   锦溪微笑着后退了一步,表情从容而淡定,“不,我不会是你的专属心理医生,你要和别人一样,按时打电话跟我的助理预约,按时到我这里等待谈话。”   李牧阳微微惊诧:“难道你觉得我付不起你的费用?我只要你成为我一个人的心理医师,为我一个人服务。”   锦溪不卑不亢,神态潇洒:“你太自傲了。李大少爷,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做不到。”   她没有等李牧阳开口,就转身朝车里走去,背对着李牧阳道:“这世上,钱固然能买到很多东西,但有时候,钱一无是处——特别是,当你面对一个跟你一样有钱、而且非常会赚钱的人面前。既然要接受我的咨询,你最好乖乖遵从我的规矩。”   她上了车,发动引擎,不等站在原地的李牧阳反应过来,蓝色的兰博基尼就非常傲慢的开走了。   留下李牧阳痴立原地,笑容更加灿烂。   或许是因为她和她母亲一样,都是心理医师,这样的女人,存心要撩一个男人,手段必然不简单。   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第28章你有没有过恋爱关系?   这是一份来访者资料登记表。   随着李牧阳填的资料越多,他的眉头皱得越深,尤其在填写到有关于家庭和婚姻资料,性历史的部分,要不是这份资料表是打印出来的,他看到锦溪的助理傅阳拿出来一大摞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简直要怀疑这份登记表是刻意针对自己的。   李牧阳几次三番放下钢笔,但看到对面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面容肃穆的等待着,他想发火都无从下手。   李牧阳快速浏览了几个重点节点问题:   ●关于父母的情况:母亲奖励和惩罚的方式,父亲的方式;是否受父母、兄弟姐妹或其他人的身体和心理虐待;与母亲相处时   的典型活动,与父亲相处时的典型活动;父母之间的关系。   ●兄弟姐妹的情况(包括求助者在家庭中的排行顺序及地位):兄弟姐妹中,哪一个最像求助者,哪一个最不像求助者?   哪一个最受宠于父亲及母亲,父亲及母亲最不喜欢哪一个?哪一个与求助者最融洽,哪一个最不融洽?   ●直系亲属中有无患精神病者及有过住院史;直系亲属中有无药物滥用者?   ●以往的约会,订婚或结婚状况,解除婚约的原因,现在与伴侣的关系(关系融洽度、问题、紧张、乐趣和满意度等)。   ●求助者有几位孩子?年龄大小?性别,请填写。   ●请描述与求助者同住的人,或经常来往的人是什么情况。   ●描述以前的性经历,包括第一次(注明是异性、同性或双性经历)现在的性生活情况、手淫、性交等,注明频率,对现   在性态度或性行为的想法及困惑,现在的性倾向。   李牧阳又草草翻了一下后面的填写资料,这份登记表足足有三十多页,后面还要填写的部分更加过分,例如:   (4)关于过往的精神病史或和治疗史;   (5)教育和工作背景;   (6)健康和医疗史;   (7)社会或成长史,包括宗教和文化背景、主要的价值观、主要成长事件、社会和休闲活动、目前社会状况;   (8)精神和神经系统(主要是大脑)状况。   李牧阳停止了写字,抬头看着傅雷问,“这是认真的吗?我以为的心理咨询是靠咨询师的话术,而不是靠填问卷资料呢。”   傅雷非常诚恳的点头,望着他说:“所有人都要填这份资料,我们需要进行一份综合评估,才能大致梳理你的问题,从而有针对的对症下药。这就像你去医院看病,医生得先知道你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及你来这里求助的目的。”   李牧阳恼怒地放下钢笔,气势逼人,纠正他:“我不是来求助的!”   傅雷讶异,正要说话,穆锦溪手捧咖啡走出来,轻声道,“这里我来吧。”   “可是他的资料……”   “没关系。李先生,请跟我进来吧。”   李牧阳起身,迈动长腿跟在穆锦溪身后,走进里间的私密咨询室。   咨询室布置得温馨而干净,乳白色的L型沙发,淡绿色纱窗,原木的桌上有数十支盛开的紫色睡莲。   李牧阳坐在沙发的中间,双手交叉,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穆锦溪:“你们那份来访者资料登记表,哪里是资料登记,简直要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扒皮了。图的是什么?”   穆锦溪神色淡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平静道:“其实,心理咨询师与咨询者最好不要有私人关系,假若咨询者是咨询师的亲戚、朋友、或者熟人,通常来说,很可能会增加来访者的顾虑,影响咨询者讲述自己的内心私事,增加双方的尴尬,这无形中增加了咨询的阻力。”   “咨询师在给予指导和建议时,也可能会因为彼此认识,失掉其客观性及职业性,影响咨询效果。一般来说,咨询师都会极力避免给熟人做来访,而将其转介给没有私人关系的其他咨询师。我自认为,我们不算熟人。我可以保持客观、中立和职业,来对待我们的咨询关系。但是你似乎不能。”   她啜了一小口咖啡,这才望向李牧阳:“你很介意将你的家人关系,婚姻关系,性关系以及你的成长背景透露给我,我能理解你的顾虑,我有一个师姐,她叫钟楚钰,也是海华市著名的心理医师,我可以将你转介给她……”   “不必了!”李牧阳伸手打断她,沉声道:“我明白了,你想问什么,我说,行了吧。”   “确定?来访者如果刻意隐瞒心理咨询师,也会影响后续咨询效果。”   李牧阳叹了一口气:“你问我答,据实相告。”   锦溪点头,“实在不想回答的,你可以跳过。”   “好的。你和父母的关系怎样?是否遭受过父母的身体虐待或者心里虐待?”   她看到李牧阳翻了个白眼:“我母亲在我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意外去世,我对她的印象不深。我父亲……他忙于事业,基本上没怎么管过我和我妹妹,家里常年都是靠保姆和管家,我跟从小带我长大的保姆,都比跟我父亲感情深。”   “那么,你和你妹妹关系怎么样?”   “嗯……挺好的。”简单的一语带过,很明显,李牧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穆锦溪也没有过多纠缠,现在只是做一个初步的信息登记,更多细节尚且需要发掘。   “那么你的直系亲属中,有无罹患精神病,或者有相关住院史?有没有药物滥用者?”   “嗯……没有……吧。”不确定的声音。穆锦溪在这一栏打上星号。   穆锦溪低着头,右手握着钢笔,轻点着资料表上的下一行问题,继续提问:“是否结婚?以往的约会或者伴侣关系,是否融洽?你满意吗?”   这个问题让李牧阳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打量着后者,轻轻一笑,万份自信道:“穆小姐,你确定这不是假公济私吗?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有过恋爱关系,直接问我不就得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穆锦溪看白痴似的看向他:“你有没有过恋爱关系,作为我个人,我并不关心。是谁给你的自信?”   李牧阳指了指锦溪的资料表。   锦溪扬起资料表,冷着脸:“我再说一次,现在所有的提问,是我作为你的心理医师的提问,而非我个人,懂了吗?”   李牧阳点头,双手一摊:“行吧,我说我从未交往过女朋友,你信吗?”   锦溪深深看了他一眼,“嗯,我姑且相信你吧。下一个问题,请描述以前的性经历,包括第一次,是异性还是同性?感受如何?”   李牧阳抓狂:“这个一定要回答吗?”   “当然。你说你没有交往过女朋友,那么你如果有过性经历,你的第一次性经历,对于你个人的心理成长,有至关重要的关系,作为职业的心理医师,我必须知道。”   这回,李牧阳头往后仰,双手抱头依靠着沙发,久久没有回答。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眼神变得晦涩起来。   就如同昨天晚上,在灯光下看到的那样,看来,他的第一次性经历有着特殊的含义,穆锦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资料表上的这个问题后面,缓缓记下了三个问号。   室内安静。   穆锦溪等待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映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格外温柔。   李牧阳终于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苦笑:“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想骗你,所以无法回答。”   嗯,那看来他在两性关系上遇到了一些问题,一个年轻英俊,事业有成的30岁男人,身边一定围绕着不少倒扑的女人,他却说自己从未有过恋爱关系,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大正常。   “下一个问题,你是否有过想要自杀的念头,或者曾有过类似的行为?”   李牧阳沉默着,好半晌才缓缓摇头说,“无法回答。”   穆锦溪打上一个星号,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是否曾有过杀人的念头?有没有过暴力行为?”   李牧阳灼灼的目光看向穆锦溪:“无法回答。”   接着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都事关你的心理状态,你放心,根据医患保密协议,当你走出这间咨询室,你所有的回答,我不会告诉任何第三者。”   “哪怕是我父亲?”   “当然。”   “如果他许你以重利呢?”   “我最后一次重申,在这里我们不是熟人,你只是我的来访者,你甚至不会有我的私人电话,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并且,我的收入不菲,我不会为了你父亲所谓的重礼赌上我的职业前途。”   穆锦溪这番话没什么表情,不过,她在笔记空白处暗暗记下,他与父亲关系不睦。   李牧阳点头:“好的,以后我会考虑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嗯,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有性功能障碍,或者有特殊性癖好?”   李牧阳皱起眉头,摊手,依旧是那个答案:“抱歉,无法回答。”   穆锦溪点头,收起资料登记表,接着双手横放于膝上,轻声问李牧阳:“你今天来这里,目标是什么?”   李牧阳蹙眉:“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穆锦溪脸上露出笑容:“你仔细回想一下我昨晚说的话。”   昨晚在月色之下,她美得不可方物,现在李牧阳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月色欺骗了,他昨晚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爱呢?   她昨晚对他说,“你有病。但我刚好能治。”   于是他没多想,今天就按时来了,现在听到她这句疑问,李牧阳挑眉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当你走进这间咨询室的时候,无论原因是什么,都等于你承认了自己心理有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大多数人心里都有病,只不过有些人病得轻一些,不影响日常生活。有些人病的重一些,而你,既然走进来了,总该有个求助的目的吧?”   “如果我说我没有呢?”   穆锦溪轻轻摇头:“那我也爱莫能助,你可以不用来找我了。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那么我就需要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大学是在布兰迪斯上的,硕士专业学的是心理学专业,所以,很不幸,对于心理学的学术研究,我所知道的恐怕并不比你少。所以很遗憾,我从来不相信咨询能帮助我。”   李牧阳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笑容玩味的看向穆锦溪。   锦溪皱眉,她碰到了大难题。 第29章偏执狂   像李牧阳这类咨询者,才是最难治疗的一类人,他们比那些对心理学一无所知的人更难应付,大众因为无知而愚蠢,而李牧阳这类,却往往因为知道心理学,却不相信,因而更难说服。   心理学发展至今日,虽然已经被大学接受,被称为一门“科学”,却因为缺乏严谨的论证和足够庞大的数据支撑,被许多科学家嗤之以鼻。   李牧阳很明显就是后者。   他就像一个学过医的外科大夫,自知自己身患绝症,却不相信有其他的外科医生能救自己。   这类人的内心戒备性极高,往往也非常偏执,在咨询中基本不会主动坦露内心深层真实的想法。   如果穆锦溪不能准确击中他的心理触动阀门,卸下他的心理防御,看清他的动机,那么,不光是这次咨询失败了,他想必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间咨询室。   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除非,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来做心理咨询。   穆锦溪挺直了脊背,微微一笑:“你来找我总有一个目标,不要说你是为了接近我这种瞎扯淡的鬼话,我是不会信的。如果你没有目标,那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束咨询。”   她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李牧阳微微一窒,还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他不得不临时编出一个目标:“嗯……我是为了,治疗自己的洁癖……”   “嗯?”尾音上调,显然不信。   “我有一个习惯,凡是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要纤尘不染,如果我看到一丝灰尘,会非常的不爽,瞬间破坏我的情绪。这很影响我的工作。”   虽然这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借口,但这件事本身属实,李牧阳也不怕锦溪提问。   穆锦溪果然坐下:“有多困扰?”   “如果我出差,得安排两三个保姆随身跟着,酒店房间,工作间,都要提前打扫。超过一周的地方,需要买房子,但我不在的时候房子只能空着,你知道有多浪费钱吗?一个人的生活中,怎么可能没有灰尘,但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世界,对吧?”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对于灰尘的厌恶情绪。”   “我还讨厌别人的唾沫,所以我从不在外面用餐。嗯……所以我无法和女人接吻。”   穆锦溪本来打算赶他走,听到最后一句,眼神微微一亮,她微笑:“如果是这样,我恐怕你不是有洁癖,而是偏执狂。”   李牧阳的眼神里是明显的不信任,他大笑:“偏执狂?你是不是搞错了,不应该是强迫症吗?”   “表面来看,的确像是因为不洁而产生的强迫症。但是我问你,你是不是每天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你是不是担心有人会伤害你?你看起来是害怕细菌,但实际上,你害怕的是与人交往——尤其是,与女人交往。”   看着李牧阳的瞳仁猛然收缩,呼吸急速加快,锦溪微笑:“我说对了吗?那么,让我再猜猜,跟你第一次的性经历有关?”   李牧阳蓦然站起身来,他脸色铁青,怒道:“这就是你的水准?你治疗病人全靠猜吗?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不等穆锦溪答话,就大步流星往外走。   穆锦溪神色悠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甚至露出笑容,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泯了一小口。   一分钟后,傅阳有些慌张地跑进来问:“师父,刚才那个人……”   穆锦溪摆摆手:“他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李牧阳就双手插在裤兜里,脸色阴沉地回到房间,盯着穆锦溪问道:“如果你敢泄露我在咨询室里说的每一个字,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穆锦溪耸耸肩,一脸平静:“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今天的咨询到此结束,你先回去好好想一下,如果你无法信任我,那么还是那句话,我可以把你转介给其他人,或者——你根本就不必接受心理咨询。”   她起身看向李牧阳:“而如果你选择接受我的咨询,我再说一遍,李先生,在这里,请按照我的规则来。”   李牧阳深深地看着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火花四射。   噼里啪啦,一旁的傅阳觉得自己是个碍事的灯泡,赶紧退出。   穆锦溪毫不避让,李牧阳败下阵来,他只好转身离去。   穆锦溪走到外面的会客室,对傅阳点了点头,傅阳会意,追上李牧阳道:“李先生,如果您决定好了,请在本周五下午4点之前打电话过来预约,穆医师不接受临时来访。”   李牧阳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离去。   穆锦溪凝视他的背影,本来她只是觉得有趣,但现在,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一定藏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但她听过至少2000人的故事,在她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之前,需1500小时的实践工作,拿到博士学位后,还要在督导督促下独立完成1500小时的治疗,至少3000个小时的工作经验里,她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有悲伤的,有痛苦的,有拧巴的,却少见欢乐的,毕竟,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来找锦溪。所以这些年来,穆锦心练就了火眼金睛,哪怕一个人笑得再开心,她也能感应到对方内心深处真实的情绪。   但也是这几年的实战经验下来,导致她对他人的故事没了初时的好奇心,即便她觉得李牧阳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毕竟她自己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她现在的男朋友谢云杰,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就已经够让穆锦溪头疼的了。   ……   ……   这些日子以来,谢云杰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自从南笙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大美拿着画像去找徐婷,徐婷却矢口否认自己认识画像上的女孩。   可是很明显,徐婷的表情证明,她不但认识那女孩,而且两人关系匪浅。   这是否从侧面证明,南笙的推理是正确的?   一周前,经不住谢云杰的金钱诱惑,南笙又画了一张精密度超高的画像,告诉他,“女孩大概身高在160~165之间,身材纤细瘦弱,面容苍白,短发,你们可以从犯罪嫌疑人的档案库里对比,看看这个女孩此前是否有犯罪记录。如果有,那恭喜你中标了,找到这个女孩,就离真相不远了。”   谢云杰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让赵林在犯罪嫌疑人库里搜索,居然还真给赵林锁定了几个长相相似的嫌疑人!   其中有一个女孩,是4个月之前频繁活动,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过去几年内没有任何活动过的痕迹。   这就非常不同寻常了,现在是一个大数据时代,只要用手机,衣食住行,甚至能够精确的查出某一个人在过去某个时间段内在什么地方进行了什么样的消费,除非这个女孩从来不用手机,也不用信用卡,不租房,但那样她如何在大城市生活?   唯一的解释是,女孩之前生活在监狱里。   但是,赵林等人核查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信息,发现她并没有进过监狱。   倒是隔壁市的某个小镇派出所,有一条不显眼的犯罪嫌疑人通缉信息,赵林也是顺着这条信息,找到了这个名叫易晓玲的女孩。   海宁市公安局通缉令上面,写的很清楚:   易晓玲,女,汉族,25岁,家住海华市高新区石板街圩塘镇友谊新村6租,身份证号码为52322819900925XXXX,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公安机关上网追逃。   通缉令上的女孩,眉清目秀,即使是素颜,也看得出是个十足的大美女,微微圆睁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天真和懵懂,看起来是未成年少女。   赵林扶着眼镜,十分难以置信地问谢云杰:“谢队,这女孩……真不像是杀人凶手啊,她跟徐婷跳楼的事情扯上关系了吗?”   “杀人犯的脸上什么时候写了‘我是凶手’几个字?”谢云杰吩咐赵林调出这份通缉令,并联系海宁市公安局负责此案的张警官。   而他则有必要拿着这份通缉令,重新找徐婷谈话了,这一次,他顾不上对穆锦溪的承诺。   医院病房里,当谢云杰说明来意之后,徐婷和魏泽泓对他都充满了敌意。   谢云杰苦笑,他是警察,是保护人民的警察,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瘟神,普通老百姓没有人愿意和警察打交道。   但是为了保护他们,他却不得不这么做,谢云杰拿出那张通缉令,问徐婷,“你看清楚,这个人极有可能已经杀过一个人,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几次三番给你写威胁信的人,也是她。你真的不认识吗?”   徐婷一脸茫然,她倒不是伪装,她是确实不认识易晓玲。   虽然内心深处,她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但是,如果这女孩是个潜在杀人犯,徐婷很肯定自己绝不会招惹到这种人,那她当然要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名叫易晓玲的女孩,免得这个讨人厌的警察继续来烦扰她。   魏泽泓听他提到威胁信,却是心里一惊,但他摇头说道,那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粉丝寄来的罢了,这样的黑粉来信经常有,还有人寄来刀片,寄来棺材盒子呢,徐婷不可能认识这些粉丝。   “你们最好没有撒谎,否则,徐婷恐怕会很危险。”谢云杰缓缓说道,他打量着徐婷和魏泽泓的表情,徐婷仍是一派理直气壮,不似作伪,反倒是那个经纪人魏泽泓,有些心绪不宁的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云杰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第30章突破   “不可能呀!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徐婷看到画像时,吓得尖叫一声,她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就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   办公室里,大美泡了一杯玫瑰花茶,女孩子总是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养颜花茶,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她的位置上还摆了一束鲜花,桌面整洁,与赵林、郭三他们凌乱的办公桌截然不同。   郭三双腿翘在桌上,用牙签剃着牙,漫不经心的说,“这不没什么问题吗?谢队这次找她,她也说不认识,那你们为什么还怀疑她?”   大美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出门带脑子了吗?”   郭三怒了,小妮子胆子越来越大,他正要骂娘,就看见对面的赵林笑而不语望着自己。   郭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问,“啥情况,你们有事说事,别装神弄鬼。”   大美道:“如果我问你是否认识一个人,你是不是首先得想一想?”   郭三恍然大悟,看像谢云杰,“你也是因为这样而怀疑徐婷?”   “不,我怀疑的是她经纪人——魏泽泓。”谢云杰若有所思,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他认为,魏泽泓对于易晓玲这个人,显然不是面对陌生人的态度,结合那几封威胁信都是魏泽泓拿出来的,“魏泽泓有意在隐瞒些什么,郭三,你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   “啊啊是要调查徐婷了吗?师父你果然也怀疑徐婷对不对?”   大美很激动,挥舞着拳头说,“我就说徐婷这个女人很奇怪嘛,那个穆锦溪凭什么不让我们接近她,不过师父,你难道不担心这样会惹怒那女人吗?”   那女人……穆锦溪现在是警方的特聘心理医生,她会在每个月第二周的周二来警局,给大家做群体催眠和心理疏导,仅仅来了三次,她就把江南分队绝大部分警员的情况都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因而大家对她既敬畏又恐惧,统称她为“那女人”。   谢云杰和“那女人”私下里的关系,队里其他人不知道,赵林、郭三还有大美他们几个是清楚的,这段时间两人貌似闹翻了,大美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赵林和郭三则是想八卦又不敢八卦。   现在听到大美率先提问,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抬头,如狼觅食散发着光芒。   谢云杰低着头,毫无波澜的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是警察,追踪嫌疑犯就是我们的工作。”   诶,这话说得有道理,既然那个易晓玲都被海宁市锁定为故意杀人犯嫌疑人,那么海华市警方有义务、也有权利配合海宁市,不管是徐婷还是魏泽泓他们中谁跟易晓玲有关系,这都是一条追踪易晓玲的线索,警方当然必须排查。   “还有一件事。”谢云杰食指轻扣桌面,沉吟着说,“徐婷的那个经纪人魏泽泓……其实是徐婷的男朋友。”   大美睁大了眼睛,嘴巴惊讶得能塞下鸡蛋,郭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八卦?你听谁说的,靠谱吗?”   谢云杰瞥了他一眼,淡淡补充:“穆锦溪跟徐婷的经纪人魏泽泓面谈的时候说出来的,魏泽泓没有否认……不过。”   谢云杰神情很严肃:“当时锦溪答应过魏泽泓,关于他和徐婷恋人关系这件事绝对保密,尤其是不能透露给媒体。现在为了调查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但你们可千万别泄露出去,心里有数就行了。”   看到他的神情,另外三个人自然知道分寸,郭三挠了挠耳朵,笑呵呵的说道:“谢队,放心,事关你和那女人的关系,万一她知道你泄密了……估计她更不给你好脸子看,就算是为了你,我们也会保密的。对吧老赵?”   赵林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咋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叽叽,知道就行了,那女人跟个母老虎一样,咱们谢队还没被甩你就谢天谢地吧。”   大美气得叉腰指着他们叫骂:“喂喂!你们这都是什么关注点!我师父哪点不好,哪里配不上那女人?你们别胡说八道行不行?”   大家果然也都觉得自己配不上锦溪啊……谢云杰这样想着,干咳一声,食指敲了敲桌子。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说正事。”   他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内心的暗潮汹涌,“那么我们大胆假设:如果魏泽泓跟徐婷是恋人,而魏泽泓又认识易晓玲,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甚至故意撒谎,会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因为他俩有奸情!”大美一拍桌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放着光芒,“比如说,魏泽泓在跟徐婷谈恋爱之前,跟易晓玲曾经谈恋爱过,认识徐婷之后他就移情别恋,所以徐婷是他俩之间的第三者,易晓玲因此对徐婷恨之入骨?”   郭三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摇头,“从情感纠纷这个角度考虑是有道理的。不过,如果是魏泽泓背叛了易晓玲,那么易晓玲写的那封‘我要杀了你’的威胁信,不是应该寄给魏泽泓吗?怎么会寄给徐婷呢?”   他摸着下巴,摇头晃脑,“我倒不如开个脑洞,说不定徐婷跟易晓玲才是恋人,两人是一对百合,然后徐婷被魏泽泓掰直了,又或者说……徐婷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她是公众人物,演员嘛,不能暴露自己的同志身份,为了事业发展就跟易晓玲分手了,易晓玲因爱成恨,才想杀了徐婷。你们不觉得,这才更符合逻辑吗?”   谢云杰听得头大如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做事去!”   “哦哦,好吧,反正我怀疑魏泽泓跟易晓玲之间有点见不得人的关系,嗯,我会先顺着这条线查一查,先去搜查魏泽泓家?”大美提问道。   “以什么理由?”   大美指了指通缉令,“易晓玲是被通缉的杀人嫌疑犯,而之前那几封威胁信很可能出自易晓玲之手,我们怀疑易晓玲可能伤害他或者伤害徐婷。他如果想要排除嫌疑,他必须配合调查,如果他不配合……那么我们更有理由申请搜查证了。师父这样可以吗?”   大美期待的眼睛忽闪忽闪看向谢云杰。   谢云杰无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去申请搜查证有点麻烦,不过……当初自己的师父也是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发挥,才能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   他点点头,答应了,大美轻轻耶了一声,兴奋的冲郭三眨眼比了个手势,“我一定比你先找到线索,哼哼!”   郭三笑嘻嘻的不搭理她,转而勾住赵林的肩膀,说,“我们负责找到易晓玲的下落。”   谢云杰点点头,能找出易晓玲,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接着,他站在白色写字板面前,手里的磁性笔毫无意识的画出了一张人物图谱。   那上面写着几个名字:易晓玲,魏泽泓,徐婷,玉庄书院,刘玮,子沐。   他用箭头把易晓玲、魏泽泓和徐婷画成了三角形,箭头上面写下“死亡威胁信”。   而徐婷与刘玮之间的交叉点,则是玉庄书院。   在玉庄书院的这个圆环里,还有已经自杀身故的子沐,失踪的刘玮。   这几个人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他们的关联点……或许,会不会是玉庄书院?   谢云杰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这里缺少了点什么东西。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是那日他和穆锦溪、还有穆锦溪的助理马兰、大美他们四个人在海底捞吃饭的时候,穆锦溪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时候,隔着火锅氤氲的雾气,穆锦溪看似漫不经心,但神情却很严肃的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玉庄书院的地方?”   那时一直在暗中调查玉庄书院却毫无进展的谢云杰,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面色一凝,他也没多想,只是反问锦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锦溪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话,说什么来着?   谢云杰挠了挠头,那是一句很关键的话,大概意思是指,谢云杰之所以有兴趣调查徐婷跳楼自杀,该不会是因为跟玉庄书院有关吧。   其实那时候谢云杰纯粹是出于想要帮助锦溪,但他当时本就在暗中调查玉庄书院,也就忽略了这句话里透露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徐婷与玉庄书院可能有关。   谢云杰眉头一跳,他把徐婷的名字用红笔圈进了玉庄书院的包围圈里。   这么说来,假设徐婷也住过玉庄书院,那么,给她写威胁信的易晓玲……会不会也曾住过玉庄书院?   他骤然回头,目光如电射向大美,“我们是不是查不到易晓玲过去几年住在哪里?但很肯定她并不是生活在监狱里对吧?”   大美点头,有些困惑:“对啊,这一点很奇怪,作为一个现代人,要么是生活在山沟沟里,没有任何大数据信息,要么……就只能是监狱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在那生活多年,却不留下任何大数据的痕迹?”   “嗯……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虽然不是监狱,但也跟监狱差不多了。”谢云杰的目光,凝聚在“玉庄书院”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上。   看来,追查了好几年的玉庄书院,终于要有所突破了。   蕊蕊……当初那个害死你的小王八羔子虽然死了,但是,那个玉庄书院也脱不了干系,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这群恶魔,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承诺。   谢云杰的眸光沉了沉,满脸的志在必得。   如果核实了徐婷与玉庄书院确有关联,那么,就算是穆锦溪态度再怎么强硬反对,他也必须调查徐婷到底!   “赵林,我不管你让技术部门用什么办法,给我找到玉庄书院过去5年的学生名单……嗯,从中找易晓玲、还有徐婷的名字。”   谢云杰的目光中一扫之前的消沉,射出凌厉的光芒,这是那个机警又睿智的队长,他终于回来了!   赵林不由心潮澎湃,大声道:“没问题!”   技术队嘛,找别人或许很难,但是找南笙那家伙,他总有办法找出别人找不到的线索,只不过——赵林有些头疼,只不过钱包要瘪下去了,南笙每次帮他们从技术队里黑点数据出来,都要狮子大张口。   但是没办法啊,谁让他是南笙呢,谁让整个江南分队,只有这家伙的技术最牛呢。 第31章为了奖金,要努力   技术队嘛,找别人或许很难,但是找南笙那家伙,他总有办法找出别人找不到的线索,只不过——赵林有些头疼,只不过钱包要瘪下去了,南笙每次帮他们从技术队里黑点数据出来,都要狮子大张口。   但是没办法啊,谁让他是南笙呢,谁让整个江南分队,只有这家伙的技术最牛呢。   ……   ……   南笙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地修改着些什么。   他怀里抱着一把尺八,轻声哼唱了两句,又皱紧眉头,“不对,这两句歌词不够好。”   他默默吟哦着,“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嗯这青螺貌似不够好……”   南笙用尺八吹出这段音律,又挠挠头万分苦恼,还是觉得不够好啊,这要是直接拿着这首曲子,参加这次二次元古风圈音乐比赛,别说一等奖拿不到,可能连三等奖都有点难。   可是冠军的奖金足足有5万,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想到这笔巨款,南笙咬咬牙,决定还是去请那个谱曲很厉害的神探王小五,希望他如传闻一般神奇,可千万别是个大忽悠。   说起来王小五也是个奇人,早年是警校的学霸,毕业进入省公安厅,一年内就连升两级,但他却因为行事张扬被许多人所不喜,而他为了追查案子也不管不顾,得罪了不少人,一年后就自动请了辞职,开了个私家侦探社。   理论来说,私家侦探是违法的,而且不能调查罪案类,只能从事非官方的民商事务性质调查服务,例如帮一些贵妇搜寻丈夫的踪迹,儿童失踪,财产调查取证、网络诈骗等信息调查,只不过王小五懂得把握尺度,行事并不过分,都是在法律范围内行事,因此纵然起初那些曾经排挤过他的同僚,对此有些意见,却也无可奈何。   王小五则借着这门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这让南笙好生羡慕,毕竟,同样作为警校毕业的学霸,而且和那王小五喜爱词曲一样,南笙也热爱古风词曲,尤其是自己原创词曲。   但是,玩音乐圈的那可是要烧巨额经费的,与王小五不同的是,南笙仍是体制内的警员,每月薪资堪堪只够开销,哪来的钱去烧在业余爱好上面。   海华市的古风原创圈不大,南笙自然知道王小五的名声,尤其这位还是警界前辈。   不过嘛……南笙向来倨傲,不愿意求人,因而即便参加过几次圈子里的聚会,却从未求过王小五帮他谱曲。   但这次的二次元古风圈音乐比赛,南笙却希望能拔得头筹。   听说王小五这人性格高冷,难以接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助……   苦恼啊苦恼,人穷志短。   穷,哪怕在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上,也不能肆无忌惮。   可是,难道穷,就不能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吗,就不能为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付诸一切吗?   想到这里,南笙颇为苦恼。   他索性拿起尺八吹着,门就在这时被推开,南笙不耐烦看向来人。   赵林背着手,慢悠悠走进来,笑道,“哟,又在搞你那名堂呢,你最近还挺闲的哈?”   南笙翻了个白眼,“有话少说,少装傻,求我办啥事?给多少钱?”   “瞧你这话说的,这都是工作嘛,帮帮同事怎么开口就要钱呢?”赵林靠近他的办公桌,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说。   “要真是工作上的事情来找我,来的就不是你了。”南笙一语中的。   赵林尴尬笑笑,这南笙总是那么犀利。   南笙还有一句话:“不谈钱,难道我跟你谈感情?”   赵林无奈道:“我倒是愿意跟你谈谈钱,那也得我有啊。我说你这人不至于吧,都是同事,你总会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吧,你帮帮我,我帮助你,这才叫同事对不对?”   南笙不屑:“你帮我?你能帮我做什么……”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来,王小五似乎跟谢队是同一年从警校毕业的,虽然王小五是直接分配到省公安厅,但也曾经在海华市公安局实训过三个月。   谢队、赵林,他们是同一届的,也就是说,没准谢队、赵林他们还真有可能认识王小五?   南笙放下尺八,笑眯眯道:“除非你能帮我找一个人。”   “谁?”   “王小五。”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赵林一愣,接着不客气道:“你找那家伙做什么?他很烦人的,而且早几年就离开警队了,我们跟他没什么联络……”   “那就是说你认识他?”   “认识啊。他跟我们是同一届的。”   南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拉着赵林的手笑眯眯的说,“那你给我讲讲,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赵林被南笙强按住坐下,一脸疑惑,“你这表情……什么情况,该不会是……你对王小五有什么奇怪的感情吧?”   南笙摁住心头想要痛打这家伙一顿的念头,道:“我有点事情找他帮忙,所以这才问你的嘛。”   赵林若有所思,看着南笙罕见的露出温暖如春的笑容,他微微一笑,“这样啊,那你或许还真问对了人,小五欠我一个人情。”   “真的假的?”南笙激动得直搓手。   赵林现在不慌乱了,他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道:“不过这都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还念不念这个人情债。要找这家伙帮忙……啧啧,他可是比你要麻烦一百倍的。”   虽然南笙很希望得到王小五的指点,但听到这句话,仍然有些懊恼:“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他有本事?”在他看来,有本事的人,才有摆架子的资格。   赵林不知道南笙心里想什么,只是点点头说,是啊,你嘛花点钱就能搞定,但是王小五那家伙是个富二代,巨有钱。所以花钱都搞不定他。可是啊,钱都搞不定的人,那就是最难搞定的。   这倒是,南笙点点头。   赵林斜睨着他:“你找他帮什么忙?”   南笙眼珠子一转,挥挥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发挥他的才能帮我调整一首曲子罢了。   赵林心中暗笑,原来就为这事啊,但面上可不能流露分毫,“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你确定?”   “当然。”   南笙一拍大腿,站起身就往外走。   “干啥去?”   “去物证科啊!你来找我,不就是又遇到棘手的物证,需要我鉴定吗?”   那他这事答应帮忙了啊,赵林心下送了口气,却摇摇头说,这回不是鉴定物件,是需要你去查几个人,从系统里查出他们过去几年的生活痕迹。   南笙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   如果这是正常的案件流程,那么就不需要赵林来找他帮忙,而是专门的文职人员拿着资料来找他了,赵林提的这个要求比较棘手。   南笙摇摇头说:“那不行,这个事情不能帮,私自调查公民信息是违法的,这是原则问题,更何况,过去几年内的生活痕迹哪有那么好找。”   赵林就知道他会提出这套说辞,他道:“但你要找的还真不是普通公民,其中一个是海宁市公安局发的杀人嫌疑犯通缉令,另一个是失踪人口。谢队怀疑,这两人……跟一个特大案件有关联。”   既然是通缉犯,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看赵林的神情,这个所谓的特大案件,一定又是谢队没有得到上峰同意私自进行的调查。   不过他没有再多问,既然已经跟赵林谈妥了条件,那就去查呗。   只不过,南笙查出来的资料,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   ……   医院里。   魏泽泓坐在病床边,握住徐婷的手,对警员怒目而视。   以大美为首的三个警员,先去了魏泽泓家里,一番鼓捣,没找出什么可疑的线索,大美不甘心,坚持要来医院再亲自跟徐婷“聊聊”。   “除了那几封威胁信,没有其他可疑的粉丝来信?”大美疑惑看向徐婷。   徐婷虽然在渐渐恢复,却依然虚弱,有气无力的道了声没有。   大美将信将疑,狐疑的神色在魏泽泓脸上徘徊着。   魏泽泓被她盯得心头火起,说,“近期没有什么奇怪的信,徐婷不是犯人,也不是嫌疑人,你们这样调查她合理吗?”   “合不合理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大美不客气的说,“对了,徐婷,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易晓玲的人?”   徐婷只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一时不提防就问魏泽泓,“这个名字很耳熟,跟我有关系吗?”   近来她发现,自己常常丢失大段大段的记忆。   自从锦溪把徐婷有双重人格的事情告诉魏泽泓之后,徐婷就不避讳魏泽泓了,将自己经常失忆的事情坦然告诉了魏泽泓。   虽然有所忐忑,也有过不安,但终究魏泽泓并不在意这些,并且反过来安慰她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才让徐婷渐渐安了心神。   眼下乍一听见“易晓玲”这个名字,她只觉得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魏泽泓看着她的神情不似是刻意对警方作伪,心中更是难过,他认识她的这几年来,从未听说过她生活中还有这么一个人,难道现在徐婷不止是会失忆,还会记忆紊乱?   他摇摇头,说,你不认识。   大美:“你怎么知道她认不认识?我不妨告诉你……”大美脸上略显踌躇之色,片刻后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们怀疑,就是这个易晓玲,很可能要对徐婷不利。你好好想一想,近期有什么可疑人士故意接近你们?”   魏泽泓摇头,刚想说没有,眼角余光蓦然瞟见对面置物架上,那一排排粉丝寄来的问候礼物。   其中有一封奇怪的匿名信,当时他念完那封信,徐婷听得哭了,那人究竟是谁?   他快步走过去,将那封匿名信交给大美。   大美皱眉,说:“我会请所里的专家做笔记鉴定,找出这个人,但愿这个人没有恶意吧。”   拿到信,她匆匆离去。   电梯里,跟随着她出警的警员不解问道:“大美,我们没有十足证据的事情,你这样告诉他们,是不是不太和规矩……”   大美苦笑,却只能板着脸说,非常之事,得用非常手段。   事实上,刚刚如果不是她诓骗魏泽泓,根本就拿不到这封可疑的信。   现在,要验证这封手写信是否出自易晓玲之手,只要拿回去找南笙鉴定,就可知道结果了。 第32章乖乖配合调查吧   一封匿名信“啪”的一声放在南笙面前的办公桌上。   南笙抬了抬眼皮。   大美叉着腰,一脸神气地瞪着他,说:“诺,你让我去找徐婷要可疑的信件,找到了——这个是手写信,你鉴定一下这是不是易小玲?”   南笙笑了。   大美皱眉:“你笑什么笑?”   南笙指了指自己俊美的脸庞,凑近大美,问道:“大小姐,你看我像不像神仙?”   大美吓了一条,男人的气息离得如此近,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忍不住喝道:“我看你像个人妖!”   南笙倒也不生气,只是仍旧笑眯眯道:“既然你觉得我不是神仙,凭这一封信,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易小玲?”   “那你让我找这封信要干什么?你不是说,查到了易晓玲曾经在玉庄书院呆过,而且她在的那段时间,刚好徐婷也在里面,两人很可能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南笙翘起一只好看的手指说:“嘘!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言乱语,我可没有断言,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   “那你现在还要我干什么?”大美气呼呼的,这家伙,简直是在戏耍她嘛!   “自然是要鉴定笔迹咯!但是光有这个不行……你得找到易晓玲进入玉庄书院之前的笔迹。”   “要多少?”   “越多越好,不过我看你是很难找到了,毕竟她进入玉庄书院都已经是5年前的事情了。”   大美双手抱胸,“谁说我找不到!哼,一周时间!我给你找出来,你等着,但是你最好别忽悠我,我师父等着要结果呢。”   ……   ……   海印高中是海华市重点高中,海华市常住人口123万,每年应届考生25到35万之间,但能够考入海华高中的,不超过1000人,当真是万中挑一的尖子生。   每所高中都会留一些入校名额,给那些考不上的达官贵人,为学校捐助的社会名流之后,有钱人的孩子,总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哪怕他们的孩子考不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但是不要紧,父母总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孩子送进重点学校。   当年,易晓玲入读的高中,便是海印高中,只是不知道她是考入的,还是父母用了别的路径,大美没有查到她的高考分数,这往往意味着,她的高考成绩不达标,父母用了别的方式让她考入海印高中。   海印高中作为海华市的重点中学,自然也是很爱惜学校的声誉。   因而,当大美和郭三来到海映高中,找到教务处主任,请教务处主任提供协助易晓玲的高中入学档案的时候,主任面上笑盈盈,嘴上却是毫不含糊地拒绝。   主任拒绝的理由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他说,“那都是5年前的档案了。那会儿我们学校才刚刚开始建立计算机档案系统,有些学生档案未必录入计算机系统了,如果是纸质文件的档案,每过三年,学生毕业后,档案就随人走入大学里;如果她没有考上大学,那么档案也可能被本人调走或者遗失了,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郭三看出这主任存心敷衍,他根本就不想去找到易晓玲的档案,郭三怒了,掏出警员证。   正要出示给主任,命令他去找,就感觉到大美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挑眉,不解看向大美。   只见大美笑容灿烂,话语温柔,令人如沐春风,“好吧,那就遗憾了,看来贵校与这次荣誉无关。”   说着她佯装要起身,一脸非常遗憾的模样。   郭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个教务处主任却不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双眼放光,阻止道,“当然,刚刚说的是档案有可能会遗失,也未必找不到,你们能不能先告知,找她档案的缘由,我才好向上级申请批准此事,如果事关重大,我们一定竭力找到。”   大美一脸为难地看看郭三,郭三不明所以,摊摊手。   大美凑近教务处主任,小声道:“那好吧,只能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要传出去哦……”   她眼皮子一转,悄声道:“这个学生的档案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她随她母亲去了美国,现在她在西点军校……嗯,西点军校你知道吧?美国最著名的军校,为美国FBI以及海陆空军方都输送了大量人才……最近她可能为国立下了一项大功劳……”   “当然了,也有人怀疑,她可能是个双面间谍,那么如今,她究竟是间谍……还是,早早就派出去了为国立功,就取决于我们要调查的资料,这就是我们过来找你的目的……”   “即便你找不出她的档案,我们最终也会查清楚的,如果她是为国立功,那么你们学校培养了这样一名人才,我们会向上面反映,争取给你们学校颁发荣誉奖状……”   “但如果是间谍,那么,你这就是故意阻碍我们调查办案了。”大美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此刻如同五雷轰顶的教务处主任。   “如果你配合我们调查,回头查出她若是间谍,那也与你们学校无关,最多是她去美国以后,被被资本主义腐蚀了。”大美最后严肃的咳嗽一声,不再说话。   教务处主任有些慌乱,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吗?嗯嗯……国安局你听过吗?但我们来调查的事情,当然是秘密调查,不可对外说。”大美说着,飞快的晃了一下警员证,还没等教务处主任看清楚,她就收起来了。   郭三听得匪夷所思,这样的借口,也能糊弄住教务处主任吗?   但眼前的教务处主任显然开始心慌了,他半信半疑,道,“那两位能不能给我相关的调查文件,我才好去向上级申请调查一下她的档案?”   大美鄙夷,“你是怕我们调查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吗?这种事情居然还想要出示公文?”   教务处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哈腰,“那两位能不能稍等片刻?我去跟领导商量一下。”   大美双手抱胸,老神在在的说,去吧,我们等你半小时,回来给我答案,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查资料了。   教务处主任轻轻离去,关上了会议室的房门。   郭三瞪着大美问道,你这样糊弄别人,违反了规定吧。   大美翻了翻白眼,镇定自若,“我又没有出示明文,怎么证明我违反规定?”   郭三指着她:“你……你这样不怕被投诉吗?”   “投诉啥?配合我们调查本来就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是对方拒不配合,难道你能有更好的办法?”   郭三一时间无语凝噎。   大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老郭啊,难怪你都毕业六七年了,也没升个一官半职的,做事情要灵活一些,那个教导处主任,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协助我们调查的理由,我们给他了,他才好去指挥他的手下干活,懂吗?”   郭三半懂不懂,挠挠头看着大美,只是觉得,他似乎小看了这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三个小时后,他们抱着一大摞易晓玲进入高中时的入学档案,以及她在高一上学期的一些作业、语文试卷上的作文。   有了这些,南笙再要鉴定笔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吧,大美想着,唇角浮出一抹笑容。   教务处主任非常客气地将他们一路送到学校门口,十分狗腿,“那个,这位女同志……回头有什么消息,还请及时通知我们。”   大美眯起眼,微微笑,“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啊,主任你要知道,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说着,抬腿走向警车。   “什么意思?”面对学生时,狡猾如狐狸的教务处主任,也被这话绕晕了。   郭三次时倒是知道配合大美,赶忙道,意思就是,如果没有任何消息,那么你们学校至少是无功无过的,被卷入这样的纠纷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教务处主任如梦初醒,点点头对郭三再三道谢。   郭三咳嗽一声,抱着一摞资料,跟着大美上了车。   回到派出所,两人把厚厚的一摞资料放在南笙面前的办公桌上。   南笙头也不抬,只是吩咐道:“你们老赵同学,可是答应过我要替我找到王小五,让他帮我谱曲子,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他来回个准信,到底能不能办妥啊?”   大美气得直咬牙:“南笙!姓南的!”   南笙抬起头,望着她粲然一笑,笑容如春风化雨。   大美一时间看的呆了,反应过来后,俏脸一红,跺跺脚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先前说需要易晓玲更多的笔记,才能做笔记鉴定。现在笔迹给你了,又提出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你要是不行你就直接说!”   南笙一抬手,抚上自己英俊的脸孔,笑眯眯说:“不行的人,可不是我,是你们老赵赵副队长,不信你去问问,是不是他自己答应我这个要求的?”   大美双手叉腰,哼了一声,“好,我去找老赵问清楚这件事,如果他答应了你,我会帮你办到,但是你最好快点给我把笔记鉴定搞出来。”   南笙挥了挥手,盯着电脑屏幕,双眼如狼看到猎物般闪闪发光。 第33章辞职吧,我养你   一连好几天,都有人在跟踪王小五。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疑心病。   但很快他发现,跟踪自己的人又多了一个,这回是个美丽可爱的姑娘。   毫无疑问,这姑娘就是大美。   那日,她气呼呼的跑出南笙办公室之后,找到了赵林,质问赵林是否答许过南笙一个承诺。   赵林苦着脸说,确实有那么回事儿,但他当时是为了安抚南笙,谎称王小五欠自己一个人情。   实际上,他跟王小五虽然认识,却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王小五在警校里是佼佼者,他只能瞻仰;毕业后,王小五分配到省公安厅,他根本没机会接触。   “那你说欠个人情这鬼话,南笙居然信?”大美不可思议。   赵林摊手,一脸平静的说,“因为王小五当年辞职,确实是犯下大过,有人帮他求了一个人情,才没有记过,就这样辞职了。南笙又不知道这人是谁。”   “这个人,我该不会认识吧?”大美缓缓说道。   “嗯,就是你师父谢云杰。你这丫头有时候挺机灵的嘛。”赵林看她一眼,抽了一口烟,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的王小五初出茅庐不怕虎,破案屡用奇招,也为此屡次犯规,最后一次,为了诱供犯罪嫌疑人,他将正在调查的当事人的信息,告诉了犯罪嫌疑人,致使犯罪嫌疑人的同伙报复举报当事人。   这件事被揭露后,王小五应该会被记大过处分。   但当那个案件转到谢云杰手里,谢云杰向上级述职时,称是他让王小五如此行事。   案件结束后论功行赏,谢云杰功过相抵,自然没有他什么事。   过分的是,王小五对此并不领情。   赵林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他们两个在大学里就认识,算是竞争对手,惺惺相惜的关系。虽然不像我和阿杰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但也算是朋友吧,而且阿杰这么做,多多少少也是帮了王小五。但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闹翻了,总之,王小五在案子结束后,就辞职去开了私家侦探社,从那以后,两人就不怎么联系了。”   “这么说,王小五这个家伙,是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冷酷无情的人。”大美透过咖啡屋的落地玻璃窗,望着对面餐厅里,正在和女朋友吃饭的王小五,悠悠说道。   “谁说不是呢。所以要想找这家伙帮忙,给南笙谱曲子,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赵林如实相告。   “那你还敢承诺给他?”大美气结。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的怪脾气,不答应他,他会帮我们吗?”   大美不吭声,这倒也是。   “说起来,不管是南笙,还是王小五,这两人在警队里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发现没有,越是有大能力的人,往往脾气越古怪。”   “我师父也很厉害啊,他就不这样。哼,那两人是装神弄鬼。”大美替师父辩驳。   赵林同情的看了大美一眼,心想你也就是灯下黑,如果你那师父还不算脾气古怪,那警局里还有别人脾气古怪吗?   但这话他可没有说出口,这个小姑娘对于她师父的盲目崇拜,让她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赵林不由得有些期待,当有朝一日大美自己发现,她师父也是个极端怪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餐厅里,王小五和女朋友孟佳琪正吃着西餐。   每上来一道菜,孟佳琪必然掏出华为手机惊呼:“别动!让我手机先吃!”   说完,她拿起手机一顿摆拍,然后修图,凑足九宫格之后,精心编了一条微博,发上去之后,这才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才吃了没几口,孟佳琪的手机就叮叮的响起来,那是微博评论和转发弹出的提醒声。   孟佳琪喜上眉梢,立刻拿起手机看评论。   “哇,这道牛扒看起来鲜嫩诱人,一定很贵很好吃!”   “比起牛扒,我更想做佳琪手中的那只筷子,可以轻轻的感受她温软的手指,细细的抚摸……”   “层主住口!佳琪是我的,你走开!”   “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男人,佳琪小天使由我们来守护,她是一个热爱美食热爱生活的小女孩,不要把你们龌龊的想法强加给她。”   评论区里,男粉和女粉吵成一片,黑粉和忠粉互相撕逼。   佳琪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   王小五看她吃得狼吞虎咽,忍不住皱了皱眉,敲敲桌子,说,“说起来你也是美食博主,就这样对待食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佳琪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笑道:“痛!可是如果我不时刻关注评论区,如果哪条微博发的不合适,可能会迅速掉粉,掉粉直接意味着经济损失,那我的心会更痛!”   王小五无奈笑道:“那你这个美食博主当的还有什么意义?因小失大哦。”   佳琪放下手机,冲他歉意一笑,说:“对不起哦,每次约会,我都在忙我自己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气呀?”   王小五认真严肃道:“嗯……让我想一下,生气有什么用?你得给我补偿啊,比如……下周末抽两天时间,我们去小南山泡温泉吧?”   “泡温泉哦……我很想去呢。可是下周末经纪人安排了一场活动,要去西樵山一个新开的五星级酒店做大v达人秀。”佳琪十分抱歉的笑着说。   “不能推掉吗?我好可怜哦,跟女朋友约会还要争取排期。”王小五撅嘴,委屈兮兮的说。   佳琪噗嗤一笑,说:“甲方已经付了定金,如果临时违约的话,我们要付三倍违约金呢。”   不就是赔偿金么,他别的没有,钱倒是不缺,王小五撇嘴说,那我替你付违约金。   佳琪还是温柔的笑,眨巴着眼睛说:“不行哦。我得尊重我的职业,如果动不动就违约,以后我经纪人会很难帮我接单的。网红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甲方需要,我们就随时出现。”   “那这个工作还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总不能只是为了赚钱。”王小五牵起佳琪柔若无骨的手,深情款款,“你这份工作太累了,我不喜欢。辞职吧,我养你。”   佳琪垂下眼眸,悠长的羽睫轻轻颤栗着:“你养我?能养我多久?”   “我……”   佳琪忽然把手抽回来,十分平静:“你能养我一辈子吗?你会跟我结婚吗?结婚后财产会给我一半吗?你会保证永不出轨吗?或者你如果出轨了,依然会分财产给我吗?”   王小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佳琪抬起头,望着他,眨眨眼笑:“我猜你不能吧。”   不待王小五开口,她又轻启朱唇,呵气如兰道:“何况,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呀。赚自己花来的钱,才是最踏实的。”   王小五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和佳琪是在一次五星级酒店的剪裁活动中认识的,他的好友是那家酒店的投资人,酒店开业时,那位朋友请了许多同学前去贺礼,他那阵子恰巧闲来无事,就跟着去玩。   开业活动自然也请了一些美食博主、酒店博主和时尚大v前来参加,在当天的欢迎晚宴上,那些大v姑娘们被安排在主嘉宾桌上,说是嘉宾,其实就是陪着其他咖位更高的嘉宾用餐。   此举对于酒店主办方来说,既省了再去邀请女宾的费用,又能够让主桌嘉宾有面子,毕竟陪酒的都是各位佳丽。   而对于参与的各路大v、时尚女网红而言,近距离接触商界大咖,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机会。   那时候,王小五旁边的,就是孟佳琪。   在其他的女网红忙着与旁边的主嘉宾交换微信,故意挤着胸前的风景线套热乎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孟佳琪仿佛格格不入,她埋头只顾吃,吃得不亦乐乎,也不在乎其他人投来怪异的视线。   因着她的影响,王小五那顿都多吃了一些。   晚宴结束后,孟佳琪礼貌的跟他道别,就准备再见。   是王小五忍不住要了她的微信。   他不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年轻可爱的姑娘,能拒绝自己的魅力。   他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在欲擒故纵,那他倒要看看,这姑娘打算怎么个纵。   加上去之后,两人互相发了个表情打招呼。   后来,王小五忙起来,也就忘了这茬。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他调查某一个案子结束,在办公室里刷朋友圈。   刷到了这姑娘深夜放毒,晒出一张小臂粗的濑尿虾,并配文说,好看不好吃,就像有些男人,不中用。   他当时不由得笑了,给孟佳琪发过去微信问候,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天。   隔了几天,他出差,恰好在机场的头等舱遇见同样出差的孟佳琪,非常巧合的是,两人的位置居然恰恰是邻座。   于是那趟飞机上,他就听见隔壁座的这姑娘,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述了他们将要去的那个城市,有多少美食小吃,她如数家珍,讲得双眼放光,唾沫四溅。   王小五被感染了,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他身边的姑娘只有两大类,一是律师或者金融圈,这些姑娘日理万机,一个个恨不得把“生人勿近”写在脸上。   另一类,则是在各种场合机缘巧合认识的,知道他的身家后,千方百计耍尽花招的想要倒贴他,贴近他。   无论是哪一种,在和他约会的时候,吃饭永远细细咀嚼,慢条斯理,优雅高贵。   只有孟佳琪,她面对美食,恍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   他当初就是被她这种热爱美食、热爱生活的态度给吸引了,才会破天荒头一遭的追求姑娘。   这种事他虽然不熟练,但是,毕竟风度翩翩,下定决心讨好一个姑娘,总是不难的。   于是孟佳琪很快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起初王小五认为自己这种新鲜劲儿很快就会过去,毕竟他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没有一个能维持三个月以上。   但和孟佳琪在一起,不知不觉竟已半年。   王小五也说不上自己喜欢她哪里,只是觉得这姑娘总能给他惊喜,让他迷恋。   一顿饭吃完,两人各怀心事。 第34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孟佳琪在餐厅门口叫了一辆车回工作室,王小五说自己要回家。   但目送孟佳琪离开之后,王小五却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在步行街上东看看,西逛逛。   在一家卖观赏金鱼的店里,王小五隔着玻璃,看着水缸里的鹅头红,一只鹅头红也呆呆看着他。   透过玻璃,王小五冲着对面的姑娘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跟着我好几天了,怎么,我看着像坏人吗?还是你才是坏人?”   大美一愣,她和赵林约定,由她出面慢慢接近王小五,摸清楚他现在的脾性,毕竟王小五不认识她,便于行事。   没想到这才第一次接近对方,就被对方识破了。   一时间大美有些尴尬,她佯装没听见,继续观赏着眼前的金鱼。   王小五直起身子,往外走了一步,与大美面对面,道:“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说,可别后悔哦。”   他抬起手,摊开手掌,竖起五根手指,依然微笑着,五根手指逐渐收拢,四根,三根……   “我有事请求你帮忙!我师父是你的朋友——谢云杰。”大美脱口而出。   王小五脸上的笑容就此冷冻。   他抬腿走出金鱼店,冷冷道:“你师父可是个大牛人,有什么事情还能找我帮忙。省省吧,别再来烦我了。”   大美看着这人,眨眼之间就翻脸,瞬间目瞪口呆。   愣了一会儿才赶紧追出店门,在大街上着王小五的胳膊说:“不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她一脸的幽怨,加上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路过的路人纷纷竖起耳朵,驻足凝视。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王小五急了,他可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   丢人。   实在太丢人了。   想着他就脸红了。   这男人远看就很有风度,近距离看更是英俊,不过更有趣的是,他居然会脸红!   大美暗暗觉得好笑,虽然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忌讳自己拽着他胳膊,但他既然不想这样,那她还偏要这样了。   她就是不肯放手,声音含了委屈:“你今天不帮我,我就不放你走。你这样对得起我师父吗,对得起我这几天的苦心吗!”   什么?这男人还对不起这姑娘的师父,也对不起这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狗血的三角恋?   围观众人的耳朵又长了一寸,脸上纷纷露出姨母笑。   王小五血液凝固,他恨不得冲这姑娘大吼一声,可让他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发脾气,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于是他只好软下声调,温和道:“这位小姐,你先松手,放开我,我们找个地方,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不行!”大美斩钉截铁,她可不知道一松手,这男人会不会跟兔子一样消失了,坚决要拽着他的衣袖。   王小五无奈,指了指街角的一家咖啡厅,示意去那边谈话,大美点头。   看着两人前后脚离开,围观众人一脸可惜的模样,那些八卦十足的调侃,自然也不时传入王小五耳朵里。   他现在想要弄死这女人的心都有了,从未见过如此可恨如此蛮不讲理的女人,简直可恶。   这会儿,他更想念孟佳琪了,那姑娘虽然有个性,但是对于自己的提议,哪怕不同意,总会找出折中的法子。   大概,这就是他喜欢孟佳琪的理由吧,他心想。   ……   ……   咖啡厅里。   “这是你们谢队长让你来找我的目的?”王小五眼神如刀射向对面的大美。   在他那能杀人的凌厉目光下,大美不卑不亢,“不,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王小五冷哼一声,“我就说么,你那牛X师父怎么会找我帮忙,不过……就算是他亲自找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么意思是,换成我来找你,你就考虑考虑,答应帮忙谱曲呗?”大美笑盈盈地给王小五斟茶。   王小五面色不豫:“什么话?我看你脸也不大嘛。怎么能说出这种大话来。”   “我看你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徒呀,那你怎么对我师父那么大意见呢?听说当初,我师父可是帮了你大忙。”   王小五面色一沉,“你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乱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哎哎,别走哇。”大美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脸恳求:“行我不说我师父的事儿了,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他。还是刚刚说的那件事,今年的二次元原创音乐国风大赛,下个月正式开始,我们警队里一个小哥哥写了一首歌词,想请你谱曲,听说你在这方面造诣颇深,才指名道姓要找到你,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呗。”   “凭什么帮你,凭你师傅是谢云杰?”   “嗯……凭我是女人。”   王小五飘了一眼大美平平如也的胸脯,鄙夷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大美愣了一会,反应过来,脸上羞恼得飞上一片红晕,她跺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王小五狐疑看着她。   难道真误会了?   可是,想要用各种借口倒扑他的姑娘实在太多了,他可没那个心力去分析大美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意思是,我也是女人。所以我懂女人。所以我可以帮你搞定你女朋友。”   “笑话!我干嘛要你帮忙搞定我女朋友,我跟我女朋友好得很。”   “是吗?我看着不像,如果你跟她关系很好,你俩分别的时候,你女朋友一点舍不得都没有,转身就走了哦。”大美气定神闲。   王小五如同被人踩中了尾巴,脸色一时之间难看至极:“你懂什么!谁说谈恋爱一定要搂搂抱抱的。”   “哦。那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咯。反正能谱曲子的人多得很,我也未必非要找你,那我走了。告辞。”   大美站起来,仿佛打定主意,果真不再劝王小五帮忙谱曲。   王小五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大美头也不回的站起身,走出去。   她走出了咖啡馆,果真没回头。   该死的,女人都是擅长欲擒故纵的家伙。   那女人好像走到了街角,即将离去。   王小虎很郁闷,他确实不懂女人。   这种事情如果问穆锦溪,锦溪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是,锦溪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嘲笑他。他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情被穆锦溪嘲笑。   至于他身边的兄弟,更加没人懂得,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王小五想了想,起身大踏步追出去,咖啡厅服务员却一路追上去,喊道:“先生,先生你还没买单……”   王小五没听见服务员在身后的叫唤,一路跟到了街角,失去了大美的身影,而他身后的服务员脸色很不好看。   “这位先生,你们还没有买单呢!”服务员看着这男人,长身玉立,西装革履,不像吃霸王餐的人啊,但是自己都扯着嗓子喊了十几声,这男人要是还装没听见,那就太不像话了。   王小五转过身,冷冷瞥了服务员一眼,说:“我茶还没喝完呢,急什么。”   他又回到咖啡厅。   大美就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笑吟吟望着他。   王小五表情很不爽,如同做贼被人当场抓住一般。   “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交易还能谈谈吗?”大美这回双手抱胸,胸有成竹的问王小五。   王小五一脸郁闷坐下,闷闷道:“你说吧,那个要谱曲子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南笙。”   “是他……”王小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你也认识他?”大美旋即想到,南笙和谢云杰、王小五他们是警校同一届的毕业生,都是同一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没理由不知道对方。   “不过这不重要,交易做吗?”   “做。”王小五咬牙切齿,掏出手机,将自己女朋友孟佳琪的微信给了大美。   ……   ……   两天后。   谢云杰问起赵林,南笙调查结果如何,赵林哭笑不得,说南笙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透露,不过,他的确在帮忙调查了。   大美听言,停下在键盘上啪啪啪飞舞的手指,怒道:“还没查出来线索?我去看看。”她这两日加了孟佳琪为微信好友,说自己是孟佳琪的忠实粉丝,孟佳琪非常开心,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但聊的最多的,依然是某某地方有某种好吃的;某家餐厅有某位名厨,做某种食物有秘方,特别好吃。   直聊得大美口水横流,却依然无法真正接近孟佳琪,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性格,也就无法攻其弱势。   所以如果南笙这边没啥进展,大美只会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赶往资料室。   路上谢云杰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锲而不舍的打过来,起初他以为是保险推销电话,就屡次挂掉了,随后,他接到了一条短信,谢云杰面色变了变,让大美他们先去找南笙,他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去接电话。   资料室里,南笙正埋头在一堆资料里,桌上凌乱不堪。   大美带头,郭三与赵林紧随其后,看见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南笙,三人面面相觑。   只见南笙眼袋浮肿,左眼下方还有眼屎,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看起来憔悴不堪。   这实在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时刻都要做“精致男孩”的南笙。   “你们来的正好。”南笙头也不抬的说,“笔迹对比鉴定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大美迫不及待的问。   南笙将一沓资料递过去,道:“不出所料,是同一个人。” 第35章真相   “一个人的笔迹,会随着他年龄的变化、经历的事情、以及写字时当下心情会有所不同,但是,大体上是不会变化太多的。”   南笙抬起头,望着赵林他们,十分肃穆,“结果证明,写这封匿名信给徐婷的人,与易晓玲高中日记笔记,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果然啊……那么,就是她写威胁信给徐婷,想要对徐婷不利吗?”大美匆匆翻了一下鉴定结果,这份资料足足有五十多页,显然不及于当下去审阅,而且这种事情,给专业的人去鉴定就好了,她并不需要去看具体的分析过程。   南笙笑了笑,“我可没这么断定。不过,我从系统资料里,确实查证了,易晓玲是5年前进入的玉庄书院,而徐婷,大约是3年前进入玉庄书院。”   “更有趣的事……你们不妨猜猜看?”南笙笑吟吟望着众人。   赵林冷冷的说了一句没兴趣,就吧嗒吧嗒抽烟。   郭三挠挠头,没吭声。   大美翻了个白眼:“你有话快说,不然我也让你猜一猜王小五什么时候帮你谱曲子。”   这可是南笙的软肋,他无可奈何的带着众人,走到他的电脑桌前,输入密码重新启动,然后一边打开电脑里的资料,一边不无得意地说,这事情如果不是我,你们根本就查不出!   “易晓玲的父亲,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万家灯火’灯具集团的董事长——易长天的长女!”   南笙如愿听见身后的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郭三跳起脚说,不可能吧,她爹那么有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众所周知,‘万家灯火’灯具集团,垄断了海华市所有商住房的灯具生产、制造,董事长易长天是热衷慈善的著名企业家,他有一个同样高调做慈善的妻子,还有一双娇俏无双的龙凤胎,却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这么一个长女?   “而她的母亲,是哥伦比亚大学中文系的一个华裔教授,在哥伦比亚大学执教已有5年,成绩斐然!”   南笙十分八卦地看着电脑里,易晓玲的亲生父亲易长天与现任妻女,一家四口在自家别墅里拍的合家欢照片,以及哥伦比亚大学官网上,易晓玲母亲讲授公开课时的职业照片。   这回他却没能听到惊呼声。   相反,郭三挠着头,十分不解道:“等等!你把我搞糊涂了!你不是说她父亲是易长天易董事长吗?那她妈妈怎么又会在哥伦比亚大学当教授,而且已经去了5年?”   大美哼了一声,抱着臂膀道:“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是她父母离婚了。如果我没猜错,她母亲去哥伦比亚大学5年,易晓玲刚好是在5年前被送去玉庄书院。那说明,易晓玲去玉庄书院、与她母亲去哥伦比亚大学,这两件事情是差不多同一时间发生的,是吗?”   南笙点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师父那么挑剔的一个人,会选你当实习生。”   大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心里却很受用。   “从照片来看,她父亲后娶的老婆生了一对双胞胎,双胞胎看起来都十多岁了,我们把时间往前倒退5年,易晓玲去玉庄书院那时候,她继母生的那一对龙凤胎已经出生5年多了,也就是说,她父母亲早在好几年前离婚了吧。”   南笙点头,冲大美竖起大拇指。   大美皱眉思索,“所以,她父母很早就关系失和,离婚了,她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她母亲移民去了美国之后,她父亲经不住后妈的蛊惑,就把她送进了玉庄书院,对吗?”   南笙却摇了摇食指,道,不完全如此。   他调出一份资料,那是易晓玲的母亲亲笔签字的玉庄书院入学通知书。   “送她去玉庄书院的人,是易晓玲的母亲,我猜,可能她妈觉得她父亲管不好她,又不想带她去美国做拖油瓶,觉得玉庄书院口碑很好,就把她送过去了吧。”   “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南笙耸耸肩:“也许她母亲并不知道,玉庄书院是那样一个如同炼狱的地方。”   “如果她都没有调查清楚那是什么地方,就把孩子送过去,呵呵……”大美冷笑,后面一句话并未说出口,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   “后来呢?”大美打破了沉默。   “根据玉庄书院的学生档案记录发现,最早,易晓玲的母亲每个月都会从华盛顿打来越洋电话,自从她去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打来的电话就越来越少,直到4年前,就彻底没了音讯。”   但是,11个月前,她们从曼哈顿打来一通电话,说她要回国做访问,顺便访问易晓玲。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玉庄书院派了两个女教官带易晓玲上街去买衣服,之后,易晓玲就神秘失踪了。   再次有她的踪迹,就是海宁市高新区石板街圩塘镇友谊新村的村子里有人报警,说有人被发现在屋子里自杀。   海宁警方排查现场,很快就排除受害者自杀的假象,怀疑这是一起故意谋杀案。   而凶手,根据排查被害者家附近的监控录像,海宁警方怀疑就是易晓玲。   “你们知道,她杀的人是谁吗?”   “该不会是她亲爹吧?”郭三瞪大了眼睛问。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他,为他这匪夷所思的脑洞而惊奇。   郭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猜对了吗?”   南笙一脸无语,只有赵林踹了他一脚:“你怎么猜的?”   郭三嘿嘿一笑,“你想啊,如果你被爹妈这样遗弃,你是不是也对你爹妈很生气?而且自己的老爹不仅不闻不问,还在外面跟小老婆、两个继子继女过得这么开心……这要是我……那我一定会恨死我爹妈。易晓玲她母亲人在美国,那只能先报复老爹喽!”   大美摇了摇头,白他一眼:“如果死的是易长天董事长,那这一定是轰动全社会的新闻,怎么可能我们没有听闻?这只能说明死者是个无名之辈。”   南笙再次给大美一个万分赞赏的眼神,说:“死者是她在玉庄书院的教官,没想到吧?”   怎么会这样?这回,众人是真的惊了一下。   “本来我只是觉得,她所涉嫌的凶案被害者有点眼熟,于是我就输入被害者的资料,把受害者跟玉庄书院的系统资料做对比,结果发现,这位受害者,从5年前开始进入玉庄书院,当了教官,直到3年前被辞退。”   而三年前,这位教官和易晓玲都还在玉庄书院,由此可见,易晓玲跟这位教官之间,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以至于易晓玲好不容易从玉庄书院逃脱出来,居然就冒着被警方抓住的危险,千方百计的杀死了这位教官。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大美有些疑惑。   “单独看这位教官和易小玲之间,确实看不出什么,但是——”   南笙话锋一转,转动着手里的钢笔,笑道,“易小玲不是要对徐婷不利吗?我就又查了一下徐婷进入玉庄书院并离开的时间,这就有意思了。”   南笙手指操作着鼠标,打开一个他亲自动手做的思维导图,是易晓玲、遇害者(教官)与徐婷这三者的人物关系,以及时间线。   思维导图一目了然,很清晰的看到,那位被辞退的教官,与徐婷离开玉庄书院,前后只相隔了一个月的时间。   玉庄书院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们对于教官的考核极其严格,给的薪资又不高,所以很难招人,不轻易辞退教官。   “我就查了一下他们学校,建立10多年来,被辞退开除过的教官只有三人。这位被易晓玲杀害的教官就是其中之一。”   “玉庄书院都已经那么没底线了,这个教官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他被书院开除,你们再猜猜?”   这回,南笙接触到大美不怀好意的眼神警告,立刻一本正经解释道,   “所以我就又查了一下这位教官的档案。”   这家伙,在被玉庄书院开除后,先后找过几份工作,都干不长久,最长的也就三个月,就被开除了。   他长期靠啃老为生,他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父母娇惯,家里拆迁分得了几套房,他母亲还在一家服装厂打工,靠工资和家里两套房子出租的钱养着他。   虽然这家伙没上班没赚钱,但是他每天就躲在家里打游戏,抽抽烟,开销不大,他父母还算养得起。   直到两年前,他母亲因为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工作赚钱了。   他父亲早年就残疾了,并且还嗜赌如命,以前父子俩就是靠着他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和出租房子的钱生活,这下好了,他母亲瘫痪在床,他和他爹都不肯上班。   两个好吃懒做的懒汉,哪里来的收入?   唯一的收入,就是那两套房子出租的租金,但这父子俩都想自己收租。   据以前租他们房子的房客报警说,经常老爹前脚拿走了房租,后脚他儿子就来闹事,房客如果不给房租,他儿子就闹事。   闹得人家住不下去了,就算他们父子俩最后把房子低价出租,也没人敢租他们的房子了。   最后,还是当地一个有点背景的二手房东,跟他们父子俩谈判,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从他们俩父子手中,一人签了一套房子出租,父子俩这才算是没反目成仇。   他母亲呢,大概也没人照顾,一年前,老太太就撒手人寰了。   这之后,更加没人能管得住这家伙。   他有好几次小偷小摸的记录,但最让南笙警惕的是,他曾经在地铁站,用手机偷拍过女乘客的裙底,被乘客发现之后,不但挨了一顿胖揍,还被关了几天。   但出来之后他变本加厉,偷偷跟踪过单身下班的女性,有过猥亵单身女性的经历,只可惜还够不上立案的程度,当事人一般也不愿过多纠缠,派出所也只能是拘留15天了事。   可能是这样的经历多了,在他被易晓玲杀害的三个月前,他刚刚被一名外地女性报警。   该女子报警声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他,他把该女子拖到公园草丛深处强。&奸。   因为女子报警是第二天,草丛里许多脚印和物证痕迹都被破坏了,警方正在立案调查中。 第36章怀疑   谁能想到,警方还没有查清楚这个案子,他自己却遭人反杀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易晓玲在三年前被教官强尖了,所以才杀了教官?”   听完南笙的话之后,大美略一沉吟,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零`贰` . c`o`m   南笙抚了抚自己的下巴,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无限诱人的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确信,这个教官就是强尖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玉庄书院是什么样的地狱你们应该知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一个地狱怎么可能轻易的把一个魔鬼给踢出去?”   三年前的玉庄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那个地方是地狱,那里面的学生应该都是统一战线,不会有人喜欢那里的魔鬼的,那易晓玲为什么一心想要杀了徐婷?”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一点。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想,你们设想一下,如果你在玉庄书院里,你会因为什么而想要杀掉自己的同伴?”   南笙扫了大美和赵林一眼。   “嗯......他们那时候才多大?能够下死手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赵林表示自己理解不了,况且两个人还都是女孩,他作为多年的老光棍,没资格参与这个话题。   倒是郭三两眼放光,他的脑洞又开始了,:   “难道是为了男生?我记得我看过很多新闻,这种青春期的女孩,很容易因为感情的事情冲昏头脑......你们想象一下,他们在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碰到了一个天使一样的男孩,那就是她们地狱生活的唯一曙光.......”   不得不说,郭三不去当编剧实在是可惜了,这完全就是戏精界的大佬。   “然后男生两个人都不舍得拒绝,徐婷和易晓玲大打出手,结果,男生更偏向于徐婷?”   大美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   “你真是想太多了,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生活在玉庄书院,你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管这些,每天尽力让自己活着都很难了。”   南笙点了点头,看着大美的眼睛,他的眼神好像是有魔力,能够看穿一个人。   大美的眼神飘了飘,“那么我猜,可能是因为告密或者背叛吧。”   “很接近了,我的猜想是,易晓玲和徐婷曾经的关系很好,但是因为一些事情感情破裂,她们出去的时间并不一样。”   “那么,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从密友变成仇人?”   正当几人思考之中,门突然被推开。   由于几个人的注意力太过于集中,所以都被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南笙瞪了谢云杰一眼。   “师父,笔迹比对出来了!就是出自同一个人!你猜猜是谁吧。”   见到谢云杰回来,大美立开心的迎了上去。   谢云杰随口说出易晓玲的名字,绕过了众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接完电话,他有些口渴。   “不光是这样,我们还发现易晓玲杀的那个人,就是她在玉庄书院的教官。”   玉庄书院......   谢云杰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刚刚没来参加会议,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看看谢云杰还拧在一起的眉头,就知道这个电话有多特殊。   “让我猜一下,又是有关玉庄书院吧?”   无论什么时候,南笙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还闲适的翘起了二郎腿。   “嗯。”   谢云杰瞥了南笙一眼,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我曾经提过的小超市的老板吗?他得了癌症,但是突然收到了一笔巨款,你们猜是谁打过去的?”   “不会是......刘玮吧?”   “没错,就是他。”   南笙缓缓开口。   “也算意料之中了。”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几年前谢云杰要见刘玮,刘玮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就连警局他都不信任,可是却能信任一个小超市,仅仅是因为那时候他被父母逐出家门,成为人见人厌的流浪汉,却只有那个超市的小老板见他可怜,明知道他会偷自家超市的东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刘玮失踪了那么久,如果没有奇遇,他还是个流浪汉。   他又是怎么得到一笔巨款的?   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知道超市小老板得了癌症?   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失踪,只是一直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吗?   “南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需要你查出他的信息,我们必须找到他,然后接近他。”   南笙摆了摆手,冲谢云杰抛了个媚眼。   “要我帮忙啊,你懂的~”   南笙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帮谢云杰一次忙,就可以坑一笔。   只要坑他一笔,就有经费买新装备了。   这简直太划算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实现理想,更新装备更重要的!   如果有,那就是买顶级装备,成为最顶尖最帅气的二次元歌手!   到那时,会有各种可爱的小姑娘成为自己的粉丝。   当然,南笙的美好想象只维持了几秒钟,就被一个无情的人给打断了,那个无情的人就是大美。   谢云杰嘴巴微微张了张,刚想说话,就被大美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大美拍了拍南笙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哎呀,那看来谱的曲子.......”   大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玉手”又看了一眼南笙坐着的椅子。   “得!你坐你坐!我这就去查。”   南笙认命的走到了电脑面前,坐在电脑面前的他还是一副慵懒的姿态,但唯独眼神却不同,那是一种自信的光芒。   大美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光是查出来信息还不够。”   伴随着南笙敲键盘的声音,谢云杰的下一道命令也下达。   “赵林,你要想办法接近他,徐婷的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南笙从电脑前探出了头,随口应了一句:“这倒是。”   “不光是徐婷,所有关于玉庄书院的人都很危险,当年刘玮那个女朋友,叫子沐的那个女孩为何自杀?她受到的恐吓来自谁,现在徐婷收到的易晓玲亲手写的信,还有失踪的刘玮.......”   这一切,实在是太蹊跷了。   “想要找到线索,必须从玉庄书院查起,我怀疑这些发生的案件,最后都可以连接起来,也许背后就有什么人在操控着。”   南笙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了一秒钟。   “但是……现在都是怀疑,你是警察,你比谁都知道,没有证据,你什么都做不了。”   谢云杰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放弃调查玉庄书院,但是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玉庄书院的势力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当年害死未婚妻的那个流氓,谢云杰一直都知道,他一定与玉庄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玉庄书院这四个字已经刻在了谢云杰的心里。   看着谢云杰紧紧握住的双手,南笙把他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无法申请搜查令,但是我们可以利用别人,让玉庄书院处在风口浪尖,让我们不得不调查。”   只要有人能够指证玉庄书院曾经做过的那些恶心的事情,警方就可以借此调查,从而得到线索。   但是,找谁指证呢?   刘玮吗?目前他们还无法掌握他确切的位置........   “徐婷。”   谢云杰突然喊出了这个名字,徐婷就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之前在玉庄书院遭遇的种种,徐婷已经全部记了起来,况且她还是公众人物,只要她肯带头指证玉庄书院,那么这件事一定会成为舆论的焦点,他们就可以借助机会去调查。   “师父......但是你上次不是答应了那个人.....”   大美没有把话说完。   “嗯,我去找锦溪。”   谢云杰站了起来,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拿出了电话,拨打了穆锦溪的号码。   “你们猜,他俩会不会吵架?”郭三十分八卦的问。   穆锦溪的脾气,他们心里都有数,她的病人一直都是她的底线。   “一定会吧。”赵林淡淡地说。   大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期待他们吵架,还是不要吵架,好纠结啊,这可比破案难多了。   ……   ……   车里。   “喂?下班了吗?见个面吧。”   接电话的时候,穆锦溪刚好结束手上的工作,心情也舒畅了一些,她一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记得前段时间跟他提过,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但是,他们毕竟是情侣关系。   两人还是约在穆锦溪最喜欢的海底捞店里。   谢云杰行云流水的点好了穆锦溪喜欢吃的所有菜品,趁着上菜的功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谢云杰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们调查出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穆锦溪挑了挑眉,直勾勾的看着谢云杰的眼睛。   “所以呢?”   “我需要徐婷的帮助,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调查玉庄书院。”   谢云杰的十指交叉,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海底捞无论什么时候生意都很好,因为人声的嘈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特别”的气氛。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态度。”   服务员把菜都摆放在桌子上,穆锦溪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开始烫自己喜欢吃的菜。   “我们现在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和玉庄书院有关,但是我们没有相关证据,无法申请搜查令,只要徐婷能够站住来指证玉庄书院,我们就有机会。”   谢云杰的态度诚恳,手上的动作有些用力,好看的指关节隐隐发白。   “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我的病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这样做,会影响到我的病人的精神状态,她的病情刚有一些好转,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让她的病情又变的和以前一样糟糕。”   穆锦溪夹起一片毛肚,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脸上却并没有多少享受美食的快感。   “但你也很了解我,玉庄书院害了多少青少年,你知道吗?当年的那个女孩是怎么自杀的,她死前承受了多少,我想你应该能够体会,还有徐婷经历的事情。”   一提到玉庄书院,谢云杰的脑海里就能想到凶手的尸体,还有何蕊笑着的样子,他恨自己。   被电击.....   被猥亵....   要吃药,变成傻子........   穆锦溪当然知道。   她放下筷子,却没有回答。   “那你知道易晓玲杀人了吗?”   穆锦溪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已经出了玉庄书院,杀了她的教官。据我们推测,她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徐婷。” 第37章绝望之花   这是一间破旧的出租房。   里面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旧彩电。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酸菜牛肉面的泡面香味,易晓玲蹲在电视机前,看着一部老电影。   等待了三分钟之后,泡面终于泡好了,易晓玲把盖着泡面的一本书拿开,端着泡面坐到了床上。   她几乎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因为杀了人,她不敢用手机,怕被追踪到,更不敢用信用卡,只能用那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给她的微薄的现金。   这些钱不多了,她得省着用,所以她住的地方很偏僻。   比起她以前的家,这里是地狱。   但是比起玉庄书院,这里是天堂。   仇恨,是如今能够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模糊不清的电视剧上,放着一部韩国的电影,她并没有看过,否则她就会知道,这部电影曾因为反映出的社会问题,而掀起韩国整个国家的高度关注,故该电影亦被称为“改变韩国国家的影片”,甚至出了一部法律被称为“熔炉法案”。   易晓玲用叉子捞起面条胡乱塞进嘴里,她早已经习惯了吃这些垃圾食品。   相对于在玉庄书院吃的那些东西,泡面简直是人间美味。   电影播放了一段之后,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崩溃哭声。   易晓玲正低头喝着汤,听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注视着屏幕。   电影里的女孩因为自身有障碍,被送到孤儿院,女孩是个哑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出来,只能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些字的音节。   在校长室里,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女孩趴在桌子上,光头的校长,身材肥胖,表情变态,校长室里还放着一个摄像机。   正在录着校长室里发生的一切。   女孩在被侵害的时候不是没有反抗过。   可是,反抗换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后来她的嘴巴被捂上,脸上是崩溃绝望的表情,她也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人制止正在发生的罪恶。   可是,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没有能拯救人的英雄。”   易晓玲看到这里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   但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这是心底的愤怒。   “啊!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电影都要针对我!”   易晓玲直接把手中的泡面全部扔了出去,滚热的汤洒在了电视机的屏幕上,还有几滴洒在了她光着的脚上,可她丝毫没有感受到烫伤似的。   “去死!去死!你们都去死!你就该和那个教官一样!去死!”   易晓玲看了看手边的东西,最后直接用自己的手握成拳头,狠狠朝电视砸了过去。   电视屏幕哧的发出一声叹息,屏幕碎了,玻璃屏幕割伤了她的手。   易晓玲却毫无察觉,崩溃般大喊大叫。   只要手边能看到的东西,几乎都被易晓玲掀翻。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在闹了接近五六分钟之后,易晓玲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蹲在角落,一滴一滴的鲜血从手里滴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   那些鲜血,仿佛在提醒着她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在玉庄书院遭遇的噩梦,现在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徐婷是她在玉庄书院唯一的一个朋友。   徐婷是第二个对她承诺的人,第一个承诺的人已经违背了承诺,易晓玲记得当时徐婷的眼神,她很认真。   易晓玲亲口告诉了徐婷,如何骗取她父母的信任,如何逃出玉庄书院,徐婷也真的如愿以偿的离开了玉庄书院。   在徐婷走的那天,易晓玲的脑海里都是徐婷的那句承诺。   “我出去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但是?   在徐婷离开之后,第五天,杨院长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把她叫了过去,还有副院长。   毫无疑问,他们是因为徐婷的离开。   他们查到了徐婷为何轻易离开,不多的监控里显示,徐婷与易晓玲关系要好,他们确信是易晓玲帮助了徐婷逃脱。   所以,易晓玲当天就受到了电击的惩罚,中间两次昏过去又醒来。   当易晓玲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反复弹跳的时候,当她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的时候,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徐婷。   还有徐婷当时说过的话。   “那你呢?我该怎么帮你出去?”   “因为你曾经帮过我。”   “这还不够吗?”   “我不会骗你的,你放心,我认真的……”   这些话都印在了易晓玲的脑子里。   他们明明当时说了那么多话,一起说了小时候的事情,那还是易晓玲第一次对别人诉说自己的痛苦。   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婷被带到了小黑屋。   还是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绝望。   她被锁在了小黑屋,但是锁进去的时候,易晓玲的心里还有希望。   说不定徐婷只是在找办法,只是还没有来救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易晓玲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睛瞪得很大,头发乱成了一团,这样一看,俨然和之前那个坚强冷静的人不一样。   “咔”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响,是一阵脚步声还有门锁打开的声音。   “是.....”   易晓玲站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因为门被打开有了一些光明,借着这个光,她也看清楚了来的人。   这一次她也明白了绝望这两个字。   来的人不是徐婷,而是当时试图侵害徐婷却未遂的李教官。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笑容,看到易晓玲的时候眼神绽放出让人恶心的光芒,易晓玲本来脸上带着的一丝希望也化为了灰烬。   易晓玲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撞在了硬硬的墙壁上,易晓玲的身体也跟着僵了一下。   “你不要过来!”   易晓玲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之前被电击后,她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   “易晓玲,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有多好吧?”   教官一步步的逼近,易晓玲已经没有了退路。   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教官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易晓玲控制不住的身体发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恶心。   “滚开!”   这一句话换来的就是一巴掌,教官直接甩在了易晓玲的脸上,她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五指印,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引人注意,但是这里是哪?   这里是玉庄书院,是名副其实的地狱,脸上的这点伤算什么?   她们可是有人在这里被活活打死的!她们可是被电击到小便失禁!   这一巴掌没让易晓玲清醒,她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教官的脸上。   “别动我!不然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   教官对于她这种话听起来只会更加的兴奋。   “哟,你个小婊砸!还杀了我!没关系!你继续叫,你就算叫的声音再大,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教官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发颤,手上的动作粗暴,他直接扯开了易晓玲的上衣,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内衣。   另一只手也没有空闲着,胡乱的在易晓玲的身上摸索着,黑暗中他解开了易晓玲的腰带,直接一把把裤子给扯了下来。   触摸到易晓玲的皮肤的时候,他的动作更加疯狂,双手胡乱的摸着,他很快就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教官的一只手擒住了易晓玲的双手,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易晓玲根本无法动弹,他的另一只手逐渐下移,最后深入了那敏感的部位。   教官的脸上都是变态和疯狂,虽然这里很黑,但是易晓玲却能感觉得到。   易晓玲的叫声没有停止,她始终望着门边的方向。   那次也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在徐婷差点被侵害的时候,是易晓玲救了她,可这一次,……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人听到易晓玲的呼救。   易晓玲的眼神逐渐空洞。   她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手上的疼痛和下身的疼痛都让自己清醒,也让她心底的仇恨加深。   后来易晓玲的叫声停止了,她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嘴唇硬生生的被咬出了血。   教官离开之后,易晓玲躺在地上呆了几分钟,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散在肩膀上的头发重新扎好。   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徐婷。   我不该相信你的!   我那么相信你,我错了吗?   已经过去5天了,可是,没有徐婷的任何消息。   如果徐婷信守承诺,在出去之后能想办法救自己出去,这种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狼狈……   她恨教官。   恨徐婷。   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这么轻信,又怎么会被徐婷欺骗呢?   如果从来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正因为曾对徐婷走过希望,她才会如此痛苦。   但那天之后,易晓玲一直安慰自己,或许,徐婷只是还来不及救自己出去。   但是,……   以后的一周,徐婷没有来。   一个月,没有出现……   两个月,依然没有……   自那天以后,易晓玲在玉庄书院的日子更加悲催,李教官屡次侵害易晓玲。   易晓玲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被黏灭,终于,她的心中,生长出对徐婷的怨恨。   而这怨恨,随着她每被李教官侵害一次,就更浓烈几分。   仇恨的种子,慢慢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如果不是想着要报仇,易晓玲早就撑不过去了。   她坚信,将来自己一定有机会杀了教官。   还有——徐婷!   她要让徐婷知道,自己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易晓玲坚信,命运不会这样亏待自己,她相信自己会有机会。   终于,有一天,易晓玲接到了母亲打来的越洋电话。 第38章我们的决定   这是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指尖一下下的点在桌子上,在寂静的房间内发出一声声的回响。   电话在“嘟”的一声之后被接通。   在交待了一番之后,男人嘴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杨院长,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男人坐在椅子上,声音迷人。   看着他脸上满意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办好了。   “易晓玲,出来这么久了,你该真正发挥作用了。”   男人把电话挂断,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风景。   房间内的装修很别致,很典型的英伦风格,巨大的落地窗,男人站在窗边,显得身材更加的修长,光是看着背影,就能遐想到那英俊的面庞。   他用手抚了抚下巴,眼神中带着着点点笑意。   “小锦溪,我给你的惊喜,你一定要好好收着,让我看到你杰出的表现吧。”   他低沉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   “你从不会让我失望,但我很好奇,这次,你如何破局?”   ……   ……   医院里,穆锦溪眉头深锁。   她双手抱胸,站在徐婷的病床边,观察着徐婷。   徐婷的精神状况稳定了很多,穆锦溪打算整合她双重人格,时机不算成熟,但没有更好的时机了。   穆锦溪盯着徐婷双眼:“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件事,有关我们今天的治疗。”   徐婷点了点头,她对于穆锦溪的治疗已经不再排斥,事实上,她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这都要多亏了穆锦溪的心理治疗。   “你说吧。”   “你现在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我认为,你可以承受治疗进入下一阶段的后果。”   穆锦溪盯着徐婷的眼睛。   这一次,徐婷没有躲闪,相反,她早就做过心理建设。   徐婷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的第二人格吗?”   徐婷点头:“记得。”   穆锦溪上前一步,握住徐婷的手,一字一句的说:   “我觉得,你和徐然,是时候见一面了。”   徐婷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本能的排斥第二人格,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更多的还是不敢面对。   “我……我不敢。”   穆锦溪强迫徐婷直视她的双眼,“你总要克服恐惧的,人格分裂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我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需要你信任我、让我们一起完成这件事情。”   徐婷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移开,她叹息:   “对不起,我还是不敢,我怕我会想到以前的事情,第二人格……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她?”   徐婷很没有底气。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就把她当作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你们只是很久没见面了,聊聊彼此的近况,可以吗?”   徐婷垂着头,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眉头皱在一起,死死的咬住嘴唇。   “相信我。”   穆锦溪握住她另一只手。   徐婷感受到手上的温度,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她犹豫不决,“让我再考虑考虑,可以吗?”   “10分钟。”穆锦溪竖起手指说。   她必须给徐婷一个deadline。必须让徐婷感受到时间线的压迫,因为,徐婷的癌症病情刻不容缓。   徐婷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穆锦溪:“一定要今天吗?”   “你也可以拒绝,但我认为,拖下去对你没有好处。”说完,穆锦溪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病房内只剩下徐婷一个人,她低着头,一会儿神情苦恼,一会儿咬紧嘴唇,一会儿左右为难。   穆锦溪没有走远,站在病房外的玻璃窗前,注视着穆锦溪。   10分钟过去了,徐婷的眼神有些空洞。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还在走着,穆锦溪又等了几分钟,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想好了吗?”穆锦溪站在徐婷面前。   徐婷嗯了一声:“想好了,我想……魏泽泓他,大概也不能接受我是双重人格吧。”   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那我们两分钟后开始进行催眠,你需要全身心的配合我。”   穆锦溪拿出了一块怀表,开始引导徐婷,进行催眠前的准备工作。   “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催眠,让你和徐然见一面,你们之间需要沟通,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双重人格轻微的还算是人格,如果严重的话,她甚至会获得主导的权力,你明白吗?”   这一次,催眠花费的时间有些长,虽然徐婷口头上说是能接受,但是心底的抗拒还是无法避免的。   徐婷皱着眉头躺在病床上,嘴巴紧闭着。   二十分钟之后,穆锦溪才催眠成功。   “很快,你就会见到徐然。”   话音刚落,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徐婷的样貌就有了一些变化。   左半边脸的颧骨似乎更高了一些,穆锦溪知道,徐然来了。   “哼!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跟这个怂包见面!”徐然的声音传出来。   这场面,看起来有一丝诡异。   “你们迟早都是要相见的。”   穆锦溪不动声色,她呼唤徐婷,“徐婷,你能听见她说话吗?”   “怂包?你是在说我吗?你就是我的第二人格?”徐婷的声音软糯,听起来反差很大。   这要是旁人,肯定不敢相信,这两个迥异的声音,竟然是从同一个身体发出来的。   “第二人格?我才是第一个人格!你这个怂包不配主导这个身体!”   穆锦溪轻咳了一声,“好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冷静一点。”   徐婷柔软的声音又传出来:“怂包?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你根本就是该死!”   徐婷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的穆锦溪,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徐然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恶意?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体的,难道不应该团结一心吗?   她虽然很害怕面对徐然,那只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双重人格,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身体里的另外一部分,竟然对自己有如此巨大的恶意。   徐婷沉默着,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几分钟之后,房间内的气压很低沉,仿佛要爆炸,处于这种压抑中心的穆锦溪,却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但事实上,她时刻都在关注着两人的交流。   沉默中,暴脾气的徐然突然再次开口,语气没有之前的那么刻薄,却添了几分恨意:“你这个怂包,恐怕早就忘记易晓玲了对吗?”   终于开口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穆锦溪坐在椅子上,听着徐婷和徐然对话,脑海中飞快转动着。   “易晓玲?”   说完这个名字之后,徐婷思考了一会。   “听起来有些熟悉,但是……我好像不记得了。”   “你竟然能忘了那么一个人!你就应该去死!”   这一句话,让徐然的情绪瞬间爆炸,如果真的是两个人,徐然可能现在已经掐住了徐婷的脖子,把她摁在床上了。   “易晓玲……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好不好?!”徐婷似乎仍未被徐然激怒,她只是有些困惑,柔弱地问道。   “好!我就告诉你!”   徐然的声音带着怒气,在提到易晓玲的时候怒意更甚。   “你还记得你在玉庄书院的时候吗?”   一提到玉庄书院,徐婷就忍不住的颤抖,她实在是不想再记起那座地狱。   “易晓玲……是你,不,是我们在玉庄书院的唯一的朋友!是她把我们救出来的!”   脑海中的记忆还是模糊,易晓玲......   易晓玲到底是谁?   徐婷的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最后眉头松开的时候,她也没能想起来。   “好,你不记得了是吗?那我来告诉你!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你知道我是怎么诞生的吗?就是因为你的胆小懦弱!”   徐然这个人格诞生的那天,就是徐婷差点遭受教官凌辱的那天。   那时候徐婷内心迫切的希望,有个人能够救她,她不想面对这一切。   也是那个时候,徐然出生了,她认识了易晓玲。   是易晓玲把她从绝望之中救了过来,但是徐婷却不记得这一切。   “后来又一次,你因为犯错被电击,在你昏死过去之后,我再次出现,教官下手狠,我被电的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易晓玲了,她很关切的问我有没有好一点,我们说了很多,也是那个时候,定下了承诺。”   “那就是——如果我们出去了之后,一定要记得回去救她,带她一起出去!可是你呢!”   徐然的声音很尖锐。   “你呢!你却什么时候都想着你自己!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就应该去死!如果你死了,当时出去的人是我!那我一定会救易晓玲出来!你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能出去,是我和易晓玲之间做了多少的努力才换来的,可是你呢?你却忘了易晓玲这么一个人!”   徐然不停的说着话,这些话,显然她早就想和徐婷说说了。   说着说着,徐然的声音就带着一丝哭腔。   “你这个自私虚伪的人!”   徐婷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忘了她,我该死。”   徐婷一边抽泣,一边对徐然道歉。   以前的记忆似乎开始重合,易晓玲慢慢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玉庄书院发生的事情开始一件件回到记忆里。   易晓玲说过,她们是盟友,他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可是。   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呢?   徐婷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对!你虽然该死!但是你不能死!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你死了我就活不了。”   徐然的情绪冷静了一些,其实她的本意,也只是要救易晓玲出来。   徐婷的哭声没有停止,眼角的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被单上面。   “对不起.....易晓玲,你在那里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对不起,对不起。”她双手捂住脸,无助地抽泣着。   能够看的出来,徐婷现在的情绪很崩溃,玉庄书院的痛苦,徐婷和徐然两个人都清清楚楚。   “为了你们好,我建议先做手术,毕竟想要解救易晓玲,必须得保证你还活着。”   徐婷没有回话,她还沉浸在易晓玲的痛苦之中。   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穆锦溪先开口了。   这话提醒了徐然,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必须赶紧做乳腺癌切除手术,你必须得保证我们还活着,易晓玲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她,当时我答应过她的,一定会救她出来。”   这话已经有了一些效果,但是徐婷还有其他顾忌。   “可是,你知道的,我爸妈……他们不同意,你知道的,我如果做了手术,基本等于告别了娱乐圈,他们……他们不可能会让我放弃娱乐圈的。”   徐然冷笑了一声:“那根本就不算父母!那就是把你当成了一个移动取款机!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徐然的思路很清晰,“这还不简单吗?手术同意书除了父母可以签字,还有谁可以签?”   穆锦溪替徐婷回答了:“配偶。”   “没错,让魏泽泓去把你的户口本护照身份证都骗来,就说是要去国外参加一个节目,能有很多通告费,他们绝对会同意的,魏泽泓一直都很爱你,我想他也会接受这个办法的。”   徐然的语气,已经比一开始刚见面的时候好了很多,显然穆锦溪安排她们两个人见面,效果还是不错的。   徐婷有些无助,抬头望着前方的穆锦溪:“穆医生……您也觉得,我应该欺骗我父母,做好跟他们断绝关系的准备吗?”   徐婷知道,如果骗来户口本,跟魏泽泓结婚,做手术切除乳腺癌,这一切,都违背了父母的旨意,基本上就意味着她从此要彻底远离父母——因为,她爸妈不会要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徐婷。   穆锦溪望着她,十分平静:“这需要你自己来做决定。”   徐婷低头了片刻,突然咬唇,鼓起勇气道:“嗯,以前我还可以逃避,但现在……既然我知道了这一切,就算是为了救易晓玲,我也一定要办到的。”   徐然只是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反驳。 第39章宝贝女儿的梦想与生命   催眠结束后,再次睁眼,徐婷冷静了很多。   “徐然说的对,我必须得好好活下去,这个手术,我得做。”   徐婷这次醒来之后,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变化,不再是瞻前顾后的了,穆锦溪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次让徐然和徐婷见面,结果总体是好的。   距离徐婷跳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虽然恢复的还不错,但也只能是微弱的动作,稍微有一些大的动作,身体还是会撕裂般的痛。   今天的治疗也差不多了,却没想到竟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穆锦溪准备离开的时候,徐父徐母突然闯进了病房。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徐婷看着眼前的两人,略微有些惊讶,自从上次大吵一架之后,父母很久没来了,一方面是魏泽泓阻拦了几次,徐氏父母大概是恼羞成怒,再加上总觉得女儿一定会先低头,也就一直没来。   徐婷知道父母早晚忍不住,没想到却是今天过来了。   “当然得来了,这不得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恢复的怎么样了吗?”徐母声音拉长了说。   穆锦溪从病床边离开,站在了另一边,冷眼看着这两位吸血鬼的精彩表演。   “恢复的差不多了。”徐婷按下内心的激动说,她始终觉得,父母不会真正对自己那么无情,内心深处总还是抱着一丝期望。   一听到这话,徐父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当即开口,“恢复的差不多,你也该开始工作了,我看你的好多粉丝都有点想你了。”   呵,穆锦溪站在一边冷笑了一声。   真不知道到底是粉丝想徐婷了,还是这两口子没钱花了。   看到穆锦溪那冷笑的神情,徐婷心中一腔希望仿佛篼头浇下一盆凉水,这盆凉水足以让她清醒,足以让她真正意识到,在爸妈心中,自己真的……只是一颗摇钱树。   但她仍旧垂死挣扎着,打算试探一下父母,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看着爸妈的眼睛说:“爸,妈,我准备做乳腺癌切除的手术了。”   原本还打算装装样子的徐父徐母一下子跳脚,脸色难看至极。   徐母的声音万分尖锐:“什么?你要做手术?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那个手术没必要做的,妈都给你求了菩萨了,这菩萨都说了,带你回去,咱们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做了手术多丑啊!”   徐父也帮腔道:“就是,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漂亮,做了手术那下半辈子不就毁了吗?我们给你找的那个乡下老中医,不用开刀就能治好了,你非要受那个罪干什么?又贵又危险的!”   穆锦溪还是冷眼看着他们三个人,这一回倒是少了一个人,徐婷的弟弟没有来,看来是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多走几步路,这两人都舍不得他走。   看来今天这场戏没完,穆锦溪干脆坐到沙发上,一脸闲适的看着,毕竟事关徐婷,她想要知道徐婷最终如何抉择。   徐父瞥了一眼穆锦溪,非常不满地指着穆锦溪嚷嚷起来:   “我看又是这个医生给你洗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一个大明星,长得这么漂亮,你要是做了这个手术,你还有什么未来?”   徐婷苦笑了一声,她从没想到,自己需要直接拆穿父母,但她不打算再逃避了,“爸爸,妈妈,你们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关心我……能不能继续挣钱孝敬你们?”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本来还坐在床边的徐母猛地站起身,“瞎说什么话?世界上哪有父母不关心自己的孩子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我当初花了那么多钱,把你送到了玉庄书院,不就是为了你能好好的成长吗?”   “就是,你这丫头,不知道感恩,你妈妈怀胎十月,忍着疼把你生下来的,你现在竟然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继续呆在玉庄书院里,再待个几年!”   徐婷垂着头没有说话,听着这两个人的轮番说教。   一旁的穆锦溪却注意到,她死死撺住床单的手指关节越来越紧……   “我当初给你花了多少钱?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十几年来,吃喝哪一样不是我花钱?你才养了我们多久就开始嫌弃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   徐母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过分,反而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受害者,仍旧喋喋不休的谩骂着,她以为徐婷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   却不料,如今的徐婷骨子里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   “你这个不孝女!现在又开始相信一个外人!你现在就是宁愿相信这个狗屁医生,都不相信你的亲生父母是吧?信不信我们跟你断绝关系!再把你送回玉庄书院好好教育教育!”徐母越说越激动。   徐婷听到这里,却是浑身不可抑制的轻微颤抖,玉庄书院......   那句玉庄书院像是一把利刃,向徐婷的胸口狠狠的刺上一刀。   徐婷闭上眼睛,感受着心口这针扎一般的刺痛,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破碎,但她此刻却不想在这两个人眼前落泪,面前的两个人,仿佛已经成了陌生人。   病房的门,在这时突然被敲响。   徐父徐母的眼睛通红,看起来就像是两只嗜血的猛兽一样。   门外站着的人是魏泽泓,他看到了浑身颤抖着,咬住牙齿不敢哭泣的徐婷,心里一阵抽痛,不顾徐氏的脸色,直接推开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穆锦溪冲魏泽泓使了个眼色,魏泽泓心领神会。   “徐叔叔,李婶,徐婷需要休息,你们可以先让她安静一会儿吗?”   “我们来看我们的女儿,天经地义,怎么就不让她安静了?倒是你,你凭什么赶我们走?”徐父撸起衣袖,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魏泽泓并不在意,转身对峙道:“那你们已经看过了,如果再不走,需要我喊护士吗?   ”   这里的护士也都非常厌恶徐氏父母,实在是这两人每次来医院都要闹事,护士看到他们也会赶走,听到这句话,徐父怒气冲冲,徐母却是知道,如果护士赶他们走,他们也没处说理去,可是今天如果就此走了又不甘心……她不免拉住老头,有些犹豫不决。   一直冷艳旁观的穆锦溪猜透这两位的心思,这才走了过去,终于淡然开口。   “好了,你们吵闹的时间也够多了,现在徐婷确实需要冷静一下,至于她要不要做手术这不是还在跟你们商量吗?我觉得你们也不要逼得太紧,毕竟是你们的宝贝女儿……不如给她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之后,你们想说什么再继续,如何?”   徐母瞪了一眼徐婷,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提议,就坡下驴,但仍不忘转身恐吓徐婷:“如果你不想再被送进玉庄书院,那这十分钟,你好好冷静冷静!想想清楚!”   说完,两人气冲冲的走出了病房,但是也并没有走远,她们今天不完成目的,不会罢休的。   他们不提起玉庄书院还好,一提要把徐婷送回玉庄书院,徐婷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苍白的小脸上满是苦楚和恐惧。   “你看到现在的场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用我解释吧?”穆锦溪问道。   魏泽泓点了点头,脸色阴沉,那对父母来了就没好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正是午饭时间,他手中还提着刚从家里煲好的乌鸡汤,魏泽泓把饭盒放在了小桌板上,然后倒了一碗鸡汤,细心的给徐婷面前铺好纸巾,柔声道:   “别想太多,这些事我会解决的。来,先喝点汤,你刚恢复的差不多,别被他们气坏了身子。”   煮得入口即化的乌鸡汤,上面漂着几颗绿意盎然的葱白点缀其间,魏泽泓知道自己不爱吃香菜,便用绿葱去腥。   一口汤下去,胃部温暖舒适,熨贴了徐婷内心的苦闷,她眼眶一酸,抬起头,冲着魏泽泓笑笑,但眼眶却有泪痕,这让魏泽泓看了更是心疼不已。   “其实,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徐婷签字做手术。”   穆锦溪一直注视着两人之间的情绪流动,但她预料到,要让徐婷主动开头说领结婚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女孩子谁愿意主动跟男朋友提求婚呢,不如她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魏泽泓听言,立马转头问道,“什么办法?”   穆锦溪看了徐婷一眼,示意她自己开口,这佛她已经送到西边,接下来就要看徐婷自己愿不愿意接受了。   徐婷却并没有往日的柔弱表情,盯着魏泽泓直接道:   “其实我好好的考虑过了,我要活下去,就得做手术。但是手术同意书必须有家属签字,我的家人……呵,他们不会签字的,所以只能,由你来帮我签字。如果我们领证了,你就是我的第一亲属。”   魏泽泓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他只是高兴徐婷终于下定决心做手术了,紧紧的握住了徐婷的双手,没有推诿“好。”   “你能帮我想办法把户口本要来吗?”   徐婷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门外,那两人虽然往里面盯着,但是却听不到她们说的话。   “好,我想想。”魏泽泓皱眉,但那两位平时虽然愚蠢,在这种事情上面可不糊涂。   “很简单,她们这么见钱眼开的人,直接告诉她们有一档国外的节目要去,你要给徐婷办护照,把户口本拿过来,你们就去登记结婚,做手术和恢复的时间,还可以伪装成在国外排节目的时间。”   穆锦溪提醒魏泽泓。   “好,谢谢提醒,婷婷,等会要委屈你一下了,为了让她们相信。”   十分钟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了,徐父徐母生怕发生变故,有那两个在他们看起来“居心叵测”的人在女儿身边,他们可不放心,时间未到就赶紧推门走进来。 第40章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不过这次进来之后,脸上都是谄媚,看来两人也想通了,对于如今的徐婷,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来软的。   “宝贝女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两人坐了过去,直接把魏泽泓给挤到一旁了,好在魏泽泓也不在意。   “刚刚爸爸妈妈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怎么可能真舍得送你去玉庄书院呢,女孩子那么爱美,你如果不美了以后怎么嫁人呢,是不是?”   魏泽泓站在她们的身后,冲着徐婷眨了眨眼睛,还轻咳了一声。   “我都说了,那个节目必须拒绝掉!你不想要你的身体了?是挣钱重要还是治病重要?就因为片酬高你就要去?你知不知道那个节目还得去泰国现场拍摄?”   魏泽泓直接避开了徐父徐母,对着徐婷喊道。   徐婷十分配合,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这眼泪可不是假的,看到父母只在意钱,心中早就委屈得不得了。   “做明星一直以来就是我的梦想,我真的不想轻易放弃!你不要再劝我了!”   “但是梦想和身体,你只能选择一个,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应该劝你去工作。可是!我还是你男朋友,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你的工作?!”   徐父徐母一听到有新节目,还有片酬,瞬间两眼放光。   “小魏你说的是什么节目?片酬很高?”   魏泽泓点了点头,“是的,片酬虽然很高,但是要去国外啊!而且时间还不短,这对徐婷的身体.......”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父徐母直接打断了,“婷婷啊!你歇息了也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好的也差不多了,也该去工作了,爸爸妈妈支持你的想法,你从小就就想做明星,你可不能放弃你的梦想。”   魏泽泓心底苦笑了一声。   “爸,妈,我真的很不想放弃我的工作,可是魏泽泓他.......”   果然,此时徐父徐母把魏泽泓看成了敌人,立马冲着魏泽泓吼道:“你个小经纪人懂什么!信不信我去公司举报你!婷婷想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教?没听见我们婷婷说了要去参加节目!你是明星还是她是明星?”   徐父也帮腔道:“就是,我看你是不想我们家婷婷赚钱!指不定钱都被你私吞了呢!”   “我只是担心徐婷的身体,她刚恢复没多久.......”   又是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徐母就开始发话了:“我宝贝女儿的身体怎么样需要你来说?没听见我们婷婷说了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吗?”   看着时机也差不多了,徐婷也添了一句话。   “我的身体的确好的差不多了,而且那个节目的收视率也不错呢,片酬很高,我真的很想去。”   徐母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徐婷的脸:“我们婷婷就是乖。”   徐婷委屈的看着母亲说:“妈,做手术的事情,只能等拍完那档节目再说了,等我拍完节目回来你们让我做手术,可以吗?”   “好,好,宝贝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没问题。”徐母敷衍着说道,她没有细心分辨徐婷前后态度的变化,只要女儿能出去工作,至于做不做手术,那还不是到时候再说……   一看他的眼神,徐婷就知道母亲心里想什么,心中的冰块已经变成了冰山,但她仍旧强颜欢笑的说了一句:“但是,出国好像需要护照,我还没有护照呢……这可怎么办?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想了想,徐婷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魏泽泓却装作恼怒道:“对啊,你连护照都没有,不许去!”   徐父徐母翻了个白眼,听到这句话,他哪里还能镇定的坐在这里?   “办护照是吧?我这就回家去给你取户口本,这种节目肯定不能耽搁了,走,咱们现在就回家拿户口本去。至于小魏你!哼回头我们就跟你们公司投诉你,把你换成别的经纪人!”   说着,徐母就拉着徐父离开了,根本就没有理会一旁的穆锦溪。   确认她们离开之后,魏泽泓重新坐了回去,他我住了徐婷的手,“别怕,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   徐婷乖巧的点了点头,心底仍是黯然,虽然早已知道爸爸妈妈只是把自己当作摇钱树,但是……确认了这件事,仍然无比难过。   魏泽泓知道她难受,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没有说话。   看着这温馨的二人世界,穆锦溪不好多留,悄然离开。   徐氏两口子动作很快,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回不过二十分钟,就送来了户口本。   “这片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呢?”   徐母看了一眼徐婷,对着魏泽泓小声问道。   “很快,我得先去帮徐婷办护照。”魏泽泓收起户口本,也懒得敷衍这两人。   徐父徐母心情大好,对徐婷的态度都好了不少,嘘寒问暖,两人又回家给徐婷煲汤,送了过来之后,甚至还问魏泽泓要不要一起喝。   为了让徐父两口子更加信服徐婷“出国工作”这件事,魏泽泓还给徐父徐母转了一大笔钱,说那是节目组打来的预付款。   看到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徐父徐母乐开了花,当着仍在病床上徐婷的面,就商量着要带着徐婷的弟弟和“未来弟媳”出门旅行,据说,徐母的一个远房亲戚,给徐婷弟弟介绍了一个女朋友。   “那女孩是云大毕业的呢,长得很漂亮,我看了屁股大好生儿子,关键是姑娘特别懂事,特别孝顺我和你爸,也没提过一分钱彩礼的事情。不过人家闺女这么金贵,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所以我和你爸这不是商量着,先给50万彩礼,再给你弟回省城买套房,买辆车,等年底就领证,过年的时候你忙完了,正好回家参加婚礼。”   徐婷听着,心里一阵酸涩。   是啊,别人家的闺女“金贵。”   魏泽泓怕她难过,又觉得这是哄骗徐婷父母离开的最佳时机,赶忙说这么优秀的女孩一定要牢牢抓住,趁着这段时间赶快定婚,徐婷这边有他看着,请二老放心,不必在徐婷身上分心了,抓紧时间搞定弟媳妇,徐婷也会为弟弟感到高兴的,毕竟,弟弟能早点结婚生子,才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不是。   这话深得二老的心,两位老人赞许的看了魏泽泓一眼,说看不出来你这小伙子也挺懂事的,可惜你只是个经纪人,配不上我们家徐婷。   魏泽泓此时完全不在意他们这些话,仍是笑眯眯的,把他们客客气气送走了。   这两位拿到了钱,完全沉浸在儿子即将娶到儿媳妇的快乐中,完全把将要“出国”的徐婷抛诸脑后。   直到走到病房门口,徐母回头看了徐婷一眼,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对着魏泽泓说:“那徐婷出国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不去机场送行了,有你在,我们也放心。”   说完,徐母徐父开心的哼着小曲肩并肩离开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轻快的步伐,就知道他们俩现在有多开心了。   刚走出病房门口,徐父徐母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给宝贝儿子打电话,喜气洋洋的说“你娶媳妇的钱有着落了。”   魏泽泓见状,也只能是在心底苦笑一声。   确认他们离开。   魏泽泓飞快回到徐婷的身边,虽然徐婷经过一个多月休养,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现在仍然不能下床,好在民政局为人民服务,可以为不方便的人进行上门拍照、领证服务。   工作人员来到了病房为徐婷拍照,他们看到徐婷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没想到结婚的人竟然是她,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还很腼腆的要了张签名照,近水楼台先得月,用领证的机器拍了合影,让徐婷签名。   徐婷虽然手已经没有大碍,但是签字仍有些吃力,小姑娘提出要求就后悔了。   但徐婷却笑眯眯的,分外开心的样子,说“多谢你们肯上门为我们办理结婚证,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请不要嫌弃字写得难看。”   小姑娘开心极了,觉得没粉错人,而且偶像这几年一直没绯闻,她们都以为偶像是跟某位大佬有交往,却没想到偶像的恋人是经纪人呀,跟其他女明星的嫌贫爱富相较而言,徐婷简直太可爱了吧。   徐婷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着,要赶紧领证,不能有变故,领了结婚证,从此以后自己就是魏泽泓的妻子,再也不必担心父母的意见了。   魏泽泓看着滚烫的结婚证,脸上幸福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他伸手摩挲着结婚证。   直到这一刻,他才如梦初醒的。   “我结婚了!我居然结婚了!婷婷,我何其有幸,居然能娶到你做老婆!”要不是徐婷还躺在病床上,魏泽泓简直要抱着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虽然每天都在帮人们办理结婚证,却也是没见过他们这一对如此兴奋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最后众人还拍了合影。   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魏泽泓才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对了,恳请各位帮忙,我们领证的事情,暂时还不要透露出去……实在是,徐婷现在这个情况不宜被更多人知道。”   徐婷的小粉丝心满意足的点头,她懂的,明星嘛,很多时候结婚离婚都要保证隐私。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身为民政局工作人员,这种情况他们倒是司空见惯了。   不过,徐婷却喊住了魏泽泓。   徐婷知道魏泽泓是为了自己着想,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都已经领证了,我也不怕我爸妈再反对了,咱俩结婚的事情早晚都要告诉粉丝,还不趁早官宣呢。”   魏泽泓有些犹豫:“可是这件事……我还没跟公司汇报,这样做可能对你不好……”   徐婷洒脱一笑,“我现在这个样子,公司在不在意还重要吗?反正以后如果我没有工作了,你会养我的。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仿佛是在对父母彻底死心之后,徐婷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比起易晓玲所受得罪,自己这点苦难实在不够矫情的。 第41章此生不悔   魏泽泓眼睛一热,便转身对民政局工作人员道:“那么……呃,这件事情,各位如果有兴趣就可以发发八卦吧,感谢大家!今天没来得及买喜糖,改天我亲自送给大家!”   他的礼貌,获得了民政局工作人员的一众好评。   送走民政局工作人员,两人相视一笑。   “现在结婚了,我终于可以做手术了。”徐婷说着,有些紧张的抱紧魏泽泓,“急着领证是为了给我签字做手术,你不介意吧?”   人家小情侣领证结婚都是开开心心的,唯有他们,领证倒像是完成一件任务。   魏泽泓坐在床边,刮了刮徐婷的鼻子,眼底都是爱意:“说什么胡话。等你身体大好了,我们再补婚礼。现在你身体要紧,我这就去找医生签字,安排手术时间,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   徐婷点了点头。   “怕不怕?”魏泽泓盯着徐婷的眼睛,眼神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不怕,有你在。”   魏泽泓摸了摸徐婷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很快,魏泽泓以配偶的身份,签了手术同意书,医院开始安排手术。   手术前的休养,魏泽泓一直陪在徐婷的身边,穆锦溪没有来,她派傅阳送来了一大捧盛放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开得浓烈,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花。   看着那些花儿,徐婷开心极了。   很快,到了手术的那天。   手术灯亮起的那一刻,魏泽泓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他在病房门口焦灼的来回走动着,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刻也没停过。   焦急的等待之后,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看着医生的表情,魏泽泓就知道,手术很成功。   看着打了麻醉仍在熟睡的徐婷,魏泽泓又是激动又是高兴:终于,他再也不用担心这该死的病情无情的夺去她的生命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徐婷的情况逐渐稳定,徐婷主动提出,要接受穆锦溪的精神治疗。   虽然手术已经成功了,但是徐婷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毕竟,休养期需要很久,魏泽泓本不同意这么快就进入下一阶段的精神治疗,但徐婷坚持,他也只好依从。   打电话预约了穆锦溪,没想到穆锦溪还特意为了徐婷,空出了时间。   “恭喜你,手术这么成功。”   穆锦溪坐在徐婷的正对面,观察着她平和的表情说。   徐婷笑得很虚弱,“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会同意手术。”   “我只是一道风,真正推动你做决定的人,是你自己,你很勇敢。”   穆锦溪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鼓励道,“既然手术成功了,那么也该开始下一步的治疗了,我认为,你们的人格应该统一,你们本身就是一个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这么看,但是......我不知道徐然能不能接纳我。”   徐婷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   之前徐然那么争锋相对,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害怕徐然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所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们三个人。”   这一次,由于徐婷内心并不抗拒,催眠非常快就成功了。   穆锦溪主要对话的对象还是徐然,徐婷完全接受人格统一,但是徐然不一样。   “刚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听到了,但是我不同意,易晓玲还没有救出来。”   穆锦溪轻笑了一声,“你还不相信徐婷吗?关于易晓玲的事情,徐婷都已经知道了,相信我,也相信她,她一定会把易晓玲救出来的。”   没有人回话。   穆锦溪继续说:“为了你们好,我认为你们的人格还是需要统一,但是统一并不等于消失,你们会更好的沟通,徐婷也不会再出现失忆的情况了,这对她的身体健康不利。”   “她是否健康,我会关心吗?”   “你无法否认,你从一开始出现,就是为了保护她,不是吗?”   徐然的内心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松动。   “其实,她就是你,你也是她。你们都是彼此的另一面。只不过,徐婷无法面对那些令她恐惧的、悲伤的、痛苦的事情,她选择逃避;而你勇敢承受了这一切,但其实,你也很羡慕她,希望像她那样被人关心,被人疼爱,被人保护着,对不对?”   徐然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忘恩负义,忘记别人对我的恩情!”   “徐婷并非有意忘记,那只是基因处于自我保护启动的本能。”   “你就只会帮她说好话,说什么帮助我们融合,其实你就是想帮她杀了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徐然突然尖叫。   说到杀人,穆锦溪一愣,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警方现在正在调查易晓玲,易晓玲杀人了你知道吗?”她知道,和徐婷不一样,易晓玲才是徐然最在乎的人,那么,不妨试着从易晓玲这个角度切入。   这个消息像是一枚炸弹,炸在了徐然的心里,易晓玲怎么会杀人?   难道是......徐然惊疑不定,但她并不关心到底为什么杀人,只是问道:“那她现在还安全吗?”   徐然关注的点,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目前来说还算安全,警方还没有抓到易晓玲,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徐然有些不信。   “因为警方来找过我——嗯,那个警察,是我男朋友。他在查你和易晓玲之间的线索。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穆锦溪苦笑。   徐然这回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应该要人格统一,这样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有事情你们都可以商量着来,这样你们也能更快的救出易晓玲,你现在应该清楚,你只能在特殊的情况才会出现,可人格统一后就不一样了——毕竟,如今你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好,我同意,我可以试试。”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帮助易晓玲,这回徐然没再犹豫,干脆利落的答道。   穆锦溪点了点头,然后站起了身。   “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你们,你们俩应该好好谈谈。下一次的对话,我们会认真讨论一下,如何让你们两个,真正成为一个人,好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穆锦溪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高跟鞋嗒嗒的声音消失之后,徐然才开口。   “不得不说,我还是很排斥你,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合二为一,我知道你是主人格,我不是,但看在易晓玲的份上,为了帮易晓玲,我只能这样做。”   徐然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语气,徐婷全都听了进去。   她就显得比较冷静了。   “我知道,我们虽然是两个人格,但是我们是一个人呀,我们融合了也不只是徐婷一个,还有徐然。”   “哼!假惺惺!你就是懦弱,要不然也不会有我这个人格的出现,你最痛苦的时候还不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然的性格,就像是小辣椒一样,她最听不得那些好话,她就是一点就炸。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需要融合,如果两个人都是冷静的,她们早就可以沟通了,也不至于现在的局面。   “我知道,你很强大,我很羡慕你,我和你不一样,遇到那些事情我就只会哭鼻子,我也希望和你一样,能够勇敢的面对,可是我不能,我本性就是这样的。对不起,害你受了那么多罪……”徐婷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因为共享同一具身体,她的思想和情绪,徐然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徐然哼了一声,有些别扭道,“你知道就好,虽然我以前的想法很愚蠢,我想杀了你,但是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一点。”   “是什么?”   “徐婷,你很想要保护易晓玲吗?你很想救易晓玲吗?”   徐婷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想了,易晓玲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竟然,....我竟然还忘了她,我很对不起她,救命之恩,必须报答,为了她,我做什么都可以。”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徐然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徐然不等她答应,直接说道:“易晓玲杀人了,如果警方来调查,你就说不认识易晓玲,这样警方才不会顺着我们的线索查下去。千万不能给易晓玲带来麻烦,知道吗?”   “她杀人了?”   因为惊讶,徐婷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个分贝。   易晓玲竟然杀人了......怎么可能?   “没错,但是易晓玲为了我们做过什么,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不要给她惹麻烦。”   这一次,徐然没有说“你”,而是说“我们”。   思考了一番之后,徐婷点了点头。   “好。”   “如果被别人知道易晓玲杀人了,那我肯定和你势不两立!希望你说到做到,而不是在哄骗我和你融合!”   严肃之后,徐然的语气又变成以前那样的刻薄,徐婷反而听起来比较习惯,这才是徐然。   “我知道,当年如果不是易晓玲,可能现在我们俩都已经死了,遭遇了那样的事情.....”   徐婷不敢继续再说下去,她想都不敢多想。   “哼,算你识相,我可都是为了易晓玲。”   徐然还的那么的固执,徐婷也只是笑笑。但她确信,如果自己欺骗徐然,那么两个人格的融合必然不顺利。   当然,徐婷也的的确确是想要救徐然的。   也正因为两人共用一具身体,她的想法才难以欺骗徐然。   一周后,穆锦溪再次来到病房。   徐婷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看起来这一周,魏泽泓把她照顾得不错。 第42章谢谢你曾出现过   又是一次催眠,经历过几次之后,两人对此比较熟悉,各自很快进入状态。   穆锦溪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上次交谈的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这是乐观的徐婷。   “一般吧。”这是徐然。   两人同时开口,这倒是逗笑了穆锦溪。   虽然徐然嘴硬,但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她算是接受了徐婷。   徐然这时候如果说“很好”,穆锦溪也不会相信,除非,她们又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出来。   “我知道你们同意融合,都是为了一个人——就是易晓玲,我不反对,这能够成为你们融合的媒介,算是好事。”   听完这话,徐然悠悠的开口:“我不过是信任你而已,和徐婷才没什么关系呢。”   不知为何,穆锦溪总觉得说这话的徐然有点小傲娇。   “仇恨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带着仇恨你会很累的,相信你们之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穆锦溪尝试着去解开徐然的心结,但是她知道没什么用。   “我知道,但是一生的恩情必须带着。”   徐婷也表示同意。   “是的,之前忘记了是我的过失,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么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着。”   这一点,徐婷和徐然倒是一模一样。   毕竟,这虽然是两个不同的性格,但是她们终究是同样善良的人。   穆锦溪微微笑了一下,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那么,今天我将正式开始对你们的融合……徐婷,徐然,你们准备好了吗?”   “嗯。”   “准备好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要让两个人格完全融合,那么他们必须首先抛弃对彼此的成见,完完全全接纳彼此,尤其是徐然。   所以穆锦溪需要让她说出,身为副人格,对于主人格徐婷的所作所为,她最不喜欢的是哪一点。   “你太懦弱了……不是面对玉庄书院,而是面对……那两个人。”徐然不愿意承认徐婷的父母为“爸爸妈妈”。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们?他们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徐然不满抱怨道。   在徐婷的记忆里,她的父母虽然不会吃人,却也不遑多让。   她记得很清楚,在玉庄书院呆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她已经非常熟悉玉庄书院的生活了,因此基本上不再犯规,乖巧听话。   而第三个月的开放日,家长来探视的时候,徐婷表现得极为孝顺乖巧,父母对此很是满意。   徐婷还貌似不经意的问道:“爸,妈,我听说这里一个月要交5000块学费……咱家有那么多钱吗?那弟弟上学怎么办,是不是要给弟弟留点钱用?”   一听这话,徐母分外满意,觉得女儿很贴心,至于徐婷提到的钱,那还真是戳中她的痛处。   他们夫妻俩原本就舍不得在女儿身上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只不过徐婷早恋的事情,让两口子觉得,自家女儿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镇长家那个穷小子,他们的女儿得嫁给有钱人才行。   所以两口子缩衣节食把徐婷送到玉庄书院,为的就是将来让她乖乖嫁入豪门,现在既然目的达到,徐婷很听话,那他们自然不愿意再花这笔高额的“学费”给徐婷“上学。”   所以,当徐母被家长委员会的成员要求交“月费”的时候,徐母因为囊中羞涩,筹不出这笔钱,家长委员会在宽限了三天后,就将徐婷赶出了玉庄书院。   不过,徐婷被驱逐的时候,杨院长派人对徐婷传话:“回家以后要安分守己,以后再不听话,杨叔还会派人去抓你,哪怕你爸妈没有钱,我们这里也会免费为你治疗,杨叔永远在看着你,记住了吗?”   那句话,徐婷永远记得。   在此之前,扮演乖巧可爱女儿的,是徐然,她作为第二人格,比较虚弱,在说服徐母同意让她离开玉庄书院后,就消失了。   她自然不知道,杨院长对徐婷的那番恐吓。   此刻听到徐婷这番话,徐然沉默良久。   徐婷似乎早就将这段记忆遗忘了,但事实上,她把这句话刻在了骨子里,这也是她对父母几乎言听计从对愿意。   她害怕,害怕再次违逆父母,会被送到玉庄书院。   那个地方,是地狱,她不愿意再回去了。   锦溪听到这句话也震惊了,如果说玉庄书院彻底摧残了“病人”的清醒认知,让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对“杨院长”言听计从,那么,徐婷的父母竟对“玉庄书院”奉为圭臬,这种心理上的集体催眠,比起电击治疗,要可怕得多了。   锦溪看着徐婷,以尽量平静地口吻,问道:“徐婷,现在,你想起了一切。你对你的父母,有什么看法?——或者让我们换个问题,你认为,你父母爱你吗?他们值得你付出一切去守护吗?”   徐婷摇头,流着泪说:“我不害怕了,再也不怕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杨院长不敢真的派人来抓我,泽泓会保护我的,他不会让别人抓我的……还有徐然也在保护着我,谢谢你……徐然”   是的,当徐婷清楚自己心中那个噩梦的源头之后,她再也不害怕了。   为什么要不惜一切努力,去获得父母的肯定与偏爱?   比起父母对孩子的爱,其实,孩子对父母的爱要更加真挚,因为,父母是孩子的天地,是孩子的全部世界,是孩子赖以生存的资源,哪怕是基因的生存本能,也会让孩子天然无条件的信赖父母、爱父母。   但对于有些父母而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是重男轻女的父母,女儿不过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父慈才会子孝。   父若不慈,子奔他乡。   她父母这样的“父母”,不认也罢。   人生,仿佛在瞬间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徐婷的眼泪,没有停止过。   自从心理治疗以来,她内心多多少少仍是有些排斥穆锦溪的,直到这一刻,她第一次流下这么多眼泪,仿佛几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瞬间,如同开洪泄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发泄出来。   徐然默默听着徐婷的哭泣,心里那仅剩的排斥和厌恶烟消云散,消失殆尽,她轻声安慰徐婷:“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徐婷哭得更难受了,她想起自己这几年来时不时的失忆,曾为此懊恼痛恨不已,如今她才知道,那些时刻,都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是徐然替她承担了那些痛苦:“这几年,让你独自背负那么多,你辛苦了,谢谢你……”   “不必谢我,你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易晓玲,她也是我的朋友,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徐然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好。徐婷,你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的,我相信你,我该走了。”   “不,你别走,你要去哪里?……”   “只有我离开了,你才能过得更好。我的出现,本就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你不再需要我了,但我不会消失,我会陪着你的。再见,徐婷……”   她看向前方注视着自己、面容清冷却带着笑容的穆锦溪,“穆医生,谢谢你,谢谢你帮助了我们,再见……”   床上的女孩晃荡着双腿,脸上还挂着顽皮的笑容,那是徐然出现以来,穆锦溪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童真灿烂的笑容。   想来,徐然是彻底放下了心里的重担。   ……   “徐然……?”   “徐然……你还在这里吗?”穆锦溪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她走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突兀,令人毫无防备。   穆锦溪轻笑,她原本以为,这两个人格融合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没想到这样就成功了。   催眠就此结束。   徐婷醒来,眼角还挂着泪花,她先看了一眼穆锦溪,接着,在屋内搜寻着徐然的身影。   穆锦溪走向她,微笑道:“徐然走了。恭喜你,你好了。”   “我……好了?”徐婷有些不敢置信,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她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穆锦溪审视她,发现如今的徐婷整个人更加沉稳,更加冷静,她身上仿佛有了一种自信的光芒,这应该是徐然留给她的吧。   穆锦溪笑了,伸出手:“恭喜我们两个,我们的治疗成功了,治疗可以暂且告一段落。”   徐婷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谢谢您,医生……”   “谢谢你,徐然……”她对着空气中早已消失的徐然说。   一周后。   徐婷的微博更新了。   只有一张照片,是魏泽泓和她领结婚证上的照片,背景就在医院的病房,照片里,两人的笑容如花一般甜蜜。   徐婷这条微博的配文是:   “我用了6年的时间,才看清楚谁是真正爱我的人。对不起,向世界隐瞒了你的身份这么久。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陪伴我,照顾我,呵护我。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人生这条路有多长,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携子之手,白头到老,用我余生来爱你,老公,我爱你。”   这条微博,在短短24小时之内,被8000多万网友点赞,300万人转发,数千万条评论。   有网友看笑话道:“娱乐圈秀恩爱,死的快,就看你们多久离婚。”   除了这些看笑话的,也有少数骂徐婷在炒作的,认为她是借机炒作怕人气降温。   更有骂她心机婊,竟然隐瞒恋爱的。   除此之外,绝大部分都是祝福。   她的微博下面,最上面的评论,铺天盖地的都是“希望你们幸福,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魏泽泓转发了这条微博,并说“此生不负你。待你出院,我要给我最爱的女人,一场最浪漫的婚礼,谢谢大家,今后我仍是她的经纪人,谢谢大家对她的爱护和支持。”   紧接着,就有粉丝质疑魏泽泓不过是心机男,借机骗了徐婷。   ——   2020年第一天,祝大家元旦快乐啊。   新的一年开始了,2020年呢,听起来总感觉新的一个纪元即将开启。   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读到我的这段祝福,总之,祝福大家2020年诸事顺利,一切皆好~   就像这章的标题,谢谢你们曾经出现过,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我很感谢。 第43章表哥来了   那天给他们拍照的民政局小姑娘,站出来解释说,她在医院里亲眼看到了魏泽泓对徐婷的照顾和疼爱,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意,那是不能伪装的,她每天都要面对十几对办理结婚登记的新人,她能看得出来徐婷和魏泽泓是真爱。   但这条解释并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是让更多的人骂魏泽泓买水军炒作而已。   奇怪的是,居然有很多女粉丝觉得魏泽泓阳光帅气,很适合出道,于是画风又变成了:“你们两夫妻一起出道吧,求出道!”   ……   ……   办公室里,傅阳一边拆着魏泽泓亲手送来的请柬,一边哭笑不得的说:“徐婷不愧是顶流女明星!发了一条结婚的喜讯,微博就快要卡死了,这流量真牛!”   锦溪笑了笑,没说话,她正低头看着李牧阳上一次的谈话路线。   “婚礼您会去吗?”   锦溪本想开口拒绝,但想了想,亲眼见证自己治愈的病人的婚礼,也不是坏事啊。   她撩了一下耳后的短发,道:“去。你帮我去选一下送给新人的贺礼。”   傅阳正在将徐婷所有催眠视频资料归档,听了这话,一愣,指着自己:“我去选礼物吗?这也是……我的工作吗?”   穆锦溪从电脑前抬起头,冷冰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难道是我的?”   傅阳立刻感受到老板心情不好,恭敬道:“明白!我错了,那个……请问老板,礼物大概选多少钱呢?”   穆锦溪定定看住他:“如果这事情也要我教你,你还是回家吧,别在我这儿工作了。”   “哦好的,明白!”   “还有,下次别再让我听到这么弱智的问题。”穆锦溪道。   傅阳汗如雨下,内心腹诽虽然老板很厉害,但是真心不好相处,太难伺候了,真不知道她之前那个叫马兰的助理,是怎么把老板伺候得满意的,看来,得找个机会去向马兰取取经。   说干就干,傅阳找出了马兰的电话,当天就给马兰打了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顺带清了清嗓子,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些紧张。   毕竟,那位可是大老板之前的助理,真正做了穆锦溪的助理之后,傅阳才知道要让穆锦溪夸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那么穆锦溪对那个女孩赞不绝口,由此不难想象,那位有多厉害。   “喂?谁啊?”   马兰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柔甜美,甚至还带着一丝怒气。   傅阳整理着头发的手放了下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马兰对吧?你好,我是傅阳,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   傅阳准备好的说辞,刚说了半句话,就被马兰毫不留情的打断。   “没空。”   然后,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   傅阳站在走廊中,一脸错愕。   这?   这是什么情况?   傅阳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手中的手机。   路过的他身旁的其他人,甚至以为看见了新时代的卖手机的智能机器人,还别说,这只能机器人还挺帅。   傅阳一动不动,片刻,才挠挠头觉得,难道自己打错电话了?这个马兰如此没礼貌没教养,穆锦溪怎会夸赞她?   不过……傅阳显然不是那种被拒绝就乖乖认命的性格,既然山不过来,那我过去。   他二话不说开着车就直接去大学城里找马兰。   而那边的学校里。   男生宿舍的楼下。   马兰挂断电话之后,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随手放进裤兜里。   后来手机震动过两次,马兰干脆充耳不闻。   因为忙着做论文,这些天都来不及洗头,马兰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随意的穿着连帽卫衣和运动裤,看起来有些随意,随意得甚至有些邋遢。   与周围妆容精致的其他女同学,对比有些鲜明。   但马兰丝毫不在意,她斜斜地靠着学校走廊的石柱,哈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于周遭其他同学投来的眼神,也完全不在意。   这里可是男宿舍楼下,女生很少过来,如果有女生踏入男生宿舍楼,好无疑问,一定是恋爱中的情侣,或者正在追求男生。   但是有谁见过一个女生,睡眼惺忪哈欠连天邋里邋遢的模样,就出现在男生宿舍楼下谈恋爱?   所以,来来往往的男学生不免多看她一眼,接着发现这姑娘长得也平平无奇,就加快了步子,心里感叹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被她看上了。   直到一个男生从宿舍楼风风火火的跑下来,他看到马兰的时候,眼前亮了一下,挥舞着双手赶过来,“你就是……”   “嘘——”马兰竖起一根食指,斜斜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出门不带脑子,都说了特意在楼下接头,就是为了避免被更多人知道,他还大声嚷嚷,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似的。   那男生意会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走近马兰问道:“你靠谱吗?”   马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派绿林好汉的样子,悠然道:   “放心,不信你去问问别人,我又不是第一次替人写论文了,你就别多想了,告诉我你的要求就行,定金记得给我现金,不能留下交易痕迹,懂吗?”   “那你怎么保证,你肯定能给我写好?万一你只是骗我保证金呢?”男生有些为难的问道。   “呵。你这还挺警惕。”马兰说着,拿出手机,看见几个傅阳的未接来电,她没在意,打开相册,飞速找出几个文件,给男生粗略瞄了一眼。   “看见没?我写过很多,但是客户至上,我得为客户保密。你爱信不信。信我今天就交定金。不信,就另找高明吧。”   说着马兰打着哈欠,转身就要走,一副懒得敷衍的模样。   男生急了,想到马上就要毕业,论文没着落,而这个姑娘又是学长介绍的,肯定靠谱,一咬牙拽住马兰衣服,问道:“我信你。今天就给钱。定金是3成吗?”   “5成。”马兰斩钉截铁道:“还有,这事得保密,哪怕是你亲娘亲媳妇,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只能现金交易,懂?”   “懂。”   “去取钱吧,我在这里等你,记住,只要现金。”   15分钟后,男生从学校的银行ATM机取来现金,转交给马兰。   “那个,我还有几个兄弟也想要请你代劳,如果你再帮我们多写几份论文,能打折吗?”男生压低了声音问道。   马兰翻白眼:“你当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啊?还讨价还价呢,难道多写几个论文,我能省事吗?还是说你们几个的论文可以互相抄来抄去?”   “好吧……那我跟他们说一下。”那男生讪讪的说。   “而且我也不是一直有空能代写,你兄弟那些让他们先等着。”马兰说完,拿过厚厚的信封看了一眼,都是粉红的毛爷爷。   一丝笑容浮上唇边,她甚至懒得跟那人说声再见,转身就往女生宿舍走。   结果呢,一转身,撞上了一个胸膛。   “我去,看不见这有人吗?还杵在这?表演柱子呢?”   一抬头,马兰就看到了傅阳英俊的面庞。   “你这是作弊,你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马兰翻了个大白眼,觉得眼前这帅哥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她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绕道而走。   傅阳连忙跟上,嘴巴可没停下来,作为一个在国外读藤校的优秀毕业生,代写论文这种事在傅阳看来,简直就是犯罪,他没想到穆锦溪口中夸赞不绝的马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急切道:“都上了大学了,这种人连个论文都写不好吗?竟然还需要代写,你知不知道你这钱挣得不光彩?”   马兰懒得回应,加快了脚步。   傅阳也加快脚步,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马兰,此刻的傅阳,如同豌豆射手一样放着嘴炮。   傅阳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贵气逼人,而马兰则穿得随意……   这两人走在一起,本就不搭,何况马兰还爱答不理的,而傅阳则穷追不舍,看上去就像一个富家公子哥在追求灰姑娘,很是引人注目,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这奇怪的一对。   马兰被吵得有些不耐烦,她停住脚步,伸出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你干嘛多管闲事?”   傅阳脚步一顿,他刚刚气急败坏,一时间竟忘记自我介绍,有些尴尬地伸出手道:“哦,我是傅阳,现在是穆医生的助理,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哦?你就是傅阳?”马兰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傅阳,接着冷哼一身,“道德先生,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教的吗?”   “那倒不是,我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   “我没空。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说完马兰抬步就要走。   傅阳看着马兰风风火火的身影,一时间有些错愕。   要知道,一刻钟前,为了找到马兰取经,在马兰挂断他电话之后,他当机立断决定来大学城找马兰。   一路上,他风驰电掣,赶到海大,找到马兰的宿舍,却听说她来了男生宿舍这边。   傅阳一连又给马兰打了几个电话,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马兰不至于拒绝见自己吧?   却没想到,他的电话都被马兰无视了。   正当他面露失望之色时,马兰的一名同学,看着这位帅哥,非常好心的问道:“那个……请问一下,你跟马兰是……那种关系吗?”   傅阳明白过来,赶紧摇头解释说:“不……那倒不是,我是她的……远房亲戚,嗯,表哥。”   那女生立刻红了脸,原来是表哥啊,她十分热心地说:“我正好要去图书馆,路过男生宿舍,要不,我带你去找马兰吧?”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送上一章糖,祝大家今年甜甜蜜蜜,一切顺利~~ 第44章打情骂俏的两人   图书馆离男生宿舍完全是两个方向,但是如果能一路上跟这位帅哥多接触一下,最好能要到他的微信,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女生这么想着。   于是女生就好心的带着傅阳来了男生宿舍,但平时马兰忙于学习,跟其他人关系都很冷淡,女生怕被识破自己过于热情,远远的指给傅阳看了看“诺,那就是马兰,我要去图书馆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我,对了你可以加我微信,我可以给你做向导哦。”   没想到这位帅哥却很不解风情,挥挥手道:“不用了,谢谢你啊同学。”说完,他就转身朝着马兰走过去。   就刚好目睹了马兰与那个男生交易的一幕,起初他还以为这两人是情侣,以为那男生是给马兰钱,心底不免有些鄙夷。   但又觉得穆锦溪夸赞的人,不该是那样,于是他上前几步,就听到了马兰和那位男生的对话,他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马兰在帮人代写论文赚钱。   这不对。   他总觉得马兰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错愕片刻之后,傅阳还是追上了马兰。   “我说,你这样做穆锦溪老师知道吗?”   “怎么,你要去告状?”马兰脚步没停,她知道穆锦溪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如果这家伙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那么她会考虑考虑要不要让他吃点教训。   傅阳摇头:“我不会去告诉穆老师,但我想说,如果你是缺钱,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但你不应该这样做。”   倒是个热心肠的家伙,马兰微微撇嘴,不打算搭理他。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知道,你帮他代写论文,对那些真正认真学习、花了时间去做研究的同学而言,太不公平。”   马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家伙是不打算放弃说教了。   “你说够了吧?”   马兰回过身,傅阳一个急刹车,稳稳的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对了?然后决定悔改?”傅阳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白费心。   马兰轻笑一声,伸出手指了指宿舍楼上的四个大字。   “看到没?女生宿舍。”   傅阳的笑容瞬间消失,有那么一点小尴尬。   “怎么?你要跟我一起进去?跟我一起进去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先去带个假发,穿个裙子,不然宿管阿姨怕是会把你揍成肉饼。”   傅阳伸头往里瞅了一眼,宿管阿姨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大妈,细眉高挑,看起来的确有些凶神恶煞。   “我看你就是想逃避。你到宿舍又怎样,你一路上都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傅阳气不过,居高临下但看着马兰补了一句。   “逃避?每个人的世界都不一样,你是富二代,你养尊处优,所以我不去评判你的生活,也请你不要干涉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事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完,马兰也不管他,直接走进了宿舍楼。   她转头的那一刻,马尾辫在空中画出一个好看的弧线,骄傲极了。   傅阳只觉得,这完全不是穆锦溪形容的那个很厉害的实习生。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宿舍阿姨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拍拍傅阳的肩头。   “诶!这傻小伙,这是女生宿舍,你是等女朋友还是跟女朋友吵架了?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离开,站在门口,笑得像个变态似的。”   宿管阿姨的眼神中流露出鄙夷之色。   傅阳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等到上了车,傅阳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和马兰辩论论文的事情了,竟然忘了他的主要目的!   他不信,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获得穆锦溪的称赞?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否认。   傅阳想了想,给徐婷婚礼选礼物这件事……恐怕还得找一次马兰。   ……   ……   万家灯火亮起,马兰正在趴在宿舍的床上奋战,舍友给她带来了快餐,她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吃完。   舍友忍不住问道:“喂,你不是说现在打工兼职收入还可以吗,怎么还那么省钱?”   马兰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要攒钱,准备给父母买房,舍友也没往心里去。   只是非常八卦的问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今天下午我听隔壁宿舍的李燕说,下午她遇见了你表哥,听说你表哥很帅啊……他有女朋友吗?”   “表哥?”马兰一边吃着快餐,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书,片刻后想起来,所谓的表哥应该就是傅阳了,今天没其他人找过自己。   “那是个变态!你们最好别招惹她。”马兰很恨的说着。   舍友吓了一跳,看了看马兰的眼色,没敢再问什么,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颇为遗憾。   变态啊,那还是算了,再帅也不能交往啊。   ……   ……   “阿切!”傅阳打了个喷嚏。   保姆把饭菜端上桌,喊他:“小阳,吃饭了。”   他们家的阿姨,是自小就照顾傅阳的,颇有几分感情,因此称呼也很亲昵,对此傅阳并不反感。   他微笑着坐上饭桌,桌上,母亲看着他嘴角泛着的笑意,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交女朋友了?”   傅阳立马皱眉否认:“没有,就是觉得……有个女孩有些特别,和我遇到的其他女孩都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傅家母亲大为感兴趣,自从儿子回国以来,一年多了,她给儿子前后介绍了十几个相亲对象,不是家世相当的姑娘,就是温柔甜美的幼师,儿子却一个都看不上。   以至于傅夫人一度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传说中的……gay,她好几个多年的闺蜜,儿子送到美国或者英国留学后,要么染上毒品,要么就交往了男朋友带回家,这让她提心吊胆,却又不敢多问。   儿子终于对女人感兴趣了!这是好事啊,傅夫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傅阳咬着筷子,思考了一会,“嗯.....就是感觉很特别,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光鲜亮丽的,但是……她这个年纪,不应该这样的。”   说完,傅阳又加了一句。   “但她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不那么光鲜亮丽?那就是卖苦情人设?   这样的姑娘,可入不得他们傅家的门。   但儿子如果能和女人谈恋爱,总算是一件好事,谈恋爱没关系,想着,傅母笑了笑,没有说话,夹起一筷子菜放进了傅阳的碗里。   “也许,她就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吧。”   吃完饭,傅阳躺在床上掏出了手机,看着马兰的电话号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拨通。   他有预感,马兰可能已经把自己的电话设置为黑名单了。   既然是求人办事,那就要拿出诚意来,还是亲自去找她吧,他想。   第二天,马兰又在宿舍楼下看到了这个穿着一身绿色耐克运动服的傅阳。   傅阳站在楼下,今天穿着运动服,他显得格外阳光帅气,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意力,但傅阳显然早就习惯了这些,淡定自若的在楼下看着一本书,直到马兰下楼。   马兰今天洗了头发,一头黑发自然的散落在肩膀上,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整个人竟然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唯一不那么温柔的,可能就是她正对着傅阳翻白眼。   “还是昨天的事情……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马兰没有搭理他,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诶,别这么不给情面啊!我买了奶茶,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马兰还是没有动静,穿着运动服准备晨跑。   “外加一顿火锅!”傅阳急中生智,想着,既然穆锦溪喜欢火锅,马兰或许也喜欢?   前面的人果然停了下来。   “今天不对我的事情说教了?”   傅阳举手投降:“不了,我有别的事情找你帮忙。”   “行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马兰停下脚步。   傅阳立马走了上去,和她并肩,把奶茶递了过去,他还算贴心,买了热奶茶。   两人并没有去海底捞,而是在大学附近随便挑了一个火锅店,马兰也不客气,进去之后就是一顿狂点,只要是喜欢吃的,都点了个三五份。   好在傅阳也不在意钱,他本身就是个富二代,对女生从来没有吝啬过。   “好了,就先这些吧,谢谢,哦对了,有冰可乐吗?”马兰在菜单上勾完了,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刚想回话,傅阳就打断道:“女孩子还是不要喝那么多冰的东西,给她上热饮吧。”   服务员再次看向他们,就带着一脸的姨母笑。   刚想开口,就听见马兰道:“吃火锅怎么能喝热饮呢!当然是要喝冰的才过瘾!”   “不,热的。你又不是外国人,大早上刚起来喝什么冰的?”   “我喜欢冰可乐,你管的着吗?!”   “驳回,我出钱,当然得听我的!”   “你这人还真是……”马兰刚想指责对方喜欢多管闲事,转念想到毕竟对方买单,算了算了,吃人嘴软,她挥挥手道:“好吧,一打热玉米汁。”   服务员站在饭桌前,听完了这一对情侣的“打情骂俏”,这才微微弯腰说好,转身就走。   马兰和傅阳并没有感觉到服务员热烈的目光,毕竟,他们根本没有打情骂俏,他们现在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怎么取悦老板?”傅阳开门见山。   “就为这个请我吃饭?”马兰惊讶。   傅阳撑着下巴点了点头:“对啊,我这请教问题,请你吃饭作为感谢,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   “这都是要靠你自己慢慢发掘的,不过你这个情商……”马兰翻翻白眼,“我教你可能也没用,你这人估计就是记课本的知识记得太死,实际上,现实生活才是你最好的老师,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菜,马兰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牛肉卷放进锅里烫了烫,5秒送进嘴里,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   看着马兰饕餮的样子,傅阳不知不觉的跟着笑了起来,他乖乖的听着,像是一个小学生在听着老师上课。   换来的却是马兰一副嫌弃的表情:   “你脑子是不是不太聪明?老是傻笑什么呢?老板怎么会选择你做助理,唉失策失策。”   说完之后,马兰还白了他一眼。   这幅场景,在服务员眼里,却是一个宠,一个闹。 第45章不愉快的回忆   虽然傅阳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在他看来,自己以后跟穆锦溪共事的时间还很长,他可不想继续被穆锦溪折磨了。比起老板的冷言冷语,还是被眼前这个女生指责好一点。   “懂是懂,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运用,这又不是题目还有精确的答案,我对与人相处本身就不是很擅长,不如你教教我?”   傅阳夹起了一块牛肉卷,也放进了嘴里。   味道还行,但并没有那么好吃,为什么她吃起来,就好像山珍海味一样?   “嗯,.....看在你今天请我吃火锅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吧,不过你可得先叫我一声师傅。”   马兰洋洋得意。   “师傅。”   一口滚烫的玉米汁顺着喉咙就那么咽了下去,马兰一时间被惊到了,看不出,面前的这个小子竟然这么乖,说叫就叫。   “行吧,不过我可不是天天都有空。”   话都说出来了,马兰可不能食言。   傅阳顺藤摸瓜:“没关系,我会主动来找你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不过这温馨的气氛,马上就被傅阳的下一句话打破。   “要不然我怕你哪天不认账。”   马兰撇了撇嘴,“我不认账?我马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过的话,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她本来叫马国兰这件事,这家伙不知道。   说完,马兰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真诚。   傅阳看着这样的她,颇有些英雄儿女的潇洒豪迈,不由得笑了出来。   马兰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人脑子有问题,绝对的。   自从一顿火锅成功拜师之后,傅阳几乎每天一下班,就跑去马兰的大学。   “你最近有事情要忙?”   穆锦溪从电脑后面探出了头,目光如刀看向傅阳。   “没有,就是在请教一些东西,我不会耽误到工作的。”傅阳挠了挠头,笑了笑,穆锦溪颔首。   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李牧阳应该也会如期而至,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愿意任何第三者在场,哪怕是傅阳都不行。   因此,穆锦溪跟他预约的时间,通常都在傅阳下班之后。   第一次来会所的时候,李牧阳大发雷霆而去,但正如穆锦溪所料,一周后,他又乖乖按时到了会所。   只不过每一次,他几乎都是卡着秒钟到的,绝不早一分钟,也不晚一分钟。   这次也同样,李牧阳几乎是卡着最后的时间进入会所。   穆锦溪早就在治疗室等着他,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跑车,就知道他人已经来了。   “坐吧。”   穆锦溪的眼神落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李牧阳坐了过去。   “李先生还真是守约呢。”穆锦溪笑着调侃了一句,她知道以李牧阳管理的这种程度的集团,一定细化到了每一分钟的时间都被精确安排好了,那么他还能抽空单独来见自己,这也证明,在李牧阳心中,来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情很重要。   从侧面证明了,他的心里有着不小的包袱,只是,急不得,穆锦溪暗自提醒自己。   “赴你的约,怎么可能不守时呢?”   穆锦溪轻笑一声:“很好。我希望对于治疗,你也同样认真。”   李牧阳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是一副玩味的笑容。   “我一直都很认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穆锦溪直接忽略了这句话,“希望你能端正态度,这句话我上次已经说过两遍了,这是第三遍。事不过三。”   穆锦溪盯着李穆阳的眼睛,手指轻敲着椅背道。   “你的病,恐怕只有我能治。你还想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李牧阳玩味的笑容戛然而止。   但是不过三秒钟,他又撑着下巴,看着穆锦溪说:“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那么接下来,请再次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次,我要听真正的答案。”   穆锦溪把资料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房间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李牧阳表面看起来并不是很紧绷,他靠在椅背上显得很自在放松。   但有那么一类人,天生擅长演戏,表面稳如泰山,实际上,却把所有心事藏在深处,不让人窥探。   他是集团董事长,是李氏的掌舵人,在事业上,这么做无可厚非。   但在这间治疗室里……如果不能让病人全身心放松下来,那就是穆锦溪的失败。   “我说过的,我们之间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只要出了这个门,这些问题都锁在了这间屋子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关于上次我问的一些问题,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答案,真实的答案,不然你的心结可无法打开。”穆锦溪淡然道。   想要治疗李牧阳,甚至比徐婷还要困难,徐婷虽然有人格分裂,但是好在她的两个人格,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愿意去诉说自己的心结。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把自己封印得很深,而针对不同的来访者,她必须采取不同的态度,李牧阳这个人过于强势,对她,温柔没用,因为所有人都对他很顺从,必须比他更强势才行,所以,她的态度很强硬。   李牧阳在沉默片刻后,看向穆锦溪,见她神色认真,这才缓缓开口道:   “嗯,上次你提的问题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不知道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如果,你是以你私人的角度来问我,那我很愿意回答你的这些问题。”李牧阳脸上流露出笑容来。   “李先生,我想你今天既然选择了预约,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信任我的,信任我可以治好你的病,恕我很难理解你的行为,如果今天的治疗,你全程都是这个状态,那么我认为,今天的治疗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说罢,穆锦溪合上了桌子上的资料,站起来,瞥了李牧阳一眼。   她没吓唬李牧阳,如果对方不配合,那么她穆锦溪也不是神,也只能就此结束了,天助自助者,如果李牧阳自己不愿意面对,她能怎么办?   果然,在察觉到她驱逐自己的决心之后,下一秒李牧阳就坐直了身子,“好吧,你问吧。”   “还记得我上次问过的吗?你是否有过想要杀人的念头,或者暴力行为。”穆锦溪盯牢他双眼。   李牧阳撇了撇嘴,“对不起,这个问题我还是无可奉告,下一个问题。”   穆锦溪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进行了下一个问题。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不需要表达的那么清楚,答非所问,其实也是一种答案。   “你之前有过几段感情?我想‘冰山李’的称号,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可我不会相信,像你这样的男人,会对女人没有兴趣,除非你是gay.但是据我调查,你也并没有男性的朋友。”   李牧阳的十指交叉在一起,身子微微往前弓着,仿佛很感兴趣:“你派人调查我?心理医生可以这样做吗?”   穆锦溪微笑:“别的心理医生不能,不敢。但是我能,因为只有了解自己的来访者,才能更有针对性的进行治疗。怎样?我们还是回到正文吧,你谈过恋爱吗?”   “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恋情应该算不上,真正谈恋爱的话.....嗯.....可能是没有吧。”   又是这样,模糊的答案,穆锦溪按下笔帽记录下来。   “可能没有,李先生,我说的很清楚,我需要你准确的答案,你抱着心结过一辈子很舒服吗?”   李牧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现在是傍晚,治疗室内靠近街道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阳光透着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李牧阳的眉头微皱,和这傍晚的夕阳有些相配。   “好吧,有过一段记忆比较深刻。”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牧阳没有抬头,他的眼神看着洒在桌子上的夕阳的光,仿佛陷入回忆里。   穆锦溪等待着,但久久没有等到他第二句话,只得开口问道:“与你发生感情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牧阳怔了一下,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穆锦溪的眼睛。   “你不觉得你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吗?你都问我恋情关系了,那你觉得,除了是我女朋友之外,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他极力的控制好了自己,但穆锦溪还是发现了他细微的小动作。   他的左手小拇指,刚才无意识的用力了那么一下,刚好被穆锦溪收入眼里。   “现在是21世纪,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我记得上次李先生说过没有过女朋友,其实那句话,我是相信的。”   “那么,既然上次说没有女朋友,刚刚又说有过恋情关系,唯一的可能就是——跟你发生恋情关系的人,并不是你的女朋友。李先生,我没猜错吧?”   这一次,是穆锦溪靠在椅背上看着李牧阳,等着他的答复。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一阵回忆涌入了李牧阳的脑海里,他的眼神变得黯淡。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呵呵。”   李牧阳的思绪回到现实,轻笑了一声。   “你觉得可能吗?我的身份,我的长相,我的家世和能力,都有目共睹,这话说出去你觉得有几个人能相信呢?居然说我的初恋不是女朋友,那你觉得能是谁?”   “嗯.....我猜,这可能就和你的家庭有关。”   “啪——啪。”   李牧阳伸出手拍了两下,他往前凑了凑,看着穆锦溪的眼睛,穆锦溪直勾勾的对上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   倒是李牧阳先收回了目光。   “为什么你这么关心我的心理问题呢?你就这么想要替我解开心结?莫非你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 第46章收了个小徒弟   还以为他能吐出什么话,穆锦溪真是想太多了。   穆锦溪翻了个白眼,扶额,“其实有的时候,盲目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牧阳收回了目光,“不愧是耶鲁大学的客座教授,洞察人心理的本事的确很大。”   这句话倒的确是李牧阳的真心话,这回,他想起了当时穆锦溪说过的。   “那可能要挖出你心底最深的秘密,你敢接受挑战吗?”   那时李牧阳还不相信,但现在他相信了,后悔吗?说不上来,他背负着那个秘密生活太久了,久到秘密已经成为一种负担,随时可能压垮他。   “我很享受治疗病人的过程,而且我相信,你内心一定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一缕碎发从穆锦溪的耳后落了下来,柔顺的发丝落在了嘴角的位置,穆锦溪没有在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吧,我只能说你猜对了,的确和我的家庭有那么一点关系。”   穆锦溪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猜测只是一个推辞,既然和他家庭有关系,他又绝口否认是女朋友,那么是什么关系比较尴尬?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穆锦溪索性趁胜追击:   “要我来说,可能你和那位女士……不止一点关系,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很不好,你们之间有隔阂,是吗?”   李牧阳的脸色一僵,“外界应该都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很不错,我很尊敬他,他也很看好我。”   “很遗憾,这里没有什么外界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并没有传闻的那么好,所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件事,和你的初恋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穆锦溪的眼神好像可以看透一切,如刀子逼视李牧阳,李牧阳头一次体会到“坐立难安”的感受。   “那是因为我父亲工作很繁忙,所以关系没有很好,我想你也应该有所体会。”他加重了语气强调。   穆锦溪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你是怕我父亲有什么倾向会伤害到你的母亲?还是……你自己想要更加了解我一点?”   李牧阳冲着穆锦溪挑了挑眉。   穆锦溪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打算兜圈子了,她高估了自己对这家伙的耐心,现在看来,也低估了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索性直接问道:   “李先生,你杀过人吗?”   李牧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个分贝,他失手打翻了面前的玻璃杯,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他这么冲动的反应,穆锦溪笑了笑,起身帮他擦干面前的茶几,并且重新给他到了一杯温开水。   做完这些,穆锦溪才淡淡道:   “那看来我说的很接近答案了,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警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你的心理医生,只是想治疗你的心理疾病,然后解开心结而已。你放心,就算你告诉我,明天你要去杀一个人,我也不会报警,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   李牧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只是询问一下你有没有杀过人,根据我的猜测,你的感情经历很特别,而且一定是以悲剧告终,至于是什么样的悲剧……我暂时还猜不出来,但我大胆的猜测一下,你的感情关系,可能和你的父亲也有一点关系。”   李牧阳反问:“你自己都说只是猜测了,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穆锦溪丝毫不露怯:“没错,什么都讲究一个证据,但如果,证据已经被消除了呢?如果没有一个人愿意提起呢?”   穆锦溪站起身,她和李牧阳坐着的位置本来就是正对面,隔着几步远,现在她走近了一些,胳膊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牧阳。   李牧阳也看着她,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高跟鞋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钟表哒哒的声音。   “再让我来大胆的猜测一下,你不和女人接触,并不是因为你的洁癖,而是因为你不敢,你会因此回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是吗?”   李牧阳没有回答。   “那么,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李牧阳,你有过想要杀人的念头,或者,你杀过人对吗?”   穆锦溪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漩涡,随时能把李牧阳给吸进去一样。   李牧阳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的回避,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又凑近了一些,厚着脸皮的问:“你不觉得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穆锦溪神色淡然的后退了两步,却仍旧牢牢盯着他的双眼。   “穆小姐,我承认你的实力,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可以下次再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有所隐瞒,包括你想问我的私人问题,我也一定会告知。如何?”   穆锦溪对他的私人问题一点都不在意,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如此自作多情呢?   “嗯,来的时候记得提前预约。”   穆锦溪没有死揪着不放,他心底的秘密,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你下班时间也到了吧?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听说今天的谈话结束,李牧阳松了一口气,他的神情没能逃过穆锦溪的注意。   面对李牧阳的邀请,穆锦溪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的确到了晚饭时间了。   “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我拒绝。”   说完,穆锦溪脱下了工作服的外套,挂在了衣架上,然后自己先走了出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然后,她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留下李牧阳站在原地。   “这个女人……的确很有趣。”李牧阳微微一笑,他环顾室内,这里是穆锦溪的私人会所,按理说,私人的办公空间内,多少都有一些自己的日用品,照片,伴手礼之类的。   但是,穆锦溪这里,什么都没有。   看来,你也是一个藏了很多秘密的人啊,穆锦溪女士。   李牧阳微微一笑。   ……   ……   同一时间。   马兰站在镜子面前,把一头长发在头顶高高挽成一个丸子头,显得干净利落,又有积分小可爱。   但她依旧不习惯化妆,从来都只是洗把脸擦上水乳就出门,也不刻意打扮。   最近这些天,因为傅阳经常来找她,似乎她和室友的关系也变好了,大家经常帮她带早餐带宵夜什么的,想了想,自己也礼尚往来吧,马兰出门前喊了一嗓子:“朋友们,我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奶茶还是花甲米线?”   “花甲米线!给我带一份!钱转到你微信里谢啦!”   “我也要一份!”   马兰点了点头,记下来之后就准备出门,这时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欢快的旋律让人心情也好了一点。   一看来电人显示:傅阳。   “喂?”   一有电话,舍友的声音就自动静音,一个个的趴在马兰的身上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声音。   “有情况!”舍友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识相的闭嘴。   打算等着马兰打完电话,再好好的说道说道。   一看他们的眼神,马兰就知道这帮家伙脑子里的思路,赶忙捂着手机,小声解释道:“想什么呢!这家伙就是我收的一个小徒弟而已,别多想。”   马兰说着拿起电话,白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喂?干嘛?”   傅阳手插口袋,正站在大学城的门口,依靠着他那辆低调的黑色进口大众,英俊的男孩加上帅气的跑车,瞬间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   “你说干嘛?咱们不都约好时间了吗?小师傅?”   “你催什么?你不知道女孩出门很麻烦的吗?”   傅阳仿佛被马兰传染了吐槽的特技,毫不留情的反驳她:“得了吧,就你出门还需要时间,根据我的猜测,你最多洗个头。”   “你!”   马兰的手握成了拳头,翻白眼道:“见别人要洗头,见你需要吗?”   她没把“你配吗?”几个字说出来,想了想还是给傅阳留了情面。   傅阳却理解成“见我是自己人,不需要洗头”,忍不住微微一笑,举手投降道,“好!我认怂,我不催你了。”   马兰扬起了胜利的笑容,“这还差不多。”说完挂了电话。   这一段对话,被舍友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朵,几个人都带着一副坏笑,宿舍老大看着她道:   “我就说有情况,你还不承认!你听他的态度多么宠溺!脱单了也不告诉我们!兰兰!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说着这话,其实老大盼着马兰反驳,那男孩明明很帅气的啊,多来了几次之后,她们也都跟他打过交道,哪里是变态,马兰这个坑货,一定是不想让她们接近那男孩而已。   另一个舍友不知道老大想什么,却赶忙附和老大:   “就是就是!说说!怎么认识的?对了,前几天在我们宿舍门口的男生,难道就是他?就是那个你说他变态的家伙吗?我看着不像啊明明一表人材的,是他做了什么事情伤害你了吗?”   马兰立马摆手解释,“对啊就是他,但是你们在说什么呢?他就是来找我帮忙而已,哪有你们想的那样?”   “请你帮忙需要这么殷勤吗?你帮了他什么忙?从实招来!不然.....”一个跟马兰亲近的室友,说着就打算开始“挠痒痒攻击”。   马兰最怕痒了,立马靠在墙上求饶:   “不不不!我就是帮他解答一些问题,他现在是我前老板的助理,不知道怎么好好相处,他就来问我一下而已嘛,是你们想多了。至于什么表哥……那是他胡扯的。” 第47章我很忙,但对你有空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虽然吃醋马兰这家伙居然能套到这么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但她们倒也坦荡,笑道:   “你自己想想,他是不是太殷勤了,这种小问题难道还要来问你吗?你再想一想,他对其他女孩,和对你,是不是有些区别?”   马兰可没有谈过恋爱,她陷入了一阵沉思。   片刻后,她抬头,道:   “你们不知道我前老板的性格,确实是很难应付,我都是花了三四个月才摸清楚她的喜好,这段时间我忙着学业,她换了一个人肯定使唤不顺手……所以他来找我,老实说真的很正常。至于他对其他女生.....这我还真看不出来,他身边的女性....我又没见过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咋知道。”   结束这段话的是马兰标志性的翻白眼。   “这就对了嘛!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就是不懂!”两人一拍即合,看了看老大,这三个姑娘立刻开始了她们的奥斯卡脑洞思维。   “你没看见就代表没有女性!那代表什么?那就代表你就是唯一呀!因为一点小问题就天天请你吃饭,那得多破费呀!要不是想追你,怎么可能天天请你吃饭!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就是就是!我男朋友一开始追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屁大点事都要见我一面,腻歪死了。见着见着可不就有了情分吗!一回生二回熟懂不懂?”   马兰想插几句话,但是这几个室友巴拉巴拉一顿解释,她自己倒是一句话都没插进去。   看着这几位“可爱”的室友,突然觉得,他们挺像是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和八戒,而自己就是戴着紧箍咒的孙悟空。   看来只能顺着她们回答了,要不然今天这个“谈心”无法结束,马兰举手投降,“好好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得赶紧下去了,要不然他又要连环夺命连环CALL了。”   这句话在舍友的眼里,已经是认可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嬉笑:“切,你是担心人家等你等急了吧,赶紧去吧。”   “记得下次让他请我们一起吃个饭哦!我们宿舍的学霸可不能这么便宜就给出去了!”老大喋喋不休的说,其实就是想着,哪怕是马兰的男朋友,那也是能多看一眼就赚到了。   马兰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出了宿舍的大门。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和傅阳之间比豆腐还清白的,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这傅阳……天天来找自己也不是个事儿啊,很耽误自己写论文赚钱的,想到这里马兰有些苦恼,觉得自己不该答应做他师傅,就为了一顿火锅,太亏了,亏大发了。   她想着,慢腾腾走到学校门口,远远看见傅阳。   “距离约定的时间,你迟到了二十分钟。”傅阳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但是我看你……”   傅阳细细的打量了马兰一番,“你没有什么变化啊。”   然后傅阳就得到了一个白眼,马兰没好气道:“被我室友缠了十分钟。”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夜色将近,不少情侣这个时候都出来约会,大学城很热闹,小摊小贩聚在一起,口中还吆喝着。   傅阳其实之前并不习惯。   “今天就别去吃火锅了,咱们去路边摊吃烧烤吧!”马兰突发奇想。   傅阳耸了耸肩,表示可以接受。   “老板!还是老样子!给这小子也来一份和我一样的!”   马兰坐了下去,傅阳拍了拍板凳上的灰,才皱着眉头坐了下去。   “这家店我之前经常来吃,老板是个好心人,给我的分量都比别人多,而且还便宜,以前勤工俭学的时候,大冬天能来这点一打羊肉串,再来一锅热气腾腾的酸辣粉,简直是太幸福了!”   “不过自从去了老板那里打工,她给我的薪资不少,而且忙成了狗,也就没啥时间再来了。”马兰说着,脸上还有些怀念。   这个女孩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傅阳看着她,没有说话。   “来咯!”   老板看到马兰对面坐着一个男孩,有些惊讶。   “小兰啊,你什么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   马兰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   “老板你误会了,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马兰不屑翻了个白眼,语气有几分嘲讽。   若是傅阳没听错的话……她好像很不屑被误会是一对情侣?怎么,难道自己配不上她?想到这里,傅阳有些抑郁不快。   烧烤摊老板显然没在意,笑眯眯招呼马兰道:“好嘞,你们先吃着,今天生意有点太好了,你要的烧烤我马上就给你上齐。”   “没事,您去忙吧。”   马兰笑眯眯的,对傅阳道:“其实跟老板相处,你就得学会察言观色,我已经习惯了察言观色,小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我还有一个弟弟,所以我懂事比较早,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富二代,从小没吃过苦,不懂人间疾苦,又是学霸,过分依赖书本知识。老板并非刻意针对你,她如果真的不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做她的助理了,这点我很懂。所以你跟着她也要学会如何为人处事,做人也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   傅阳仔细的听着她的话。   “就比如这个新婚贺礼,你问老板需要多少钱左右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蠢了,难道你认为什么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吗?”   傅阳微微皱眉,他并不想反驳,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事实上,这世上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呢?如此想着,但既然马兰是师傅,那他姑且听着。   “有些东西并不是越贵越好,重要的其实是心意。徐婷是老板的病人,但老板最怕麻烦了,按理说她不会去的,对吧?她既然都选择参加婚礼,那说明她对这个病人不一般,她很喜欢徐婷,把她当作朋友了。那你选的礼物就更加要有心意了。”   马兰说着,低头把碎发拨到了脑后,嗦了一口酸辣粉,让傅阳自己思考。   “我大概懂了,但是具体的还是.....”   傅阳这么一个钢铁直男还是有点为难。   “心理学是什么?你要擅长观察人,徐婷和魏泽泓走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你想一下什么最适合送给这对历经坎坷的情侣?”   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傅阳得到了一个答案。   既然要有心意的话,那就选择定制性质的情侣礼物,独一无二的,比如……手环?   虽然有些老土,但心意却很好。   他把自己的问题抛出来,看向马兰。   “嗯.....以你的脑子,能想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希望你挑选手环的眼光不要太差,简约一点比较好。”马兰笑眯眯,不打算教他更多。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跟傅阳的关系尤其如此,如果穆锦溪用习惯了傅阳,不缺人手了,那自己毕业以后,还能去穆锦溪那里打工吗?   关于这一点,马兰并不觉得自己多想了,穆锦溪虽然出手大方,却绝不乱花钱。但既然傅阳主动找上门来,她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份工作,刻意误导傅阳,那也不是她的作风。   两人正说话间,老板送上了一盘烧烤,按照惯例还多给了几串马兰最爱吃的烤鸡皮。   “谢谢叔,我看你现在客人不少,婶今天怎么没在?”   老板是个中年人,皮肤黝黑,但是脸上总是带着一副慈祥的笑容,他笑道:“哎,闺女好不容易放学回来了,他们娘俩逛街去了,可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么。”   马兰笑起来,眉眼弯弯:“这样啊,那我帮帮你吧。”说着就要起身。   “哎不用,你陪你朋友吧。”   “我去帮你一会再吃也不急,傅阳,你先吃着,等下我。”说着,马兰就站起了身,直接从后厨拿出了一个围裙,熟练的系在腰上,把袖子捋了起来,看起来是习惯了做这些事情。   老板倒也没过多阻止,笑眯眯的告诉她接下来的客人订单。   “3号客人要两瓶啤酒是吧,我这就去。”   马兰的动作很熟练,看来,她在家里也经常做家务。   傅阳一直盯着马兰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关于论文的争吵.....   他拿起了面前的一个烤串,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再看向人群中如穿花蝴蝶般忙碌的马兰,就觉得,自己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确实有些过了。   “不好意思啊,这个老板我太熟了,就帮了一会忙。”   马兰重新坐到位子上,赶紧拿起几根串串,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给傅阳道歉,不管怎么说,晾着人家终究不太礼貌。   “没关系。”   傅阳笑笑。   最后傅阳结账的时候,老板执意不肯收钱,马兰开玩笑的说:“那我以后可再也不来了啊!”   这才成功把钱给付了。   人情世故就是这样的吗?   傅阳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其实就是将心比心吧。   “你跟别人还真的不太一样。”   傅阳喃喃的说道。   马兰一脸的疑问:“啥意思?你是说我不是正常人?”   “没事,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像梁山好汉吧,哈哈。”   傅阳调侃了一句。   “嗯,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有事没事的,别再来找我了,我很忙的你知不知道!”马兰丢下这句话,当先走出烧烤的。   只不过,只要有烧烤,哪怕再忙,对你都随时有空,马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傅阳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声音,没有说话。   夜色中,看着马兰的背影,他知道马兰没有忽悠他,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只是,一想到之后不能找借口常常来找马兰,他总觉得心里莫名的有几分……失落?   不过,总算知道该给徐婷买什么礼物了,这让傅阳松了一口气。   至于说到选礼物的品味……傅阳自信一笑,毕竟,从小就跟着他的天才设计师姐姐一起逛遍了品牌展,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第48章简单而幸福的婚礼   一周后,傅阳拿出了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是一套黄金打造的独家定制的首饰,有手镯,也有戒指,穆锦溪看过之后,表示非常满意,甚至破天荒头一遭夸赞他:“不错啊,这礼物有心了,既精美又不落俗套,能当礼物还具备珍藏价值。用心了。”   傅阳不好意思贪功,挠挠头笑着说,这都是请教了马兰才想到的主意。   穆锦溪再次伸出大拇指:“知道主动求助马兰,而且能说服马兰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帮助你,这也是一种进步,值得表扬。”   傅阳这才有了一些讶异,原来马兰很高傲吗?他在和马兰相处的时候,倒并不觉得。   不过转念想到马兰帮其他人代写论文时,明明是面对“金主爸爸”,她却一副淡定自若甚至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傅阳就笑了,看来,马兰对自己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想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穆锦溪:“那个……徐婷的婚礼,我们可以邀请马兰一起出席吗?我觉得看到新婚夫妇那么开心,她也会觉得自己没帮助我,这是对她最好的回馈。”   穆锦溪仿佛洞悉一切,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伙子,加油哦。”   傅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借机接近马兰的心思被识破,落荒而逃。   马兰听到他的提议,虽然觉得这件事挺无所谓的,不过想着能见到穆锦溪,还是答应了。   ……   ……   徐婷的婚礼上。   婚礼很简单,一切从简,就在一间雅致的私人会馆四合院里举行,非常朴素而低调。   就连宾客都很简单:只有徐婷、魏泽泓,以及几十个徐婷、魏泽泓的圈内好友,以及曾经对徐婷有过提携之恩的前辈,此外便是穆锦溪、傅阳,马兰等人,满打满算不过四桌。   四桌客人在四合院的树下散落而坐,婚礼现场只是布置了一些气球、鲜花等饰品,简约而优雅,绝不过分装饰。   这在娱乐圈的明星婚礼中,绝对是最寒酸的婚礼了,但徐婷全然不在意。   她穿着从HM买来的五百块的婚纱,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戴着魏泽泓给她买的小钻戒,在好朋友的主持下,嫁给了魏泽泓。   这场婚礼,她没有通知自己的父母,因此只有男方父母在场,原本徐婷邀请穆锦溪作为婚礼证婚人,但穆锦溪拒绝了,徐婷也没有过多叨扰。   除此之外,婚礼现场还有一名警察——谢云杰。   谢云杰是在婚礼前找到魏泽泓的,他一再要求出席婚礼,魏泽泓起初不同意,谢云杰无奈之下,说有人可能要杀害徐婷,他的到来,只是为了保护徐婷。   魏泽泓再三斟酌,想着多一个警察,总不会是坏事,也便同意了。   更何况,徐婷在双重人格整合之后,将自己在玉庄书院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那一段过往曾经是徐婷不能提及的秘密,但如今,却不再是负担。   而听到徐婷提起玉庄书院的疯狂后,魏泽泓还真有些杞人忧天的担心,杨院长为了保证书院的秘密不外传,而书院那些家长听命于他,丧失理智的家长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因此之故,谢云杰便出现在嘉宾席上。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神情并未留意台上的新人,而是不停打量着来宾。   穆锦溪坐在另外一桌,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转过头,便看到了谢云杰,不由得微微蹙眉。   谢云杰怎会出现在这里?   三天前,谢云杰再次找到她。   谢云杰是知道徐婷的婚礼,他担心易晓玲会在婚礼上对徐婷不利,徐婷作为公众人物,如果在婚礼上发生意外事故,那么这将成为恶性事件,为了防微杜渐,他找到穆锦溪,说想要参加徐婷的婚礼。   穆锦溪自然毫无意外的拒绝了。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谢云杰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了想,她扭头叮嘱马兰几句,就起身款款走到谢云杰这一桌。   她今天穿了一件银色的吊带礼服裙来参加婚礼,吊带裙勾勒着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虽然纤细,却有肉感,该丰满的地方丰满。   她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但那眼神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所过之处,引起了在场不少导演和制片人的瞩目,有人窃窃私语的打听,这是哪家的新晋女演员,看风采丝毫不输给今天作为新娘子的徐婷。   只不过,对于那些议论,穆锦溪自然是无意去听的,她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   径自走到谢云杰旁边的位置上,虽然并无空位,但是谢云杰旁边的男士非常殷勤的邀请穆锦溪坐下,并让服务员搬来一把新的椅子。   穆锦溪礼貌道谢,接着,佯装看不懂对方眼神里的热情,转而贴近谢云杰,轻声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易晓玲要杀徐婷吧?还是说——你又想让徐婷去给你做证人?”   她的脸上虽然有笑容,眼神里却很冰冷,谢云杰熟悉她。   正因为熟悉,才越发心塞,他们之间何时变成了这种关系,就算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病人,可是徐婷目前看上去不都已经康复了吗?   他正要回答,就听见其他嘉宾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人们大声起哄:“新郎新娘,亲一个!”   嘈杂的声音打断了谢云杰的话语,穆锦溪也转头看向舞台上,两人的交谈暂停。   舞台上,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之下,魏泽泓轻轻勾住徐婷不盈一握的纤腰,吻住了徐婷的唇,徐婷娇羞低头,脸上却是醉人的笑容。   现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随着他们的吻渐渐加深,众人忍不住发出嘘声,也有人大声笑骂魏泽泓“这么猴急做什么,老婆都娶到手了,还怕她飞了不成!”   魏泽泓松开徐婷,也笑着,却不说话。   徐婷却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说着感谢到场嘉宾的话语,她提到了最初让她正式参演女主角的那位制片人。   制片人是个40多岁,发须洁白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顶礼帽,他站起身大笑着,忽然大声问:“从当年在剧组里,小魏事无巨细的照顾你,我就觉得你俩有猫腻。徐婷,说说,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不再隐瞒这件事了?”   徐婷看着魏泽泓甜甜一笑,清了清嗓子,有些动情地说:“大家都知道,以前,我害怕恋情公布之后,怕粉丝不高兴,怕爸妈不高兴,怕公司不高兴,怕接不到片约……”   接着,她看了一眼台下坐着的穆锦溪,笑着说:“可是,一场大病,虽然切了左乳,但我却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活明白了!”   台下一片安静。   别说身为一个女演员,哪怕是一个普通女人,切掉乳房也是一件艰难而痛苦的事情,在场的都是朋友,有谁不为她惋惜。   徐婷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朗声道:“大家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这几年,是泽泓一直默默照顾我,守护我,你们比谁都清楚,每次我受委屈时,他比我还难过,我受伤,他比我还痛,有绯闻,他顾不上自己吃醋还得先安慰我说他信我……”   台下好友们发出轻声笑语。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但愿我明白的还不晚……”   “不晚!”魏泽泓抢着说,又笑着在娇妻脸上印下一吻,他眼里的柔情,都快要滴出水来,众人看得无不艳羡。   徐婷笑了,挽着魏泽泓的手:“有一个人让我明白,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人,不是那些需要你求着哄着捧着的人,而是愿意对你好的人。她让我知道,人活着,做自己最重要,既然不能讨好全世界,那么就让自己活得舒心一点。所以,我决定不再隐瞒了,我们公开结婚,当然是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但是得不到也无所谓,毕竟那些骂我的人都没来,他们从此在我的生命里也不重要了。”   众人再次鼓掌,爆发出轻声欢笑,揶揄着那些没来婚礼的势利眼。   而此刻站在舞台中心的徐婷,眼里不再有虚名浮利,她恬静而优雅的笑容,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她看着穆锦溪,轻声道:“谢谢我的心理医生穆锦溪,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你让我获得自由。”   所有的目光一刹那间都聚焦在穆锦溪身上。   在场的那些导演制片人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这位陌生的姑娘不跟任何制片人打招呼,原来根本不是圈内人,也不稀罕他们的青睐。   穆锦溪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她道:“不用感谢我,徐婷,要谢就谢谢你自己……谢谢曾经为此努力的你自己。”   她话里有话,徐婷自然明白,自己还应该感谢一个人——徐然。   穆锦溪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徐婷会意,关于徐然,那是她和穆锦溪的秘密。   原本需要邀请徐婷参演那部古装剧的王导站起来,他大声笑道:“徐婷,现在的你,更适合来饰演武则天。怎么样,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剧组?”   这个邀约对于从前的徐婷来说,无比诱人,重要到她曾为此差点丧生。   而此刻,她只是微微一笑,望着自己的丈夫魏泽泓:“谢谢王导。不过,我今后的所有片约,还是得问我经纪人魏泽泓先生……”   魏泽泓微微一笑,低头对徐婷轻声道:“再怎么重要的片子,也没我们度蜜月重要啊,不过你如果真的很想去参加……”   王导哈哈一笑,挥手道:“不急,等你回来再开始拍,我们等得起……”   婚宴上的氛围轻松愉快,舞台上的一对新人,沐浴在爱的光辉里。 第49章奇怪的服务生   锦溪看着这花好月圆的一幕,禁不住也微笑起来,她想,自己的工作,最大的价值就是这样:帮助那些绝望的人,走出阴暗,看到曙光,学会爱,学会让自己拥抱快乐。   谢云杰一直注视着场中的动静,听到徐婷的这一番话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穆锦溪始终抗拒他接近徐婷。   因为,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病人获得快乐更重要了吧。   可是……如果徐婷不站出来指证玉庄书院,他们就很难调查玉庄书院。   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就最后一次徐婷,如果徐婷不想介入,那么他会尊重徐婷的想法。   他轻声对穆锦溪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我不会破坏徐婷的幸福。但我只是问她几个问题,如果她真的不想参加,那么,我从此以后都不干扰她,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可好?”   “如果她不认识你提到的什么易晓玲,也没有任何跟玉庄书院相关的消息,从此以后你就会远离她?”穆锦溪盯着他的眼睛问。   谢云杰点头。他确信。不过,如果那样,他会另找其他路径接近玉庄书院。   穆锦溪没有回答他,徐婷是否愿意透露玉庄书院相关信息,只能由徐婷自己决定。   两人看向徐婷,只见一对新人就走下舞台,手挽手挨桌给每一位到场的好友敬酒。   当新婚夫妇来到穆锦溪面前,给穆锦溪敬酒之后,轮到给谢云杰敬酒时,谢云杰趁着服务员给新娘倒酒的功夫,轻声问徐婷:“你在玉庄书院曾经生活过对吧?你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你是否愿意站出来举证他们?”   徐婷的表情微微一僵,她此前并未见过谢云杰,她以为谢云杰是穆锦溪带来的好友,目光看向穆锦溪,穆锦溪却低着头,没有看她。   倒是身旁的魏泽泓轻声附耳与她说了几句。   徐婷明白过来,摇摇头,微笑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玉庄书院,也没有去过那种可怕的地方。”   既然没有去过,何来‘可怕的地方?’一说?徐婷自己说漏了嘴,但谢云杰并不打算直接拆穿她,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易晓玲的人?”   徐婷心中警铃大作,她想起徐然叮嘱过自己的话。   “绝对不能让警察知道,你跟易晓玲认识,否则警方可能顺着你查到易晓玲,我们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中。”   她在略微慌张后镇定下来,微笑着说了一句:“不认识。”   接着,新婚夫妇向谢云杰敬酒,喝完酒,不再给谢云杰问话的机会,就已经转到下一位宾客。   谢云杰脸色怅然的坐下。   他们并不知道。   在谢云杰身后的一桌宾客间,一位穿着服务生服装的男孩,表情微微一黯。   她看向徐婷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与杀意,扮作服务生的男孩放下手中的托盘,转过身,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新婚夫妇此时已经挨着桌子敬到了第二桌,徐婷已经微微有些喝醉了,魏泽泓想要替她喝酒,徐婷笑着摇头,半是娇嗔半是撒娇的说:“今天高兴,我多喝几杯,别拦我嘛。”   魏泽泓哪里抵抗得住娇妻这般的嗔怨,只得随她去了。   谢云杰的目光,一直紧随着新娘。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登徒浪子,只不过,这人的眼神却是无比清澈,明亮,并无半分非分之想。   尽管他今天为了契合婚宴,特意穿上了定做的西装,早上还特意刮了胡须,但连日来疲于查案,失眠半个多月导致的黑眼圈很浓重,看着他眼底的憔悴,穆锦溪心底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不会因为自己和谢云杰是恋人关系,就要求徐婷帮助自己的男朋友,那会违反她的职业道德。   更何况,是否站出来是徐婷的选择,而从她的选择中,穆锦溪也能判断出,玉庄书院给徐婷带来的阴影,并未完全消退,徐婷仍需要时间消解。   想到这里,穆锦溪给谢云杰倒了杯酒,微笑起来:“好了,这是婚礼上,哪里会有什么杀人凶手出现,你呀,就别担心了,喝点酒,放松一下。”   谢云杰感受到穆锦溪的关心,心中微微一堵,原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伸出手,正要覆住锦溪柔若无骨的手,但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徐婷独自随着一名服务生离开。   谢云杰面色一变,霍地起身,疾步走出去。   锦溪一阵错愕,在后花园的灯影绰约间,她隐约看见两抹人影,先后消失在一棵树后面,其中一个人影穿着白色的婚纱,不是徐婷还能是谁?   另外一个人影,似乎穿着黑色的西装,只是不知道是服务生,还是来宾?   但无论如何,徐婷都没有理由抛下魏泽泓,随着那人离开,而且看样子,徐婷似乎是被迫离开。   谢云杰追着那两人跟出去。   穆锦溪略一沉吟,顾不上交代远处的马兰与傅阳,匆匆起身跟上去。   今夜,恐怕是一个多事之夜。   ……   ……   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孩,正是乔装打扮过的易晓玲。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关注着徐婷的动向,徐婷是明星,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没什么隐私,更何况一周前,徐婷就在微博上宣布,她和魏泽泓将于某月某日在某个四合院举行婚礼。   易晓玲提前踩点,在今晚,就悄悄潜入进来。   在厨房通往后院的路上,她引诱了一名带路的男服务生,在玉庄书院,易晓玲出色的容颜,曾经引起不少人的觊觎,只不过由于院长曾对其他教官打过招呼,才没人敢招惹她。   但那一切都是在徐婷离开之前……   易晓玲将男服务生诱到洗手间,两人进入最里间的格子间,男服务生本以为今晚有一场艳遇,却不料易晓玲趁其不备,将他敲昏,换上了他的衣服。   接着她把洗手间的门从里面反锁上,离开洗手间,来到后院。   第一眼注意到徐婷的时候,易晓玲红了眼。   易晓玲从没想过,再一次见到徐婷,竟然是一年以后,竟会是在徐婷的婚礼上,竟然是……要来杀了徐婷。   但看着徐婷笑靥如花的容颜,易晓玲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她借机端起一个托盘,假借给宾客倒酒之际,接近了徐婷。   恰好就听见了那个面容不善的男人,问徐婷的那几句话。   那个男人问徐婷:“你在玉庄书院曾经生活过对吧?你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你是否愿意站出来举证他们?”   听到这个提问,易晓玲心中有些警惕,这男人是谁?他为何问起玉庄书院?   她倒要看看徐婷如何回答。   就听见徐婷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玉庄书院,也没有去过那种可怕的地方。”   易晓玲心中的仇恨再次被点燃,她侧目,注意到徐婷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   虚伪的女人!   该死的女人!   她竟然说从未去过玉庄书院!   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就忘记了对我的承诺,是吗?   易晓玲又听见那个男人,对徐婷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易晓玲的人?”   “不认识。”   易晓玲听见徐婷这么说。   一瞬间,易晓玲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   好一个徐婷!   你不认识我?   呵呵……   所以,你忘记了玉庄书院,也忘记了我,更忘记了对我的承诺。   离开玉庄书院后的这几年,你顺风顺水成了女明星,活得无比风光,人见人爱,赚了大把的钱,有很多粉丝喜欢你,有很多男人青睐你,你的生活如锦衣玉食。   是啊,你当然不想要记得玉庄书院,不记得那个如同地狱的地方,不记得那个曾经冒着巨大风险帮助你的我。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暴露,她猜到那个质问徐婷的男人,或许是警察。   这几个月来躲避警察,易晓玲早就有了经验。   但是那一刻,她仍然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   于是她手拿着托盘和香槟,跟在新婚夫妇身后,当徐婷酒杯空了的时候,她适时添酒。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服务生。   更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服务生竟然是女扮男装。   于是,当新婚夫妇敬完了4桌酒席,新郎要去洗手间小解的时候,新娘子独自一人站在一旁休息。   易晓玲放下了托盘,她走近徐婷,摘下帽子,平静的看着徐婷。   夜晚的灯光,照亮了易晓玲惨白的脸,她对着徐婷,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徐婷……你还认识我吗?”   徐婷一惊。   与徐然人格融合之后,她的脑海里,自然有易晓玲的痕迹,看着这张脸,这眉眼,徐婷下意识惊呼出声:“晓……”   一名宾客从洗手间出来,绕着长廊经过他们。   徐婷立刻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声音,惊恐的看了一眼另一桌的谢云杰,见谢云杰没有注意到这边,小声道:“小声点说……你怎么会来这儿?”   一边说,她一边接近易小玲,背对着谢云杰,挡住谢云杰的视线,生怕谢云杰注意到这边。   易晓玲却不明白徐婷的恐慌来自哪里,不过,她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怎么,你还记得?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不是这样的,这里很危险,你听我说……你不能待在这里。”徐婷焦急地拉着易晓玲道。   易晓玲不为所动,冷笑:“这里危险?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在玉庄书院,那里就不危险了吗?”   徐婷再次扭头看了谢云杰一眼。   谢云杰正低头和穆锦溪说着什么。   徐婷之前不敢确定,就位警官是不是来自己的婚礼上守株待兔,就为了抓住易晓玲,但是现在,她却有八九分信了。   “你……你先离开,我们回头再约时间见面好吗?”徐婷焦急道。   “呵……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还想骗我第二次?”易晓玲冷若冰霜:“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不,不是那样的……”徐婷低声道。   “那是哪样?你敢跟我说清楚吗?我可以给你时间,听你解释。”易晓玲眉眼沉沉,她握住了怀中的刀子,那是她刚刚从厨房拿来的水果刀。 第50章你很关心我吗?   “你跟我走……”徐婷一咬牙拽住易晓玲的手道。   易晓玲藏在怀中的手一抖,难道徐婷看出来了?   她们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旁边就是长廊,长廊后方是洗手间,这里人来人往,如果此时出手……易晓玲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立刻报仇,而且很可能立刻把警察招过来倒是真的。   徐婷拉着她,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后院。   易晓玲不明白她为何要那么做,不过离开这里,自己的机会就多了几分。   这样想着,易晓玲跟着徐婷,离开后院。   两人走出四合院大门,服务生见新娘子和另一名服务生一起离开,面色诧异,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们保持沉默,并未多问。   徐婷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易晓玲神色复杂,不知道徐婷要带她去哪里。   徐婷拉着她上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催促司机开快点,才转头对易晓玲道:“我家。”   因为有出租车司机在,两人各怀心事,只能有的没的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这几年……还好吗?”首先开口的,是徐婷,她借着车窗外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易晓玲。   易晓玲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神色:“你觉得我好不好?”   “呃……”徐婷没有说话,想也能知道,如果那位警察的信息是真的,那么此时易晓玲已经杀了人,她不会问易晓玲为什么杀人也不问她杀了谁,只知道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易晓玲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书院的?为什么不来找我?”徐婷又问道。   “找你?找你干嘛呢?你很关心我吗?”易晓玲反问。   徐婷再次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易晓玲早一个月找到自己,除非那时是徐然接管自己的身体,否则,即便易晓玲站在自己面前,她也不认识易晓玲。   “倒是你,过得不错,又当了明星,又结婚了,日子很滋润嘛。”易晓玲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饶是徐婷再笨,此时也听出来了易晓玲的话外之意。   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徐婷苦笑一声,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家我再跟你细说吧。”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徐婷公寓楼下。   两人下了车,徐婷与易晓玲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在狭窄的电梯里,又有一波年轻人上来,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上了电梯,看见穿着新娘礼服的徐婷,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有人悄声道:“哎呀,这不是那个……那个明星叫什么?”   “好像是徐婷。”另一个女孩轻轻说,借着她看向徐婷,大方的打了个招呼。   徐婷微微一笑,女孩很开心地问道:“我可以跟你合影吗?”   虽然他们住在这栋公寓里,经常偶遇各路明星,但是像徐婷这么平易近人的少见,于是女孩就提出了不太礼貌的问题,电梯间本就狭窄,一般明星都会拒绝。   但徐婷却点头说好,几个女孩很开心。   徐婷与他们合影期间,易晓玲冷眼旁观,仿佛与徐婷素不相识。   等电梯到了18层,两人前后脚离开时,电梯里的几个人才一片鸦然。   有人忽然十分八卦,兴奋道:“我突然发现徐婷穿着婚纱,却跟一个男服务生回家……哎呀我去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难道是被新郎抛弃了?还是说她背着新郎,在婚礼上跟服务生劈腿?”   “我了个去那赶紧去微博爆料,可惜了,刚刚合影的时候没有把那个服务生拍进来。”   两人走出电梯,听着身后的议论,易晓玲微微皱眉。   她后退一步,想要按下电梯。   徐婷却拉着她道:“别管他们,快跟我走。”   易晓玲不解:“不用管她们嘛?”   “没事,我早习惯了。”她说着焦虑地拖着易晓玲往自家门口走,按下了指纹解锁,带着易晓玲进去。   她温软的小手拉着易晓玲,易晓玲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自己居然在为徐婷被那群所谓的粉丝“戏弄”而生气。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徐婷从玄关处找出一双自己的拖鞋给易晓玲:“我记得咱俩的鞋码差不多,你先穿我的,明天我再出去给你买洗漱的,这些天你别出去,警察到处在找你。”   她一转身,蓦然看见易晓玲正在背后,阴冷的注视着自己。   而易晓玲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晓玲,你做什么,你……”   徐婷的话没能说完。   水果刀深深的扎入她腹部,她手指尖顷刻便被鲜血染红,而在她眼前的易晓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下,终于露出凶狠的面目。   “徐婷,你该死,你可以去死了……”   “死吧……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易晓玲看看满是鲜血的双手。   再看看徐婷腹部汹涌而出的鲜血,似是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复仇,竟然如此轻易就实现了,她瘫坐在徐婷面前的地上,嘴里轻声喃喃着。   鲜红的血,与洁白的婚纱交织着,这画面,凄美又可怕。   可是易晓玲对这幅画面,仿佛早就习惯了,毕竟,这是她在心里演练了千百次的画面。   徐婷手握染血的刀柄,难以置信的看着没入腹部的水果刀,再看看易晓玲,她顾不上腹部的剧痛,只是抬头仰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易晓玲,一声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觉得痛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易晓玲缓缓在徐婷面前蹲下,居高临下凝视着徐婷。   易晓玲的的眼睛里面,眼白很多,瞳孔越发显得黑,黑得看不到底,那是浓浓的仇恨。   “我......”徐婷下意识用一只手也捂住了腹部,似乎这样疼痛就能减轻一点,她一张小脸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变得惨白。   然而她身上那红色的血液仍然在蔓延,就像是红色的缎子,慢慢缠上了她的纤腰。   不等徐婷说出第二个字,易晓玲忽然很很道:“我知道你很痛,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这刀子给你带来的痛苦,却比不上我心中的万分之一!”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徐婷想要继续解释,可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有疼痛从腹部隐隐传来,徐婷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流逝。她只能轻轻摇头,以这个动作来表示并不是那样。   徐婷光滑洁白的额头上,慢慢沁出晶莹的汗珠,这些汗珠,是因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而溢出。   “不用说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刚才和那个男人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易晓玲看着徐婷腹部的鲜血,本有一丝愧疚,可是一想到徐婷跟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否认认识自己,心里就更痛,恨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虚伪,如今的你,早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徐婷!”   在易晓玲看来,哪怕徐婷坦然承认她忘了自己,至少也比继续欺骗自己要好一些,可是直到现在,徐婷仍然在试图欺骗自己。   她盯着徐婷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朋友,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在玉庄书院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哄骗我帮助你,对不对?可笑我居然相信了你……”易晓玲冷笑,笑着笑着,眼角有泪花闪烁。   此时,徐婷身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魏泽泓,徐婷看了一眼,正想要接电话,但易晓玲却一脚把电话踢道更远处。   她恶狠狠道:“怎么想要找你老公求助?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我只是……不想让警察追查你。”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贝齿间蹦出来的,徐婷感觉自己的嘴唇有点干,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她还想多说点什么,却被易晓玲毫不留情打断。   易晓玲冷笑,黑色瞳孔一缩,本来就不大的眼珠子显得更小了,易晓玲重新站起来,轻盈的转了一圈,冷然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任由你欺骗的我,你也不是当年的弱小无助的你。这种骗小孩的话,你就别再讲了,讲的越多,只会让我越发厌恶你!”   徐婷不知道易晓玲为何要杀了自己,但她明白,自己确实对不起易晓玲,心里没有恨意,只有难过,为她们之间的误会而难过,她艰难地侧过脸说:“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易晓玲,根本无法听得进去这样苍白的辩解,徐婷越是这样说,反而越增加她那心里的恨意。   看到茶几上的一个水晶花瓶,瓶子里的玫瑰开得正艳,不知为何易晓玲看着就心头火起,她抓起花瓶,松开。   砰的一声响,花瓶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花瓶坠地的一瞬间,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四散而溅,那声音让徐婷吓了一跳,猛然闭上了眼睛。   易晓玲转过身,又慢慢踱步过来,怒道:“看到这满地的碎片了没有?我的心这个时候跟这花瓶一样,早已经碎了满地。你觉得这已经碎掉的花瓶,还能再粘起来吗?!你还想要我再次相信你?”   徐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能选择沉默。   “我知道你的感觉,那种死亡逼近的无助,孤立无援的恐惧。这些,我全都经历过!!”易晓玲加快了语速。   因为愤怒,她的胸脯起伏着,寒声道:“还记得那个李教官吗?他是我的噩梦,即便杀了他,他仍然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第51章密码   易晓玲恨不得一脚踩上徐婷的脸,但她的脚步终究是挪了几公分,踩上了徐婷的头纱,她低下头,看着徐婷的眼睛,“有一些痛苦,别人根本没办法体会,只有亲身经历的时候,才能了解。你现在是正在经历的,就是其中一种!”   此刻的易晓玲,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女,她经历了许多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最大的恐惧不是孤独,而是孤立无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唯一的朋友,却抛弃了她。   看到眼前的光鲜亮丽的徐婷,想到自己的悲惨生活,易晓玲愈发觉得徐婷不可原谅。   易晓玲原本想就此离开,留下徐婷独自等死,但她想了想,咬牙切齿道:“我要留下来,看着你一点一点,流血过多而死。”   易晓玲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徐婷,她想要看看,这个女孩究竟会不会为自己的背叛而忏悔。   女孩穿上婚纱那一刻,无疑是一生最美丽的时候,但是徐婷的美丽,却献给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此时的她,因为失血过多,腹部剧痛不能动弹,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生机正在慢慢流逝,她知道,每一秒过去,自己距离死亡就又近了一步。   徐婷苦笑着,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神智在涣散,但她知道不能就这样等死,而且,如果易晓玲杀了自己,易晓玲将会多背负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徐婷断断续续的说出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骗你……晓玲,中间的事情太复杂,几句话说不完。但你需要知道,今天婚礼上问起你的那个男人,他是警察。”   易晓玲仍然不置可否的轻轻冷哼一声,在她心里,她认定徐婷就是个骗子,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求生撒下的谎言。   “你杀了李教官,警方一直在通缉你。而我在知道你出来之后,没有主动找你,也是因为警方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怕警方通过我抓住你,你要相信我……”   “现在我从婚礼上消失,我担心警方会找你,如果你不信,你可以亲自拿我手机给我老公回信息,告诉他:我很好,让他拖住警察,别让警察来我家中。手机密码是206208……”   徐婷勉励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昏迷过去。   易晓玲本来不以为然,但是在听到徐婷最后一句时,眼神猛的眯起来!   206,208……那是她和徐婷在玉庄书院的房间号。   徐婷用这两个号码作为密码,说明在她心中,她从未忘却过自己……   易晓玲本来一直坚定的信心,此时开始有一点点动摇了,看着昏迷不醒的徐婷,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听徐婷说完……   白色的灯光打在易晓玲的脸上,那原本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此时变得更加苍白。   她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魏泽弘精心布置的,大理石的地板砖,进口的真皮沙发,沙发前面欧式的高档地毯,还有陈列在周围那些欧式复古的家具。   地上一直蔓延到房间的盛开的玫瑰花,天花板上吊着七彩的气球,上面写着各种祝福的话语,可是这些温暖人心的话,却与此刻冷的极点的房间极为不相符。   滴答,滴答。   墙上钟摆的声音清晰可闻,似乎在为某人的生命做最后的倒计时。   易晓玲拿起徐婷的手机,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解锁……   此刻的婚礼上,依然一片祥和。   身着礼服的男男女女,手里端着金色的香槟,时不时能听见酒杯碰撞的声音,大家都在谈论着婚礼上的这一对金童玉。   没有人知道,在另一处正发生着悲惨的一幕。   魏泽弘走出洗手间之后,没见到徐婷,他没多想,以为徐婷是去洗手间,或者去补妆了。   但等了10分钟之后,徐婷仍没有出现,他不免有些焦虑,给徐婷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问了几个服务生,都说没看见新娘子,正当魏泽泓焦虑的时候,穆锦溪和谢云杰从外面走回来。   ……   片刻之前,谢云杰目睹新娘子跟什么人一起离开,他匆匆追了上去,却只看见新娘子上了一辆蓝色的出租车。   穆锦溪紧跟着出来,她望着谢云杰的眼睛,轻声问道:“云杰,你在找什么人吗?”   明明也看见了新娘徐婷离开,但穆锦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果这是徐婷的个人隐私,她当然会尊重徐婷。   “没有,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热闹场合,只是出来透透气。”如果说自己是在追查易晓玲,他怀疑跟随徐婷离开的那个人是易晓玲,谢云杰担心穆锦溪会生气,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   可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立刻就泄露了他的心思。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做不同的小动作,穆锦溪是微表情分析专家,她还是他的女朋友,虽然相知不深,却足够了解,谢云杰是在用这个动作缓解他的紧张。   她微微一笑,“那我在这里陪你待一会儿吧。”穆锦溪盯住谢云杰的眼睛说。   再一次四下查看了一下,谢云杰笑着摆摆手说:“不了,我去个卫生间,你不必管我。”   看着谢云杰转身回到会所的身影,穆锦溪知道,谢云杰并不是真的去卫生间了,她不紧不慢的跟上谢云杰,心里想着,刚刚跟徐婷离开的人,会是谁?   大厅里。   魏泽泓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沉,心头狂跳。   短信是徐婷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我和晓玲单独聊一聊,你不必担心,拖住那个警察别让他过来,我们在家里。   回家了?徐婷不想让警方抓住易晓玲,这一点他知道,但为什么回家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这么想着,魏泽泓拿着手机,怔怔发呆。   正在这时。   谢云杰回到大厅里,远远看到发呆的新郎官,他快步走过去,在魏泽泓肩膀上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新娘子?”   魏泽泓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笑笑说:“我也没看到,可能是去厕所了吧?”   “是吗?”谢云杰分明看到新娘子出去了,微微挑眉,他道:“嗯,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局里了。”   既然新郎官不想交代,谢云杰也不能强迫对方,毕竟对方不是犯罪嫌疑人,现在他只能回局里查一查会所路口的监控,希望能查到那辆出租车,有所收获。   谢云杰转身跟穆锦溪打了个招呼,穆锦溪也没拦他,只是微笑着道再见。   等到谢云杰一离开,穆锦溪立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魏泽泓的身边,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魏泽泓并不会隐瞒她,他出示徐婷的短信给穆锦溪,说他要赶紧回去,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穆锦溪皱眉思索了几秒钟,道:“我和你一起去。”   坐在嘉宾桌上的傅阳瞧见这一幕,立马要起身,却被马兰按下了,马兰压低声音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掺合的,做老板的助理,不是要你全能,你要学会察言观色。”   傅阳一愣,再抬头间,穆锦溪已经跟魏泽泓大踏步离开,果然老板并不需要自己跟上去,他不免有些好笑,笑自己的不懂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易晓玲跟婷婷一起离开,可是婷婷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两人走到停车场,路上魏泽泓忍不住有些焦虑地问道,他知道问穆锦溪也是白搭,但忍不住,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焦虑的情绪。   穆锦溪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也许她之前在忙着上厕所什么的,至于没跟你打招呼……可能是离开的时候情况紧急,她们怕被谢云杰发现吧。”   穆锦溪抬腕看了一下腕表,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两人上了魏泽泓的车,穆锦溪觉得魏泽泓情绪紧张,怕他开车出事,执意要当司机。   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之中,周围一片黑暗,连路灯都熄了,只有两个大灯照出来前面几十米的路面。   不知道为什么,穆锦溪感觉今晚的夜黑的可怕,她莫名其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些颤抖。   魏泽泓拨打徐婷的号码,可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听。   响了了几声之后,就提示无人接听。   正在开车的穆锦溪不由担心地问:“电话打不通吗?”   魏泽泓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又问:“她和易晓玲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要担心太多,早点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没有继续回答对方的问题,穆锦溪专注的开车。   “之前易晓玲躲了这么久都没出现,却在我们的婚礼上出现……我怎么能不担心,这也太奇怪了,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魏泽泓有些犹豫不决。   “别!”穆锦溪虽然不知道徐婷为何叮嘱拖住警方,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别让谢云杰此时过来。   为了转移魏泽泓的注意力,穆锦溪问起徐婷的父母为什么没来参加婚礼,既然他们俩都领了结婚证,徐婷父母总不能绑着他们去离婚,以徐婷以前的性格,不可能结婚都不让父母参加。   魏泽泓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笑了笑。   他说,就在婚礼的前几天,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通知徐婷的父母,若是徐婷父母事后知道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件,竟然没有通知他们,一定会变了天;当然他更担心的是徐婷不愉快,不过如果徐婷父母来了,也不知道婚礼会闹成什么样,因此他很纠结。   临近婚礼的前两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没想到徐婷特别无所谓又特别严肃地说,一定不能告诉父母,而且,她从今往后要跟父母断绝关系。 第52章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魏泽泓一惊,他觉得这不像是徐婷的行事风格。   徐婷当时坐在床头吹着头发,听见这话,停下手中的吹风机,转而看向他说:   “我在微博上看见一个女生,叫林毛毛,我的情况跟她差不多。”   徐婷一字一句,缓缓对魏泽泓说起了林毛毛的状况:   她也是父母无休止地找她要钱,就连她弟弟都结婚生了孩子,还要她从德国给弟弟的孩子寄奶粉,寄生活费。   她爸妈把她弟弟当作皇帝养。但其实她弟弟并不开心,总想逃跑。   后来……她弟弟因为一点家庭琐事,杀了自己的老婆,留下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事发生之后,弟弟自然就被抓了,弟媳妇一家就算被毁了。   “你想,人家好端端养的一个闺女嫁到他们家,天天伺候婆婆,生了个女儿,婆婆重男轻女觉得孙女不行,要生个儿子,弟媳妇不愿意,就跟着孙女一起受婆婆的气,最后命都没了,她爸妈得多伤心呢?”   所以林毛毛在这件事情后大彻大悟,就彻底跟她爹妈彻底断联了。   她说过一句话,说她就算对她爸妈仁至义尽,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对于多数中国女人来说,无父无母无兄弟,堪称人生赢家了,因为了无牵挂,无忧无虑。   “在看到这句话之后,我也彻底想明白了。是,如果我跟我爸妈断联,会怎么样呢?没错,他们会恨我,会骂我不孝顺,会怪我无情无义。我弟弟可能会因为没钱而生活陷入窘迫的境地,但至少不会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徐婷两手一摊,非常直白的告诉魏泽泓:   “对我来说,我的原生家庭就是祸水,而我断联只是为了自保,跟你没关系。你不必内疚。我要活着。而且从今往后,我要和你一起好好活着。泽泓,从今往后,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只有你。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爸妈怎么哀求你,你都不要心软,不要相信他们,那样,只会让我们今后的生活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中。”   徐婷在知道魏泽泓给了父母一笔钱后,说就当那是最后的一笔钱,买断了她和父母之间所有的恩情。   听到这番话,穆锦溪笑了笑,她仿佛可以想象得出,说这番话的时候,徐婷的表情,大概跟徐然差不多的勇敢,差不多的果决和冷淡。   看来,徐然和徐婷的人格融合得堪称完美。   谁能想到,从前因为担心自己切除乳腺癌就无法当明星,会被父母遗弃,因为担心这个而跳楼自杀的徐婷,居然在三个月后,主动说出要跟父母断绝关系的话来呢?   人生啊,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但旋即,想到如果易晓玲对徐婷不利……穆锦溪心头一沉,她好不容易让徐婷和徐然的双重人格融合,但这还不算结束,至少还要观察半年,确定徐婷无事,才能了解这桩咨询,如果徐婷因此出事……   穆锦溪不敢多想。   好在会所距离徐婷家不远,两人把车看到小区门禁前,下了保时捷车,很快到了大楼底下。   两个人快步往里走去,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就在这时候,穆锦溪突然想到一件事。   “谢云杰回警局了,他一定会查监控,很快就会查到徐婷回家了,如果他带人过来,易晓玲可能会被警方带走……但徐婷肯定不愿意易晓玲被带走。嗯……你还是得报警。”   “报警?说什么?”魏泽泓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就打电话给谢云杰,说你老婆失踪了,你要报警寻人,说你在会所现场没看到她,你以为她回家了,没想到回家也不见她人影。这样短时间内警方不会来你家,我们争取打个时间差。”   魏泽泓听话照做,打完了电话,两人才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来到了十八层,作为新郎的魏泽弘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这里是高档小区,门上装的全是密码锁,上面还有一个显示器,可以看到屋内的人,也可以视频通话。   当魏泽泓按了门铃以后,门内传出一道讥讽的声音:   “来的这么快,看来,你很爱你老婆啊。”   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显示器上。   是一个女孩,她特别瘦,让人担心一阵风就会刮倒,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却特别有神。   即便在黑白的显示器上,也很引人注目,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暗藏的疯狂。   门外的魏泽弘被这精瘦女孩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是易晓玲?!徐婷呢?”   这当然是不合情理的,即便这人是徐婷的朋友,有人敲门的话,也应该是主人来开门,而不是客人。   “她就在你们的面前,只可惜……你们看不到。而且,她很快就要死了!”易晓玲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全部收敛,双颊上本就不多的肌肉耸起,加上干瘪的身材,简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其实徐婷就躺在门口的位置,只不过被门挡住了,外面的人没办法看到。   听到这话,魏泽弘如遭雷劈,身体晃了一下,倒退了两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难道那个警察没说谎,易晓玲就是那个寄来匿名信的人,是她要杀徐婷?   魏泽弘急了,就要按密码锁开门,但里面却传来易晓玲慢悠悠的声音:“你们猜猜,是你们开门进来的速度快,还是我一刀砍下她脖子的速度快?”   听到这句话,魏泽弘手指停滞,他大气也不敢出,轻声哀求道:“求你了,只要你别伤害婷婷,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易晓玲冷笑:“呵……你觉得我要什么?”   “我……”魏泽弘当然不知道,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计可施,想到徐婷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受罪,魏泽弘心如刀绞。   穆锦溪站在魏泽弘身旁沉默不语,看着近似疯狂的易晓玲,她知道此刻易晓玲听不进任何话语,只能顺着易晓玲自己的判断,引诱她出来。   但这终究不保险,穆锦溪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王小五发了一条短信,跟他简单说明情况,让他过来解锁,同时让他带救护车过来。   接着,穆锦溪拍了拍魏泽弘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魏泽弘看到穆锦溪,犹如看到救命稻草,眼前一亮,眼神流露出祈求的神色,但穆锦溪禁止他开口出声。   魏泽弘感激的后退一步,如果有人能够劝服徐婷,那一定是眼前的穆锦溪,他现在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穆锦溪身上了。   穆锦溪走到密码锁前面,低头看着显示器,穆锦溪笑着对里面的人说道:“易晓玲,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可能你还不知道。”   她没有说任何关心徐婷的话,甚至没有提起徐婷的名字。   “什么错误?你倒是说说看。”易晓玲看见陌生人,倒也不怕,在婚礼上她听过徐婷到这个女人,此时不免也笑了,只是她的笑容,是另外一种笑容,另一种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易晓玲为什么要杀徐婷?穆锦溪飞快思索着,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易晓玲心里容不下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在她心里,友谊是绝对的,没有一点瑕疵的,也是最为纯粹的,当然容不下这种背叛。   “徐婷或许并未背叛你。”   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打开这扇门,穆锦溪只能想办法化解易晓玲心中的仇怨,以防易晓玲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假如易晓玲此刻手里正拎着一把刀的话……穆锦溪想想就不寒而栗。   “哈哈哈,你实在太可笑。”这笑声是从鼻子里发出的,易晓玲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她出来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接着易晓玲又再一次的放声大笑:“不过她已经为这背叛付出了代价,我一进门给了她一刀!哈哈你们放心,她没救了!”   这女孩的疯狂,完全超出了穆锦溪的预料,从对话中可以听出,徐婷确实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一旁的魏泽弘失神地叫了一声。   穆锦溪瞪了他一眼,不让他再次出声干扰自己和易晓玲的对话,她曾多次在面对徐婷的治疗时,让魏泽弘离开,此刻魏泽弘会意,虽然万般不愿意,但是为了救徐婷,他只能离开。   门外,穆锦溪的笑容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浓郁,穆锦溪看着黑白显示屏,继续说道:“我想,最可笑的应该是你吧。”   “我可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听到徐婷就要死了,没有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痛哭流涕,甚至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这让易晓玲眉毛一挑,产生了疑心。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徐婷的心理医生……”   穆锦溪字斟句酌,她此刻每一句话,都不能出错,否则里面的易晓玲可能就会再次暴起伤人,“徐婷其实一直都记着你,她非常担心你,但是想方设法都无法联系玉庄书院。因为这件事,甚至造成了心理困扰,她才来找我求助……”   “而作为她的心理医生,我只关心我的病人能不能安然无恙。于是我用催眠的办法,帮她删除了在玉庄书院的那一段记忆。这样她才能睡觉,否则她夜夜失眠。这就是她前几年忘记你的原因。”   穆锦溪没有提到徐婷人格分裂,因为如若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普通人咋一听到这种说辞,只会觉得匪夷所思。   易晓玲尤其如此,她根本不信任徐婷,更不会相信徐婷会有人格分裂。   穆锦溪并不需要说服易晓玲,徐婷没有背叛她,只要取信于易晓玲,让她确信徐婷只是失忆就够了。   但眼下,徐婷却是认识易晓玲的……想到这里,穆锦溪再次补充:“最近徐婷的记忆又恢复,就又想去书院找你,可惜你已经不在书院了。” 第53章心理攻防战   穆锦溪说得很慢,仿佛是为了让易晓玲相信,同时也是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说完这一段话之后,黑白显示屏上面,易晓玲瞳孔放大,眼珠子快速左右转动。穆锦溪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已经起了作用。   “不可能!徐婷背叛了我!”   易晓玲尖叫一声,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在小黑屋的遭遇,都是拜徐婷所赐。   但她转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徐婷,徐婷脸色苍白,要不了多久,只要自己不开门,徐婷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难道,自己真的想要徐婷的命吗?   想到这里,易晓玲有一丝动摇。   看到她的表情,穆锦溪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易晓玲心中对徐婷仍有一丝希望,仍然希望自己拥有这段友情。   想着,她轻轻一笑,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我不过是个收人钱替人看病的心理医生,为什么要骗你?我跟那个女孩的关系,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你也知道的,当今社会就是这样,大家都是为了挣钱。今天如果你把新娘杀了,我或许还要谢谢你呢……”   远处的魏泽弘听到这里,身形一顿,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了。   穆锦溪微微一笑,道:“可怜的新郎,在自己的婚礼当天妻子死了。他肯定会产生创伤应激症,这样的话……嗯,我就又多了一个患者,多了一笔钱财,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穆锦溪假装丝毫不在乎徐婷的生命,把能想到的话全部都撂了出去,尽量装成一个无良心理医生的样子。   这一番话说完,易晓玲心里惊恐万分,她用牙齿咬着泛出青筋的手指,已经咬进去很深,竟然也不知道疼。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徐婷,鲜血已经染红她的白纱,易晓玲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抱着自己的头,大喊道:“不,我不相信……这……这不可能!”   她的脚已经踩到了一片白纱,那正是徐婷的婚纱。   “你杀了李教官的事情,徐婷也知道了。警方找过徐婷,问她有没有跟你联系,她害怕联络你会把你曝光给警察,所以才没有联系你,她应该跟你说过,但是你不信她,对不对?”   易晓玲没有吭声。   “如果她真的已经背叛你了,为什么要把你带回自己家里?在明知道你已经杀了李教官的情况下,毫无防备把你带回自己家,你觉得,这是一个背叛你的人会做出的事情吗?”   “你别说了!”易晓玲怒喊。   电梯门开了,王小五到了,穆锦溪见状也就不担心了,微微一笑,道:   “看到没有?你自己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人,连真相都不敢面对!你害怕背叛,所以整天都担心别人会背叛你,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显示屏上已经没有了易晓玲的影子,穆锦溪却知道,她说的话,对方能听到。   就在穆锦溪计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叮!”的一声。   一声悦耳的电梯门响的声音,穆锦溪条件反射的看向电梯那边,一个英俊迷人的男人从电梯里面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头上绑着五颜六色绳子的小辫子,一身淡粉色的休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宛如翩翩公子哥。   只不过那一头脏辫,立刻就会让人想起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尤其配合上他那邪邪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流连情场的花花公子。   他看见穆锦溪,正要大声打招呼,穆锦溪就给了他一个噤声的动作,王小五不解,走近穆锦溪。   穆锦溪拿起手机给他看,手机屏幕上面正有这么一行字:   “门被反锁了,她扬言要杀了我的病人,所以我们不敢贸然开门,你躲到边上去,随机应变。”   作为曾经的刑警队精英,王小五处理过很多类似的危机,立刻明白这种情况,他踮起脚尖,慢慢蹲下,尽量不发出声音,躲到了门边上。   这个时候,周围静的可怕,一旦发出任何声响,都可能通过门上的话筒,传到房间里去。   尽管如此,最让人担忧的情况仍然发生了,易晓玲显然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她的影子出现在显示器上面。   “刚才是什么声音?!”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刚才王小五过来的时候已经非常小心,依旧被她听到了,可见她的精神也处于极端紧张状态。   不久之前,穆锦溪已经几乎攻破易晓玲的心理防线,现在她听到电梯的声音,立刻就联想到有其他人来了,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重新戒备起来。   想要再一次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就会变得难上加难。   必须要立刻想出办法才行。   穆锦溪快步走到显示器前面,笑道:“你也听到了呀,刚才就是电梯停靠的声音。新郎官打了120,车子应该已经来了,他到楼底下去接医生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穆锦溪心里也没有底,她之前让王小五带了救护车来,可是她不知道救护车到底来了没有,只能赌一赌了。   正躲在门边上的王小五,低下头,快速在手机上面打出一行字:   “按你之前吩咐的,已经叫了救护车,算一下时间也该到了。”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离这里比较近,所以到得比较快。   现在毕竟是晚上,路上没什么车,不会有堵车的情况,救护车应该也会很快到达。   “是吗?!最好不要骗我,你知道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如果我发现你说了一句假话,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十倍的代价!”隔着一道门,易晓玲只能对着摄像头,龇牙咧嘴,露出凶相对穆锦溪进行恐吓。   听了这话,穆锦溪倒是放心了不少,对方这么说,就代表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七八成相信了。   一个人如果完全不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你有可能骗我”的这种假设。   打个不恰当的比分,这就像家长如果根本不相信孩子,就不会列出撒谎后的惩罚措施。   如今穆锦溪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建立这种信任。   如果信任度增长到九成,对方就愿意为这种信任冒险。   伸手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穆锦溪看着屏幕上的易晓玲,眨了眨眼说:“你现在应该想清楚了吧,徐婷说的都是事实,我没必要骗你。古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现在已经快死了,根本没有骗你的必要。”   这话说的没错,人在将要死的时候,大都会比较释然,心结会在一瞬间打开。   经历过许多次生死的易晓玲,对此当然有所体会,她没有说话。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所以,如果你们害死了徐婷,我只会更高兴,又多了一个客户。我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巴不得徐婷出事呢,呵呵。”穆锦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得风轻云淡。   那笑容看得易晓玲急了,“你少跟我扯这些,救护车为什么还没有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易晓玲再一次警觉起来,她用手撩开了散在额头上的刘海,尖声喊起来。   她话音刚落,救护车尖锐的蜂鸣声就从窗户传了进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你听,那不是救护车么?可惜啊,来得太快了……啧啧。”门外的穆锦溪道。   易晓玲转过身,快步走到窗口的位置,眼睛微眯,看到下面那红色的光点,确实有一辆救护车正往这边开。   时间非常紧迫,穆锦溪不能被动等待,她突然转换话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有多少存款呀?”   一旦救护车上来,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破门,易晓玲眉头皱了起来,也开始着急:“你问这个干什么?”   “之前不是说了,我帮人看病都是为了挣钱。眼下你如果钱足够多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到你。”脸上露出露出市侩的笑容,穆锦溪知道易晓玲正处于焦急的状态。   这是穆锦溪的机会,想都不用想,易晓玲的样子这么狼狈,肯定过得不是很好,怎么会有钱?   “帮我?!就凭你,外面那些人,你一个都对付不了吧?”易晓玲轻蔑地笑了笑,眼神充满了杀意。   穆锦溪也笑了笑,带着嘲讽说道:“我真怀疑,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新郎现在下楼去接医生了,只要我愿意的话,你完全可以劫持我作为人质,到了楼下,让他们给你一辆车,肯定就跑掉了。可问题就是,你现在根本没办法证明你有钱,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钱不是问题,但是我无法相信你!”声音突然转冷,易晓玲眼睛一缩,显然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相信不相信我,是你的事,这我没办法左右。”穆锦溪声音淡然。   “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现在你继续待在房间里,到时候肯定会被人堵在里面,想逃也逃不掉。出来的话,让我挣了钱,你逃了命,大家都好。”   “你也不用拿杀了徐婷来威胁我,我说了,我不在乎她是死是活。你大可以赌一把。我去抽一支烟,你慢慢想一想。”   穆锦溪从包里拿出一支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支香烟在摄像头上面晃了一下。   她的影子随即消失在摄像头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穆锦溪冲魏泽泓摆了摆手,可怜的魏泽泓哪怕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也只能悄悄退到了走廊拐角的地方。   只有王小五仍然蹲守在门边,他现在精神高度紧绷,仿佛就在等待里面的人打开门走出来的一瞬间。   对于穆锦溪的心理战术,王小五绝不怀疑其成效。 第54章插翅难逃   整个过程中,穆锦溪为易晓玲设置了四个走出来的理由。   第一个理由,徐婷根本没有背叛易晓玲。   对此易晓玲虽有些怀疑,可是内心深处,已经相信了八九分。   第二个理由,楼道里面只剩下穆锦溪一个人,对方手无缚鸡之力,不管穆锦溪是否阻拦,易晓玲只要走出来,完全可以对付穆锦溪。   就算不将她劫持为人质,趁着其他人还没上来,易晓玲也可以独自逃走。   这一点,穆锦溪故意没有说出来,她假装成爱钱如命,当然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会露馅儿。等易晓玲自己想到这一点,才显得更为真实。   第三个理由,就是直接劫持穆锦溪,就算出去被人堵住了也不怕,毕竟易晓玲手里有人质。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易晓玲继续在房间里呆下去,肯定就是死路一条,就算她杀了徐婷,可是,之后呢?   那些医护人员肯定会联系小区的物业,想办法破门,更有可能叫来警察,到那时,易晓玲也就是插翅难逃。   在这4个易晓玲不得不走出来的理由之后,还有一个穆锦溪留下的诱惑:那就是最后的那根香烟。   像易晓玲这样的女孩,一人独自在外漂泊,肯定是抽过烟。   众所周知,抽烟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在焦虑的时候,烟瘾就会变得特别大。   综合以上这些原因,穆锦溪认为,易晓玲出来的可能性,应该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易晓玲根本不想死,不然的话,杀了徐婷以后,她完全可以自杀。   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一直等到穆锦溪她们的出现,还周旋良久。   甚至,易晓玲内心深处,也许并不希望徐婷死去,她只是要惩罚徐婷的背叛……只不过,她自己不敢正视这一点罢了,而穆锦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刻每一份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王小五全神贯注盯着门。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的数字已经开始闪动,不用想也知道,救护车上的医疗人员就在电梯里。   一旦让易晓玲再一次听到电梯停靠的声音,她就再也没有可能出来了!   在这几秒钟之内,易晓玲到底会不会出来?   王小五看看手中的工具,他到底要不要直接闯进去?他抬起视线看向远方的穆锦溪,穆锦溪轻轻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再等一会儿。   楼道里的三个人,全都紧张的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   14……   15……   16……   17.....   眼看即将到达18楼,王小五手指一抖,正要动作。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房门打开,易晓玲手里握着一把亮闪闪的菜刀。   这是她从厨房里找的,或许她是为了去找这把刀,耽误了一些时间。   看了一眼电梯上面的数字,易晓玲咬咬牙,快步上前,企图用刀子挟持穆锦溪。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另一侧的王小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后面扑倒了易晓玲。   咣当一声,明晃晃的刀掉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穆锦溪这才快步走上前,一脚把那把菜刀踢到了角落里。   叮!   同一时间,一声清脆的响声,电梯停靠在了十八层。   电梯里面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一共有四个人,两个男的负责抬担架的,随行一个女护士,还有一个男急诊医生。   “骗子!!!骗子!!!”易晓玲愤怒嘶喊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荡。   但此刻的易晓玲再怎么挣扎,也已经逃不掉了。   她的短发凌乱,两只胳膊被王小五狠狠按住,动弹不了分毫。   王小五是昔日警队里的精英,他的眼里只有正常人与犯罪嫌疑人,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他的左腿的膝盖重重的压在易晓玲的背上,让她难以抬头。   易晓玲由于长年不见天日而白皙的脸,此刻贴在冰凉的地砖上,怒火从眼神里喷出来,死死盯着穆锦溪。   如果她的眼神有实质,此刻穆锦溪已经死了千百次,但穆锦溪笑盈盈的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房门一打开,魏泽泓第一个冲进去,医护人员紧跟着冲进了屋子里。   根本没有人在意趴在地上的这个凶手,她就像是一个被所有人冷落了的舞台剧中的主演。   穆锦溪什么都没有说,走到易晓玲的身边,慢慢蹲下来,把唇边还剩下一半的香烟,递到了易晓玲的嘴边。   看了一眼欺骗了自己的这个女人,易晓玲一口咬住了香烟滤嘴,猛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子里缓缓冒出,她停止了挣扎,脸上的愤怒也消失,这一根香烟让她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失血过多,腹部被水果刀刺中,宽度大约在两公分左右,伤口深度在五公分以上......”   徐婷躺在担架上,已经不省人事,被抬了出去,医生已经在和医院那边联系,让医院急救室做好相关的准备。   “你们谁是家属?病人是什么血型?”   “我是她丈夫,她是罕见的Rh阴性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我是AB型血!”   .......   “患者需要输血,但她受伤部位严重不宜挪动,救护车上还有熊猫血吗?”   “有,不多,只有200cc,我立刻通知医院血库送血过来!”   医护人员对于躺在地上的徐婷进行紧急治疗,不让家属干涉。   魏泽泓无法直视这一幕,只得离开,他走到门口,看着地上的易晓玲,真想拿起地上那把菜刀,在易晓玲的腹部狠狠的捅上一刀。   这就是犯罪心理,很多人都曾有过想要犯罪的冲动,只不过大多数人可以被理智约束。   他也确实没办法那样做,毕竟,如果犯了罪,他就无法照顾徐婷。   于是他只是拿出手机,很快按下了110,毫不犹豫的打通了报警电话。   “咔嚓”,整个屏幕变黑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下了锁频键。   魏泽泓抬起头,看到了穆锦溪,愤怒的眼里有些疑惑:“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阻止我报警?”   “徐婷不会希望你那么做的,易晓玲是她唯一的朋友。”穆锦溪轻咬红唇,她知道这对魏泽泓来说有些匪夷所思。   别说魏泽泓了,就算是她穆锦溪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都没办法放下仇恨。   “我老婆很可能会死!你明白吗!这是杀人凶手,你却袒护她?!”魏泽泓指着被按在地上的易晓玲吼道。   如果说地上的易晓玲有愤怒,那么他的愤怒就是易晓玲的十倍,百倍!   “我不想袒护任何人,只是,她现在有心理疾病,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法律的制裁。”穆锦溪又点了一根烟,她可以理解魏泽泓,却无法赞同他的做法。   易晓玲就算上了法庭,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如果易晓玲有心理疾病,那么她对徐婷的犯罪行为就属于激情杀人,而徐婷现在还活着,易晓玲属于“犯罪中止”,再加上她的心理疾病,多半判个几年,不会判死刑。   但,那对于刚刚离开玉庄书院的易晓玲而言,恐怕被关进不见天日的监狱,比死刑还要难受。   而徐婷,绝对不愿意易晓玲遭到那样的对待。   也是出于这一点,穆锦溪才会出手制止魏泽泓。   听着这些理由,魏泽泓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但这些依然无法消退他的怒火。   电话被警方接通,穆锦溪急了,直接从他手里夺过手机。   这也让魏泽泓的怒火更深,他脖子上的领带一扯,两只手一撕,衬衫上的几个扣子就掉在了地上,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此刻的魏泽泓就像一只困兽,他抬腿,咣!咣!两脚猛踹墙壁。   穆锦溪没有阻止他,静静看着他发泄怒火。   愤怒的魏泽泓口不择言,转身对按住易晓玲的王小五道:“你看看这个女人,她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   他冲着易晓玲吼道:“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值得被拯救!徐婷之前人格分裂,失忆才会忘记了你,治愈后明知道你易晓玲杀人,却一直说要保护易晓玲,可你易晓玲却想要杀了她!到底是谁背叛了谁?!你才真正辜负了徐婷!!!”   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奔腾而出,流过面颊,在魏泽泓俊朗的脸上,形成了两条闪光的小河。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全进了地上易晓玲的耳朵。   她回想起之前在玉庄书院的时候,那时候徐婷就经常判若两人……她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穆锦溪。   穆锦溪点点头,示意魏泽泓没有撒谎,到了这一刻,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易晓玲刚刚还桀骜不驯的头,此刻颓然垂下来,她为这个真相而痛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明明现在回想起来,徐婷的人格分裂是那么明显,而自己却完全忽略了……   原来徐婷没有撒谎……   她说不认识自己,确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   易晓玲看了一眼自己双手满是徐婷的鲜血,再看看屋内忙于治疗的医护人员,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手掌心。   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瞳孔失去了焦点,似乎是在看着地面,却又好像不是。   她口中低声呢喃着:“我该死,让警察抓走我吧……”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你听到没有?她已经认罪了,把手机还给我!”魏泽弘眼里还有泪,却突然笑了出来,他瞪着穆锦溪,咬牙切齿,似乎穆锦溪不同意,就准备对穆锦溪行凶。   眼前的魏泽泓已经被仇恨吞噬,他的笑声,几乎和之前的易晓玲一模一样,让人心里发寒。 第55章世上不该有仇恨   穆锦溪下意识抓紧了手机,她没有想到,仇恨似乎像是瘟疫一样,竟然能够传染,易晓玲的仇恨消失了,可是现在的魏泽弘,却似乎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藉由人的爱而滋生,却完全是处在爱的对立面。   旁边的王小五看着这一切,不敢大意,虽然他正在按着易晓玲,但是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做出伤害穆锦溪的事情,他立刻就会出手。   “我劝你注意着点,你别忘了是谁治愈了徐婷!”王小五怒道,他不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对待穆锦溪,但是,被她按住的易晓玲一刻钟前还想杀人,王小五也不敢大意,此刻他痛恨自己不是警察,随身没有手铐。   魏泽泓却充耳不闻,执意要抢夺穆锦溪的手机。   他往前踏出一步,穆锦溪不得已就后退一步,她毕竟是一个女人。   眼前这个往日如绅士一般的男人,那种谦卑以及彬彬有礼,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仇恨的疯狂。   咯噔,咯噔,退后了三步,穆锦溪已经无路可退,她的后背已经贴到了墙。今天为了参加婚礼,她穿的是银色礼服,礼服后背那一块是镂空的,此刻贴在墙上,她已经感觉到了墙壁的冰凉。   那股凉意顺着她背部的皮肤一直延伸,直接穿过了胸骨,到达了胸腔,直至整颗心都凉透了。   “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我想,你比我更知道徐婷希望你怎么做。”退无可退,穆锦溪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手里死死抓着那部手机,挂断了电话,如果警方此刻来了,易晓玲必然会被警方带走。   即便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医生,她仍然难以相信,仇恨竟然如此可怕。   只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分钟,开朗的阳光大男孩魏泽泓,就已经完全被其吞噬!   魏泽泓一手“啪”的一声按住了墙壁,睁大了眼睛,那怒火几乎要从黑色的瞳孔中冒出来,四目相对,穆锦溪已经感觉到了对方鼻孔中冒出的炽热的怒气。   身体微微前倾,魏泽泓一张脸几乎要贴在穆锦溪的脸上,两人的鼻子只有一公分不到的距离,他吼道:“你治好了徐婷,我非常感谢你。可是你要清楚你的身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是徐婷的丈夫,我想我比你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一边说着话,魏泽泓另一只手就已经抓住了穆锦溪的手腕,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的魏泽泓,早已失去理智,听不进去穆锦溪的规劝。   这个时候,穆锦溪才发现自己面对真正的暴力时,竟然也和其他寻常女性一样,感到无力,无法抗争。   “我知道,你确实比我更有资格,可是我想,徐婷现在或许更希望你能陪在她身边,而不是打电话让警察把那个可怜的女孩抓起来。易晓玲的仇恨已经被化解了,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易晓玲!”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粗暴的手指抓着,感觉就快断掉了,穆锦溪知道,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心里也有些害怕,可是她不想低头认输。   像许多女孩一样,穆锦溪无法用身体的力量反抗,但她的脸上却是无所畏惧的光芒。   这一刻的穆锦溪,是王小五从未见过的,他呆呆地按着易晓玲,有些犹豫,要不要冲上前。   但穆锦溪却没有求救的意思,王小五了解她,那就是她不需要自己帮忙的意思。   魏泽泓的手就像是钢铁,硬生生把穆锦溪的手抓了起来,眼看就要拿到那部手机。   他的脸因为愤怒和喜悦两种极端情绪的交织,突然变得扭曲,声音中带着疯狂:“你是个心理咨询师,讲道理,我讲不过你。我只知道我现在心里的感觉,如果不让法律惩罚这个杀人犯,我就对不起徐婷!!!她心地太过善良,可是我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她!!!”   眼看对方就要拿到手机,穆锦溪只好放开了手机,手机干脆的落地,她摔手机的时候还干脆用了力度,啪的一声,手机在地上摔碎了屏幕。   但依然闪烁着亮光。   魏泽泓弯腰就要去拣手机,但就在这个时候,穆锦溪突然抬起右脚,屈膝。   下一秒,她的膝盖狠狠踢在了魏泽泓的裤裆。   扑通一声,魏泽红就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只龙虾状,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冒了出来,两只手捂着裤裆的位置,牙齿紧咬,眉毛和眼睛瞬间挤在了一块儿,像是刚喝了一杯烈酒一样。   “锦溪,这一脚踢得不赖,刚才我都准备出手了呢。”王小五给穆锦溪竖了个大拇指,说完这话,随即就感觉自己的裤裆也有点发凉。   以前可没发现锦溪竟然还有这一手,看来以后要小心了,万一哪天被踢上一脚,估计自己一两个月都得躲着孟佳琪。   穆锦溪根本没有理会王小五,弯腰捡起了自己的手机,叹了一口气,对魏泽泓说:“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总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呢?!你就不能冷静想一想?你想想徐婷,徐婷马上要躺在医院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她需要自己的丈夫陪着她。”   倒在地上的魏泽泓,挨了这一脚,总算是从仇恨中摆脱了出来。   听到这些话以后,他慢慢开始了啜泣,他作为一个男人不想哭,更不应该哭,可是他忍不住。   躺在地上还穿着新郎装的这个男人,就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是陪在徐婷身边。说一句不好听的,她现在就在生死之间挣扎,你杀了易晓玲又能怎么样?徐婷不会马上好起来,等她好了,知道这件事,会更加不会开心!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她最爱的男人,而易晓玲是她唯一的朋友,你若伤害了易晓玲,她将来如何面对你们?”   这番话,总算是起到了作用,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看到他的神情,穆锦溪知道自己的说服起了作用,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易晓玲再去伤害徐婷,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   穆锦溪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双眼呆滞的易晓玲,心里似乎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没有再说一句话,魏泽泓用手擦了擦眼泪,挣扎着站起来,咣当一声,因为裆部传来的疼痛,再一次摔倒。   但他没有放弃,再一次爬了起来,弯着腰,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向着屋子里走过去。   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穆锦溪不禁在想,仇恨这种情绪,是否是一种错误的情感?   仇恨,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除了给人带来痛苦,让人迷失自我之外,还会有什么用?   据说人最初是不知道仇恨的,没有情感的,只是后来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才有了情感,这些情感中就包含着仇恨。   如果有一种药剂,可以让人类完全没有仇恨,那么这种药剂会不会减少许多仇恨与悲剧?   就在穆锦溪出神的时候。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仍然穿着婚礼上的礼服,脚下的皮鞋有些发旧。   然而这一切都遮挡不住他的锋锐,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宝剑,那摄人的锋芒从双眼中冒出,直逼人心。   他的眼神,让心中有愧的人不敢直视,让作奸犯科的人不寒而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云杰。   穆锦溪挑了挑眉,一点都不意外,以谢云杰的能力,回去调查监控之后,很快就能查到线索,查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何况刚刚魏泽泓还打通了警局的电话。   只一眼,谢云杰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把人交给我,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儿了。”谢云杰看了一眼地上的易晓玲,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他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愤怒,不想多看穆锦溪一眼。   穆锦溪,这个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心爱的人,却欺骗了他。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心痛。这种钻心的痛,甚至不亚于当初他得知未婚妻何蕊死亡的消息。   只不过这两种痛苦不一样,一种是被最爱的人欺骗的心痛,一种是失去心爱之人的心痛。   这世界上,所有最极致的痛苦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你没办法用语言去描述痛苦的程度,那就像一个深渊,吞噬一切的感觉,除了心痛,你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穆锦溪,煞费苦心的阻拦他抓住易晓玲,费尽心机的不让他找到易晓玲,目的是什么?   他不愿意深究,也懒得去想,只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带走易晓玲。   看到老熟人,王小五有些尴尬,即便他以前在警队待过,可是王小五现在终究只是一个私家侦探,他没办法处置易晓玲。   但是……既然穆锦溪不愿意让魏泽泓报警,那么,穆锦溪必然有别的缘故,王小五抬头看向穆锦溪,等待着她的指示。   穆锦溪却没有看他,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的凝视着谢云杰。   谢云杰快步走过来。   王小五站在两人中间,看看穆锦溪,她似乎并不在意易晓玲,难道是想要让这家伙抓住易晓玲,送给这家伙一个功劳?嗯,有可能,毕竟他俩是情侣。   想到这里,王小五只好松手,再干预下去就成了妨碍警方办公了,他作为前警察这点还是知道的,不由得抬起手尴尬一笑说道:“行吧,那人我可就交给你了,她已经知道错了,属于犯罪中止,主动坦白,你看看……”   谢云杰眯起眼睛,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   王小五摊手,两年不见,这家伙还是那么冷若冰霜,挎着一张脸跟阎王似的,真不知道穆锦溪看上他哪点了。   王小五松开易晓玲,他就要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穆锦溪,那眼神,似乎是在询问自己。   王小五不禁暗暗叫苦,这俩人到底玩什么把戏?   一个是自己在警队的老朋友,另外一个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帮左也不对,帮右也不对,他夹在这中间可以说是相当难受,可是看看穆锦溪的眼神,再想到之前穆锦溪那一脚……   王小五的手只好再一次按住了易晓玲,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第56章原则与感情   穆锦溪走到谢云杰的面前,咬了咬嘴唇,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开口,谢云杰必然不高兴,但眼下她顾不上他高兴不高兴了,“易小玲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不会让她再伤害其他人。”   一张俏脸惹人怜,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仿佛就像对着情人说出动人的话语。   可是此时的谢云杰,心中只有失望,他甚至没有看穆锦溪一眼,只是盯着地上的易晓玲,就像是一匹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能。”   谢云杰不想多说什么,他怕多说一个字,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情绪发火,但是眼下还有王小五在,还有易晓玲,就算他再生气,也得承认这些是“外人”,他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对穆锦溪发火。   看到谢云杰冷淡的神情,穆锦溪心中有愧,她知道自己欺骗了对方。   可是,再看看他冷若冰霜一副多看自己一眼都嫌弃的模样,穆锦溪心中终究是有些难受,男人啊,终究是他自己的事业最重要。   鼻子缩了缩,但是看看易晓玲,她不得不咽下心中的委屈,拉住谢云杰的手,穆锦溪黛眉微蹙,笑着说:“你可能不太了解整件事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我慢慢跟你说。”   她的手有些冰凉。   谢云杰心中有些复杂,但转念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不冷不淡的,眼下只是为了给这个杀人犯求情,才会这样服软,她,在利用自己对她的感情吗?   想到这里,谢云杰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猛然抽回手,扭头怒视穆锦溪:   “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我怎么可能了解事情的真相?!现在,我以江南大道中刑侦大队队长谢云杰的身份命令你,把人交给我,至于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原本清澈如泉水的眼睛,此刻有一些发红。   穆锦溪知道谢云杰可能会生气,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愤怒。   她握着自己被甩开的那只手,心下一片冰凉。   但看到易晓玲了无生机的眼神,她硬着头皮,再一次微微一笑,道:“云杰,我知道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只是,这个女孩实在太过可怜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全都在痛苦中度过。就算她犯了一些错,难道我们不能给她一些机会?”   “这不是我给她机会的问题,是法院会不会给她机会。既然她杀了人,犯了法,法律自会给她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怒火太过分,谢云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失望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谢云杰倒退一步,强迫自己正视心中的失望,他望进穆锦溪的眼睛里,道:“我原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但我发现我错了,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我的原则问题!作为一名警察,我无法容忍有人践踏法律,而这个人竟然是我最亲近的人。穆锦溪,我们之间,或许……并不存在所谓的爱情!”   说完这段话,似乎无法再看穆锦溪的神色,谢云杰转过身去,背对着穆锦溪。   明明这个女人欺骗了自己,他却不忍心再去看穆锦溪。   穆锦溪神色讶异。   就算她是心理医生,但她首先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喜欢着眼前这人的女人。她也免不会有普通人的情感问题。   迄今为止,她在潜意识里,始终意无意的抗拒着和谢云杰有太深的感情交流,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   就算是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没办法治疗自己的心理问题。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自从当初被那个男人……   那之后,她就学会了,不再信任男人。   可是面对谢云杰……她经常得提醒自己,你要小心他是一个温柔的陷阱,你不可以陷得太深。   然而,无可否认的,随着一天天过去,她和谢云杰之间的生活方式虽然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但那似乎并不影响他们在一起的甜蜜,谢云杰工作很忙,但只要空下来,就会过来陪她吃火锅。   而她以前不开心就会找心理督导,但遇见谢云杰之后,他的出现仿佛让她沉寂的黑白世界里重新有了一抹亮色,她哪怕只是跟着他吃火锅,手牵手逛逛街,在海边散散步,那些阴郁的心情就一扫而空。   仿佛,他就是他的解药。   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迷恋上了这种平淡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她知道,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他就是安心的。   她从未敢去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像普通情侣一样,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天。   因为她深知,谢云杰心中有着未婚妻的阴霾,而她自己也一样,有着不敢示人的秘密。   但她也从未想过,他们会分手。   尤其是,以这种突兀的方式。   在他人面前,如此的不留情面。   他还否认了他们的感情,他说,或许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爱情。   既然如此……   穆锦溪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仿佛,这一步,就从此划分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的神色恢复平静,就像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不,不是普通朋友,那是面对陌生人时候的神色。   谢云杰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心口微微一窒,他静待着她开口,不知她会如何面对这件事。   他却没想到,再开口,穆锦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十分理智冷静道:   “既然如此,让我们抛开我们的私人关系,就事论事。你是警察,我劝你理性一点,易晓玲患有心理疾病,你抓了她又能怎么样?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女孩,就算杀了人,如果她在杀人那一刻,被法医认定为精神疾病,法院会怎么审判,相信不用我多说,你都知道的。你还记得赵小七的案子,对不对?”   他们相识于赵小七的案子,缘起于赵小七,提到赵小七,谢云杰的神色不禁缓和下来。   穆锦溪趁热打铁,道:“还有,你别忘了,如果你是想要让她帮你指证玉庄书院,你就应该让我把她治好,毕竟,法院不会采信一个心理疾病的病人的证词,那你如何调查玉庄书院,对不对?”   她知道谢云杰抓住易晓玲,并不全是为了谢云杰身穿警服的责任,更多的是为了查玉庄书院。   至于调查玉庄书院的坚持……不仅仅是出于谢云杰的正义感,更是因为,他作为何蕊的未婚夫,谢云杰无法放弃追查玉庄书院。   作为穆锦溪的女朋友,她能够理解谢云杰的感受。   作为谢云杰的心理医生,她理解谢云杰无法跨过心中那道坎。   但作为女人……要说穆锦溪心理一点都不吃醋,是不可能的,谢云杰今天能对她说出这番无情的话,谁能肯定,其中没有何蕊的缘故呢?   在谢云杰看来,他势必要调查玉庄书院,而穆锦溪的种种作为,无疑是在阻止他进行调查,所以他对穆锦溪有意见在所难免。   谢云杰本以为穆锦溪会生气,会难过,会质问自己。   可他偏偏没料到,听到他否认他们的感情,穆锦溪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果然,她对自己的感情……到底能有几分呢?   谢云杰心下猜测着,心里隐隐作痛,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没毛病。可我是警察。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要讲程序的,就算你要为她治疗,也要经过法庭同意以后,在监狱里一样可以治疗。你别忘了你还是监狱的心理医生,对吧?”   谢云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他注视着穆锦溪,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找出一些别的情绪。   然而他失望了,那里什么都没有,穆锦溪的眼神古井无波。   穆锦溪与他四目相对,平静道:“嗯,那么你以为是我不想走法律程序?可是你看易晓玲现在的样子,上得了法庭吗?!”   易晓玲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完全不在意这两个人的谈话,将会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神情恍惚,仿佛心思飘到了远方。   穆锦溪指了指她,“她到了法庭上,恐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法官会怎么想?!你觉得她应该被判死刑吗?!”   就算有心理疾病,也需要法医鉴定的,易晓玲如果上了法庭,一个字不说,一心求死,可能就会因为杀人罪而被判死刑。   “可她杀了玉庄书院里的李教官,这是刑事案件!!!你知道吗?包庇杀人犯也是一种犯罪,我是一个警察,我不希望有一天,拿着手铐去抓你!”谢云杰叹了气,无奈说道,她希望穆锦溪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若穆锦溪不是自己的女朋友,按照正规的程序,他早就应该让郭三把她拷起来了。   包庇杀人犯,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判个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谁料到穆锦溪本来没什么反应,此刻,在听到易晓玲杀了“李教官”之后,她看向易晓玲的神色,就更多了一份同情。   上一次,谢云杰和她见面的时候,只是告诉她,“易晓玲杀人了。”   那时候的穆锦溪根本不关心易晓玲这个人,她一心关心的是徐婷,自然更无意深究易晓玲杀的人是谁。   而此刻,在听到李教官这个名字后,穆锦溪立刻想起徐婷噩梦中,那个玉庄书院如同禽兽一般的李教官。   原来,易晓玲杀的人是他……   电光火石间,穆锦溪有了决断。 第57章王小五悲催事   穆锦溪缓缓走向大美,拦在大美与郭三的身前,就在大美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穆锦溪缓缓对着谢云杰道:“既然她杀了人,那么我的确无法帮她……小五,把人交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穆锦溪看向王小五,然后她用手掌在空中斜斜砍了一下。   这个动作,除了王小五,其他人都没有看到。   眼看穆锦溪突然转变态度,谢云杰心里有些疑惑,她那么固执的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只当是自己说服了穆锦溪,心里松口气,这就好,否则僵持不下,他还真不知拿穆锦溪如何是好。   谢云杰走向王小五,弯腰,从他手里抓过易晓玲,将易晓玲双手反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习惯性去掏手铐。   咣当一声,手铐掉在了地上,拿出手铐的谢云杰,只感觉后颈上被人来了一下,还没转过身,两眼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他心里想的只是,这该死的女人,居然又骗了我!   王小五上前查看了一下,确定谢云杰的晕倒了,这才拍着胸口,仿佛心有余悸地说:“我这次可是袭警,阻挠警方办案,要是被抓住了,你可要给我送牢饭!”   说归说,但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穆锦溪更加无所谓,她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谢云杰,忍不住伸出手在那英俊的脸上摸了一下,道,“他拿出警察证了吗?没有吧?你看到了?我看到了?还是易晓玲看到了?既然大家都没看到他表明身份,我们怎么知道他是警察呢?”   这件事情没有对错,谢云杰和她的出发点不同,两个人做事的方法就不同,但是大家都希望能让正义得到伸张,只是,她伸张正义的方式,和谢云杰不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易晓玲,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居然敢袭警?还大言不惭的装傻?   看到她的眼神,穆锦溪拍了拍手,站起身道:   “我只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并不意味着我会包庇你,更不反对他调查玉庄书院。玉庄书院作恶多端,难道你不想把玉庄书院的恶魔绳之以法?”   易晓玲牢牢盯住穆锦溪的双眼,她似是并不相信穆锦溪。   穆锦溪也知道短时间内要取信于易晓玲很难,也不多废话,她指着地上的谢云杰,道,“把这家伙抬进屋里去吧。”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虽然穆锦溪很想报复一下他,居然说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爱情,那么她为啥要心疼他?   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接下来谢云杰醒了,如何跟他沟通吧,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比较固执,换个词语叫,犯倔,一根筋。   魏泽泓和医护人员看见两个警察抬着另一个警察进来,不由得愣住了,警察不是来抓易晓玲的吗?怎么还被打昏了呢?   “你先带她走吧。”穆锦溪看看易晓玲,很头疼,让王小五先带她离开。   易晓玲依旧一言不发。   “别再看了,快跟我走!”看到易晓玲犹豫不决的样子,王小五知道她是担心徐婷的安危,但谢云杰保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他一把抓住了易晓玲的胳膊,带着她进了电梯,下电梯后,往楼下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小区的灯大多已经熄灭,只有某一栋楼的十八层,还有某一处窗户发出灯光。   易晓玲不时抬头看看。   因为有过被强、奸的记忆,易晓玲对于男性非常排斥,非常厌恶和男人有身体接触,王小五抓着她的胳膊,这让她心里感到不安。   但王小五力气实在大大,大到她无法反抗。   楼下,门口的救护车仍然在那里,司机正在花坛旁边吸烟,两个人低着头,假装成路人从救护车旁边经过。   因为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王小五担心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很可能找不到正确的楼层,所以他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把车子停在楼下。   此时走到车子附近,王小五按下了遥控器,“哔哔!”两声,车子警报解除,他立刻打开车门,但一只脚刚刚踏进车里,侧身凝视易晓玲的时候,另一只脚不由得就此停顿。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易晓玲正站在那里,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救了她而心生感激,反而保持着一种高度警惕。   王小五一愣,伸进车里的腿又缩了回来,他紧皱着眉头,心里已经火急火燎,忍不住就提高嗓门,可又害怕被不远处的司机注意到,这种矛盾的情绪之下,他口里便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吼道:   “易晓玲,你快上车啊!难道你还看不出刚才为了你的事,锦溪连……队长都得罪了,我还袭了警,难道你想让我们做这一切都白费吗?!”   沉默。   从下楼到现在,易晓玲没有对王小五说过一句话,她似乎惜字如金。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看王小五面色不善,再看看远处的救护车司机,易晓玲终究还是快步走上前,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后排的位置。   她并不信任王小五,只不过目前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王小五自然看出来了,只不过却也不在意。   他把车子发动,手底下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突然加速,坐在后面的易晓玲不由得抓紧了车旁的门把手,仿佛随时要跳车的模样。   王小五习惯性打开车载音响,里面是首英文歌,王小五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摇头晃脑,摇摆起来。   他喜欢音乐,而车里的每一首歌,都是他自己亲自挑选的,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面,也不太老实,不时地拍着节奏。   任何人看了他这幅样子,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靠谱的侦探,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音乐可不是普通人有资格喜欢的,更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   坐在后排的易晓玲,从后视镜里面默默注视着王小五。   不知道为什么,她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看上一会儿,脑子里立刻就会浮现出姓李教官如同魔鬼的影子,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   易晓玲使劲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个人,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   王小五看她的神情,却误以为她担心别的,安抚道:   “你不用担心,警察不可能找到你的,锦溪都已经安排好了。她给你预约了一个整容手术,做完手术之后,谁也不会认识你,随后她会给你做心理治疗。”   放在车上的手机震了一下,王小五打开,看到是穆锦溪发来的微信。   就他自己而言,能救这个女孩已经是极限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穆锦溪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听了这话,易晓玲并没有立刻相信,她早已不信任何人,就连徐婷她也并没有彻底相信,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她警觉地问:“我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等你下次再见到她时,自己去问她吧。”再次把手机放好,王小五没有回答,他不想趟这趟浑水,做这一切,完全是因为穆锦溪。   还有一点,那就是,王小五根本没法让这个女孩相信自己,身为侦探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对自己多有防备,既然对方提防着自己,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王小五并没有直接把易晓玲带回自己家里,明天如果被左邻右舍看到了,肯定会传到女朋友耳朵里,到时候他没法解释。   要是一不小心,在家里让孟佳琪撞到了,那他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车子直接开到了侦探社所在的地方,这是个写字楼,里面有很多公司,王小五的侦探社就在第四层的位置。   俩人直到走进电梯为止,易晓玲没有再说一句话。   可是进到电梯里,两个人处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   这种由心底深处而生的恐惧,使得她抱紧了双肩,牙齿上下打颤,背靠着墙壁,浑身发抖。   她抬头看头顶的灯光,那种光仿佛就和当年那个小房间里一模一样,而且那个小房间也是非常狭小。   如果穆锦溪在这里,就会知道易晓玲因为当年那件事,产生了幽闭空间恐惧症,尤其是,和男人单独处在幽闭空间的时候。   这种时候,对于易晓玲而言,无疑是漫长的。   站在一旁的王小五,侧过头,突然发现了易晓玲的异常,只是皱了皱眉,也并不打算多问。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商用电梯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四层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然而这几秒钟对于易晓玲,却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电梯门一开,她快步走了出去,仍是一言不发。   王小五并没有发现,易晓玲走出电梯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再往前走了几步,易晓玲看到了侦探社挂的门牌,很是气派:小五侦探社。   就在这个时候,王小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不等铃声发出来,他就掏出手机,结果看到来电显示竟然是孟佳琪的名字。   王小五略微一想,轻咬了一下大拇指的指甲,接通了电话:“宝贝儿,大晚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哼,平时找你都很高兴的样子,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奇怪?”   孟佳琪此时正在工作室,因为今天有许多人打赏,所以不得已延长了直播的时间,直播刚刚结束,这个时候她肚子饿得要死,正想找个人一起吃饭,就破天荒想起了王小五。   电话里,她今天的心情听起来还是蛮不错的,王小五心想,看来大美给的建议有效果啊。 第58章王小五悲催事2   之前大美说帮助他追孟佳琪,结果大美就接近了孟佳琪。   几天前大美告诉他,孟佳琪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想要讨她的欢心,靠王小五自己的打赏太过简单粗暴直接了,不如让她实现自己的愿望,那她会更高兴。   所以孟佳琪并不知道,直播室里的那些打赏,有一大半都是她的男朋友,王小五这个冤大头雇人当的水军,王小五花了钱打赏,女朋友却不知道,但是,只要女朋友能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毕竟对于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眼下……实在不是一起吃饭的时机,王小五瞪了一眼易晓玲,都怪这个女人这时候闹妖蛾子,他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笑呵呵的解释道:   “奇怪,有吗?!你多心了吧,哈……欠,好困啊,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站在走廊里的王小五,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个戏还是全套的。   一旁的易晓玲冷眼旁观。   电话另一端的孟佳琪,听到这话当然不开心了,嘟着嘴巴说:“好吧,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吃个夜宵,今晚就放过你了,不过下一次,你一定要加倍补偿我。”   听到这话的王小五,简直是如获大赦,他最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易晓玲,还有一个就是孟佳琪,赶忙陪着笑说道:“一言为定,下次我一定加倍补偿你。希望我今晚在梦里能梦到你,你也一定要梦到我哦,来亲一个……”   两个人腻腻歪歪,又说了半天打情骂俏的话,总算是结束通话。   王小五以前说这些情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辛苦,他现在才发现,人在撒谎的时候,做什么都会变得异常辛苦,看来他还是别想玩什么脚踏两条船这种事情了,不适合他。   他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按下密码,开门。   “咚!”   就在他刚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就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转过身,他看到了易晓玲。   易晓玲手里高举着一个红色灭火器,刚才那一下,显然就是这个女孩砸的。   随着意识迅速消失,扑通一声,王小五倒在了地上,直到他眼前完全变黑为止,他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救了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被这个女孩来这么一下?   但愿她没有下狠手,不然,老天爷,这可是要死人的啊,该死的杀人凶手。   就在刚才王小五打电话的时候,易晓玲走到消防箱旁边,悄悄打开,然后取出了一个灭火器。   这种大楼里面的走廊,安装消防箱并不奇怪,这是标准配备,易晓玲之所以打开消防箱,一开始只是戒备,后来听到王小五的电话,越听越不对劲,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就在他开门的瞬间,易晓玲当机立断,先打昏再说,她可不希望自己陷入被动境地。   不知过了多久。   王小五眼珠子左右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意识正在慢慢恢复,他首先感到了地板的冰凉。   犹如刀刻的侧脸,此刻正贴在地板上,凉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扭过头,办公室里发出的光芒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睛,再一次聚焦以后,他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   那刺眼的灯光,是侦探社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出的。   室内,一个女孩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一碗泡面,正在冒着热气。   王小五眨了眨眼,使劲摇了摇头,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消散了一些,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还躺在楼道里。   屋里的女孩给他留了一扇门,一道光。   这算什么?她在给自己留条后路?   王小五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冲了上来,胸中怒火唰的一下被点燃了,做了这么多年侦探,之前还当过警察,哪怕是面对最危险的嫌疑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因为那些时候他都有所防备,只要他有所防备,他就不会陷入这种处境。   而今天,他却被一个女孩给打昏了,这事传出去,他王小五以后在海华还要不要混了?   想着,王小五按下胸中的怒火,站起来慢慢向着屋里走过去。   迎着白炽灯发出的光,他的身后拉长了一道影子,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那影子如同他心里的愤怒一样,正在逐渐增长,慢慢被拉长。   他分明救了这个女孩,而且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现在他至少已经触犯了袭警这项罪名,身为警校毕业的人,他当然无比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可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孩恩将仇报,背后偷袭,给他来了一下,这种不知道好歹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愤怒?   屋子里的女孩,似乎非常饿,不等泡面完全泡软,直接掀开盖子,吸溜吸溜,旁若无人吃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王小五来到门口,怒不可遏,一只手按着自己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后勺,厉声道:“锦溪怎么会救你这样的女孩?!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易晓玲仍然没有说话,仍低着头,专心对付着自己的泡面,只不过她左手随意从沙发上拿起了一把亮闪闪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这东西王小五很熟悉,侦探社忙的时候,可能回不了家,几个人就在这里做点饭吃。   这把刀子就是用来切菜的,而易晓玲吃的那些泡面,也就是王小五和几个兄弟的存粮。   看到这把刀子之后,王小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见过杀人犯,而且见过不少。   区区一把水果刀,他当然不会害怕。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让他觉得有一些害怕。   因为他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你面对罪犯时,最可怕的就是,你不知道罪犯在想些什么。   要制服这个女孩并不难,可是,不能让这个女孩受伤,不然他就很难和穆锦溪交代了,如何在不伤害她的同时制服她,这就是难题了,以往王小五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嫌疑犯。只要不弄死嫌犯就行,哪里需要考虑不伤害到嫌疑犯。   一时间,他犯了难,进退维谷。   易晓玲倒是镇定自若,把面吃完之后,端起了泡面碗,把里面的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仿佛她吃的不是泡面,而是什么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看得王小五都有点馋嘴了,有着吗好吃吗?他咽了咽口水。   直到汤碗里一滴汤都不剩下,易晓玲这才随手把泡面桶扔到垃圾桶。   王小五发现,垃圾桶里有一桶泡面的泡面桶,这竟然已经是她吃的第二桶泡面,他有些惊讶,这女孩是猪吗,他一个大男人,吃上这么一桶泡沫也就饱了。   之前易晓玲在婚礼上的时候,伪装成服务生的样子,根本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生怕被人发现,所以整个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此时吃完了,她恢复了体力,这才顺手拿起茶几上面的刀子,易晓玲用手把挡在眼睛上的刘海拨开,露出那一双布满着血丝的眼睛,阴沉的盯着王小五道:   “救命恩人?我看未必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说说看,刚才你为什么要跟你女朋友撒谎?!”   她不信任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安全感,只有手里的刀子,能让她略微得到一点安心。   王小五心想,我跟我女朋友的事关你什么事儿啊?   但嘴上却挤出一个笑容,两只手放在胸前,连连摆手,说道:“有话好说啊,何必动刀子呢?我刚才要是不那么说,她肯定来找我啊,让她看到你不是糟了?”   直到现在为止,王小五都不觉得自己打电话有什么问题,所以他也就难以理解,这女孩为何突然暴起伤人?   “说的倒是好听,我看你未必是这样想的吧?!把我带到这个没有人的地方,分明就是想要支开你的女朋友,然后对我图谋不轨吧?!”握紧了手里的刀子,易晓玲眼睛一眯,看得王小五浑身不舒服。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你……”   其实王小五特别想说,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简直就是一个没有发育好的废材,有谁会看得上你?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这种局面,这话要是一说出来,那刀子不得飞过来。   他想着如何盘旋,但看到他的神情,再加上易晓玲对于男人的那种不信任,早已经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两句话而改变,她立刻打断了王小五的话:“够了!这种花言巧语骗骗一般女孩也算了,你以为我不了解男人?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见一个玩一个,只嫌自己玩得不够多,这跟你有没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之前在玉庄书院的那个李教官就是这样,被他强、奸的女孩可不止易晓玲一个,他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   正是因为那个人,易晓玲自己才得出了这么一套结论,她认为男人玩女孩就是为了刺激,永远不会知足。   就像她父亲,无情的抛弃了母亲一样,要不就是跟李教官一样,这就是男人。   所谓的女朋友那些,绝对是骗人的,被关在玉庄书院的5年,她压根不懂得爱情,更不相信爱情。   听到易晓玲说这话,王小五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直响,这女孩简直刷新自己三观。   可是现在自己处于弱势,没有办法,仍然陪着笑说道:“我不否认,确实有你说的那种男人,可是我不是啊。你看看我这样,一表人才,一脸正气,对女朋友肯定也是一心一意,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借机朝前走,想要找机会夺下易晓玲手中的水果刀。   “你别再往前走!要是继续往前的话,我手里这刀子可不长眼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易晓玲本打算吃完泡面,再去取车钥匙的,只可惜这家伙醒得太快,她不免又有点后悔,刚才那一下砸得轻了,不该对这家伙心慈手软的,这种人,对他心软不就害了自己吗? 第59章你和她青梅竹马?   王小五只得一只手去口袋里面摸车钥匙,另一只胳膊仍然高高抬起,知道这种动作可以让对方略微放心一些,他舔了舔嘴唇说:“你想走我也不拦你,一辆车送你也没什么,不过我这个车是手动挡的,不知道你开不开得了?”   当过一段时间刑警,他知道如何使人放下戒备心,所以才会开始说这些似乎不太重要的事情。   大多数女孩开车都会选择自动挡,因为比较好开,这个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只可惜易晓玲戒备心很强,“少废话,快点把车钥匙给我!”   她举起手里的刀子,指着王小五那张俊俏的脸,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根本连驾照都没考过,自己逃亡的这段时间,开车也是见样学样,只不过把人逼急的情况下,学什么都会变得很快。   其实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王小五总是有意无意往前挪,当然这个动作非常隐蔽。   因为易晓玲只注意到他在掏钥匙,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却没注意到他在往前走。   “好好好,我给你,你接住了!”王小五直接把车钥匙抛向空中。   他没有把钥匙往易晓玲的手里扔,而是直接扔到了她头顶很高的地方。   就在易晓玲抬起头,目光集中在那把车钥匙上的时候。   王小五动手了,他猛然上前,一把从身后压住易晓玲,另一只手抓住易晓玲拿刀的手腕。   咣当一声,车钥匙落在茶几上,反弹一下又掉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瞬间,王小五已经把易晓玲扑倒在沙发上,不管易晓玲再怎么挣扎,就算她刚吃了两桶泡面,终究是个女孩,刀子很快就被王小五夺了过去。   王小五将刀子远远的抛到茶几前的地上,他可不想自己被这女孩划伤了。   “无耻!你竟然骗我,哼,现在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吧!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易晓玲头发凌乱,整个人被王小五压在身下,两只手都被对方的右手抓在手里,根本动弹不得,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恐的发出怒吼。   王小五想起之前的事情,有些愤愤不平,存心要捉弄一下易晓玲,索性坏笑着说:“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流氓!流氓现在就要对你动手了,你能怎么样呢?”   “混蛋,你别过来,不得好死!”   “你叫啊,有人理你吗?刚才不还挺凶的吗?有本事再凶狠一个给爷看看!”王小五狠狠说道。   “咣当!”一声,什么重物掉在地上了。   随之而来的,是穿透王小五耳膜的声音:“王!小!五!”   王小五下意识转过头,才看到门口,正站着另外一个女孩。   那不正是他心心念念要讨好的孟佳琪么,她怎么会在此时来这里?   一时间吓坏了,王小五反而呆呆的压在孟佳琪身上,不知作何反应。   孟佳琪看到屋内的一切,几乎崩溃了,刚刚重物落地的声优,就是她的包和手机,几乎同时掉在地上,砸到脚上她也没觉得痛。   “王小五!没有想到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这个女孩是谁?你们玩得还挺新鲜啊!”   王小五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从易晓玲身上下来,他举起双手求饶:“宝贝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时你看到的那样,你让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孟佳琪捡起地上的包,朝着王小五就愤怒的砸过来,一边砸一边怒喊:   “老娘都亲眼所见了你还要说什么?还他妈敢说你没有骗我?侦探和服务生?角色扮演啊?我和你谈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现你有这种癖好!怪不得你丫说不想快点跟我有那种关系,原来你是对的,你确实没有对我撒过谎,只是因为你喜欢玩这种游戏!王小五,你真让人恶心!”   作为一个著名网红,孟佳琪本来就能说会道,这个时候一番数落下来,王小五还没有什么反应,她自己却已经流出了眼泪。   她进门看到的画面,就是一个女孩身穿男服务生的衣服,王小五把那女孩按在身下,一只手还控制住女孩的手不让她动弹,这种爱美的姿势,任谁看到了都难免产生一些猜想。   原来,孟佳琪根本没有去吃夜宵,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点事儿。   于是她直接打车到王小五的家里,她有王小五家里的钥匙,看到王小五不在家,却装着说自己睡觉了,她就气呼呼的打车来了这里。   一路上她给自己做各种心理建设,却还是没料到,一来到工作室就看到这么火爆的场面。   亏得自己结束直播连夜宵都没吃,到处找他,他却干出这种事情……想到这里,孟佳琪委屈得直掉眼泪。   那眼泪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王小五本来没有犯什么错,这个时候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负罪感,甚至在想,或许他不应该搅进这件事里。   要不怎么说眼泪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呢,孟佳琪突然这么一哭,王小五立刻怂了,笑眯眯得蹭到孟佳琪身旁,指着沙发上眼神怨毒的易晓玲,哄道:“佳琪,你看看这个女人,不,她简直称不上是女人,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你觉得我品味有那么差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品位怎么样?你喜欢玩角色扮演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嘴上说这么说着,可心里已经相信了一些,孟佳琪抹着眼泪,哭声明显变小了。   她当然知道男人喜欢什么,那些来看她直播的男人,无非就是因为她脸蛋漂亮身材好。   就算王小五真的喜欢玩制服,也不大可能找一个发育不良的女人。   王小五一看有戏,一双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指了指地上的刀子,继续夸大其词道:“你可不知道,这是锦溪的病人,她有精神病,看到那刀子没?刚才她用这刀子想杀我来着,要不是我机灵,现在你就见不着我了。所以你刚刚看见的,不是那么回事,我是想要夺走她手上的刀子,不然被精神病捅一刀,死也是白死的,我多亏啊我。”   这话可以说是一半真一半假,易晓玲确实将成为穆锦溪的病人,可她拿刀子,只不过是为了抢车钥匙逃跑,根本没想杀了王小五。   王小五之所以说得严重一些,其实是男人卖惨的一种常规操作,但他不知道,他直接指着易晓玲说她神经病,这让易晓玲心中怨愤更深。   “那你有没有事?!哪里有受伤吗?!”听了这话,孟佳琪眼泪也不抹了,关心的察看王小五的伤势。   “我没事呢……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刚结束直播吗?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带你去吃夜宵?”王小五这会儿的声音也温柔下来,他对着孟佳琪,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们俩这边你侬我侬,都没注意到易晓玲。   易晓玲暗自琢磨着,这男人撒谎不眨眼,不知道骗走女朋友之后,还要搞什么幺蛾子,她呆在这里并不安全。   这样想着,易晓玲趁两人不防,悄悄摸到地上,拿到了刀子,接下来就是找钥匙,拿到钥匙就跑。   她在茶几附近都找过了,没看到那串车钥匙,回忆着先前这男人是直接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打下来,可能落在沙发底下,这样想着,易晓玲跪趴在地上,把头探进去沙发下面寻找。   沙发下面有一处闪着银光,那是金属车钥匙的反光造成的,易晓玲心中一喜。   就在她伸出手,即将抓住车钥匙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颈被人敲了一下,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王小五弯腰,又从她手中把刀子夺走,他侦探所里工具齐全,找出绳索把易晓玲捆在一张沉重的梨木太师椅上面,确认易晓玲不会再暴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孟佳琪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吧?她就是个神经病,以为我要强、奸她,才搞出这么一出。”   “别说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相信你!”孟佳琪此时只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她索性直接扑上去,抱住了王小五。   她前后两次怀疑王小五,直到这个时候,才确认对方没有撒谎。   一个拥抱,就已经抵过了千言万语。   王小五平时想要亲近孟佳琪,孟佳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没想到今晚因祸得福。   他正傻笑着,就见孟佳琪转过身,突然恶狠狠盯着太师椅上,双手被反缚的易晓玲,怒道:“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竟然企图杀人,我现在就报警,看警察怎么处罚你!”   听到这话,王小五的笑容僵住,如果警察来了,他怎么跟穆锦心交代?   易晓玲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好戏似的打量着这一对情侣。   王小五上前一步,拦住孟佳琪,道:“别啊,佳琪,你别看她这样,其实她也挺可怜的。今晚我不应该欺骗你,这是我做的不对。主要是我得先把她保护起来,明天我得把她交给锦溪,如果你报警了,我没法跟锦溪交代。”   平时玩世不恭的王小五,突然一下子正经起来,眼神真挚,本来就让女人无法拒绝的那张脸,此刻更是平添了几分魅力。   但看着他的神情,忙着打电话的孟佳琪突然安静下来。   她静静注视着王小五,不再是之前哭天抢地的那种闹腾。   这眼神让王小五有点心慌,他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女人做了什么,你得保护她还不能让警察知道?为什么穆锦溪要保护她?”孟佳琪指着易晓玲问道。   “这……”王小五挠挠头。   他答应过穆锦溪,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他是袭警把易晓玲带来的,若是他原原本本告诉了孟佳琪,他当然相信孟佳琪不会告诉警方,但是佳琪就有了包庇他的嫌疑。   “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王小五有些心虚的说。   “又是不能知道!”孟佳琪突然生气起来,但是她不再抓狂,而是冷冰冰的说,你总有很多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这样你凭什么要求我相信你?凭什么怪我怀疑你? 第60章想要新身份,新人生么?   王小五沉默。   他是一个侦探,他得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即使是女朋友,有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依然不能坦然相告。可是情侣之间,最宝贵的信任,恰恰是建立在彼此没有秘密的基础上的。   孟佳琪冷冷说道,穆锦溪对吧,我看你跟她才真正有点情况,你经常提起这个女人,却又不让我见她,她叫你做什么事情,你都言听计从,比我这个女朋友的话还管事,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一起长大的。王小五小声解释。至于为什么不让穆锦溪见孟佳琪,那是一种微妙的心理,他知道穆锦溪是学霸,最讨厌女人不学无术,若是穆锦溪讨厌孟佳琪,那他就会很为难。   但这话也是万万不能让孟佳琪知道的。   孟佳琪看他神色,冷冷一笑,“哟,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是吧。很好,你既然有了青梅竹马,还找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将包狠狠的甩在王小五身上推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就走出去了。   王小五回头看看易晓玲,这个女人不知道会不会闹出幺蛾子,他也不敢离开。   孟佳琪走到楼下,没等到王小五追出来,心中更是失望,直接打车离开。   易晓玲看着王小五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一口又一口的借酒浇愁,不由嘲笑道:“女朋友跑了都不去追?”   现在她至少是相信了,这家伙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闭嘴!你懂什么!”王小五恶狠狠朝着易晓玲吼道。   易晓玲不以为意,她道,“你也说了,反正明天你就要把我送给你那个朋友,叫什么穆锦溪的心理医生,以后我们可能也见不着面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说的呢?我保证不会告诉你朋友穆锦溪——哪怕你说你在偷偷暗恋着她。”   王小五一惊,有些恼羞成怒指着易晓玲道:“你!你别瞎说啊我告诉你!我可没有暗恋她,我们是哥们,是兄弟,你不懂!”   是吗?哪有人为了哥们,连犯罪的事情都敢做,易晓玲撇撇嘴,似乎不屑拆穿他。   可易晓玲越是这样,王小五越是心虚似的,解释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只不过当她是好兄弟而已,好兄弟有事情,我当然要两肋插刀,这叫兄弟义气,你不懂。”   易晓玲沉默下来,听了这句话,她想起了徐婷。   看她不说话,王小五话痨的属性倒是被激发了,他记起来穆锦溪说这女孩曾在玉庄书院生活过好几年,对于谢云杰执着调查玉庄书院的事情,王小五自然是知道其内情的。   “你,为什么要去玉庄书院?还一呆就是五年?”   易晓玲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见他手中的酒,道:“你给我松开,让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松开你?别想了。酒倒是可以给你。”   王小五说着,重新开了一瓶白酒,他倒了一杯递到易晓玲唇边:“我喝的是白兰地,酒劲大,女孩子喝多了伤身体,这个是精酿小麦酒,甜的,你试试。”   易晓玲被他这不动声色的体贴打动,心中有些东西仿佛松动了。   她喝下一杯酒之后,也就没了戒备,将自己如何进入玉庄书院,在那里遭受的一切,以及她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王小五。   这一夜,就着白酒,两人聊到天亮。   王小五听到后来,神色越发肃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易晓玲就被送到了穆锦溪面前,虽然两人有了喝酒的交情,但王小五依旧把她五花大绑送过来的,主要担心她暴起伤害穆锦溪。   “事情办得不错,小五,这件事真是谢谢你了。”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穆锦溪一只手拿着勺子轻轻搅动,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王小五。   坐在沙发上的王小五,弯着腰,看了一眼被绑住的易晓玲,说道:“人我交给你了,以后有这种事儿,你千万别再找我了。”   昨晚那些惨痛的经历,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而他和女朋友之间关于穆锦溪的那些话题,易晓玲也答应帮他保密。   穆锦溪闻言莞尔一笑,把勺子轻轻放在一边,站起身,把咖啡端到了王小五面前。   王小五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咖啡,抬起头又看穆锦溪,接过咖啡笑道;“古人可以为一碗酒抛头颅洒热血,没想到啊,我却是为了一杯咖啡。”   “这次真是难为你了,以后我会跟云杰解释的。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傅阳,把人带到治疗室。”穆锦溪吩咐傅阳,顺手拿起衣服架子上的白大褂,走进治疗室。   傅阳推着易晓玲,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转身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还绑着她干吗?”穆锦溪皱眉。   傅阳转身疑惑道:“要把她解开吗?可是……”既然是王小五送来的,那么这么绑着一定有原因,傅阳没有多问,在马兰的训练之下,他已经知道哪些事情该问,哪些事情不该问。   穆锦溪挥挥手:“算了,你出去吧。”   她亲自走到易晓玲身前,替易晓玲松绑。   易晓玲抬头注视着她:“你不怕我?”   “怕你?我怕你做什么,怕你挟持我?有什么好处?”锦溪嗤笑。   被松开之后,穆锦溪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易晓玲喝水。   易晓玲这才感觉到安全,她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房间。   房间的落地窗很大,从房间里可以看得到窗外,不过此时被白色的窗纱隔绝了窗外的世界。   靠窗放着一组乳白色沙发,前面摆放着淡黄色的茶几,茶几上空无一物,不像一般的会客室。   靠近房间里面的位置,有一张小圆桌,桌子旁边有两把椅子。这些家具也都是乳白色的,整个房间非常单调,却也给人非常温馨的感觉。   易晓玲不知道的是,在她头顶,房间的四个角落,还装有摄像头,保证这个房间360度无死角的被监控,每一次,来访者的谈话或催眠治疗,都会被录制下来。   当然,这些录像是严格保密的,有很多作用,其中一项,就是穆锦溪自己用于心理学的实际案例研究。   进门的位置,有一组嵌入墙壁里面的巨大书柜,穆锦溪从柜子里拿出一些文件。   接着,她走了过来,在易晓玲的对面坐下。   文件被整整齐齐放在易晓玲对面的茶几上,“你看看这些资料,我帮你选了一家非常好的整容医院。而且帮你预约了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在上面签一个名字。后面的事,我都会帮你办好,以后你会有一个新身份,不用再担惊受怕,躲避警察的追捕。”   易晓玲并没有立刻说话,她惊疑不定的翻开桌上的文件。   竟然是一份医疗合同。   她越看越吃惊,上面详细列出了整形的一些内容,还有各项收费,而且有医院的盖章,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如果是一般手术治疗,是不需要签合同的,稍微严重一点的病,进行治疗之前,医生会让患者家属签一个字,签字的那份文件,其实就是属于一种医疗合同。   不过那种是非常简单的。   但整形医疗合同不一样,里面包含了更多的内容,譬如最终的效果,每一项进行的主治医生,医疗费用,如果出现意外,医院的赔偿责任等等。   易晓玲啪的一声,把那些文件推到一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非亲非故,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怀疑。   这个女人昨天欺骗了自己,她怎么能够轻易相信穆锦溪呢?   桌上的文件很散乱,穆锦溪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她弯腰把那些文件重新整理,再次放到易晓玲面前,穆锦溪笑着说道:“徐婷让我帮你的,你把这些文件全都签了,就可以获得我之前说的一切,她已经替你付了所有的钱。”   徐婷并没有交代这些事,可如果说这些是自己安排的,易晓玲一定不会相信。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穆锦溪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同情心。她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女孩不该被送进监狱,不能在监狱里再关几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她却都在玉庄书院和监狱度过……   当然,她也不是菩萨,也不是完全无私,她的私心就是,如果易晓玲同意整容,那么整容后必须接受自己的心理治疗,她将会对易晓玲进行长期的观察,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心理学临床研究。   一听到徐婷这个名字,易晓玲低下了头,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吧嗒,吧嗒,晶莹的泪珠落在面前的纸上,她无法原谅自己,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易晓玲甚至没顾得上擦眼泪,她两只拳头握紧了放在桌上,低着头,带着哭腔说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我没资格再接受徐婷的帮助......”   穆锦溪从茶几下的盒子里,抽了几张纸巾放到女孩面前,经常有来访者会哭泣,纸巾是常备的,但一般放在来访者看不见的地方。   穆锦溪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徐婷经过抢救之后,已经醒过来了,目前没有什么危险。”   “真的?!”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的易晓玲突然抬起了头,眼神里射出期冀的光芒。   看着她的眼神,穆锦溪才发现,易晓玲和许多寻常女孩一样,也是非常柔弱的。   她脸上没有了昨晚的凶狠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了会心疼的楚楚可怜的目光。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从十几岁就一直在那个书院中生活,从某种层面上讲,她的内心其实一直是十几岁的状态。   一个人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社会,又怎么会真正长大呢?   那令人感到害怕的表情,还有对王小五的猜疑,全都是一个小女孩为了保护自己,在生存欲之下所进行的一种武装。   “当然是真的了,她要是死了,谁还会付钱帮你整容,还有获取新身份呢?” 第61章这只是一个考验   易晓玲听到这里,才放心的号啕大哭起来,她直接用手狠狠的抹着眼泪。   无奈之下,穆锦溪只好拿起纸巾,帮她轻柔的擦起眼泪来,“这里没有别人,想哭你就放心哭出来吧。”   “对不起……对不起……”易晓玲边哭边哽咽着说,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对谁说的。   穆锦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她哭,来访者第一次情绪崩溃大哭,是治疗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接下来来访者才会卸下心里包袱。   易晓玲似乎很久都没哭过了,她哭了很久,直到那一盒纸巾完全用空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她眼睛已经有些红肿,易晓玲擦干了剩余的泪水,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穆锦溪道:“你能给我讲讲她的事情吗?昨晚我听说她有人格分裂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穆锦溪大致讲了一下徐婷的治疗经过,易晓玲听完,这才知道徐婷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小。   “好了,你现在可以签这些文件了吧?”穆锦溪把一只钢笔放到了易晓玲的手边。   一切美好的未来似乎就在眼前,只要把这些文件全都签了,易晓玲就会获得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将会彻底重生。   那是她在玉庄书院里一直期待着的事情啊。   拿起那只冰凉的钢笔,打开文件,易晓玲找到了第一个需要签字的位置,笔尖已经触及扉页。   然而一切却戛然而止。   这个姿势保持了良久,仍然没有听到写字的声音。   钢笔冒被盖上,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唯一能证明这支钢笔曾经被拔出过的痕迹,就是合同上面签字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黑点。   两只手交叉抓在一起,易晓玲眉头紧皱,看着穆锦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应该签这些东西。”   “你真的不打算签吗?难道你不怕警察来抓你?”穆锦溪脸上并没有惊讶,嘴角反而有一丝微笑溢出。   穆锦溪的侧脸在阳光的映射下,映照出一个绝美的轮廓。   长出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刘海撩了起来,易晓玲苦笑着说:“我也怕啊,怎么可能不怕?可是我突然发现,一直这样逃下去好累,有一些事情总要面对,即便是死亡。”   这样沉重的话,从一个年轻女孩嘴里说出来,让人的心不禁有些难受。   看到这女孩的笑,穆锦溪不禁想起了自己,她也曾经逃避过这这一切,不过,她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却让自己的家人更难受。那时候,母亲是不是也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帮助自己?   逃避,每个人都曾有过,或多或少,这很正常,但面对这些事情,具备勇气直面人生,才更值得肯定。   只是一瞬间的出神,穆锦溪很快回过神来。   “好了,你的第一次心理治疗完成了。”穆锦溪郑重其事的把桌上的文件整理起来,一股脑扔进她自己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   易晓玲眨了眨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合同上的各项金额,加起来近百万,难道这个女人,这么有钱,这已经付过钱的合同,直接就扔了?   那些合同上面的章,一般是医院收钱以后盖的,而谁在上面签了名字,谁就会成为医院的服务对象。   迟疑了一下,易晓玲起身,弯下腰去垃圾桶里捡那些文件,嘴里嘟囔着:“也不能这样就扔了吧?就算没有人整容,应该也是可以退回来一些钱的,那毕竟是徐婷的钱。”   她当然知道徐婷是一个大明星,非常有钱,可即便是这样,一百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钱留着给徐婷多好。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实在是有些傻的可爱。那些东西全都是假的,是用来做心理治疗用的道具而已。”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穆锦溪,此时彻底笑了起来,就像是雪莲花在阳光下绽放一样。   易晓玲脸上还是有些怀疑,手里拿着几张合同,问道:“道具?这上面的章,好像都是真的啊,怎么会是道具呢?如果这些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说句实话,别人可能也很难弄到这种,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道具。   穆锦溪是直接托了开整容医院的朋友,用公司公章盖的,她没说的是,为了这个“帮忙”,她损失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为了给你做心理治疗啊,从你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心理治疗就已经开始了。包括你看到的一切,房间里的一切,还有这些合同,全都是心理治疗的一部分。”   穆锦溪站起身来,拉开了白色的窗纱,此时阳光照进玻璃窗,她的心情很好。   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是为心理治疗做服务的,颜色的搭配,还有一些物品的摆放,都能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   并没有理解全部的意思,易晓玲把手上的几张纸扔进了垃圾桶,站起来走到穆锦溪身边,问道:“你压根就没想给我做整容手术?!”   “那不过是一个考验而已。一个人如果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过去,就算做了心理治疗也是没有用的。让我庆幸的是,你通过了这项考验。”穆锦溪拍了拍易晓玲的肩,她其实做了两种准备。   如果易晓玲没有通过考验,那么也没必要进行后续治疗了。   心理医生不是神,她只不过是对心理病患者进行一些引导而已,患者自己如果一直逃避,是没办法被治愈的,她只能给到想要帮助的来访者一些指引。   这也是心理病与其他疾病的最大区别,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的心理疾病无法被治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说,你又骗了我一次,这些东西……并不是真的能给我做治疗?”易晓玲有些怀疑地问道,不过此时她并不生气,只因为她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并不打算接受治疗。   穆锦溪转过身,看着她,笑了,“如果你签了字。我当然还是会让你进行整容手术,你会开始另外一种人生。”   “不过,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负担而活下去……那样的人生,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一种重生呢?”   易晓玲看着这个女医生的背影,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仿佛这位神秘的女心理医生,也埋藏着很多秘密。   两天以后,穆锦溪再一次给易晓玲做心理疏导。   此时的易晓玲已经去医院看望过徐婷,确认徐婷已经安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但与此同时,她也非常困惑,徐婷为什么会患上人格分裂症?   穆锦溪也只能把自己的分析告诉易晓玲,她认为,徐婷首次出现人格分裂,应该是在那间小黑屋里。   随后,每当徐婷受到伤害,而她自己不敢面对时,她的第二人格就会出现。   按理来说,离开玉庄书院,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之后,她的这种症状应该渐渐消失。   可是情况却恰恰相反,徐婷离开后,这种情况不仅没有消失,相反还变得越来越严重,她的第二人格徐然一直试图杀死徐婷,这也是驱使徐婷那次短暂失忆后,冲动跳楼的原因。   “而她的内心之所以这么痛苦,两个人格之间之所以水火不容,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易晓玲很困惑。   穆锦溪道:“当初在玉庄书院,承诺离开之后会救你的人,其实不仅是徐然,徐婷内心深处也是赞同的,她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但离开之后,不敢回去玉庄书院去找你,也是真心的,这就是导致她自己一直有两个人格在打架的原因。你现在走出玉庄书院了,你敢回去吗?”   易晓玲想到玉庄书院暗无天日的小黑屋,想到永远只有一张冰冷阴凉的1米小铁床,想到床底下的蟑螂和老鼠,以及那些电击治疗,她打了个寒颤,惊恐的摇了摇头,“我……我不确定。”   她本来想说,我敢,但是,摸着良心问自己,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离开,得以重见天日,重新行走在阳光下,这样的感觉有多美好,谁敢冒着风险再回去呢?   “更重要的原因呢,不是徐婷不想救你,而是——她以什么样的身份救你?你知道的,当初你进入玉庄书院的同意书,签字的是你母亲,必须是你的亲属、或者监护人签字,你才能离开,即便徐婷冒险进去,她也没法带着你离开。相反,一旦她暴露出一直没有忘记你,她对她父母只是阴奉阳违,她那个父母哦,你是没见过……呵呵,她很可能再次被送进玉庄书院。”   “不,我见过徐婷的母亲。”易晓玲没有说话,她终于知道徐婷全部的担忧了,也彻底理解了徐婷,心中最后一丝对徐婷的隔阂烟消云散。   “玉庄书院……那真的是一个魔鬼般的地方……”易晓玲喃喃自语,一旦走了出来,没有人想再回到那种鬼地方,徐婷不敢,她自己也一样。   “所以你应该恨的人不是徐婷啊,另外,虽然徐婷的父母虽然可恶,但是她们最多只不过是愚蠢自私罢了。最可恨的……仍然是玉庄书院。”   穆锦溪缓缓说出自己的请求,“如果有机会,易晓玲,你愿不愿意站出来指证玉庄书院,把你看到的一切,经历过的一切,都当做证据,将玉庄书院那些恶魔绳之以法?”   “我愿意!”   “即使这可能要你面对法官、面对被告律师、面对大众……面对很多人,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掀开自己的伤口,展示自己在玉庄书院那段不堪的经历?”穆锦溪凝神注视着她。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不该对待自己的来访者态度这么要强,更不该主动干涉来访者的人生。   但作为谢云杰的女友,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穆锦溪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谢云杰揭露玉章书院的黑幕。   这些天,她反复思考过,自己虽然能帮助易小玲,然而玉章书院里,还有更多这样的罪恶事件正在发生,她无法当做不知道。   易晓玲抬头注视着穆锦溪:“如果是两天以前,我会拒绝,那时候的我,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自私,冷漠,卑鄙,无耻。我只想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但是穆医生,你疗愈了我,是你让我知道,徐婷从未背叛我。而你的帮助也让我看到,这世上还有好人。你给了我勇气,我想我可以面对这一切,如果我实在支撑不住……你会帮我,对不对?”   穆锦溪微微一笑,“当然。” 第62章惊喜大礼包   距离徐婷受伤已经过去了一周,谢云杰针对玉庄书院的调查却一筹莫展,上天似乎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每当他得到一点线索,那些线索就会被切断,这让他万分苦恼。   这天中午,正在办公室里对比资料的谢云杰,突然接到何局的电话,叫他到自己的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门口,局长特意给他留了门。   他在门外看了一会儿,何局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此刻,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食堂吃饭,而是打了一份盒饭放在旁边,盒饭都凉了,局长仍然低着头查看一些文件。   如果何蕊还在……她一定会撒娇着让局长吃完饭。   如果何蕊还在,局长恐怕不会衰老的那么快吧?   想到这里,谢云杰心中一酸,静悄悄走进去,站了一会儿,局长一直没说话,谢云杰忍不住出声道:“报告!”   “云杰啊,你想报告什么?”缓缓抬起头,何局仿佛对他突然的来访很奇怪,愣了一下。   谢云杰的眉头微皱,语气缓和下来问道:“不是您刚才叫我过来的吗?”   “哦,确实是,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总是记不住事儿。你先坐,我把这份文件看完了再跟你说。”   谢云杰坐下,何局重新低下头,去看他面前的文件。   今天的何局有点奇怪。   谢云杰记得,从他7年前来到分局,何局就一直是他的榜样和目标,何局记性一向非常好,甚至以“过目不忘   ”成为其他支队学习的对象,尤其是犯罪嫌疑人的长相,何局只要看过一次,就会牢牢记在脑海里,为此他年轻的时候,经常在超市里、在饭店偶遇一个陌生人,迅速就认出对方是逃犯,凭着他那超强的记忆力,屡屡立功。   这也是何局的骄傲,而现在,何局似乎记忆不太好?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记忆力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有一天局长记性变差的话,那他……离退休更近了。   这几年来,在局子里看见何局,谢云杰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只是,有局长在,他便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有底气,因为他知道,何局会给自己兜底。   大约过了十分钟,何局把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放进了相关分类的文件夹。   他站起来,走到谢云杰的面前,后者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何局凝视谢云杰,拍了拍谢云杰的肩膀:“有的时候记性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或许应该学会忘记。”   忘记?   这两个字刚进入谢云杰的脑海,他立刻明白了何局言下之意。   可是,怎么能忘记呢?   忘记了,也许就不会那么心痛,更不会那么愧疚。   可如果忘记何蕊,那与背叛何蕊何异?   抬起头看着局长有些无奈的眼神,谢云杰的剑眉微皱,摇头道:“局长,我不会忘记的。我相信您和我一样,您也不会忘记蕊蕊,对不对?”   “对。”局长的声音很平静,“可是那又能如何?”   不等他开口说话,局长就转过身去,叹了口气,背对着他摆摆手,道:“其实我早该提醒你了,但我一直不忍心……我总以为,你早晚有一天能从伤痛里面走出来,却不想你背着我,一查就是这么多年。既然至今没有结果,你也该放弃了。云杰啊,一直活在悔恨里不是好事。”   “您也知道这件事我已经调查了三年,您现在突然让我忘记?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而且,为什么我要忘记?难道你能放下吗?”谢云杰不解的问何局。   局长眼里有些泪花,他却不想让谢云杰看见。   他何尝能忘记,就在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何蕊进入分局报道第一天拍的照片,那样年轻,笑容那样灿烂,那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刑警,更是他的爱女,他这辈子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女儿。   “云杰,做人不要一根筋,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吧……”何局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抚摸着女儿的相框,没有抬头看谢云杰,“何蕊泉下有知,她也该知足了,你对她的情深意重,我都看在眼里,是我们何蕊没有福气……”   谢云杰咬紧了牙关,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何局,如果这个劝自己放弃的人不是何何蕊的父亲,此刻只怕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两只拳头握紧,发出咯咯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您可以劝我放下,但我不会放下的。何蕊是我的未婚妻,虽然我们还没领证,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老婆!何况当时我……!我怎么可能放下?!局长,如果你叫我来是为了这件事情,那请你不要再劝我了!”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时至今日,你手上一点证据都没有,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刑警,而且是刑警大队长。还有很多案件需要你处理,你不要被个人的情感左右!”局长猛地发出怒吼,他与谢云杰四目相对,眼神里除了无奈,还有深深的痛苦。   两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信念,空气似乎凝固了一样,就像是利剑的交锋,虽然没有任何声息,却如此激烈。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更是两个警察的交锋。   从局长的眼神中,谢云杰逐渐看懂了一些过去他不曾看懂的东西。   如果说赵小七的案子,局长阻止自己调查,是怕自己深陷漩涡,那么这一次,涉及到何蕊,局长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三年里,谢云杰私下里调查玉庄书院,局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而现在到了紧要关头,局长却出面阻拦自己,聪明如谢元杰,立刻猜到了,一定是自己的调查到了非常重要的关口,触碰到了某个核心人物甚至某个核心团体的重要利益,而这个人手眼通天,甚至可以直接给局长施压。   局长眼看就要退休了,所在意的必然不是他自己的前途,而是他谢云杰的前途。   早在半年前调查赵小七案的时候,局长就明确告知他,他将是下一任接任局长的人,所以,局长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情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如果查不清玉庄书院,何以告慰何蕊在天之灵?   那他这一身警服,还有什么脸穿下去?   局长的意思很明确,你谢云杰是一个警察,你不是为了何蕊当警察的,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放弃大好前途,因为,谁坐在局长的位置上,将会决定未来这个地方派出所的风气。   “想想看,如果你因此错失局长的位置,何蕊会不会对你很失望?”   谢云杰的目光,落于那个笑容璀璨磊落的女孩脸上,照片上的她,年龄永远定格在25岁,最美好的芳华。   他当然知道她会怎么想。   谢云杰眸中的光芒变暗,长叹了一口气,退一步道:“能否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十天!十天之内,你如果还查不出任何线索,以后就不要再碰这个案子。”   “一言为定!”   局长叮嘱道:“还有,我要你安全的查出那些线索,我会派赵林全力协助你。”   说完之后,局长不再看他,重新拿出一些文件开始审阅。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谢云杰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虽然争取到了10天的时间,但一切仍旧是一团迷雾,调查了3年都毫无进展,要在10天之内查清一切,谢云杰只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脑袋被门撞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接到了卫霖郎的电话。   一看见这家伙的名字,谢云杰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郁闷几分,看到他的名字就想起他是穆锦溪的前男友,他本想拒绝,但这家伙可不会随便打来电话。   “喂?有事?”谢云杰接起电话,很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别这么不高兴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你懂吗?”   “我现在不得意,你得意了吧?没事我挂了。”谢云杰没好气,就知道这家伙没正经事。   “诶诶别呀,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个重要的生意,想跟你谈一谈。”   “谈生意你找错了人,而且我没空。”   “我有空啊,我就在你们办公楼的大厅里等你,而且,是对你很重要的事情哦,这回你可得请我当律师,检察院那帮废物,帮不了你的。”   听到这话,谢云杰心头一动,莫非他说的生意是?   他快步穿过办公楼,穿过烟雾缭绕的开放式会议室,直接冲到楼下。   楼下的派出所办公大厅里,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一派悠闲的坐在那里,似乎正等着谢云杰的到来。   那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和未婚妻订婚的卫霖郎,谢云杰想到他已经订了婚,对自己不构成威胁,心情好了几分,快步上前问道:“什么事情?”   谢霖郎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这是一个律师的标志,他取出一些文件,笑眯眯的递了过来:“诺,这是给你的资料。是一些玉庄书院以往案件的资料,或许你能从中找到对你有用的线索。另外我在法院那边有些朋友,只要你的证据充足,我可以帮你拿到搜查令。再有,我可以免费替你做律师顾问,象征性收你们……一块钱好了。”   谢云杰有些惊讶,卫霖郎可不像是免费帮人做义工的,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调查玉庄书院?   “你千万不要误会,是锦溪让我帮你的,如果不是她,你以为我会到处刷脸刷人情,帮你搞定法院那帮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吗?”卫霖郎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但这会儿谢云杰看着却顺眼多了。   他匆匆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就知道这些资料对于自己的调查,大有裨益,谢云杰顿时觉得今天是中了头等奖,开心起来:“替我谢谢锦溪。”   “要谢你自己去谢,我听说你俩闹矛盾了?”卫霖郎一副看好戏的深情。   谢云杰旋即想到,那女人居然指使王小五把自己给打晕了,让王小五带着易晓玲逃跑。   他当然不能真的给王小五一个袭警的罪名,那天晚上,穆锦溪等到他醒来之后才离开,她只是丢下一句话:“你放心,我会把你需要的资料送给你,等着就行。”   他不解其意,只能就这么等着,出于某种原因,他愿意相信锦溪,等了一个星期也没有结果,原本有些失望。   却不料,在今天等来了这样的惊喜大礼包。 第63章惊喜大礼包*3   “我跟你说,我们锦溪虽然脾气差了点,性格古怪了点,但只要你能理解她,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错过她,你会后悔的。”   卫霖郎拍着他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后悔吗?”谢云杰古怪的看着卫霖郎。   “当然……不过又有什么法子呢,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我也只能放弃喽。”这是卫霖郎第一次这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心声。   自从一周前,接到穆锦溪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某些念头,只能永远压箱底了。   当初他和锦溪谈恋爱时,就算吵架,锦溪也不曾祈求过他什么,她的性格向来孤傲。   如今却为了谢云杰这厮,求他帮忙办事,可见在锦溪心中,谢云杰的分量有多重。   “话就说那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卫霖郎说着转身要离开。   “我送送你。”谢云杰道,尽管卫霖郎拒绝,但他仍然坚持。   两人并肩走出派出所,谢云杰递给卫霖郎一支烟,后者没有点燃,谢云杰自己却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路口的拐角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缓开过来,车子开到派出所门口,被几辆警车挡住了去路。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他隔着老远就喊:   “谢警官,好久不见。”   熟悉的男性声音响起,谢云杰抬头,注意道是魏泽泓,想到这家伙联通他妻子合伙欺骗自己,就哭笑不得,他赶紧把刚抽了几口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苦笑:“你不陪着你老婆,来找我做什么?”   “其实是徐婷让我来找你的,她愿意站出来指证玉庄书院,但要等到她身体康复之后。”魏泽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或许不是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可是,他有徐婷。   自己不也有穆锦溪么?   想到这里,笑容在谢云杰脸上绽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的吗?!”徐婷作为公众人物,一旦出来指证玉庄书院,这件案子必然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那时候,某些势力想要偷偷摸摸做点什么,就得掂量掂量了,这对于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也希望早点查清楚玉庄书院,对吧?”魏泽泓明白谢云杰为什么这么开心,虽然对于徐婷站出来这件事,他有过犹豫,但他绝对支持妻子的决定。   “徐婷还在医院,我得回去照顾她,谢警官,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有事情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我24小时都可以接你的电话。”   魏泽泓原本可以打电话给谢云杰,但妻子徐婷坚持要求他亲自跑一趟警察局,以此表示她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对此谢云杰只能一个劲道谢。   “嗨,这事哪能谢谢我们,是我们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警官,谢谢你们,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样负责任的人民警察,才能换来我们的安全和平安。”   说着,魏泽泓非常认真的朝他一个90度鞠躬,不等谢云杰再说什么,他把自己名片塞过来,就一阵风似的上了自己的车,开着车走了。   目睹这一幕的卫霖郎不无羡慕的说,“多好的当事人,你看看我们这些当事人,从来不会谢谢我一句,只会说,唉呀你们这些律师就只会坑钱,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他们能获得减刑吗?”   谢云杰侧目看他:“要不,咱俩换换职业?”   “那还是算了。你这工作又苦又累挣钱又少,不适合我,我这工作费脑子,你干不了。”卫霖郎指了指自己脑袋挤兑他。   今天谢云杰心情好,也懒得搭理他。   “哇,这么热闹,都是老熟人啊!你们在聊什么呢?”街角处,一个人影不急不忙的走了过来,他穿着风衣,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显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只是那一头的脏辫,实在是很像嬉皮士。   这个王小五,谢云杰真想扭头就走。   不料王小五似乎看破他的企图,快步走过来,一左一右的搂着他跟卫霖郎,道:“让我猜猜,两位小哥该不会是为了我家锦溪在争风吃醋吧?”   “滚!”   “谁是你家锦溪?去去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怼他,同样的一脸不耐。   王小五一脸委屈:“哎哟两位哥哥,咱怎么说也是有同僚之情的,要不要这样对我啊,伤心了我的心肝脾肺肾啊!”   谢云杰板着脸说:“你上次袭警,我还没教训你呢。这次你自己跑过来是想找揍吧?!”   王小五佯装害怕的用手挡了一下,嬉皮笑脸道:“上次完全是情势所迫,这次要不是锦溪让我来帮你,我才不来自讨苦吃呢。”   又是锦溪。   似乎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也不坏,谢云杰没有想到,自己查了3年没有线索的案子,一天之内,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王小五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只是象征性的在王小五胸上打了两拳,说:“那笔账我可记下了,你小子以后小心点,我要收账的时候,下手可不会是这样。话说回来,你两手空空,怎么帮我?你带什么来了?”   他已经盯着王小五,只见他没带任何资料。   王小五冲一旁的卫霖郎挤了挤眼,道:“怎么你也是被锦溪指使过来的?可以呀,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咱哥三都是小诸葛,这玉庄书院还能不被咱翻出个底朝天?”   “少说废话,你查到了什么?”卫霖郎对于王小五可没多少好感,想当初他跟锦溪谈恋爱的时候,这家伙是一直反对的,在锦溪面前没少说风凉话。   王小五神色正经起来,“我通过侦探的关系网,查到了一些曾经在玉庄书院呆过的人,他们的资料,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给你来做了。”   侦探这个身份很微妙,有很多事情不能做,询问证词就是其中一个。但同样的,警察也有局限,比如,那些不是想犯罪嫌疑人的对象,警方无权调查,而他却可以私下调查。   只不过调查到了某个关口,接下来的信息只能交给警方。   “我知道了。”   本来应该高兴的,不知为什么,一连收到穆锦溪送来的三份惊喜大礼包,谢云杰却有些颓然。   身为警察,破案却要靠女朋友协助,他不知道这是应该庆幸……还是无奈,这样的自己,配得上锦溪吗?   “我想问你们一件事,如果没有穆锦溪的交代……你们会不会帮我?”谢云杰看看王小五,又看看卫霖郎问道。   王小五一把推开谢云杰,笑闹道:“当然不会啦,要不是有锦溪这层关系,我才不会帮你,吃力不讨好!”   王小五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就算穆锦溪不说,在那天晚上听到易晓玲讲述玉庄书院的黑幕之后,他被震惊了,如果说起初是穆锦溪要求,后来则是他主动要帮忙的。   这些曾经进入过玉庄书院,后来有离开的人员名单,就是他利用黑客技术搜到的。   但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告诉谢云杰。   谢云杰转头看向右边的人。   卫霖郎则翻了翻白眼:“你什么时候见我接过没费用的案子?”   谢云杰叹了口气,说:“不管如何,你们都是在帮我,走吧,正好我也没吃午饭,请你们去我们食堂吃顿饭。”   听到这句话,王小五撒腿就想跑:“可别,局子里的饭你还是自己慢慢享受吧。”   “可以。”   没想到的是卫霖郎居然赞同这个提议。   王小五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睁大眼睛看着   卫霖郎沉声道:“你们什么时候见锦溪这么郑重其事?玉庄书院看来不简单,我们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这点王小五自然不反对,只不过……他想了想,喜笑颜开的说,要不我请你们去一家私人餐厅吃大餐。   卫霖郎自然没有意见。   谢云杰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卫霖郎送来的资料,但是三个人筹划一下,却也没有坏处。   几个人一顿饭的功夫,就梳理出来了目前亟需突破的口子:谢云杰只有10天的时间,徐婷目前还在住院,那么,如果警方想要拿到搜查令,正式调查玉庄书院,就缺少一个强而有力的举报者。   这个人,谁比较合适?   谢云杰想到一个人,只是,想到赵林一直没找到他,谢云杰就有些灰心丧气,但王小五毕竟是私家侦探,只要这个人还活着,或许警方都不一定能查到,但王小五总有门路。   他抱着一丝希望问:“你在调查玉庄书院过去的学员名单时,有没有发现一个叫做刘玮的人?”   “当然。”王小五一边大快朵颐,谁能料到这家伙说的私家厨房是一家川菜馆,而他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先来了一碗特别特别辣的酸辣粉,此刻正吃得不亦乐乎。   他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把谢云杰找了很久的刘玮的信息娓娓道来:   他如今是李氏集团海宁市分公司的一名集团老总,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三年前,他凭空出现,成为了李氏集团李牧阳的左膀右臂,在他的协助下,李牧阳很快接掌了他老爹的公司。   如今的他,手握着一个是集团分公司的力量,可以说是叱咤风云。   而他似乎很嫌弃自己的本名,在三年前改掉了名字,现如今他叫刘力扬。   他工作能力强,长得英俊,但唯一的问题是——他似乎对女人不感兴趣,3年来,没人见过他有女朋友,和李氏集团的总裁李牧阳一样,都是只对工作感兴趣的人。   以至于曾经有小道八卦说,这两人会不会是一对。   “你找他做什么?进入玉庄书院又出来的学员很多。他未必肯出来帮你,这种分公司集团老总的日程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掐着表算的。”王小五说。   “他不一样!”谢云杰兴奋起来,他将三年前,自己在小超市里与刘薇见面的经过,如数告知两人。 第64章总有人在与黑暗战斗着   王小五蹙眉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更不会帮你了,他都已经失踪三年了,摆明了后来就是不想联系你。”   一旁不说话的卫霖郎突然开了口:“未必。”   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卫霖郎清了清嗓音,道:“我是律师,律师和你们不一样,不仅看证据,更重逻辑。如果王玮曾经因为这事精神失常,证明这件事情对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但他如今是个商人,商人只重利。”王小五反驳。   “他的未婚妻死于玉庄书院,他一直没谈恋爱,这就是一个理由。”卫霖郎意味深长道:“你我今天坐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利益?”   王小五不说话了。   “谁能肯定他如今事业有成,不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掌握力量,从而达到他自己的目标——向玉庄书院复仇呢。”   “我不明白。那他为什么不报警?”谢云杰很困惑。   “他报过警,但是没用。你忘了吗,你说过,他女朋友当初也报警了,但是警方却没有十足的证据,他女朋友反而因此被玉庄书院的人害死。”   “那不是我们的错,他女朋友报警遭到玉庄书院的匿名信威胁,可是你们懂法律,你们知道的……犯罪事实发生以前,警方什么也做不了。”谢云杰苦恼道。   卫霖郎看着他:“这就是他如今不打算找警方合作的理由。”   “那我们找他……有用吗?”这回轮到谢云杰迟疑了。   “有用。现在我们掌握了一部分证据,情形就又不一样了,他会看到你为了调查玉庄书院所作出的努力。”   卫霖郎破天荒的肯定谢云杰,“你所做的事情,没人能够否决,你是为了光明,在与玉庄书院这样的庞然大物搏斗,我们没理由不站出来帮你。”   王小五感动得鼻涕连连:“果然不愧是律师,舌灿莲花呀,我这里有个案子,有个阔太太,她老公要闹离婚,你能不能帮我劝她老公回心转意,回头咱俩合伙分钱……”   卫霖郎当没听见,吩咐道:“小五你负责把人约出来,剩下的事情,我和云杰出面。”   “不要啊,我能查到这条线索,是我们跟李氏集团有合作伙伴关系,如果你找他得罪了李氏集团,我以后的生意少一半……”王小五哀呼。   但没有人搭理他。   王小五虽然哀叹,但他办事的速度还是很快。   一天后,他就已经约到了刘玮,如今名叫刘力扬的李氏集团海宁分公司总经理。   他出现的时候,穿着一身名牌,戴着一副墨镜,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身形让谢云杰觉得很是眼熟,但是那气质却是判若两人。   他径直走到了谢云杰的面前,摘下了墨镜,伸出一只手,谢云杰才认出这就是刘玮,赶紧站起来与他握手:“刘玮,感谢你的出现,实在太好了。”   谢云杰万万没有想到,他让赵林找了刘玮许久,一直没有消息,王小五居然能请动他。   刘玮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说话完全是老板的口吻:“谢警官,好久不见。我知道你还在查当年的案子,我听王小五说过您正在做的事情,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愿意帮你指证玉庄书院。”   “太好了!我们坐下聊。”谢云杰握着他的手道。   刘玮并没有坐下,保镖就站在他身后,他仿佛并不打算久留。   谢云杰皱了皱眉,他没说话。   但跟他同时见刘玮的卫霖郎则直接指出,让他的保镖站得远一些,“我们接下来谈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觉得呢,刘总?”   刘玮现在已经有了很高的社会地位,与这样的人交谈,就不再是过去谢云杰与那个超市无业游民打交道的手段了,这点卫霖郎看得更清楚。   刘玮嘴角慢慢露出微笑,挥挥手,保镖就无声无息撤退。   他看了看一旁的卫霖郎,抱歉的对谢云杰道:“这两年我帮公司做了一些事情,所以总有人企图谋害我,见谅。谢警官,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情,随时可以问我,这个是我的名片,我希望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聊这件事,那么,我们回头见。”   说完这句话,刘玮就重新戴上墨镜,转身打算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谢云杰不禁在心里感叹世事无常,如今的刘玮,与他记忆里那个刘玮,有着云泥之别。   “你放心,我是这个案件的检方公诉律师之一,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要保证你以及警方接下来做的所有事情合乎程序,绝对不能被玉庄书院抓住把柄。相信这几年你也没少做功夫,应该知道玉庄书院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对吗?”   卫霖郎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话。   刘玮身形被定住了。   他之所以答应王小五,今天来见谢云杰,本就打算将过去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在第一眼发现谢云杰身旁的卫霖郎时,刘玮就有些不安。   “我可以向你承诺,他绝不会对你不利。”谢云杰这才明白刘玮的担忧,沉声道。   刘玮转过身,看着谢云杰,三年过去了,这位年轻的警官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他想着自己派人调查的资料,这两年,这位警官一直为调查玉庄出院的事情而奔走,刘玮没有理由怀疑谢云杰。   “好吧。那么,我今天说的话,只有在场的你们两个知道,哪怕是三年前,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尤其是关于我女朋友子沐的死因。”   刘玮坐下,点燃一根烟,在烟雾中,他缓缓说起了自己和女友的故事。   大概是5年前,那时刘玮正读高三,在高考的前夕,他觉得压力很大,就在那时候,在同宿舍同学的影响下,他迷上了一款网络游戏。   为了打游戏,刘玮经常熬夜熬通宵,第二天自然没精神去上课。   久而久之就被学校的老师发现了,老师一再警告他不要再沉迷游戏,刘玮虽然答应了,回到宿舍却无法控制自己,依旧废寝忘食的打游戏。   就这样,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模拟考中,他的三科考试成绩前所未有的严重下滑,英语甚至从以前的120分,一下子跌到了40分。   班主任无奈之下,通知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玉庄书院,据说那里可以帮未成年人戒除网游的瘾。   于是他被送进了玉庄书院。   玉庄书院里面的那段经历,刘玮不愿细说,只是简要概述了每天会遭到鞭斥,有时甚至被迫吃蟑螂,与其他的学员跪在地上互相扇耳光,互相唾骂对方不配为人子女等等。   在这样极其严苛的打骂式的教育之下,仅仅过了半个月,刘玮就感觉到了恐惧,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就算是熬夜学习,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于是当父母去看望他的时候,他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考上一本。   父母对此很满意,就把他接回去了。   那之后,为了不再被送进豫庄书院,刘玮果真悬梁刺骨,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成绩就冲上来了,虽然最终没有考上重点大学,但也考上了一个非常不错的211学校。   上了大学之后,刘玮渐渐忘了这段经历。   直到有一天,他在网上遇到了子沐,他跟这个女孩谈起了恋爱。   子沐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一天,子沐告诉他,自己正在做义工,帮助一群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孩子,刘玮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玉庄书院。   刘玮劝子沐不要卷入其中,但子沐却同情那些被送进去的同龄人,她说,“他们太可怜了,在里面每天都遭到殴打,欺凌,暴力。若是我们不能伸出援手,还有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刘玮说,但那与我们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子沐说了一句话打动了他,她说,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罪恶,有人冷漠,可是我也知道,总有人在与黑暗做斗争,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抱怨和观望,并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只有我们每一个人都为这个世界的改变而努力,才能让这个世界更好,不是吗?   刘玮想到自己在玉庄书院那段短暂的经历,那时候,他也渴望有人能帮助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助他人?   于是刘玮也加入了解救玉庄书院的行动中。   他们在一个名叫“代号43”的程序员帮助下,联络那些玉庄书院受害者的家属,告诉他们,真实的玉庄书院是什么样子的,希望他们把孩子接回家。   这其中有些父母的确把孩子接回去了,可另外一些却选择告密,他们非但不信,还将这些志愿者的信息透露给玉庄书院的家委会。   子沐就是受到家委会寄来的威胁信,一开始,她收到的是恐怖短信,比如,一张断手放在木盒子里的照片,威胁她不要多管闲事。   起初子沐没放在心上,没多久,她就收到快递,是室友帮她签收的,打开之后,是网上购物买的整蛊玩具,一张鲜血淋漓的耳朵,还有被摘下来的灰白的眼球。   她一连收到了好几个这样的恐怖快递,快递里还有一封A4纸打印的文件,上面写着:   如果你再多管闲事,这就是你的下场。   室友被吓坏了之后,都指责子沐加入了奇怪的机构,子沐不愿意她们也受到牵连,就搬出了宿舍,没想到此后怪事连连,不但她自己收到威胁信,还有人打电话给她的导师,举报她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有匿名信写给校长,举报她和导师的不正当关系。   这自然是子虚乌有的,然而导师却因此受到伤害,为此导师把她的家长叫过去批评了一顿。   后来父母也指责子沐不该多管闲事,渐渐的,子沐就得了抑郁症。   那段时间,刘玮经常陪着她聊天,整夜整夜给她打电话,鼓励她,但是,有一天,他还是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子沐在学校的天井里自杀了。 第65章我也有家人要守护   刘玮不信子沐会自杀,因为就在前一天,子沐还非常阳光的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坚强的走出阴影,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帮助书院这些受害者。   可是第二天就出事了。   刘玮请求警方做尸检,然而警方却通知他,子沐的父母已经同意了将尸体火化。   很奇怪的是,他们不但同意尸体火化,不久之后,子沐的父母还收到了一笔巨额的赔偿,说是学校给的,但“代号43”查过那笔钱的周转来历后,告诉刘玮,那笔钱就是来自于玉庄书院的家委会。   代号43也是在那之后心灰意冷,他告诉刘玮,“子沐的父母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们也遭到了威胁,如果他们坚持要给子沐做尸检,可能他们会遭到更大的迫害。”   “活在这世上谁能没有亲人?谁能没有担忧?他们迫于无奈才妥协,他们是子沐的父母,相信我,他们比你更难过。刘玮,对不起,我也有自己的家人要守护。这件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以后我不会再调查下去了。你也保重,忘记这些事情吧。”   自那之后,刘玮就疯了,他无法相信自己再也看不到他的子沐了,他们原本约定大学毕业就结婚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他试图报警,然而在报警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父母又开始怀疑他沉迷网游,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听,打算把他送去玉庄书院,他只好逃离了自己的家庭。   在小超市遇见谢云杰的时候,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去全部实情,但那时他总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靠自己一己之力,是无法搬倒玉庄书院的。   “这就是你去了李氏集团,成为海宁分公司集团老总的原因?你一直在积蓄力量,希望将来有一天,一举将玉庄书院送进法院,对吗?”   “是,而我非常信任,我相信现在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对不对,谢警官?”   “嗯,我们一定会努力把他们送进法庭接受审判的!”   “不是努力,是一定要!”   刘玮离开之后,卫霖郎久久的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此之前,接触到的那些案例和资料,都只是案卷上的资料,而接触到刘玮,随着刘玮的叙述,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叫子沐的女孩,一腔热血,天真烂漫,却因为某些罪恶而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谢云杰,刘玮说的对,你不是要努力把这帮禽兽送进法院,而是一定要!这个案子,我会调动我们法学院同学的全部力量帮助你!”   卫霖郎握紧了拳头,他虽然做律师这几年来见惯了世间丑恶,但面对这样的玉庄书院,仍旧大为震惊。   谢云杰没有说话,听了子沐的故事,他只觉得自己的责任更重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林到医院获得了徐婷签字的指证起诉,又通过刘玮的帮助,联系了其他几个受害者家属,在卫霖郎的帮助下,终于获得了法院的搜查令。   搜查令既然下来了,何局长自然会给他增派人手,玉庄书院很快就被查封。   这天早上,谢云杰带着郭三和大美,开车前往玉庄书院进行搜查取证。   刚到书院门口,几个人就被书院前的条幅震惊了,那些家委会的家长们,竟然为玉庄书院拉起了条幅。   “玉庄书院才是孔孟圣地!”   “玉庄书院是我家,维护靠大家!”   “坚决支持豫章书院办学,不信谣不传谣。”   “家长请愿自发支持玉庄书院修身办学校。”   “非常感谢豫章书院各位老师这段时间的辛苦!在各位老师的教育引导下,孩子们在努力做一个有道德的善良人,做一个心态阳光的文化人”   每张条幅上面的意思都差不多,几乎全是感谢玉庄书院的话,看到这情形,几个人只觉得自己怕不是大白天的见了鬼。   “警察!大家让一让!”按照习惯,郭三掏出了警官证,在前面开路。   不亮警官证还好,这警官证一亮出来,周围的学生家长立刻冲上去,把几个人围了起来。   “为什么查封学校?!”   “你们警察吃饱了撑的吗?!”   “玉庄书院是全国最好的学校了!”   ……   紧接着,这些家长就像泼妇骂街一样,挑起了事端,不知道谁上手打了一下看似柔弱的大美,其他人跟着开始动手,他们不敢打谢云杰,可大美是个姑娘,这帮人下手可不怕,场面一度不可控制。   郭三和赵林想护着大美,也被打了。   谢云杰毕竟办过不少大案要案,面对这些情形虽然很匪夷所思,却能稳住情绪,站在那些人中间,面不改色的说:“我是他们的头!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为难他们。”   他身为一个人民警察,不能出手打人民群众,只能站在那里被人打。   “队长,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要不快撤吧?!”赵林护着大美,低着头,弯着腰,鼻青脸肿的轻声跟谢云杰说。   郭三把两只袖子捋起来,怒了:“我们要不打出去?!再这样下去,队长可就惨了。”   刚才谢云杰说了“冲我来”之后,其他人七手八脚,全都朝着他身上招呼,一般人早都倒下了,幸亏谢云杰体质好,仍然站在那里苦苦支撑。   “我们是人民警察,绝对不可以打人!”听到郭三的话,谢云杰厉声呵斥。   几个人都是刑警,对付这么一帮人,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可是谢云杰就是有一股倔劲儿,愣是不跑,也不还手。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穿着风衣的人,快步跑了过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支水枪。   滋滋滋!   水枪一打,好多家长的衣服全都被打湿了,这寒冬腊月的,衣服湿了立刻就很冷,人群立刻四散开来。   这些家长各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湿了之后狼狈不堪,一帮乌合之众再也顾不上打人,冲着谢云杰他们叫骂了几句“警察打人,我们要上访”的话语,有几个人还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大美慌了,正郁闷之间,就听见王小五高喊“你哪只眼睛看见警察打人了?看清楚,来拍清楚点,哥可不是人民警察,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你不是要拍视频吗,拍清楚点!你敢不拍清楚小心我打你啊!”   王小五一头脏辫,毕竟是当过刑警的人,体格本就威武,这会儿刻意扯开嗓门吼着,吓得那些人抱头鼠窜,不一会儿便纷纷离开,各回各家了。   眼见危机化解,大美这才喜笑颜开,跑到王小五身边,一脸的崇拜,“挺机智啊,王小五,到哪里整的水枪?”   王小五指了指远处的拐角,笑了一下说:“看到没有?就在那边地摊上面弄的,你们要是跟着老谢这铁疙瘩,以后办案有你们吃苦的。”   大美朝那边看了一眼,果然那边有一个正在卖玩具的小贩,其中就有水枪,他身边还放着半桶水,供人试玩。   “真是没想到啊,你这玩具水枪,比我的真枪可有用多了。”郭三下意识摸了摸腰里的那把真家伙,叹了口气。   谁知道他刚说完,王小五直接把水枪扔给他,随口说道:“那你好好玩一下,等会儿记得还给人家。”   “什么?你没买啊?!”郭三咂舌,这个家伙,顺手就把人家东西给拿走了。   王小五跟着谢云杰往前走,一边冲郭三挤眉弄眼笑起来,“又不贵,几十块钱而已,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自己掏钱买。”   刚才他来这边,看情况紧急,二话不说,就抓了一把水枪跑过来,那摊主见这人跑得这么快,一看是来书院门口,乱成这样,只能就此罢休,毕竟一旦去追的话,摊子就没人管了。   王小五跟着谢云杰走到大门口,这才发现谢云杰的脸上似乎结了一层霜,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在谢云杰拿出钥匙,即将把门打开的时候,一只手伸在了他的面前,阻止了他。   这只手很普通,保养的很好,很白,指甲修剪的也很整齐,却是属于一个男人的。   谢云杰扭头看过去,立刻看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谢云杰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缘由的恶感,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于善恶的一种纯粹感觉。   他转过身,脸上那层寒冰仍然没有融化,问道:“你是什么人?是学生家长吗?为什么要妨碍警察搜查这里?”   男人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不是什么学生家长,我姓杨,是这玉庄书院的校长。刚才实在是冒犯了,我不知道你们是警察。”   郭三、大美和赵林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们站在谢云杰的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似乎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恶魔通常都会有一副伪善的面具,以此来欺骗世人。   “杨校长,你现在知道我们是警察了吧?还不赶快让开?!”大没看见这个家伙,一股无名火起,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她以为这个人是要来阻碍警察搜查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那位杨校长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俨然是个老狐狸,不慌不忙地说:“不知道这位警官贵姓啊?要搜查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嘛,我先给你们讲讲学校的情况怎么样?”   大美正要开口,谢云杰看出这老家伙似乎想要拖延时间,谢云杰直接道:“我姓谢,是负责人,你们学校的情况我早就调查清楚了,不需要你来介绍。”   “是吗?可是我觉得,有一些情况谢警官未必就知道。我们玉庄书院培养出了许多优秀人才。而且市里面不少领导都非常看重我们学校,这也是我们学校,一直以来受到大家欢迎的原因。”   杨校长用手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他言语非常温和,却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不仅是谢云杰,就连旁边的王小五等人,听完之后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分明就是一种恐吓,所谓的杨校长,他面对警察仍然毫不畏惧,显然是有着一定的底牌。 第66章你来决定他们是死是活   王小五也没想到这家伙今天会出现,根据他的调查,这家伙明明昨晚还在日本泡温泉来着,他把头侧过来,在谢云杰耳边低声说道:“要不今天先回去,查清楚背后的人再说。”   谢云杰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说话掷地有声:“既然今天我们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秉公执法。不管学校背后有谁在撑腰,绝不会姑息养奸!”   他拿出钥匙试图打开大门上的锁,可钥匙插进去拧了半天,那把铁锁根本就打不开。   “谢警官,让我来试试怎么样?”杨校长说着,拿出来一把钥匙。   他手里那把钥匙插到锁眼里面,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咔的一声脆响,铁锁就被打开了。   原来这大门的锁被换过了,谢云杰手里的钥匙根本就不管用。   这个杨校长,分明不想让他进行搜查,却又为什么要帮他开门呢?谢云杰察觉到这里有异常。   “小五,你毕竟不是警方的人。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拍了拍王小五的肩膀,谢云杰转身向着学校里面走去。   看着谢云杰远去的身影,王小五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跟着谢云杰一起进去,从程序上来说是不合理的,到时候就算搜查出证据,玉庄书院如果请几个厉害的讼棍,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而且谢云杰应该也需要外援,这样想着,他挠了挠后脑勺,向着远处走去。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进了附近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叫了一瓶酒。   他决定在这里等着,毕竟,穆锦溪让他看着点谢云杰,做事也不能太过潦草。   杨校长非常热情的样子,跟着谢云杰进到了学校里面,并且很热情地给谢云杰介绍学校的建筑规划等等。   郭三和大美、赵林三人跟在后面,不禁有些乍舌,这个校长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和蔼可亲的感觉?然而三个人绝对不会被他糊弄,那他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一行人上了教学楼,里面的布置和其他的学校并没有太大区别,桌椅板凳,都是木质的,看上去还挺新的,谢云杰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肯定是为了应付警方临时买来的桌椅板凳,然而他们并没有证据。   杨校长带着他们走进其中一间教室,他站在黑板旁边,拿起一根粉笔,似乎有些感慨:“我们学校一直都是以人为本,每一位老师都非常爱护学生,却不想被一些人误会,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的表情也很到位,眉头微皱,双眼之中甚至流露出一些无奈。   但几个人显然不信他这些鬼话,通过窗户,谢云杰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还有一座楼。   “对面那座楼是做什么用的?”   这教学楼他们已经差不多看遍了,根本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现在只能去别处看一看。   听到这话,杨教授突然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推了推眼镜,说道:“不过是女生的宿舍而已,几位警官要是时间富裕的话,我带你们去看看。”   他言辞中没有透露出一点不愿意,反而像是一个非常热情的向导。   “好,那你带我们到那边看看吧。”谢云杰走出了教室,郭三他们紧跟其后。   几个人下了楼,来到了教学楼对面的女生宿舍楼,这里的大门紧锁。   谢云杰转头看向杨校长,他果然快速摸出了一把钥匙,把宿舍大门上的锁打开。   刺啦!铁质的折叠门被赵林和郭三一左一右的推开,谢云杰和大美率先走了进去。   宿舍楼一共有六层,走进第一间宿舍,谢云杰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非常难闻。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可是作为一个刑警,他用自己的经验可以判断出,这不是某一件物质发出来的味道,而是许多种物质同时发霉乃至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一闻到这种味道,大美和郭三几乎同时用手捏住了鼻子,甚至包括那个杨校长,赵林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只有谢云杰一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依靠自己的鼻子开始寻找那臭味的根源。   他很快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小块发霉的馒头,还有一些衣服的碎片等等许多不应该出现在宿舍里的东西。   “拍照取证!”随着谢云杰一声令下,大美拿出相机进行拍照,郭三则是带着手套,把那些恶心的东西,装进了透明的塑料袋,赵林找出了更多的证据。   杨校长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他一只手捏着鼻子说:“这也不能够算证物吧?不过是学生贪玩,把宿舍弄得有些脏乱而已。”   谢云杰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出了宿舍,他觉得那个床底下的馒头,好像是谁藏在那里的。   紧接着,一行人又看了好几个宿舍,情况大同小异,都是脏乱不堪,臭气熏天。   如果有一两个宿舍是这样,那或许是巧合,现在所有的宿舍都是这样,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到了四楼,谢云杰突然发现,走廊中间有一道门,把整栋楼给隔断了。   他不禁起了疑心,扭过头问道:“这门背后是什么?你有没有钥匙?”   “那个......那边其实也是宿舍,只不过还没有装修好,防止学生过去打闹,所以暂时封起来了。门的钥匙,应该在负责后勤的人那里,几位警官要是想看的话,回头我想办法把钥匙拿过来。”   杨校长迟疑了一下,很快给出了一个看似非常合理的借口。   不等杨校长把话说完,赵林就往后退了几步,快步往前冲去,一脚飞踹,砰的一声,直接把那扇门踹开了。   谢云杰微微一笑,说:“不必了,这样一道门还挡不住我们。”   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证据很有可能就在这道门背后,等到下次再来的时候,证据就不一定还会在了。   杨校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谢云杰带着队员已经走了进去。   木门另一侧的走廊,有很多的小房间,然而这些小房间都没有窗户,甚至连门都是铁做的,跟那边的宿舍完全不一样。   可是这些小房间的门,似乎全都是紧锁的,谢云杰一连试了好几间,全都打不开,这种铁门可是踹不开的。   但赵林可是技术控,他契而不舍的用一根钢丝,挨个房间试着。   在他锲而不舍的尝试下,终于产生了奇迹,“吱咛”一声,有一个小房间的门竟然被打开了。   阳光照射到屋子里,几个人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宿舍,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牢房!   在大约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竟然有鞭子,木棍,竹条等等各种刑具。最   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房间的中心位置有一把椅子,那把椅子上面缠绕着各种颜色的电线,有很多个电极。   看到这东西,谢云杰一下子就想到了骇人听闻的电击治疗,成年人估计都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折磨。   大美拿着手机开始拍照取证,郭三则是在整理房间里的毛发,指纹等一些细小的证据。   看着这房间里的一切,谢云杰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害死何蕊的少年,临死前会说,是玉庄书院培养出了他那样一个恶魔。   这里就像是一个地狱,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人性?   出现恶魔也就不足为奇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地狱,那个少年或许应该在福利院,那么何蕊也不会……   就在写云杰出神的时候。   砰!   房间里的阳光突然全部消失,陷入了一片黑暗,谢云杰条件反射的跑到门口。   他拼命去拉门,但已经来不及了,门已经被锁死,没有钥匙绝对不可能从里面打开。   “队长?!怎么回事?”正在搜查证据的赵林问道。   大美收起手机,跑到门口看了看,说:“好像是有人把门锁了?!”   “看来我们出不去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连警察都敢下手!”谢云杰有些懊恼,但后悔已经来不及。   黑暗中又有了亮光,大美拿出了手机晃了晃,笑着说:“可别忘了,我们可以打电话的。”   “别白费力气了,既然他们敢这么做,电话肯定打不通的。”谢云杰淡然道。   大美这才发现,这个小房间竟然是完全密封的,里面没有一点光。   果然,大美拨完号之后,立刻就显示拨号失败,信号图标已经显示成无信号的状态。   郭三冲到门口,使劲敲着门,喊道:“快放我们出去!囚禁人民警察是什么罪,你们知道吗?!”   谢云杰很清楚,那些人绝不仅仅是想囚禁他们这么简单,很可能是想要他们的命。   门外。   杨校长此时此刻,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就是让他释放易晓玲的人。   那人穿着黑色皮衣,正背对着他,身形魁梧,看不清他的面容。   几个警察被困在里面,杨校长不但没有欣喜,脸上反而充满了恐惧,额头上的冷汗也沁了出来,他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问:“这一切都是您做的?”   之前这边的房间,他全都让人锁死了,刚才谢云杰把房门推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吃了一惊。   这个神秘人物突然出现,把门锁死,他更加感到震惊。   之所以说是神秘人物,那是因为,他至今为止,仍然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早就知道你成不了大事,所以才帮你做了这一切,你难道不应该谢谢我?”他的声音中带着戏谑,这一切,原来都在神秘男人的计划之中。   听了这话,杨校长脸上没有笑容,整个人反而如坠冰窟,颤抖着双腿说道:“您......你应该不会是想杀了他们吧?!杀警察可是重罪,我可承担不起啊!”   “你这个人可真是可笑。都做了那么多事了,还在乎多这一桩?只要把这几个人解决,就再也没有人敢追查玉庄书院,你以后仍然可以做杨校长。”   神秘男人把手一抬,钥匙抛向了空中,掉在了地上。“如果你真的有慈悲心,我也不勉强你。这就是钥匙,至于他们是死是活,你来决定。”   祝大家春节快乐!   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个故事也即将走到了尾声,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就像过去的这一年,无论多么艰难多么辛苦,终于过去了,2020年,祝福大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祝福每一个爱我的人诸事皆顺,收获爱,收获拥抱,收很多钱钱~   也祝福我自己,2020年作品火热授权~~嗯嗯2020,你好! 第67章是爸妈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玩味的笑意。   在他看来,这个杨校长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只是他手中一颗棋子。   撂下这几句话之后,他向着楼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杨校长站在原地,看着他下了楼,然后向着学校后门的方向悠闲的离开。   等到那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杨校长才慢慢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钥匙。   正如那个男人所说,决定权现在在他手里。   如果他现在带上钥匙离开,几天之后,那几个人就会死在里面,这栋楼的这个房间,非常隐秘,如果不是他带路,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就算警察来了,他只要说他们离开了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觉,警方没有证据,又能奈他何?   他如果把门打开,里面三个警察就可以逃出生天。   可是,逃出去之后呢?   杨校长第一次犹豫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为那个“神秘人”做事,其实自己早已不知不觉深陷神秘人的陷阱之中。   与此同时。   王小五在门口的小饭店里,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一瓶酒喝掉了大半,点了几个小菜也被吃光了。   猛然往学校门口看了一眼,他竟然看到杨校长正在把大门锁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看到这情况,他站起身来,到前台扔了几张百元大钞,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他一把抓住了杨校长的肩头,质问道:“刚才那几位警官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小伙子,你是不是喝醉了?他们刚刚才走,你难道没看到?”杨校长一下子就闻到了王小五身上的酒精味道,脸上带着和蔼而关切的笑容,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王小五使劲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酒量应该没有那么差,但这个时候确实是有点小懵了,再去看杨校长,他已经走远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谢云杰他们真的已经走了?”王小五也有了一些怀疑,以谢云杰的性格,如果真查到了什么证据,他会迫不及待回警局也并不奇怪。   这种怀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刚走出去几步,就发现了一辆车子,那是警察局的车子,谢云杰他们来的时候,开的那辆车!   糟糕!   那几个人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杨校长已经没了踪影。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王小五转过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变成了狂奔。   学校的大门仍然锁着,这根本难不倒王小五,他直接爬到了铁门上,两只手一用力,就翻了过去。   只是这个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几座楼,找起来还真是有点费劲。   教学楼空荡荡的,大概转了一圈,王小五就排除了这里。   等到他下楼以后,经过女生宿舍楼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宿舍楼的大门似乎有开启过的痕迹。   习惯性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他把自己藏在风衣里面的一个小包取了出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面有许多小工具,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全都是开锁用的。   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打开了宿舍大门的锁,进到里面之后,看到脏乱不堪的宿舍,他起初也吓了一大跳。   走到第四层的时候,他发现了被谢云杰踹开的那个木门,穿过那道门,这边的房间全都是紧锁的,而且都是铁门。   这种铁门上面的锁也不是打不开,只不过要花费更久的时间,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门都打开。   只能用力去敲那些门,直到敲了好几个门之后,终于有了回音,里面的人也开始敲门。   他长出了一口气,再一次把工具掏了出来,花费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这才把门打开。   再一次看到外面的太阳,谢云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小五,你来的太及时了,这次我欠你的。”   “上次我打了你,这次我们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不过你下次可小心点,要是再有这种事,我不一定还会出现。”王小五咧嘴笑笑,说话有些欠揍。   “哦,队长你早就知道他会来找我们是吧?”大美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刚刚铁门被反锁,这里没信号,队长却不慌不忙,甚至还非常淡定。   谢云杰没有说话,王小五也没回答她。   大美想到了关于队长与王小五之间有过的恩怨,赶紧转移话题,问起那个突然失踪的杨校长。“对了,小五哥。你看到那个杨校长没有?”   王小五有些尴尬:“看是看到了,可是让他给跑了。”   “你怎么让他给跑了呢?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根本就是想害死我们!”郭三这时候收集了一些证据,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   谢云杰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说道:“我觉得那个杨校长,应该还没有胆子这么做。他不过是个校长而已,就算真的事发,也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根本没有理由冒险杀我们。”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但终究是没什么结果。   真正主导这一切的神秘男人,已经悄悄离开了现场,甚至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面,除了那个杨校长。   就算杨校长最后说出来是被人指使的,可是就连他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警方又能查出来什么?   这些,早就在神秘人的预料之中。无论杨校长选择放走那些警察,还是无情杀害,神秘人都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随后,在王小五的帮助下,谢云杰等人又调查了许多房间,这次搜查总算是有惊无险,圆满结束。   这一次收获巨大,谢云杰很有信心切除玉庄书院这颗毒瘤。   在看到谢云杰他们带回来的证据之后,卫霖郎的律师团队,包括检方公诉律师,全都神色凝重,他们绝不会让玉庄书院这帮人逃过法律的制裁。   搜查证据告一段落,谢云杰又组织赵林进行了针对玉庄书院的学员调查,他们得到的资料越来越多,举报者也越来越多。   但与此同时,玉庄书院组织的网上反对警方调查的舆论也发酵了。   有人晒出王小五对着家委会成员面目狰狞的照片,说警察打人。   有人晒出家长拉横幅,泪流满面感谢玉庄书院老师的照片,说这些家长不可能都是骗子,自己的孩子在玉庄书院,何必要欺骗大众,一定是玉庄书院得罪了利益相关方,警察是来帮助幕后黑手清场的。   一时间,网络上众说纷纭。   好在,卫霖郎找来了知名的大V刘原良,如今刘原良与他配合默契,在网络上搅动舆论关注已经信手拈来,刘原良请来几个官方媒体,对于玉庄书院曾经的学员大肆报道,这一下子就将玉庄书院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住在医院里的徐婷也康复不少,她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看到这些议论之后,她在微博上面,更新了一条置顶的新动态:   我也是从玉庄庄书院走出来的人,过去,我活在自己的阴影里,非常痛苦。现在,我决定站到阳光下,说出我所经历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知道玉庄书院的真实面目!玉庄书院,你不会永远都能躲在阴暗中,我相信这世上总有正义,我相信阳光一定能照射到魑魅魍魉,我相信警方和法院会秉公处理!   作为一个有着几千万粉丝的一线明星,徐婷这段时间先是抑郁症自杀,随后又闹出在医院里跟经纪人结婚的新闻,现在又站出来揭露“玉庄书院的黑幕”,自然有不少人怀疑她只是“蹭热点”,但是,更多的人却为她的正义和善良而打动。   一时间,“关注玉庄书院”成了全民热议的话题。   而在这样的瞩目之下,玉庄书院幕后的那只黑手,再也不敢乱来。   很快,警方就联合检察院,将收集到的证据提交到了法院。   随着玉庄书院被起诉,一些原本在沉默的玉庄书院学员也纷纷站了出来,更多的人寄出来自己曾经在玉庄书院遭受迫害的资料和证据。   所谓墙倒众人推,玉庄书院很快成了众矢之的。   一开始杨校长还企图在微博上辩论,说自己是秉公办学,绝对没有迫害学生。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尤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徐婷的父母出示了几张徐婷曾经在玉庄书院里遭受虐待的照片,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某个卫视邀请徐婷的父母上节目,在节目中,徐婷的母亲眼含热泪的叙述着一切。   徐母说,当时她并不知道玉庄书院是这样的学院,她只是偶然去探视女儿,发现女儿被虐待之后,立刻把女儿带出来了。   当时徐婷只是跟她说那是偶然,如今她才知道,徐婷受了那么大的罪过。   她在电视上,当着亿万观众的面,满含热泪的向女儿道歉,说自己知道做错了,也能够理解女儿为什么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但是她现在愿意向女儿公开道歉认错。   说着,徐母就在电视上,面对着摄像机,拉着徐父公开就跪了下来,热泪盈眶的请求徐婷原谅他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会好好爱徐婷,把过去亏欠她的都弥补上。   这一下子终于让很多网友知道,徐婷为什么宣布要跟父母断绝关系。   有很多粉丝支持许婷跟父母断绝关系,但也有不明真相的人说,徐婷的父母都公开道歉了,她还狠心跟父母断绝关系,真是不孝。   徐婷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的一幕幕似闹剧,有些恹恹的对魏泽泓道:“电视关了吧,我头疼。”   魏泽泓闻言,关了电视。   对于徐婷父母的事情,他没有刻意隐瞒消息,是怕徐婷日后知道了,不知如何解释,更希望徐婷能勇敢面对这一切。   徐婷靠着他,闭上眼睛,淡淡的说:“你知道吗,我刚出书院的那一年,我妈常常拿那些照片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再送去书院,后来我很乖巧听话了,她说那些照片已经丢了,我一直以为他们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原来她一直记着。”   事到如今却又拿出照片上电视节目,哪里是为了什么求原谅,分明是因为徐婷跟他们断绝关系后,他们没了徐婷的收入,趁机上节目赚点通告费,最好能顺带逼迫着网友向徐婷施压,让徐婷原谅他们。 第68章自私的父母   如今的徐婷看破了这一切,自然也不是很在意,只不过,心里仍然会痛。   毕竟是家人,说一点不在意那是假的。   “徐婷,你瞧谁来看你了?”穆锦溪带着易晓玲,笑盈盈出现在医院病房里。   徐婷看见易晓玲面色大变,赶紧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见她一副紧张的神情,易晓玲有些尴尬,在徐婷昏迷不醒时,她来过一次。   后来的这段时间,穆锦溪需要给她治疗,徐婷要安心养病,她就一直没有来过,此时看见徐婷的表情,她以为徐婷不欢迎自己,却没想到徐婷下一句问的是:   “你这么公然跑过来,待会被警察发现可怎么办?赶快藏起来。”   闻言易晓玲笑了,她转头看看穆锦溪。   穆锦溪也笑了,说:“你们老朋友叙旧,我还有个约会,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易晓玲跟魏泽泓送穆锦溪离开,再返回时,易晓玲才笑着对徐婷解释道:“放心吧,我已经去警察局自首了,我现在是随时等待传唤,但还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不乱跑就行。”   “什么?”徐婷大吃一惊:“你傻呀,怎么能自首呢,那你以后岂不是……”   “没事,去坐牢也好过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在玉庄书院那些年,我厌恶不见天日的日子,但比较起来,我更讨厌躲着不能见人。”   徐婷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自然也知道易晓玲杀的那个李教官,是曾经差点奸污自己的那个禽兽。   “而且你放心,穆医生帮我请了最好的律师——她的朋友卫霖郎,而且鉴于我主动自首,那家伙又是有前科在身,律师说过应该会帮我争取减刑不少。”   徐婷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拍拍易晓玲的手:“你放心,如果真的判了刑,我会经常去看你。”   易晓玲嘻嘻一笑,两个女孩握着手叽叽喳喳,这一刻,她们就像一对普通的闺蜜。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   穆锦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笑着对对面的人说:“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请我出来喝咖啡,难道不生我的气了?”   “或许,有些时候你是对的。我已经搜查了玉庄书院……”在她温柔的目光之下,谢云杰把搜查玉庄书院的经过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们抓易晓玲,我们或许不会去找刘玮这个突破口。而有了他,才能有更多人接受我们的调查。更重要的是,因为你保护了易晓玲,徐婷才愿意主动站出来,她的出现,减轻了我们很大的舆论压力。”   “尤其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说服易晓玲,主动投案自首,她在玉庄书院生活了5年,里面很多人她熟悉,她提供了许多非常重要的证据。”   锦溪微微一笑,她不能贪这个功劳,“不是我说服她自首,是她自愿的。”   “自愿?怎么可能?”谢云杰不太相信,虽然也有犯罪凶手主动投案的经历,但易晓玲很显然不是那样的人,他看过易晓玲的杀人现场照片,李教授被残忍肢解,惨不忍睹。   穆锦溪从包里取出手机,放在谢云杰的面前,上面正在播放着她给易晓玲治疗时候的一段对话视频。   看到这视频,谢云杰非常吃惊,那个疯狂的女孩,竟然也有这样听话的时候。   跟来访者的咨询视频是必须保密的,但这段视频不一样,穆锦溪提前问过易晓玲,得到了她的许可,此外,这段视频给警方看到,也有助于警方在结案陈词里对于易晓玲有利。   谢云杰看着视频里,易晓玲讲述李教授一次又一次侵犯她的时候,她举目无助的绝望和痛苦。   那段视频是易晓玲被穆锦溪催眠之后,才说出来的痛苦经历,她泣不成声,语句断断续续,穆锦溪有理由相信,每一个看过这个视频的人,都会为女孩的经历而揪心。   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谢云杰主动问道:“你说,那些把孩子送进去玉庄书院的家长,他们到底是什么心理?他们真的不知道孩子在里面遭受到的非人待遇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沉默的螺旋效应吗?社会上那些知名媒体和舆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越来越多的人在无形中被洗脑,觉得只有读书好才有出路,乖巧的孩子才是好孩子。这些家长,他们只想只看到孩子变得听话了,顺从他们的意志了,按照他们的安排过一生,才是好孩子,至于这个过程是怎样的,他们根本不在意。”   穆锦溪叹了一口气,说到这些社会问题的时候,感觉自己也很无力,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问题的症状根源,但她也无力医治这种人性的“攀比病”。   沉默的螺旋无处不在,拜金思想的传播,甚至于年轻人的审美,都受其影响。   当媒体和舆论,都在散播一种言论,人们害怕被自己被孤立,恐惧无法融于集体,就开始了盲从,渐渐就被洗脑。   “难道就没有一种办法,让这些家长们意识到,这样做是错误的?”   “你能说服那些人,让他们明白,一味追求金钱的人生是错误的吗?不能吧?”穆锦溪反问。   谢云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恐怕无人能够解答。   穆锦溪无奈一笑:“所以呀,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商家为了赚钱,就要用消费主义给大众洗脑,掏空他们的口袋,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钱。”   如何让父母心甘情愿的掏钱?   自然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孩子通过培训和学习,能够变成人中龙凤,这样,将来孩子长大了就有出息,能赚大钱,改变他们的命运。   本质上而言,这种父母是懒惰的父母,自己不想努力奋斗改变命运,却指望通过生个孩子来改变命运。   望子成龙,古已有之,这本是人之常情。   很多父母会逼迫孩子刻苦学习,对于缺乏自制力的孩子而言,确实需要父母的督促。   然而凡事皆有度,把孩子送进玉庄书院的这些父母,心态已经到了极尽苛刻的程度,他们并不在乎孩子是否会遭到身体的虐待或者心灵的伤害,只在乎孩子能否听话,乖巧,孝顺,抹灭孩子生而为人的个人意志与尊严。   这样的孩子注定是不幸的,他们连尊重自己的意志都做不到,又怎么会去尊重别人的生命和幸福呢?   许多未成年人的不幸,都是由自私的父母一手酿造的。   “我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父母!”谢云杰握拳说,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想到什么,抬头望着穆锦溪一笑。   穆锦溪却没有接他的话茬。   捧着手里的咖啡,穆锦溪笑着说:“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你为敌,更没有想要逾越法律。她再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就会大好,我相信到时候她也可以帮你出庭作证。但同样的,你也要和老卫帮助我,想办法把这段视频,送到法官面前,当然,是不公开的让法官看到。”   谢云杰看着穆锦溪抓住咖啡杯的白皙而又细嫩的玉手,心里的感受复杂得难以描述。   这一刻他才知道,在徐婷家门口,穆锦溪阻止自己带走易晓玲时,居然就已经谋划好了接下来的这一系列动作:治疗易晓玲,让易晓玲主动投案自首,接着易晓玲会帮助警方,同样,法院也会酌情减轻对易晓玲的量刑审判,还包括她说服王小五与卫霖郎帮助自己。   可以说,这个案子如果没有王小五的协助调查,没有卫霖郎这个狡猾的律师帮助,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取得进展。   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女人,持续了很久。   穆锦溪莞尔一笑:“怎么?你觉得我算计太深?”   谢云杰摇头笑笑,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双手,“不,只要你没有算计我的感情,其他我都可以不在意。”   冰释前嫌有很多种方法,其中最有效的一种,就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   他曾经斩钉截铁的说要跟穆锦溪分手,那时候是他以为,穆锦溪触犯了他心中的原则,直到现在他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穆锦溪。   他不是一个不懂认错的人,尤其是失去何蕊之后,他更加懂得珍惜。   只是,面对他这番告白,穆锦溪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却也没有抽出双手。   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会努力弥补这段时间的裂缝,谢云杰心中想着。   他看完视频,将手机归还给穆锦溪。   就在这时,穆锦溪的微博弹出了一条新闻,谢云杰手指无意中触碰选择了打开。   那条新闻是一条视频新闻,穆锦溪拿到手机,面色僵住了。   新闻标题是“9岁男童被疑似精神病人打死现场多人围观无人制止”,穆锦溪点进去视频里面。   从视频里面可以看到,在一个道路栅栏旁边,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手握着螺丝刀和扳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9岁小男孩发出重击。   男孩被打的放声尖叫,一次次痛喊着救命。   然而那个30多岁的中年人却置若罔闻,手中的扳手像阎王的勾魂镰刀,一次次打在男孩的脸上。 第69章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仍有爱   视频明显是白天拍摄的,视频的旁边可以看到,这是在某个小区旁边,在不锈钢栅栏外面,至少有上百号人在围观,那些围观的人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上前制止。   一直到一个中年妇女匆匆跑来,嘴里喊着“仔仔,仔仔”冲过来抢走中年男人手里的扳手,妇女抱着9岁的小男孩痛哭,看起来应该是男孩的母亲。   不一会儿男孩的父亲也冲过来,颤抖着手打了报警,也打了120的急救电话。   然而。   仅仅一分钟后,还没来得及等到救护车的到来,男孩就停止了心跳。   男孩的父母抱头痛哭。   而被抢下扳手的男子神情恍惚,直到警察抓住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神情恍惚。   根据视频里面的记者爆料,显示殴打男孩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个精神病人。   当时围观的上百位小区住户都认识他,因为知道他是精神病人,故而并无一人上前阻拦,其中还有小区里的保安。   男孩的母亲哭得天地失去了颜色,她指着保安破口大骂:“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拦住他,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抢下他手中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这位可怜的母亲,回答她的只有孩子早已断绝的呼吸。   看完这个视频,穆锦溪的手指在颤抖。   谢云杰也沉默了。   他作为警察,当然知道,这些围观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无罪。   可是。   正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沉默,所以他们都是罪恶的帮凶。   心寒,心痛。   “我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穆锦溪关掉了手机,她此刻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谢云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有希望,怎会失望,如果你只是看透了,接受了,怎么会难过呢?你会失望,是因为你还是热爱这个世界,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这世界还有你,有我,有王小五,有我们许许多多的人在努力着,要相信光明总能战胜黑暗的。”   “真的吗?”穆锦溪想问,看着谢云杰明亮的双眼,知道这是他的信仰,便没有再问出口。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想起一事,便道,“我要去一趟海华大学,你先在这里等易晓玲吧,我先走了。”   谢云杰提出跟她一起去,穆锦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方便,我自己去就行。”   起身时才看到谢云杰受伤的眼神,想了想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的确不方便告诉谢云杰。   或许他误会了,误会正好,他们之间的隔阂,已不是几句话能化解的了。   穆锦溪干脆没有多说,穿上风衣就离开了。   谢云杰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想要抓住她,仿佛越来越难。   但是,他告诉自己,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一次,他要守护住自己的幸福。   ……   ……   海华大学里。   叶飞抱着一个篮球,大汗淋漓的跑到体育馆外,看到早就等候在长椅上的穆锦溪。   他老远就冲着穆锦溪招手微笑。   穆锦溪也笑了。   她还记得,在帮助赵小七的案子中,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怀疑过赵小七的男朋友——叶飞。毕竟,一个有着异装癖,又有着独特童年阴影的男人,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的确不那么容易让人信任。   但是叶飞对于赵小七的感情却无法作伪,这让她确信,叶飞不会害小七,尤其是知道小七受过那样的侵害后,叶飞依然心无芥蒂,可以看得出这个男孩心地单纯而善良,对这个孩子,穆锦溪只有欣赏和喜悦。   客观来说,赵小七的心理阴影能完全治愈,一半出于穆锦溪的功劳,另一半也是因为她有一个能包容一切的男朋友叶飞。   “穆医生,你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了,还特意叮嘱不让小七知道?小七好久没看见你,她最近才去看过姐姐,心情不错。”   “姐姐?”   “是啊,就是小七的大姐。”叶飞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说自己和赵小七一样,称呼赵文静为姐姐。   看来赵文静的监狱生活也算是不错,穆锦溪笑了笑,让他在自己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叶飞啊,姐姐问你几件事,你老实告诉我。”   “是关于小七的吗?”叶飞紧张起来。   “不是。”锦溪笑了,“是跟我有关系。”   “跟您有关?”叶飞睁大眼睛,更加紧张了。   锦溪干脆一次性把话说完:“是这样,我记得当初你跟小七查过我的个人资料。对吧?”   叶飞紧张的点点头,像是做错事被抓包了。   锦溪没在意这个,继而问道:“那么,你们知道我曾经有过人格分裂的状况,对吧?”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如果穆锦溪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的情况泄露出去,那么对于穆锦溪的事业声誉而言,可以说完蛋了。   叶飞赶紧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点我相信,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问过你。我好奇的是……”锦溪沉吟着,手指轻轻敲击膝盖,神色逐渐凝重起来,“那份资料是绝密的,没有人会轻易知道,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呃……”叶飞抓了抓头皮,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当时他答应过那个神秘人,绝对保密。   “嗯?不能说吗?”穆锦溪认真注视着他。   当初是为了救小七,现在小七已经安全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叶飞想了想,说,“是有人给我邮箱发了一份资料。”   “那份资料你还留着吗?”锦溪眉头一抖,如果能查到邮箱就好办了。   “没有了,那人要求我看完就删掉。事情过去太久了,肯定也无法恢复邮件。”叶飞摊手。   锦溪失望至极,她站起身:“那好吧,我走了,你和小七好好学习,改天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看着穆锦溪失望的神色,叶飞有点难过,他知道那个邮箱一定对穆锦溪很重要。   穆锦溪是他女朋友的救命恩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锦溪姐姐……”   “嗯?”穆锦溪转身看他。   “虽然邮箱删掉了,但我记得那个给我发邮件的人的ID名字。”   穆锦溪心头狂跳,惊喜道:“是吗?他叫什么?”   “因为他的名字很特殊,他的英文名Odin.希腊神话里的众神之王奥丁的名字。”   “Odin……奥丁……我知道了。”穆锦溪喃喃自语,众神之王,奥丁,果然是他的作风。   看到穆锦溪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叶飞有些担忧的问,“锦溪姐姐,你怎么了?”   “姐姐没事,好孩子,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对你有危险,我会知道怎么处理。”   叶飞乖巧的点点头,继而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你呢,你没有关系吗?   锦溪笑了,眼中浮现出那人的身影:“我没事,放心,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了。”   叶飞离开后,锦溪独自坐在校园的长椅上。   “奥丁……果然是你啊。”   当初巧遇徐婷时,她就觉得非常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刚好遇到徐婷跳楼?   后来王小五告诉她,傅阳这个人有点奇怪,她起初以为是钟楚钰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那女人一直以为自己要抢走老卫,为了让她放心,穆锦溪特意没有赶走傅阳,只不过许多资料,她会刻意避开他。   直到徐婷的人格分裂症快要痊愈时,她原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然而突然冒出来一个易晓玲。   穆锦溪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难题:那个难题就是,虽然自己帮助了徐婷,可是,易晓玲呢?如果无法帮助易晓玲,那么自己还能面对自己的职业吗?   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她的内心深处,认为易晓玲是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她要帮助易晓玲,而且,必须是在合规合法的情况下,还必须让易晓玲站出来指证玉庄书院。   而当她问到易晓玲是如何走出玉庄书院时,易晓玲说有一个神秘的人一直在帮她,甚至就连她去刺杀李教授,也有那个人的谋划。   正是那个人,让易晓玲的心中充满了仇恨,那仇恨差点让易晓玲杀了徐婷。   如果易晓玲成功了,那么,穆锦溪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那时候起,她就觉得,有一个人在幕后隐隐的操控着这一切。   而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了。   “小锦溪……你能这么快就查到这一切,我很欣慰啊……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就在穆锦溪发呆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   穆锦溪悚然一惊。   她立即起身,追着那人的身影而去。   此时,体育馆正好闭关,那些篮球队运动员冲出来了,一个个手里提着篮球,大呼小叫地呼啸着从穆锦溪身边穿过。   那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穆锦溪没有再继续追下去,她知道,既然那人敢于主动现身,就不怕暴露。   让她震惊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居然还活着。   最初的震惊过后,穆锦溪很快镇定下来。   她如今已经不是7年前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了。   “你既然还没有死……那么,我自然不会轻易认输。”   “不,这一次,我要赢,你看着吧,我会赢……”   她站在梧桐树下,秋风撩起了她的风衣,将她的呢喃声送出了很远,很远。   ——作者后记   本卷#以爱为名#写完,此刻没有以往写完一个故事的不舍和惆怅,只有难过和悲哀。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豫章书院志愿者被死亡威胁#一度上了微博热搜话题,然而最终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为了写好这个故事,我查了大量相关资料,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一度把自己搞到抑郁症了。   有人问我,明知道悬疑故事拍不了剧,明知道你这个题材无法过审,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写这个题材。   可我,心有不平啊。   不平,则鸣。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新的一年来临了,但愿那些曾经在豫章书院里生活过的孩子,未来一切都好。   愿我故事里的这些悲剧,只是存在于故事里。   最近武汉的疫情也导致大家人心惶惶,老家黄冈,是除了武汉之外疫情最严重的区域,我这几天一直在实时跟进各种情况,看到很多一线医护人员缺少物资,却无能为力,心情很是沉重。   这次疫情截至目前的通报结果,医生分析说是因为有人吃了蝙蝠引起的,人类啊,那么多美食吃什么不好,非要贪婪吃野生动物,自己嘴馋也就罢了,却害了更多无辜的人因此感染,身为一个写作者,我所能做的,只是在此呼吁大家,请记住这次新冠感染,请不要再吃野生动物,请保护环境,也爱惜身体,你爱惜身体,也是在保护全人类啊。   这个春节,真是多灾多难,但愿最艰难的就是此刻,但愿从今天往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吧。   灾难之中,也看到了全国各地热心人民自发组织捐助物资,各地收留流落在外的武汉人民,当然,其中也不乏自私无耻的一小撮人试图吃降温药逃到外地,面对灾厄,人性的种种复杂非寥寥数语能够表达,但请让我们记住,在这灾难之中,有那么多的医护人员冲在一线,有钟南山这样的老教授仍在努力,有无数默默无名的司机自发参与建设小汤山医院,有那么多人坚持着口罩不涨价……人性,终究是美好多过丑恶的。   就像这一章的标题,我对这个世界,虽然很失望,但更多的是希望,还有爱。   新的一年,我相信这个世界可以变得更好,我们一起努力吧。   (本卷《以爱为名》卷完结,敬请期待明日更新的第三卷)   2020/1/20日于广州家中 卷三别对我说谎第1章电梯邂逅   金秋时节,正是午饭时分,天海大道两旁高大的桂子树散发出阵阵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穿着Prada米色经典款风衣的艾小玲神色仓皇的逃进富力大厦,她一边跑一边扭头,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追她。   恒丰大厦位于海华市CBD中心地带,寸土寸金,出入这栋办公楼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尽管艾小玲的穿着打扮与这里的金领绝无半点违和之处,但她脸上惊恐的神色出卖了她,以至于她跟着其他人想混入保安通道时,被保安拦下。   保安面无表情的要求她去前台出示身份证,登记之后才能进入电梯里,艾小玲看见前方几名女子也并未刷卡,她们提着盒饭,说说笑笑的嬉闹着,要求保安帮忙刷卡就进去了。   艾小玲指着她们的背影,不满道,我也是出去买午饭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信不信我投诉你?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许是见惯了这样无理取闹的,并未生气,只是继续彬彬有礼的重复了一遍要她去前台登记的说辞。   艾小玲怒了,她一边回头,看见大厅里人来人往,不知道有没有那个人……她急了,提高声音问:“那我没带身份证怎么办?难道就不能让我进去了?”   保安非常客气:“那就请您同事下楼来接您。”   艾小玲气急,她不过是随便扯了个谎,哪料到这个保安就不依不饶。   正打算妥协,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男人声音:“没关系,她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跟我一起进去。”   艾小玲扭头,看见一个穿着burberry格子衫的高个男孩,手里拎着外卖饭盒,十分温和的冲着她微笑。   保安皱了皱眉,显然是认识这男孩,没说什么,就让他们过了保安通道。   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男孩对艾小玲一笑。   男孩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一对浅浅的酒窝,还有小小的虎牙,看似人畜无害。   但艾小玲却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人,她抱紧了双臂,在心里揣摩这男孩会不会是杀手之一?   但是这男孩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杀手的样子。   艾小玲这几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一眼看出,男孩的巴布瑞风衣,还有他的裤子应该是巴布瑞提供的量身定做款,这样的品牌定制证明对方身价不菲,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是他请来的杀手。   可是,那么这个男孩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也不怪艾小玲现在草木皆兵,这半年来她一直在被人追杀,如果不是她机敏,恐怕早就命丧黄泉。   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要杀她的人,居然是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是那个当初承诺,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他都会护她一世周全的人。   而如今,世事变幻,他成了那个威胁她生命安全的人。   可笑的是,她报过警,却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警方难以立案。   她一个弱女子,只能自保。   就在艾小玲发呆的时候,电梯门开了,男孩进了电梯,非常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的保安正盯着艾小玲,艾小玲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男孩按了37楼,艾小玲注意到他手指修长,很好看的一双手,适合弹钢琴,艾小玲想着。   她忽然间又想到那些恐怖故事,若是自己跟这男孩上了37楼,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此消失呢?   这样想着,她毫不犹豫的按了33楼。这栋楼是高层电梯,最先到达的就是33层。   男孩挑了挑眉,似乎不以为意,却也并没有多问。   艾小玲这才放松下来。   艾小玲盯着电梯上的数字。   1,2,3,4……电梯每上升一层,艾小玲的呼吸就加快了一些。   电梯上到10层的时候,男孩看见她面色潮红,忍不住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别过来,你别碰我……”艾小玲惊恐的尖叫,幸好这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若有第三者在场,还以为男孩要对她图谋不轨呢。   接着艾小玲又暗自唾骂自己,对方年轻英俊,稚气未脱,大概只有24、5岁的样子,至少比自己小上10多岁,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图谋不轨。   就算有人误会,那也是误会自己想要老牛吃嫩草比较现实吧。   可当她再次接触到男孩的眼神时,却觉得男孩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是他……特意派个年轻英俊的男孩过来迷惑自己,然后趁自己不防备再下手?   对,一定是这样,否则这男孩怎么会刚好出现……   这个猜测让艾小玲惊恐不已,她不知不觉的后退,缩到了电梯的角落里。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艾小玲尖叫一声,陷入昏迷。   睡梦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漂到了一个荒岛。   荒岛很漂亮,湛蓝的天空是重工业城市海华市久违的,白云柔软如棉花糖,海浪温柔轻抚着她的身躯,宛若情人温柔的手掌。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男孩英俊温柔的脸,他正对着自己微笑,“小玲,你睡得好吗?”   “嗯?……呜,好极了。”艾小玲眨了眨悠长如羽的睫毛,心头颤了颤,男孩实在是美得犹如希腊神话里的战胜,五官如刀削斧凿,眉眼却温柔得滴出水来。   在他的眼神爱抚下,艾小玲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娇羞的燥热起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被人这样注视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就让这个梦的时间再长一点吧。   她闭上眼睛,在男孩的轻吻之下,舒服的呢喃一声,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他们如同两只相爱的海豚,在水中欢畅淋漓的游走,他的节奏时快时慢,动作既粗鲁又柔情,眼神一寸寸抚过艾小玲的每一寸肌肤,他的眼神所过之处,艾小玲便觉得那一处灼灼的燃烧起来。   最终,当艾小玲到达云端时,她发出一声悠长而又满足的叹息,觉得就算从此没有锦衣华服,然而余生都有这样英俊温柔的男人作伴,也不遗憾。   她伸出双手,紧紧搂住男人精壮的腰部。   只不过当她伸出手的瞬间,她惊觉男人的眼神里只有恨意。   那张脸也渐渐扭曲,变得模糊。   那是……他的脸。   “刘潇潇!你干什么,你不能……”   美梦醒了。   艾小玲意识到,刘潇潇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他的脸上布满惊天的怒火:“艾小玲,你这个荡妇,你去死吧,去死吧!”   “不要啊……”   艾小玲惊叫着坐起来。   她这才彻底醒过来。   哪里有什么美妙的荒岛余生,哪有什么蓝天白云,更没有梦中英俊的男人。   有的,只不过是一间布置得非常舒适的房间,房间里一切的家具都是乳白色的,在她的正前方,坐着一个男人。   艾小玲眨了眨眼,回忆起来,这男人就是刚才梦中的男人,他此刻正含笑问自己,“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真是见鬼了,艾小玲的记忆迅速被拉回,这不是刚刚自己在大厅里遇见的男孩,他带着自己进入电梯了么?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傅阳,问问她,为什么她觉得老公要杀了她?”   一道清亮柔和却没什么感情的女声传来,艾小玲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被称作傅阳的男孩身后,还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眉眼弯弯,神色淡然,一头齐耳的短发显示她非常干练,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连衣裙,此刻正交叉着双腿,把身体陷在如羽毛般蓬松的布艺沙发里。   艾小玲有些茫然,下意识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坐在艾小玲对面的傅阳,也就是艾小玲在电梯里遇见的男孩耸耸肩,非常无奈的转身道:“对不起,穆老师,催眠好像失败了,她醒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不要紧。”   被称做穆老师的女人,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走向艾小玲,言简意赅的解释道:“这里是心理诊所,我叫穆锦溪,是一名执业的精神科医师,催眠医师,这位是我助理傅阳。刚才你在电梯里昏倒了,他便把你带来我们诊所。”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艾小玲有些惊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问道。   “催眠。”   穆锦溪淡然的两个字,却在艾小玲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指着这个行动古怪的女心理医师,“谁让你们催眠我的?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因为恐惧,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助理总不能直接把你扔在电梯里不管。而你的昏迷其实是陷入了假性休克状态,从心理学角度而言,你这是幽闭恐惧症。”   接下来,穆锦溪简要阐释了一下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又叫密闭空间恐惧症,是对封闭空间的一种焦虑症,属于场所恐惧症的一种,患者害怕密闭或者拥挤的场所,因为担心这些场所会发生未知的恐惧,严重者甚至会出现焦虑和强迫症状。   其主要症状是患者在密闭空间,容易出现恐惧、焦虑、惊慌、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脸红流汗,严重时会出现窒息、昏眩、有濒死感等。一旦离开这种环境,患者的生理和行为都会迅速恢复正常。   出现幽闭恐惧症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成长经历、性格因素、心理压力等。   简而言之,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有心理阴影的人在成年后就会被这个症状所影响。   穆锦溪盯着艾小玲,问道:“我们可以帮你。只要你敢于坦然面对这一切。”   “不,你在骗我,我不信。”艾小玲抓紧自己的外套,下意识想逃。   “你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在电梯里直接昏眩过去,这次你运气好,碰到我助理,下次呢?碰到坏人怎么办?”   艾小玲起身欲走,听见穆锦溪这句话,她脸色一白,想到这半年来那些人的迫害。   她强迫自己坐下,盯着穆锦溪:“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   穆锦溪微笑:“因为我是心理医生,只要你给的钱到位,我就能帮你。”   她的眼神有种令人信服的能量,艾小玲转念想到自己求助于警方却没有任何可信证据,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反正这个女人只是要钱,别的她没有,钱,是她唯一的东西了。也是刘潇潇唯一对她大方的施舍。   “你说服了我,我同意。”艾小玲举手投降,她想,希望你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以后,不要后悔,希望你真的能救我。   新的故事开始了,这个故事会很有意思,我自己一边写一边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特别满意,希望你也喜欢。瘟疫横行,这段时间我就多多更新,大家也就宅在家多看小说追剧打游戏,别出门添乱,就算是为疫情做贡献了,爱你们~ 第2章酒店门口偶遇,她竟情不自禁…   穆锦溪让助理傅阳准备协议,艾小玲接过傅阳递过来的协议签字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   这双手真的很适合弹钢琴啊,她盯着傅阳的手指微微出神。   紧接着想到梦里那旖旎的一幕,艾小玲迅即脸红耳热,低下头不敢再看傅阳,甚至没仔细看一看协议,匆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穆锦溪抬腕看了看手表,对艾小玲道:“那么,还有一些来访者登记表,傅阳你协助她填完,下周三傍晚6点钟,我们准时见。”   说完,穆锦溪就出了门。   艾小玲察觉到房间内只剩下她和这个年前的男孩,没来由的紧张,抬头问那个女人,“你干什么去?”   那女人转过头,面如止水的说了一句:“我还有个约会,让我助理陪你填表,有问题吗,艾小姐?”   “没,没有……”艾小玲咬唇,脸色再次潮红。   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奇怪,填完表,下周三再考虑要不要来吧。   但艾小玲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到下周三,她就再次“意外”遇见了傅阳。   她是在自己教钢琴课的“黑白调钢琴艺术中心”上完课,去隔壁K11的一间西餐厅路上遇见傅阳的。   当时傅阳刚挂断一个电话,似乎很沮丧,抬头看见艾小玲,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艾小姐,您这是要去吃晚饭吗?”   看见他的一瞬间,艾小玲只觉得仿佛漫天阳光洒进阴郁的艺术中心,她抿嘴轻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傅阳略一犹豫,还是邀请道,“我约了朋友来吃饭,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但是已经订了2个人的座,不想让餐厅觉得我失信,可否赏脸请你吃饭?”   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孔,艾小玲心中有些微微的雀跃,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否则她无法跟刘潇潇交代。   但她却听见自己轻声说:“好呀,我正好有点饿了呢。”   傅阳定的是一家法国菜,餐厅装修颇有格调,一进门就有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商领着两人进入小包间,接着非常礼貌的给他们点单,礼貌周到而又不过分热情。   餐厅里放着若有若无的音乐,艾小玲一眼看见餐厅的正中心摆着一架钢琴,注意到她的目光,侍者微笑着介绍说,这间餐厅是音乐餐厅,每个整点,都会有钢琴家演奏。如果客人会弹钢琴,也可以自行演奏。   傅阳身子前倾,一双澄澈的眼珠里是汹涌的兴趣:“对了,我记得您在登记表上填的资料,说您的个人兴趣爱好是演奏钢琴,不知能否有幸听一曲天籁之音?”   艾小玲不置可否,既未答应,也未否决。   艾小玲曾是一名出色的钢琴演奏者。   她的父亲艾俊生,是海华市著名的声乐家,她出身于诗书世家,父亲是中国音乐协会第五届理事,早在1985年就跟随意大利著名的波塞利学习,学成后归国,他撰写过中国第一部声乐巨著——《论歌唱发音的科学方法和学习》,被誉为大学生声乐系的必读课本。   虽然艾俊生是中国人,但是他在意大利歌剧院曾经有过多次登台表演的经历,每当他登台表演,必然引来如雷掌声和安可声,曾在中国和22周年时,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宴会上担当过主唱。   后来他回到海华市,创办了海华声乐研究所,为国家培养歌唱家的同时,还医治了许多嗓音病患者,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艾小玲的母亲刘丹梅。   刘丹梅那时是一名国家一级歌唱艺术家,是文工团里的团花,曾多次登上国际舞台表演,当她上台表演时,艳光四射,身边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但是,在一次赶赴边疆慰问部队表演时,因为是露天表演,天空中忽然下起漂泊大雨,刘丹梅坚持表演节着表演,表演结束后,她就感冒发烧,因为随军医疗设施简单,不幸染上了肺炎。   虽然后来她的肺炎完全疗愈了,嗓音却因此受伤,她经人介绍来向艾俊生寻求帮助,两人有着共同的爱好,一个是英俊迷人的黄金单身汉,一个是窈窕淑女,可以说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彼此钟情了。   艾俊生很快对刘丹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两人很快相爱,并结婚生下了艾小玲。   只可惜,在艾小玲五岁的时候,母亲最终因病去世。   后来,父亲一直无法忘记母亲,尽管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有很多美艳的女人倒追他,但父亲从未动摇过,他坚持一个人亲自把艾小玲抚养长大。   从艾小玲出生的那天起,她就是在母亲和父亲的歌声中长大的。   她母亲生前非但是国家一级歌唱艺术家,还弹得一手钢琴,完全可以达到演奏家级别的水准,在小小的艾小玲记忆里,每当母亲谈起钢琴时,父亲就会高歌一曲,父母琴瑟和鸣的样子,是幼年的她对于美好爱情最初的理解。   而母亲弹奏钢琴时,总会换上一身优雅的礼服,那样子深深的烙印在艾小玲的记忆中。   母亲去世后,父亲生怕睹物思人,将母亲的大量遗物都捐赠给了当地博物馆,唯独母亲生前演奏的那架德国进口的施坦威皇冠珠宝钢琴,父亲没有卖掉。   艾小玲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抱着小小的她,在黑白的钢琴键上飞舞。   母亲去世时,艾小玲已经能弹奏肖邦的夜曲,看着艾小玲哀求的眼神,父亲不舍得捐赠,那钢琴,也就成了陪伴艾小玲孤寂童年的珍贵物品。   父亲虽然很爱母亲,也很爱艾小玲,却是一个不擅长表达的男人,大部分时候,艾小玲都看见父亲孤独的坐在书房里,母亲去世后,父亲拒绝了所有的公众演奏,他只是偶尔在书房里,对着母亲的遗像歌唱。   艾小玲的大姑妈刘丹芳几次来探视时,发现艾俊生没能照顾好艾小玲,姑妈心疼艾小玲,想要夺回艾小玲的抚养权,两家从前和睦的关系就此打破。   艾小玲读小学时,为了避免刘家没完没了的过来争抢艾小玲,父亲直接将艾小玲送往意大利一所贵族学校读书,那所贵族学校采取全封闭的教育,除了春假和寒假,平时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外出的。   在这种严苛的教育下,艾小玲思念父母的心情愈加浓烈。   读到高中时,艾小玲终于忍不住跟父亲抗议,提出要回国读书。   父亲自然是不同意的,为了艾小玲的艺术前途,他投入了不少,而且,在父亲看来,如果艾小玲以后要走钢琴艺术家这条路,留在意大利才是最有利的。   但艾小玲想不到那么多,她烦透了被父亲控制,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她用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私房钱,私自回国,并考上了国内的大学。   事已至此,父亲多说无益,不过,父女俩的关系,也就彻底降到了冰点。   艾小玲是在大学里认识刘潇潇的。   那时候,刘潇潇是学生会的会长,他为人爽朗大方,一表人才,又是学校的篮球队队长,还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总之一句话,多才多艺,英俊迷人。   刘潇潇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生,他换女朋友也换得很殷勤,甚至学校里不少女老师都曾是他的女朋友,私下里有“师奶杀手”的称号。   艾小玲是在读大二时被班级选送,为迎新晚会筹备钢琴独奏,认识刘潇潇的。   刘潇潇作为学生会会长,负责统筹所有的晚会节目,当他第一次看到艾小玲在舞台上独自演练钢琴时,他就被这个神情忧郁却又高贵优雅的女孩吸引了。   他打听到艾小玲的班级、姓名、和爱好之后,就开始对艾小玲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但艾小玲知道刘潇潇花名在外,不为所动。   遇到艾小玲以前,刘潇潇在宿舍圈里有个“百人斩”的称号,他从入学到读大三,已经快换了不下100位女朋友,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孩,几乎从来无人幸免,可偏偏在艾小玲这,刘潇潇碰了钉子。   刘潇潇不信邪,艾小玲越是对他不理不睬,他就越是铁了心要追到艾小玲,为此还跟宿舍的兄弟打了个赌,只要他追到艾小玲,每人输给他1000块,反之,他要帮宿舍单身的兄弟出谋划策,直到兄弟们脱单为止。   无论刘潇潇怎样殷勤的帮助艾小玲订饭,占座位,甚至帮她跑图书馆借书,艾小玲从来都是悉听尊便的神情。   半年之后,刘潇潇跟艾小玲的关系,仍然停留在他单方面的嘘寒问暖,就在他彻底失望,准备放弃的时候,转机来了。   艾小玲的父亲给她报名了一个国际的钢琴比赛,但是艾小玲拒绝参加。   父亲到学校来找她,父女俩再次爆发战争,这次大吵一架之后,艾小玲病倒了。   或许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她生病之后,刘潇潇坚持每天背着她去找校医,终于打动了艾小玲。   一天,刘潇潇背着艾小玲去校医务室,艾小玲趴在他背上,声音柔弱的问了一句话:“刘潇潇。我听说你以前换女朋友换的很快,那你如果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会对我好多久?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刘潇潇心里一动,简直就快哭了出来,毫不犹豫的说,一辈子。   “真的吗,你会一生一世都对我好,只爱我一个人?”   “我刘潇潇对天发誓!”他举起一只手说,艾小玲差点从他背上滑下去。   刘潇潇急了,赶忙把伸到一半的手抱住了艾小玲的腿,艾小玲却笑了。   从那天起,他们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这次追求旷日持久,刘潇潇在大学毕业之前,果真没有再轻易换女朋友。   虽然确定关系之后,艾小玲对他的态度表面看起来依然没什么区别,但却非常依赖他,时间久了,刘潇潇才发现,艾小玲是典型的“暖水瓶”型女朋友,也就是外冷内热。   时间越久,艾小玲对他的信任和爱恋越重,刘潇潇就觉得自己对女朋友有了责任,大学毕业前,他正式向艾小玲求婚了。   求婚仪式很简陋,就在他们学校的一个餐厅里,他和哥们稍微布置了一下餐厅,本以为这样艾小玲会不满,但他当时财力有限,只能将就一下。   艾小玲并不介意,她从小看到父母恩爱美满,在她心里,若一个男人能一心一意对自己好,那便是最好的爱情了,刘潇潇还没毕业就求婚,这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   但不幸的是,那天由于太开心,他们喝多了酒,酒后,刘潇潇的一个兄弟半开玩笑的酒后吐真言,对艾小玲说,“我还以为大哥追不上你了呢,当时他和我们打赌,一定能把你追到手。若再过一个星期,你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他就要帮我们脱单,没想到啊……最终我们还是输了,大哥不愧是大哥!”   听到这句话,艾小玲犹如一枪冷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   她认为刘潇潇对自己所有的感情,只不过是个赌注,本就不容易信任别人的她,当即跟刘潇潇提出了分手。   事后刘潇潇几乎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她哄好。   但原本艾小玲答应等刘潇潇一毕业就结婚的承诺也延期了。   又过了一年,艾小玲临近毕业之际,父亲病重,在病床前,他拉着女儿的手说,虽然他对刘潇潇很不满意,但他不放心女儿独自在这世上无人照顾,总算是催促着两人结了婚。   结婚后两人也曾经有过琴瑟合鸣的时光,起初艾小玲还在全国各地演奏钢琴,但后来刘潇潇的生意就越来越忙,越来越忙,有时候忙的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   两人基本上聚少离多,为了守卫自己的婚姻,艾小玲只好退出了演出,回到海华,安安心心的做了一名钢琴教师。   “你看,这就是我和他的婚姻,我为他牺牲诸多,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到今天,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我老公了。”   艾小玲举起酒杯,无奈的朝傅阳一笑。   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悠扬的琴声中,艾小玲将自己和老公相遇的经历,一股脑儿的倾诉给了傅阳。 第3章性感人妻酒醉后,被帅哥带回家   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   艾小玲颇有些自怨自哀:“你看,这就是我的人生,很简单,也很无聊,对不对?”   “不,怎么会呢,应该说……是你非常有才华。”   “呵呵,别安慰我了,各人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我老公以前对我好,可能也仅是因为他没见过更好的女人。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围绕着,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艾小玲苦笑。   傅阳举起酒杯,与艾小玲轻轻碰杯,含笑道:“良辰美景,咱们就不聊这些令人伤怀的事情,喝酒。”   艾小玲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笑而不语。   傅阳看她心情不好,让服务生又开了一瓶红酒。   艾小玲正想着自己那些伤心事,却见傅阳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笑着说:“这可是波尔多的赤珠霞,口感微甜,你尝尝。”   艾小玲喝了一口酒,刚想说话,就听见傅阳问道:“那你现在还弹琴吗?我想,你的琴声一定很动听。”   在傅阳那璀璨明亮的目光之下,艾小玲死寂的心有些痒痒,她忽然想为眼前这人弹上一曲。   艾小玲微笑,放下酒杯,唤来侍者,跟侍者聊了几句,就款款起身,走到了钢琴前。   当她在钢琴前坐下,打开钢琴盖,那一瞬间,艾小玲的神情发生了变化,说不上是怎样的变化,但在垂花吊灯之下,那一束温柔的光晕打在她身上,她仿佛是世间最高贵的天鹅,优雅而美丽。   流利的钢琴声如水一般倾泻而出,当钢琴响起的一刹那间,餐厅的话语声更低了,听着乐曲声,食客们纷纷沉浸在这美妙的乐曲声中。   是肖邦的《F大调大圆舞曲》,不过,艾小玲随机改动了几个音符,原本的乐曲优美、高雅,但是经过艾小玲即兴演奏之后,乐曲充满了更加炽热的感情,充沛饱满的活力,以及温柔细腻的情绪。整首曲子被艾小玲演绎的充满了诗情画意,旋律层次丰满,既有古典主义的浪漫,又有恰到好处的温柔。   琴声中的艾小玲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柔,美丽,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与众不同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傅阳看着这样的她,觉得她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一曲终了,当艾小玲修长的食指按住最后一个黑白键时,餐厅里响起了零落的掌声。   艾小玲款款起身,向周围的食客弯腰致以谢意,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见对面的傅阳眼睛里发出灼灼的光芒。   那是以前艾小玲每一次出场演奏钢琴时,都会遇见的灼热的光芒,只不过,那时候的艾小玲,面对这样的目光,向来是心如止水,因为她心中只有刘潇潇。   但是此刻,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艾小玲不知不觉的有些脸红。   “你的琴声太棒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自卑,你明明很优秀啊。”   “呵呵,自卑吗?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生活很无趣啊,不是吗?”艾小玲眼中含着柔情,望着傅阳说。   傅阳与她双目交接,目光温柔明亮:“其实我觉得,你的生活没有问题,可能问题在于你自己。”   艾小玲低头自嘲一笑,“是啊,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有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阳给她倒了一杯酒,微笑道:“我是说,你要解决自己内心的矛盾。其实……我们虽然是心理医生,但是很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你要解决的是你自己内心的失衡。你的情绪不平衡,这才是你最大的问题,可你为什么情绪失衡呢?”   为什么呢?   艾小玲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失衡,因为丈夫已经不爱她,她整日独守空房宛如行尸走肉,她内心的情感无处宣泄……   可是……这能跟傅阳说吗?   不能。   两人陷入沉默。   侍者给他们送来了一道点心,艾小玲有些疑惑,“我们没有点甜点啊?”她向来非常克制,从来不吃甜点。   傅阳一个大男人,更不会吃点心。   侍者笑了:“这是我们的甜点主厨为了感谢您刚才的钢琴,特意为你们二位做的,这道点心叫做‘卿卿我我’,是用新鲜的青梅、传统古法熬制的红糖、以及最好的乳酪,纯手工做的,蛋糕吃起来酸中有甜,就像是初恋的味道,所以取名为‘卿卿我我’,这道点心我们主厨每周只做一次,只为恋爱中的恋人而做,祝二位感情和美……”   “啊……那可真是感谢你们主厨,不过我们不是恋人……”艾小玲有些尴尬的想要打断侍者,对面的傅阳却笑道,既然已经送了,那我们就感谢主厨厚爱。   侍者走后,傅阳将点心一分为二,递给艾小玲,艾小玲却笑着摇摇头说自己从不吃甜点。   “偶尔尝试一下新鲜东西,也挺好的。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何必在意那么多无谓的事情呢,每天过得开心点不是最重要吗?”   傅阳用小叉子切了一小块,送到了艾小玲的唇边。   艾小玲看着他,吃下了这块蛋糕,想着侍者说这甜点名为‘卿卿我我’,是为恋人而制作的,蓦地脸上一红。   两人吃完了晚饭,夜幕已深,走出餐厅,江边的餐厅灯光映照着河岸两边,灯光粼粼,两人肩并肩在江边漫步。   这是海华市古城墙江边的码头,码头这段路开满了西餐厅咖啡屋酒吧,这段古城墙是明清时期的风格,江边的屋子都是红砖砌成的仓库,后来经过文创设计公司的整体改造,加上夜晚的灯光映照,颇具浪漫氛围,成了网红打卡圣地,每当华灯初上时,游客们聚集而来,围绕着江边散步,拍照,大多数都是情侣朋友来聚会,谈心,氛围很温馨浪漫。   漫步在这样的夜色里,两人慢慢走向码头的尽头,或许是夜晚的气氛太好,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   在即将走出码头时,傅阳突然提议,“要不……我们再去喝点酒?”   “好啊。”话音落地,艾小玲才惊觉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   但傅阳却似并未在意,带着她进了一家露天的酒吧,两人上了二楼,坐在靠栏杆的位置,视线恰好能够看见湖面,晚风吹来,颇为怡人。   “想喝什么,红酒还是啤酒?”傅阳问艾小玲。   艾小玲想了想,上一次喝酒尽兴时,是和大学同学聚会喝的啤酒,笑道:“啤酒吧,啤酒尽兴。”   两人点了一扎啤酒,傅阳又点了一堆烤串。   等到烤鸡皮、烤羊肉串儿、烤肥牛、烤茄子、烤韭菜、烤青椒,烤馒头等一大堆烤烧端上来时,两人面前的桌子摆满了。   艾小玲眨了眨眼,刚想说自己吃不完,傅阳就笑着给她倒了一杯啤酒,说,“咱们边喝边吃。”   艾小玲看着对面温润如玉的男孩,忽然也笑了,直接拿起一瓶啤酒道:“用杯子多没意思,来,咱们对瓶吹。”   看着傅阳吃惊的神色,艾小玲露出使坏成功的笑容。   这样的她,宛如小女孩。   就着江边的星光,两人边喝边聊,边吃边喝,夜色温柔如许,令人迷醉。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小时,已是深夜时分,艾小玲的醉意越来越浓,最后傅阳结账带她下楼梯的时候,发现她的脚步已经有些漂移。   离开码头的时候,艾小玲脚下一软,差点摔跤,傅阳适时扶住了她。   艾小玲整个人几乎就完全瘫在傅阳身上,傅阳打了车,要送艾小玲回家,但艾小玲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无法报出自己家的住址。   无奈之下,傅阳只好带着她回了自己家。   直到回家之后,傅阳才清醒过来。   他回国后,自己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单身公寓,偶尔加班太晚就会回单身公寓,而没有回父母家住,今天是自然也只能带艾小玲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但他的公寓,却只有一个卧室。   他总不能和艾小玲共处一室吧。   可当他将艾小玲送进卧室,放在床上打算离开的时候,艾小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开。   “我好难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闭着眼睛,悠长的羽睫轻轻颤抖着,似乎有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傅阳有些不忍心,他静静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等待着艾小玲情绪平静。   艾小玲发出含糊不清的抽泣声,她似乎隐忍许久,今夜借着醉意,终于将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但即便是喝醉了,她也仍然克制着情绪,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轻声的呢喃着,啜泣着,片刻后,她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如果不是想到她已是有夫之妇,恐怕傅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理智在提醒他,绝对不可以对艾小玲有不合理数的非分之想。   等到艾小玲彻底熟睡,傅阳这才悄悄将她的手挪开,自己拿了被子和洗漱用品,简单洗漱了一下,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或许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当他起床后,才发现艾小玲不知何时早已悄然离去。   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有一张留言条,上面是清秀的正楷字体,应该是艾小玲的笔迹。   纸条上面写着:昨晚失态了,还请不要介意。非常感谢你的收留,见你睡着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傅阳拿着这张纸条,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回到卧室,傅阳轻轻抚摸着床上的被子和床单,仿佛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女性的幽香。   想着到了下周三,也就是还有两天,即将再次见到艾小玲,他的心口忽然没来由的怦怦乱跳起来。   昨天晚上,灯光之下,艾小玲含着笑意说话的神态,反复在他脑海中自动循环播放着。   可他知道,这种情感是不对的,傅阳只能一次次提醒自己:艾小玲早已是人妻,自己不能逾越分寸! 第4章他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目的竟然是   西餐厅里人影交错,气氛温馨,人们轻声细语,来这里吃饭的除了一家三口,大多数都是情侣,大多笑容满面。   坐在餐厅角落里的穆锦溪却神情冰冷。   只因为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李牧阳。   李牧阳却是笑容满面的样子,他笑盈盈的切了一块牛排,放到穆锦溪的盘子里:“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嘛,来,吃快牛肉,这家餐厅的牛肉可是每天从大阪神户空运过来的,非常鲜嫩……”   穆锦溪漫不经心的用叉子翻了一下牛肉,就截断了他的话,翻了个白眼问道:“所以神户牛肉就比国产牛肉更好吃?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观察一下我是用胡椒粉还是黑胡椒酱?”   李牧阳一脸茫然,正色问道,“为何要观察你用胡椒粉还是黑胡椒酱?”   穆锦溪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存心想拿他逗逗趣,便微笑着说道,微博上曾经有这么一个段子,一个美女博主教自己的女粉丝如何识别高富帅。   她说,假如富二代带你去西餐厅吃牛排,那么你一定要用黑胡椒粉。   毕竟在西方,真正出身高贵的白富美,都是习惯出入高级餐厅,而高级餐厅是没有黑胡椒酱的,只有黑胡椒粉。   而如果女生倾向于蘸黑胡椒汁的话,说明这个女生在国外的时候,吃的更多的是快餐,西餐的快餐厅才会用黑胡椒酱来代替胡椒粉,因为便宜味重,习惯吃胡椒酱的女生家境很一般。   这已经成为富二代这个小圈子里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然而有一个女粉丝留言评论说,自己和富二代男朋友初相识的时候去西餐厅吃饭,她就吃的是黑胡椒酱,当时还不是自己男朋友的富二代不动声色地叉了块牛排,蘸了蘸黑胡椒酱,看了博主这条微博才明白,原来当时男朋友是用这种自降身段的方式,不让自己陷于尴尬境地。   这个故事,被博主的粉丝们惊叹为简直是“人间最真实的公子哥绅士一瞬,无限柔情,想写一篇玛丽苏文来歌颂他。”   李牧阳听完,眨了眨眼,不解道:“吃个牛排蘸什么料,这也能上升到判断家境?那你喜欢吃哪种?”   穆锦溪慢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胡椒酱,漫不经心涂满整块牛肉,这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呀,我习惯了吃火锅,西餐这种东西淡出个鸟味来,只有涂上酱才能够吃得下去。”   李牧阳听了,笑嘿嘿的拿过胡椒粉洒在自己盘子里的牛肉上,说:“我习惯用黑胡椒粉加盐,这样牛肉本身的清鲜才不会被调料味盖住,你喜欢黑胡椒酱,我喜欢胡椒粉,不过,这也不妨碍你喜欢我,对不对?”   穆锦溪翻了个白眼,真是三句话都离不开自恋,懒得搭理他。   后者还继续补充道:“真正讲究的人,才不会拘泥于这些事情。我们是中国人,自然有中国胃。放弃文化和阶层上的自卑,这才是真正对美食的尊重。”   这句话让穆锦溪眼前一亮,她的笑容总算是有了几分暖意,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哟荷,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吃。”   “我不仅懂吃,更懂你呀。你的情况我早就了如指掌了,虽然你的财富没我多,但也说得上出身书香世家了。配我还是足够的,我不嫌弃。”李牧阳非常诚恳的说。   穆锦溪真是恨不得拿起手中的叉子,直接叉他一脸,对这个话题,她干脆懒得答话。   “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我呗,你那个小警察啊,自尊心太强。他跟你不会长久的。”   “我在意长久这种事情吗?”   “可你是女人,你总要考虑考虑将来结婚怎么办,女人年龄大了可没那么好嫁哟。”李牧阳目光灼灼,身子前倾。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就没想过结婚。你多虑了。”穆锦溪低着头,用叉子消灭着盘子里的牛肉。   “哦,你没考虑过跟他结婚……”李牧阳停下手中的叉子,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也觉得他这个人不靠谱,对于这段感情,你并没有信心做长远规划,对不对?”   被他一下子识破,穆锦溪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她狠狠瞪了李牧阳一眼:“你要是再没完没了的关心我结不结婚,我可就要告诉你爸爸,这几年其实你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就连你的未婚妻都是假的。你猜你爸爸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立刻回国催着你跟你那个假未婚妻结婚?”   一听到这句话,李牧阳瞬间蔫了,有些悻悻然的叉着盘子里的牛肉,怒道:“我就不信了,我要是一辈子不结婚,老爷子能拿我怎么的?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他还能强行看着我洞房不成!”   穆锦溪幸灾乐祸的拿起纸巾擦擦嘴,“是不能强行让你们洞房,不过你别忘了,你那未婚妻的家世也不是盖的,一旦你俩成亲了,孤男寡女共处一日,天长日久,总难免擦枪走火,诶,你身体没问题吧?总不会看到女人就ED了吧?”穆锦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当然没问题!年轻的时候一夜7次都不在话下,现在嘛……嗯很久没试过了,不过我想,满足你还是没问题的,怎么样,要不今晚试试?”李牧阳目光里散发着炽热光芒,嘻嘻笑道。   穆锦溪毫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吃了一口甜点:“你今天约我吃饭,该不会就是为了聊这些无聊的事情吧?”   李牧阳约她吃饭,约了一个多月,穆锦溪始终拒绝,直到他们打了一个赌。   这个赌穆锦溪输了,不得不答应陪他吃这顿饭,要是早知道他会问这么多问题,还不如在吃饭和看电影中,选看电影呢。   “无聊?这怎么会无聊呢!你这么说可就太让我伤心了,你都不知道多少女人想跟我吃顿饭,都没机会呢。哎哎我说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啊?”   “嗯?”穆锦溪声音上扬,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抛开我是老爷子儿子的这重身份,我哪点不好?”他展开双臂问道。   穆锦溪放下刀叉,双手托腮仔细打量他。   的确,眼前此人剑眉星目,五官犹如刀削斧凿,就像希腊战神,更让人生气的是他的皮肤好得出奇,吹弹得破,简直可以去给化妆品公司做男模拍广告了。   再说他的能力,能够掌管李氏集团,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但同时又颇有仁义之心,上一次当警方起诉玉庄书院时,李氏集团帮忙调动了极大的人力和财力资源,最终才能够将玉庄书院一网打尽。   论人品……嗯,这点还真不大好评判。   “你哪儿都好,但是,就凭你是老爷子的儿子,我们俩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穆锦溪抬腕看了看手表,抬头恢复面无表情道:“好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我要回去工作了,再见。”   看着她起身,拎包,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李牧阳发出啧啧的声音:“无情无义的女人啊!别忘了,这周五,我们还是要见面的。”   这周五,是他预约的第四次见面时间。   穆锦溪背朝着他摆了摆手,一阵风似的从旋转玻璃门离开。   他注视着穆锦溪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手掌渐渐成拳。   每一次和穆锦溪见面,他都对穆锦溪有了更浓烈的兴趣,他相信,穆锦溪早晚会是自己的。   他李牧阳这7年来,从未交往过女朋友,甚至可以说不近女色。   他知道集团私下不少人传闻他喜好南风,李牧阳也不介意。   他难得对一个女人动心,这个女人却再三将自己拒之门外,这实在让他大为恼火。   前段时间这个女人甚至跟老爷子提议,说自己到了适婚的年龄,老爷子就从世家当中选了一个女孩,说是早就定下的婚约,他又能如何呢,虽然明知道那是老爷子的诡计。   他不愿意去约会,甚至为此大发雷霆。   穆锦溪面不改色,当时她就坐在沙发里,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我怀疑你患上了双向情感障碍症。这个病的症状之一,就是无法和别人产生亲密关系。”   “我没病!”李牧阳怒得一拳头砸破了茶几上的玻璃瓶,里面的花洒落一地。   穆锦溪神色未变:“那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能让那女孩爱上你,你能跟她成功约会三次,还能让她对你产生兴趣,并且心甘情愿跟你结婚,就证明你还没有失去爱的能力。怎样?”   “赌就赌!”李牧阳忽然走到穆锦溪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开把着穆锦溪的单人沙发扶手,一张脸与穆锦溪近在咫尺,他挑眉邪笑:“赌注呢?赌什么?”   穆锦溪淡定道:“既然是我提出的赌约,赌注你来选,这样公平。”   “好!”李牧阳微笑:“如果你输了,那么……你陪我吃一顿饭或者看电影。”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如果提出太过分的要求,这女人也不会答应,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慢慢让她爱上自己,李牧阳对自己有信心。   “没问题。那如果你输了……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你就乖乖订婚?”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盟。   在助理室的傅阳听到声音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两人几乎贴面的暧昧姿势,连连说着对不起,就退了出去。   穆锦溪将他推开,神色淡定的说,“你打碎的花瓶,和我买来的花,会加在今天的账单里,今天就此结束吧。那么,一个月后见,李先生,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而那个赌注甚至不需要一个月,仅仅是半个月内,他就成功让老爷子指定的所谓的未婚妻,对他李牧阳这个人迷恋得不可自拔,甚至主动提出尽快完婚。   这件事传到了穆锦溪的耳朵里,穆锦溪倒也干脆利落,主动认输,在吃饭和看电影之间,选择了看电影。   李牧阳觉得,穆锦溪选择吃饭,逃避了在密闭空间看电影这样的私密约会选项,这证明了什么?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恰好说明,穆锦溪抗拒跟自己单独在密闭空间相处,难道不是她害怕被自己的男性魅力征服的象征吗?   “穆锦溪……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不例外。”西餐厅里,阳光斜斜照在身子如玉的男人身上,他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   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另一桌,有一个男人孤独的独自坐在桌前,一棵巨大的发财树挡住了他的身型,听着耳朵里监听仪器传来的声音,男人露出诡秘的笑容。   “我的小锦溪……你长大了,就连李氏集团的公子哥,也被你给迷倒了,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呢……”   男人的笑容很好看,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个面容,没人能看得清,但透过他的背影,依然能令人感受到那股迫人的气势,以及莫名的尊贵。 第5章也许你可以试试别的男人   艾小玲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在梦中,她再一次梦见自己被神秘人追杀,而她无止境的往前逃着,但每当到了一个路口,十字路口的红灯就恰好亮起,于是她只能无止境的往下一个路口奔跑,奔跑,永无止境的奔跑。   从梦中醒来时,她只觉得自己胳膊腿都很酸疼,仿佛自己真的跑了几十条街一样疲累不堪。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她惊醒时,却不是在自己家中,睁眼所见,是柔和的白色窗纱,白色的布艺沙发,沙发前有一组梨花木茶几,茶几上摆着盛放的黄玫瑰,正在迎风摇曳。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进她的耳朵里:“醒了?”   艾小玲循着声音抬眼,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女子留着齐耳短发,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香奈儿真丝衬衫,下身是一件黑白条纹的鱼尾裙,脚上穿着黑色的系带高跟鞋,神情温柔,眼神传递出令人镇定的力量。   女子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缓缓向她走来,在艾小玲对面的单人布艺沙发上坐下。   女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5327R款手表,朝艾小玲轻轻一下:“你睡了足足45分钟,这次的谈话,只剩下15分钟了,我们就随意聊聊,如何?”   艾小玲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心理咨询室,眼前的女子叫做穆锦溪,是她的心理医生,自己今天是来找她的。   只是,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你进来的时候太累了,看你眼窝深陷,好几天没睡好的样子,我就给你催眠了,怎么样?睡得好吗?”穆锦溪微笑着问。   艾小玲点头,虽然困惑,却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独自一人在家中。   那神情没能逃脱穆继续的眼睛,穆锦溪开口问她:“你似乎很恐惧,你在害怕什么?”   “你说害怕?我吗?我没有。”艾小玲迅速整理衣衫,若无其事的环顾左右说。   穆锦溪微笑,此时,傅阳走进来,他手里拎着一壶冲泡好的玫瑰花茶,将花茶轻轻放在艾小玲面前,给艾小玲到了一杯。   艾小玲看见这个男孩,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想起了两天前那个夜晚的事情。   那天夜里,她喝醉了,被这个男孩带回家,醒来时看见这个男孩还熟睡着,她有些心虚,就悄悄离开了他家。   现在看到他,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虽然只有片刻,穆锦溪却还是捕捉到了,她微微一笑,示意傅阳离开。   咨询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里是心理咨询室,你不必害怕,你有任何困扰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向你承诺,你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有人知道。包括我的助理。”穆锦溪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艾小玲轻轻的啜饮一口花茶,沉默不语。   “看得出来,你内心有一个巨大的矛盾,你要解决这个矛盾。你要知道,人都是情绪动物,如果你的情绪上有冲突了,你一定要解决这个情绪冲突,否则,很容易患上抑郁症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人都是情绪动物?”艾小玲暂且抛开了自己的疑问,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心理医生问道。   “人是情绪动物,这是大脑的结构决定的,科学家早已证实这一点,我们接受就好。当你知道自己是情绪动物之后,外界的信息进入你的大脑,先交给情绪系统处理,再交给理智系统做判断。”   穆锦溪给自己到了一杯花茶,徐徐道来。   “可是,在情绪这个环节,人们往往或偏或倚,或过或不及,长此以往,你的情绪就会出问题,当你的情绪出问题后,你的理智判断出来的结论,往往是错的。”   “若是不经过训练,或者知识匮乏,大脑的信息很难到达理智系统。人的教育过程,就是不停增强自己的理智力量,任何信息到达你的大脑之后,你要脱离情绪,更早到达理智系统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你的内心就不会再有矛盾和痛苦了,我这样说你理解了吗?”   “似乎理解了。”艾小玲捧着茶杯点点头,似懂非懂。   “那么好吧,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情绪出了岔子,告诉我,你的内心在恐惧些什么?”穆锦溪灿烂明亮的双目直视着艾小玲。   艾小玲叹息一声,避开穆锦溪的神色,幽幽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的生活挺好的。我老公对我很好,生活衣食无忧,按理来说我没有任何烦恼……”   “可是你每天都在做噩梦,显而易见,你有很大的苦恼。”穆锦溪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打断她。   “是啊……那我到底在怕什么呢?也许是……害怕孤单?”艾小玲似乎在自言自语。   “害怕孤单是很正常的心理,人类是群居动物,尤其是女人。女人是需要朋友的生物,你需要有闺蜜跟你分担生活里的快乐和悲伤。比如不开心的时候,找姐妹们喝喝酒、聊聊天,开心的时候和姐妹们出去旅游。而这些情绪价值是你老公提供不了的。这跟你老公对你好不好,没有直接的关系。相反,在男女相处中,是女性给男性提供情绪价值。”   “是吗?”   穆锦溪点头:“尤其是现代社会压力太大,很多女生习惯了做女强人,都有这个问题,害怕承认自己孤单,害怕承认自己需要朋友。好像自己很享受独处,其实那样是不开心的。女生需要很多的陪伴和很多情绪价值。”   “嗯……”艾小玲目光游移,似乎被说服了。   “有很多女生都给自己预设很多的条条框框,在这些条框和规则之内生存。这个规则里面,她们要的太多,自尊、自强,但是她们又很敏感,自卑,渴望爱,没有安全感。而这些所有的规则在一起,最后都变成一个东西——盔甲。”   “给自己穿上盔甲有什么不好呢?”   “当然没问题。穿上盔甲本身OK的。因为你穿上盔甲,是为了生活过得开心。但千万不要忘了,穿盔甲不是为了要强。要强只是一种生存手段,就好像,我们无论选择结婚或者单身,都只是生活方式的不同。目的都是为了获得快乐和幸福。”   “可如果……不论我选择要强,还是服软,我都觉得不幸福不快乐呢?”   “你为什么感觉不到快乐?”   “因为……我老公。”这次,艾小玲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哦?可你刚才还说,他对你很好。”   “是,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的好,但就是……我不再感受到他爱我,感受不到他需要我了,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穆锦溪摇头:“抱歉,我没结婚,不明白,你不妨说的再具体一点。”   “就是……”艾小玲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说出口。   穆锦溪其实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她必须等待艾小玲主动开口,艾小玲必须打破她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樊笼。   “就是……我老公在生活上会安排得事无巨细,把我照顾的很妥当。可是,他……我……我们在性生活上,不像以前那么有激情了,他对我,似乎没有什么欲望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是我们的生理构造决定的。你们在一起5年了,你对他还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吗?”   “呃,好像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坦然承认这一点?”   “承认这点?然后呢?就允许他出轨吗?”艾小玲睁大了眼睛瞪着穆锦溪。   穆锦溪摇摇头,“你搞错了一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欲望,并不代表这个女人没有性魅力,这是两件事。”   “是这样吗?”艾小玲仿佛如梦初醒,她现在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心理医生,是真的很厉害,能看穿人心。   “同理,对你来说,你对你老公或许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但不代表你不爱他,明白了吗?”   “好像……有点明白了。”但老实说,艾小玲更糊涂了。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性,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即使没有,也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爱。在亲密关系里,性关系不只是肉体的关系,还有两人之间的亲密度。这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那么,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现在,艾小玲彻底放下了戒心,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憋了很久,迫不及待想要问问眼前的心理医生。   “你说吧。”穆锦溪偷偷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但她决定破例延长咨询时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如果……我和我老公的性关系里,其实我也不太满意呢?”   “你可以跟他沟通,看看你们如何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你也可以找其他人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你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到底是出在他身上,还是在你自己。”   “找……找别人试一试?您的意思是……鼓励我背叛我老公?”   穆锦溪有些无奈,“艾小姐,我刚刚只是给您提建议,而且我提了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您可以和您丈夫一起尝试面对这个问题。您为什么直接忽略了,只听到第二种方式?”   “可我老公他……他肯定不愿意……”艾小玲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即使你跟其他人的性关系很好,就能解决你跟你老公性关系不和谐的问题吗?只能解决你在性关系里感受不好,不能解决你们夫妻的问题。”   “那您觉得……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都被您说糊涂了。”艾小玲很惘然。   “抱歉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您。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但是我只能帮你梳理情绪问题,如何解决问题,怎么解决,还是要你自己来决定。”   “好吧……”艾小玲叹息,这可真是个难题。   不过,一直以来,这件事都是她的心病,现在说出来了,她觉得轻松多了。   “谢谢你啊,穆医生。因为这件事,这几年我都很困惑,我总觉得,是不是我已经没有魅力了呢?是不是我不好看了,身材走样了呢?为此我每周都去健身房,跟着私教练2次,每次2小时,每周去一次美容院,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称体重,生怕胖了一斤……只要我老公回家,我就会试着穿各种风格的衣服,可无论我怎么穿,他都对我没兴趣……”   艾小玲说着说着,就落下泪了,她自言自语道:“我特别自卑,我总觉得自己很糟糕,我老公不碰我,一定是我的问题……”   穆锦溪伸出手,覆在艾小玲冰凉的手背上,道:“艾小姐,你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你是一个非常有异性魅力的女人。当然,这话我说了不算数,得由男人说了才算……”   说到这里穆锦溪微微一笑:“我看我的助理傅阳对你就挺有好感的,想必你身边一定有很多人想追求你,不过碍于你的身份,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下次你多留意一下。”   艾小玲被穆锦溪说中了心事,脸上微微一红,破涕为笑。   穆锦溪站起身:“好了,今天的谈话结束了,那么我们下周三,同一时间再见?”   “好的,穆医生,再见。”   穆锦溪看看时间,她今天跟谢云杰约好了吃火锅,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她匆忙拿起风衣,吩咐傅阳:“傅阳,你帮我送一下艾小姐,我先走了。”   穆锦溪离开之后,整套房间里,就只剩下傅阳与艾小玲独处一室,气氛莫名的就暧昧起来。 第6章当美女钢琴师遇上俊美健身教练后   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艾小玲默默的收拾了包,准备离开。   阜阳喊住她说,我送送你吧。   艾小玲看见大男孩脸上朗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就一阵脸红,她连连后退,急急地说自己约了一个朋友,要赶紧走。   阜阳无情的拆穿她:“你不是没有朋友吗?”   艾小玲有些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稍等我10分钟,马上就好。”阜阳说着,手脚伶俐地把咨询室收拾了一番,他都这样坚持了,艾小林只好等着。   等待的功夫里,艾小玲注意到玄关处一整面墙,都是摆放着穆锦溪的各种荣誉奖章,忍不住问阜阳:“你们老板很厉害吗?”   阜阳这时收拾好了屋子,走过来与她肩并肩,双手抱胸看着那些荣誉证书说:“是啊。她15岁就会做群体催眠和群体治疗,18岁开始做个案咨询,拿过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的优秀心理治疗师,这个奖项每年只会颁发给10个人,全世界数千名行业精英,你知道这个奖的分量有多重了吧?而且,她同时是国际心理咨询师协会认证会员,耶鲁大学心理系的客座教授,深谙社会心理学,……总之就是,我老板,牛逼!”   说着,阜阳竖起了大拇指。   艾小林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里放出光芒,那是一种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她好奇道:“你会不会觉得,她太厉害了,有压力呢?”   阜阳微微一笑说,是啊,她在工作上总是吹毛求疵,这让我压力很大,但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而且我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女人就是可以活得多姿多彩,可以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那就是最好的。   艾小林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多问。   “走吧!”阜阳拿起车钥匙,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艾小林先离开,他在后面关了灯,锁上房门。 第7章教练,我今天只想跟你练那件事呢   还真是个纯情男孩啊,艾小玲失笑,一脚踹开瑜伽球,冲着教练勾勾手指:“过来。”   教练听话的凑近她。   艾小玲注视着教练,直接问道:“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你想不想要我?”   这个25岁的大男孩仿佛惊呆了,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又摇头,接着又点头。   艾小玲有些不耐烦:“那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大男孩挠挠头,片刻才说:“我……我想要你,可是却不是这种……”   艾小玲恼怒:“不是哪种?”   “不是这种玩玩,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   教练的话没说完,艾小玲直接用唇堵住了他。   她心中清楚,自己不可能和一个健身教练在一起,就算要出轨,出轨的对象也不会是眼前这个大男孩。   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他有欲望啊。   吻从一开始就非常火热,艾小玲主动撕开了教练的衣服,教练有些担忧:“声音轻点,会被隔壁的人听见。”   一听见这话,艾小玲就更兴奋了,笑起来:“那就更有趣了,不是吗?”   她将教练推到在地上,抬腿迈步斜斜的压在教练身上,一只冰凉的手掌摸上教练的胸膛,不愧是健身教练,腹部有肌肉,但手感非常……非常好,摸上去光滑而柔软。   “我……我真的可以吗?”教练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头。   “别说话,吻我。”艾小玲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傅阳的脸。   她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该死的家伙,而是细细感受着教练的吻,教练与傅阳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艾小玲,所以他的吻十分动情,温柔而又缱绻。   教练的手当然也没歇着,在他柔情的手掌所过之处,艾小玲只觉得自己浑身如同着了火,心中的躁动和狂热,仿佛也被雨点般的吻渐渐熄灭。   当两人都褪去衣服,躺在地上,教练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艾小玲,艾小玲的理智彻底被激情淹没。   半个小时后,两人并排躺在训练室的地上,艾小玲睁着眼睛,仿佛神游天外。   教练侧过身,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今天很不一样,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艾小玲转过脸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看到一个大男孩赤诚的情感。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她猜,这个大男孩恐怕是认真爱上了自己,但她却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她笑了笑,轻声说:“没事。”   ……   ……   艾小玲在健身房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回家。   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在车库里又发了会儿呆,才不急不慢的回到别墅里,没有开灯,400多平米的别墅里,通常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信奉极简主义,家里的家具尽可能的少,一切都很开阔而熟悉,她摸着黑回到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张竹制藤椅,那是婚后不久,她定了一次5天的情侣双人云南游,但是刘潇潇突然说要去外地出差,不能陪她,她只好独自去云南,把预定的豪华酒店改成了民宿,也懒得出门玩,每天就在民宿住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过老板娘精心准备的午饭,就去洱海旁边发呆,黄昏的时候再回到民宿,民宿的楼顶上有这么一张藤椅,起初她嫌样式不好看,但躺下之后沐浴着黄昏的夕阳,耳畔听着时不时吹来的风声,心情就莫名的静谧下来。   后来她离开时,花高价从民宿老板娘那里买下这张躺椅,又费尽周折的叫了物流给运送到家,之后就一直放在书房里。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独自躺在书房里,书房的对面是落地窗,落地窗外种植了一丛郁郁葱葱的香妃竹,白日里,阳光洒在竹叶上,落下斑斑点点的金光,煞是好看。   夜间没有阳光,开了落地灯,昏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出去,景色也是一派怡人。   往常这个时候,她只要一躺下,就仿佛整个人与大自然连接了,躁动的心情就会安静下来。   可今天,无论她怎么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眼前一会儿浮现出傅阳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一会儿是教练孔武有力的怀抱。   艾小玲叹了口气,想起那个女心理医生的话:你得搞明白自己的情绪矛盾点事什么原因,你得解决自己的问题,再解决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   呵呵,夫妻之间的问题,自己和老公的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哪里能有解决方案,就连想到要解决这个问题,都让她头疼不已。   就在她望着落地窗外一片沉寂的黑夜静静发呆时,书房里的灯突然开了,白色的灯光亮起的一刹那,艾小玲吓了一跳,不过她明白这栋别墅区保卫森严,非住户根本进不来,也就猜到是丈夫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灯光下,丈夫冰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的质询艾小玲。   他以为他是谁?出差两个月不打一声招呼,回来了就这个态度,若是以前,艾小玲还会耐着性子解释几句。   可今天,她不知怎的有些厌烦了这样的日子,便没有应声,她甚至懒得多看丈夫一眼,从躺椅上站起来,打算离开书房去卧室,总之,只要能不看见丈夫这张脸,她便能平静一些。   “小玲……我们谈谈好吗?”丈夫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出书房问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艾小玲根本不愿和丈夫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刘潇潇,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正要下楼的艾小玲,大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公?!”   “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艾小玲愤力挣脱丈夫。   男人的力气终究比女人大,刘潇潇的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你到底想要怎样?”   艾小玲悲愤交加的怒吼:“我要你放手!你弄疼我了,王八蛋!”   “你真的要我放手吗?”丈夫深深地望着艾小玲,似乎意有所指。   “放开我!混蛋!”艾小玲尖声骂道。   此刻的她,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温婉优雅的女人,她的高贵,柔情,似乎都不见了踪影,眼前的女人宛如疯婆子。   刘潇潇眼里闪过深深的失望,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松开。   “好,既然你要放手,那我就放了,你不要后悔。”   艾小玲整理了一下衣服,面色平静:“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刘潇潇,这个家,有你没你,有区别吗?我们这个婚姻,不早就名存实亡了吗?你两个月回来一次,装什么好丈夫?”   “你身上穿的这些奢侈品,这个家里的日常用度,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艾小玲,你装什么清高,没有我在外面赚钱,你以为你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刘潇潇愤怒得面露青筋。   艾小玲眼里露出深深的失望,“那你可知道,这样的生活,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刘潇潇,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替我决定这一切,你有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啪——”丈夫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冰冷的狠狠的一巴掌。   艾小玲捂着脸,愤恨的盯着丈夫,她的眼眶里有血丝,“这就是你所谓的,你要给我的幸福?”   “闭嘴!”刘潇潇挥起拳头。   艾小玲闭上眼睛,并不回避,冷冷道:“来,往这儿打!姓刘的你今天有本事就朝着里打,我要让全天下看看,你是个多么优秀的好男人!”   刘潇潇肩膀颤抖着,他没有说话,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眼睛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他在楼梯的玄关处来回走动着,走至博古架上,举起一个艾小玲悉心珍藏的古董花瓶旁,男人突然发力,抱起半人多高的青花瓷花瓶,狠狠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青花瓷的花瓶瞬间四分五裂,可见男人用力之重,怒火之深。   花瓶碎裂的声音传来,艾小玲绝望得瑟瑟发抖。   她颤抖着,脸上挂满泪痕。   而刘潇潇缓缓蹲下身,发出无助的低吼,那样的哀恸,那样的哀伤,绝非伪装。   他的拳头一下子又一下子的砸在那些花瓶的碎片上,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艾小玲眼神里闪过一抹怜惜,然而更多的却是后怕,她没有解释,也来不及回答,转过身就跑到楼下的卧室里,将卧室的房门反锁,任由刘潇潇在门外苦苦哀求,也绝不开门。   “小玲,我错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这样,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求求你开门,让我进来好吗?”   艾小玲握住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声音也软下来:“刘潇潇,你的保证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了,我求你放过我,我们离婚吧,好不好?”   “你休想!”   门外再次传来砸门的声音,哐哐叽叽,如同暴风雨降临前的怒吼。   艾小玲尖叫一声,身子再次轻微的颤抖起来,她怒吼:“姓刘的!你要是再这样,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门外,终于恢复一片寂静。   艾小玲不知道他是否离开,她也不敢开门去验证,就这样守着门,在地上躺了一夜。   她做了一个决定。   天亮后,艾小玲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及洗漱用品,放进了行李箱中。   接着她把整个家里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这个屋子里平常只有她独居,而她每天都在外面吃饭,家里冷冷清清,稍微整理一下,就宛如样品房一般干净。   临出门前,她又仔细检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身份证,银行卡,手机,护照,还有,结婚证。   这些东西,就是她为数不多的物件,除了这些,这个屋子里,实在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将行李箱塞进车里,开着车,离开了别墅。 第8章小辣椒,今晚留下来陪哥吗?   海底捞里,依旧是人山人海。   穆锦溪坐在谢云杰对面,照例点了牛黄喉,牛百叶,牛舌,牛肉卷,羊肉卷,牛肉丸,手打虾丸等一系列肉食。   谢云杰给她烫了一片牛舌,放到她碗里,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呀,干嘛这么问?”穆锦溪吃着碗里的肉,头也没抬地说。   “你认识一个叫李牧阳的人吗?”   穆锦溪伸手拿辣椒油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盯着谢云杰问:“他找你了?”   谢云杰点头:“他说,他对你有兴趣,问我多少钱才能跟你分手。”   “神经病。”穆锦溪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句,接着笑嘻嘻问谢云杰:“你怎么回答他?”   “我没理他。”   “那就对了。是我一个病人,有点臆症,你别理他就是了。”穆锦溪叮嘱了一句,放下心来,继续大快朵颐。   “可是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嗯?”   “上次我在你家里,见到你母亲的男朋友,那位李先生。”谢云杰深深地望着穆锦溪。   “哦,是啊……他们……嗯,总之病人资料我不方便泄露,你知道就行。再有,我是心理医生,他是我的来访者,心理医生和来访者之间绝对不可以发生亲密关系,这是我们的第一原则。”穆锦溪安抚谢云杰。   真想不明白,李牧阳那个蠢货居然会找上谢云杰,还提出了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但穆锦溪忽略了。   对于谢云杰这种性格来说,越是简单粗暴越是有用,尤其是谢云杰在她面前本就非常自卑,两人的物质条件太过悬殊,而李牧阳特意开着一辆拉风的劳斯莱斯,简单粗暴开出支票,虽然谢云杰拒绝了,但内心深处一个男人的骄傲,还是让他颇为受挫。   只不过这种心理,他显然无法跟穆锦溪开口。   自从上次为了要不要抓捕易晓玲吵过架之后,就一直有个巨大的矛盾横亘在两人之间,只不过,锦溪刻意无视,谢云杰不知道如何化解,便也只好就这样了。   吃完饭,穆锦溪说自己有事先走了,谢云杰问她,“什么事儿这么急?”,毕竟,他了解穆锦溪,锦溪的工作是心理医生,晚上不接待来访者,也不是工作狂,那这么晚了,她还能忙着去见谁呢?   穆锦溪顿了一下,看着他奇怪的问道:“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谢云杰迟疑了一下:“恋人?”   “哦,这么说你也清楚我们还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那你就敢开始查岗了?我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需要向你报备吗?”   “呃……”   “更何况我也没打算结婚啊,记得以前就和你说过,我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如果你想结婚,那你得找别人。”   “别耍小性子好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晚都要结婚的,早点生孩子对你也比较好,我……”   “我什么?”穆锦溪索性放下手中的包,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居高临下的俯视谢云杰,“谢云杰,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你以为我们在一起时间久了,你就能改变我的想法,结婚?生孩子?我以为这些事情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怎么你现在又提起这一茬了?”   “我知道,可是我以为……”   “没有什么你以为,只有我决定。我的人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想要结婚成家,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穆锦溪无情的拿起背包和手机,转身离去。   谢云杰独自坐在桌边,苦恼不已。   是的,从一开始,他和穆锦溪因为赵小七的案子相识,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独立特行,跟自己不是一类人。   穆锦溪也曾明确和他说过,她对于婚姻、对于结婚生子这种俗事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   只是那时候,谢云杰一直认为,那只不过是穆锦溪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罢了。   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想结婚生子的女人。   所以他只能认为,在穆锦溪心里,他谢云杰是一个还不适合托付终生的良人罢了,穆锦溪会这么想,他不怪她。   毕竟,他的工作是警察,风里来雨里去不说,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无比凶险,何蕊当初为什么会命丧小流氓手中,不也是受自己牵累吗?   而且这份工作,薪水太低,他养不起穆锦溪,虽然他明确知道,穆锦溪绝不是那种会在意男人赚多少钱的女人,可是,世间哪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想多赚点钱,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买礼物呢?   穆锦溪的穿的是品牌高级定制,地库里停着不同的跑车,住的是别墅,戴的手表动辄几十万,也就吃顿海底捞的钱……是他谢云杰还能负担的。   这样的他,在穆锦溪面前,总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谢云杰独自一人对着仍旧沸腾的火锅,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灌啤酒,酒越喝却越清醒,越清醒也就越难过。   穆锦溪这时候开着车,开到了李牧阳所在的别墅区门口。   这片别墅区物业管理森严,非小区住户无法通过AI识别,不能开进去,穆锦溪只得给李牧阳打了个电话。   李牧阳接到她的电话,先是很吃惊:“诶?你不是说不能跟我私下联系吗?怎么跑来找我了?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你填资料表的时候,我就有你的联系方式了,别废话,打开门禁。”穆锦溪沉着的说。   李牧阳跟物业管理讲了几句,物业这才放行,看着物业奇怪的神色,穆锦溪忍不住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物业小哥是个英俊清秀的小伙子,赶忙摆摆手红了脸,说:“没有没有,不过我在这里当了三年保安了,跟李先生比较熟,他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家,您一定是他女朋友,呵呵……”   对于这种联想力丰富的普通人,穆锦溪也只好不作回应。   她按照李牧阳的指引,将车子开到一栋联排别墅门前,李牧阳早已在别墅门前等候她。   穆锦溪将车子熄了火,打车,倚靠着车门冷冷道:“听说你去找过谢云杰了?”   “哟,怎么,你那小白脸警察跟你告状了?”李牧阳邪笑着,或许是因为独自在家中,他此时穿着一套浅灰色真丝睡衣,睡衣服帖的紧贴身型,露出他那健美的身型,嗯,不得不说,身材诱人。   穆锦溪只是瞥了一眼,暗暗吐了口口水,接着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有钱,以为钱能买到一切?那你觉得,你多少钱能买到我?”   李牧阳不答,笑眯眯的走上前,十分自来熟的挽着她的胳膊:“这个问题可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来都来了。可不能让你大老远跑一趟,连口茶都喝不上啊。走,进屋去。”   男人身高一米八二,本就比穆锦溪高出一个头,现在这样不由分说的挽着穆锦溪往屋子里走,一时间穆锦溪甚至忘了反驳。   其实听完谢云杰的话,穆锦溪当时很愤怒,但是,在风风火火开车过来的路上,她的怒火就已经消退了几分。   她跟李牧阳是什么关系?   她自己一再跟李牧阳强调,只不过是心理医生与来访者的关系。   那么,李牧阳要做什么事情,她凭什么干涉?   他李牧阳可以发神经跑去找谢云杰,那她穆锦溪跑来找李牧阳,不也一样不讲道理么?   道理她都懂,但是,今天不亲自跟李牧阳讲清楚,穆锦溪就是心绪难平。   她向来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这才没有半路调车回家。   进了屋子,穆锦溪被这屋子里面的富丽堂皇给震惊了。   她自小算得上锦衣玉食,9岁的时候就跟着母亲跑遍了全球所有发达国家,不能说见多识广,但绝对不是孤陋寡闻的小家碧玉了。   但看到李牧阳家里的摆设,穆锦溪得承认,自己还是小觑了这男人自恋的程度。   他们进门经过会客室,会客室的正中央,摆着一副巨大的李牧阳的肖像画,这应该是出自名家手笔,费用不菲。   另外一间房间里,摆着李牧阳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各样的荣誉奖状和证书,有足球队的,有长跑的冠军,还有赛马比赛,甚至还有三科联赛荣获国家一等奖的证书,全国奥赛冠军等等,从价值不菲的黄金纪念奖章,到非常古旧而便宜的普通奖状,应有尽有,摆满了将近100平的休息室,令人叹为观止。   看着穆锦溪惊叹的神色,李牧阳有些骄傲:“怎么样?被小爷我的高智商折服了吧?我告诉你,我从小学四年级起,就是奥赛冠军,拿奖拿到手软,不光是数学成绩好,我的体育成绩也很棒,是体育健将,在学校的时候不管加入什么运动队,我都……”   “行了,看出来了,你可真是够自恋的。”穆锦溪无情打断他,懒得听这人的絮叨,虽然她自己家里也有一间收藏室,收藏了不少自己的荣誉证书,但她只收藏那些有分量的奖状,而不是像李牧阳,无论大小都收藏起来。   然后穿过一面长长的走廊,走廊显然是经过设计师精心设计的,两旁梨花木结构的走廊凹凸有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办和玩偶,小到全套海贼王的手办、摆台、大到等人高的钢铁侠盔甲,甚至还有三米多高的穆锦溪叫不上名字的手办。   李牧阳洋洋得意的为穆锦溪介绍道:“这个钢铁侠盔甲可是美国一家工厂为我量身定制的,可以穿戴,而且我穿上去之后还能走路,能彻底变身钢铁侠,怎么样,帅不帅?”   他说着,就按了一下钢铁侠胸前的圆环处,钢铁侠发出声音:“hello,MRLI.”,看着穆锦溪吓了一跳的样子,李牧阳嘿嘿笑道:“人工智能,没啥稀奇的。”   接着这钢铁侠盔甲宛如电影里的钢铁侠,自动分解,李牧阳走进去,穿上盔甲,然后他打开盔甲对着穆锦溪眨了眨眼:“嗨,小辣椒,我的小甜妞,怎么样今晚留下来陪哥哥我一起玩吗?” 第9章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人   要不是他穿着盔甲,穆锦溪真想一脚踹上去,但是转念想了想,这一脚踹出去,伤的可能是自己的脚,只得作罢。   看她面无表情朝前走,李牧阳穿着钢铁侠的盔甲跟上,盔甲每一次落地都发出巨大的声响,穆锦溪无奈,转过身瞪着那铁疙瘩道:“喂,钢铁李,玩够没?再不出来我走了!”   “这就出来!姑奶奶你这小脾气跟小辣椒还真有几分像!”李牧阳笑眯眯的。   穆锦溪不知道小辣椒是谁,她对电影这种普通人用来消耗生命的东西毫无兴趣,钢铁侠太有名了,即使她不看电影也知道。   偏偏李牧阳不识趣,兴冲冲的继续给她介绍:“这边是我的家庭影院,最高顶配的哈曼卡顿回音壁音响,最新的索尼高清电视屏……”   “我不看电影。”穆锦溪快步朝前走。   “哦……”李牧阳顿了一下,赶紧笑道:“那你看这,从这边下去是我的私人健身房,里面各种健身器材应有尽有……”   “我不爱健身。”   “哦……那楼顶还有一个私人游泳池,我跟你说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夜色下,躺在顶楼游泳池里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再美不过了,但我就缺一个你这样的女伴……”   “说完没有?”穆锦溪骤然转身,李牧阳连忙停住脚步:“还没介绍完……不过,”他嘻嘻一笑,“如果你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么这别墅里面的各种乐趣,你自然可以跟我一起慢慢解锁,怎么样啊小辣椒?”   “闭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的。”穆锦溪十分无语,要不是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卧室,她不会停下脚步,“带我去茶室。”   李牧阳这才注意到,穆锦溪停下脚步是因为她走到了尽头,卧室的房门虚掩,但即使是这么隔着门,也能看清卧室里面的凌乱,被子都掉到了地上,衣橱里的衣服洒在地上,老天,他忘记了今天没让清洁工过来,简直是一场灾难。   李牧阳赶紧关上房门,正色道:“那是意外!今天我朋友来了,他家的狗跑到卧室,弄得这么乱,我平时都收拾的很整洁的,嗯你知道的我有强迫症,尤其是洁癖……”   穆锦溪忍不住微笑:“是吗?小狗儿弄的?”   “嗯!狗弄的!”李牧阳咬牙说。   “那这狗力气可真够大的。”穆锦溪嘲笑。   李牧阳瞧见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此时的穆锦溪不再板着一张脸,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禁让李牧阳一呆。   “啧,你喜欢宠物狗吗?我可以像小狗一样忠诚,只要你喜欢……”说着话,李牧阳一只手不安分的就搭上了穆锦溪的肩。   穆锦溪小时候练过跆拳道,下意识就扭转李牧阳的手。   这如果换了旁人,这会儿已经被穆锦溪过肩摔了,但她碰上的是李牧阳,恰巧李牧阳小时候也练过,立刻反应过来,一个巧妙弯腰,侧身,腰部一挺。   下一个瞬间,穆锦溪被李牧阳控制住,被逼背靠墙壁,锦溪恼怒:“放开我!”   “哦哦……你这么凶干什么,刚刚差点就被你摔伤了,难怪你只能找那个小白脸做男朋友,别人都被你吓坏了吧。”李牧阳松开手,不怀好意的凑近穆锦溪笑着说。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热呼呼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两人身型暧昧,李牧阳虽然松开手,但另外一只手却搂着穆锦溪的纤腰。   这让穆锦溪脸上一红,听他提起谢云杰,穆锦溪又怒了:“你有病是不是李牧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呀,我有病。你不是说过你能医吗?那我就等着你给我治病呢,这有什么问题吗?”李牧阳仍是笑眯眯的,但这男人的笑容,看在穆锦溪眼里煞是可恶。   “你放开我!我被你弄疼了!”她的声音里加了一些愤恨。   李牧阳知道不可再逗弄下去,这女人可不是个普通人,万一她真恼怒了,自己还是没有好下场,他松开手,却没有退后,仍旧以身体堵住了穆锦溪的去路。   “放手可以,不过你倒是说说,那小警察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这么护着他?”   “关你屁事!”穆锦溪咬牙切齿,但她比李牧阳矮了一个头,这会儿再怎么咬牙切齿,也不过是像老鼠跟猫示威一般可笑。   “如果我没遇见你,那你俩之间的事儿,当然与我无关,但现在嘛……”男人邪佞一笑,一只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勾过穆锦溪的下巴,“既然我看上你了,那你跟别的男人的关系,就跟我有关系,我管定了!”   “你管不着!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穆锦溪气急,口不择言道。   只是这语气听起来,特别像是赌气,李牧阳也不在意,轻轻一笑:“可以呀!你以前可以喜欢他,但是现在有了我,你还能喜欢那种家伙?”   “呸!你这家伙不仅有强迫症,还有妄想症!”   “我觉得你迟早会喜欢上我,这怎么能是妄想呢,这是自信,我哪点不好?长得比他帅吧,比他有钱吧?比他对你好吧?比他更有男性魅力吧?”李牧阳不仅不肯后退,还上前一步逼视着穆锦溪。   “喜欢你?我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你啊!”   “那我就做狗好了。你喜欢乖巧的萨摩耶还是帅气威武的牧羊犬?或者哈士奇?我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李牧阳低下头,望着穆锦溪的眼睛淡淡一笑。   不得不说,这男人实在太会撩,穆锦溪一时竟被他气到哑口无言,“你……你好好的做个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做狗?”   “反正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怎么样?”李牧阳眨了眨眼。   尽管穆锦溪是个心理医生,但是在生活中遇到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还是头一遭。穆锦溪彻底败下阵来:“你爱做什么都行,别管我和谢云杰的事,算是我拜托你了。”   “你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什么?”   李牧阳神色玩味:“如果你们的感情坚定,不受外物干扰,那么就算我跟他说过几句话又怎么了?说明他跑去找你告状了。这说明他对你没有自信,他在试探你,你很生气,所以你才会这么气急败坏的来找我,对吧?”   被说中了心事,穆锦溪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钱是男人胆,一个没有自己事业的男人,如果他爱上的是一个普通女人也就罢了,可他喜欢的人偏偏是你。”   李牧阳伸出手,摩挲着穆锦溪的下颚:“你是珍宝,不是普通女人,他,配不起你。”   他的神色专注,眼神温柔如同一池清澈的湖水,穆锦溪是心理医生,可以通过他人的小动作和眼神看透人心。   所以这一刻,穆锦溪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不是在说笑。   这让穆锦溪真的有些慌乱了,她原本以为李牧阳只是在跟自己玩游戏:“喂,李牧阳,别闹了,你爸爸和我妈……”   “嗯?那又怎么了?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李牧阳失笑:“放心,我是男人,这是我要解决的问题,不用你苦恼。”   “谁担心这个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   李牧阳却根本不理会她,只是老神在在道:“做我的女人,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放心,你只要,把心,交给我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越来越慢,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气氛暧昧而温情。   穆锦溪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推他不动,相反,她的手却被男人捉住。   李牧阳温热的手掌包裹着穆锦溪的冰凉小手,那只冰凉的手隔着真丝睡衣,贴在他的胸膛上,李牧阳闭上眼睛:“你听,这心跳,是为你而跳动的。”   他的心跳很快,隔着薄薄的一层真丝睡衣,穆锦溪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肌,两颊顿时绯红。   “穆锦溪,我早说过,你是我的人,你跑不掉的……”李牧阳说着,低下头,准确的噙住穆锦溪柔软的唇瓣。   “唔……放开我。”穆锦溪挣扎着。   “别动!你再动,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男人低低低警告她,低沉的嗓音里充满渴望。   穆锦溪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几乎是贴身而立,她一阵挣扎呻吟,看在男人眼里,可不就是语句欢迎么。   尤其是她刚刚一阵扭动,不小心触碰到男人的敏感部位,顿时感受到他身下某个部位有了反应,穆锦溪更加尴尬,饶是她自己是心理医生,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李牧阳趁势追击,火热的手掌贴着她冰凉的小手,一根一根抚摸着,绵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让穆锦溪透不过气来。   “呜呜,放开……”她趁着换气的功夫说,虽然这感觉还不错,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提醒自己,这样不对。   “何必顾及太多,你只要跟随自己的心就好。”男人说着,再次吻上她的唇。   “闭嘴!”穆锦溪吼道。   李牧阳用动作表示闭嘴,以吻封唇。   穆锦溪恼怒,索性用了几分力气,咬疼了李牧阳。   “啊……你这女人,我看你才是属狗的。”李牧阳吃痛,不得不松开。   “你都是这么勾引女人的?”穆锦溪擦了擦嘴,一副不想跟他有关系的表情。   “怎么,你吃醋了?”李牧阳淡淡一笑:“上次不就说过了吗,好多年了,我一直对女人没有兴趣,直到遇见你。”   “胡说八道的功夫倒是挺厉害。”穆锦溪恢复冷静,镇定自若的应对,但她绯红的脸颊出卖了她。 第10章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穆锦溪回望着他,冷声道:“不想。”   四目相对。   片刻后,穆锦溪移开眼神,咳嗽一声:“茶就不喝了,也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李牧阳没有再拦她,看着她负气离去,他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直到送穆锦溪走出别墅,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穆锦溪坐进车子里,拧转钥匙启动引擎,这时却发现李牧阳趴在车窗边。   她不耐烦道:“怎么,想死在我的车轮下?”   “死倒不怕,就怕死之前没能让你明白,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让开。”穆锦溪不敢看他,寒声喝道。   “穆锦溪,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胆小鬼,天天告诉你的客户,要面对真实的自己,可你自己都不敢面对你内心深处的欲望。你明明对我有感觉,是不是?”李牧阳歪着头,望着她邪笑。   穆锦溪侧头看了他一眼,“李牧阳,你如果不是这么骄傲自大,也许,我的确会喜欢你。但是很可惜……”   她缓缓摇上车窗,李牧阳不得不松开手,但仍然急切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跟你一样,骄傲,自大,自恋。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够自恋了,我怎么会去喜欢另一个同样自恋的人呢?”   说完这句话,法拉利在夜色中轰鸣一声,如同沉睡的野兽被唤醒,叫嚣着远去。   李牧阳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露出笑容。   ……   ……   艾小玲找到链家地产,让中介帮她选一套单身公寓。   她跟中介说,自己一个人独居,需要精装修,拎包入住的那种公寓,最好当天就能入住。   中介带她看了几套房子,然而艾小玲都没看上,不是房间光线阴暗,就是装修非常老旧,要不就是家具都几乎烂掉了,艾小玲住惯了别墅,突然面对这样的环境,一时间难以习惯。   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搬出来独自生活,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天晚上,她在希尔顿酒店开了个房间,在酒店里度过一夜。   艾小玲不知道的是,当她在酒店前台刷卡消费的一瞬间,刘潇潇就收到了信用卡发送的消费短信通知,当即就知道艾小玲住在酒店里。   他派人调查,确认艾小玲是独自住酒店,没有其他男人,这才放下心来。   在刘潇潇看来,艾小玲只不过是一时任性,她早晚会回到家里的,因此刘潇潇并没有太过在意。   第二天,艾小玲又跟着中介看了一天的房子,最终敲定了一套不足50平米的小户型复式单身公寓,整套房子的空间没有她原来的卧室空间大,但艾小玲却觉得非常满意,屋子虽小,五脏俱全:一进门,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她不经常做饭,偶尔煮点粥是足够了。   卫生间很小,不到10平米,墙壁是黑白相间的石砖,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椭圆形浴缸,她一个人住勉强也够了。   一楼是客厅,不足20平米,但是有沙发,有电视机,有茶几,而且是落地窗,阳光很充足,光线明亮。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刚够一个人睡觉,这正合她的心意;书房很小,但足够放一些私人物品:而且她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本就不多。   她当即就开车去超市买了一整套全新的被子被褥、牙刷茶杯,沐浴毛巾、抽纸、等等一些生活必备用品,又去屈臣氏简单的买了洗发水,沐浴液,洗面奶等等物品,将这些东西全部安置好,把屋子里打扫了一遍,已近天黑。   虽然很累,但躺在沙发上,艾小玲却很有满足感,她伸了个懒腰,感叹着,这是新生活的开始。   从今天开始,她要做自己,再也不能被那些规矩和框架束缚自己。   天色已经晚了,按照她平时的习惯,这会儿应该出门吃饭了。   但是,这是新家入住的第一天,艾小玲觉得自己应该开个火自己下厨。   她在超市简单的买了挂面和鸡蛋,但是,这会儿水煮开了才发现自己没买食用油。   艾小玲平时很少做家务活,今天买了一车东西,来来回回的搬东西,整理,这会儿已经累瘫了,没有力气再去超市买食用油,又不愿意出门吃饭,就这样用白开水煮了一顿开水煮挂面,加了两个鸡蛋,加了一点盐,伴着牛肉酱,这就是她在新家的第一顿晚饭了。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她却觉得无比美味。   或许,这就是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吧。   这天晚上,艾小玲睡得很安稳,既没有噩梦,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梦,一夜好眠,这几乎是近半年来,她第一次进入深度睡眠而没有各种梦境。   周三,她精神抖擞的去见穆锦溪。   穆锦溪看见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由笑起来:“怎么,上次我们留下的那个作业,你想清楚了?”   “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艾小玲粲然一笑,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笑之间,明眸皓齿的样子,特别勾人,即便穆锦溪是个女人,也为之失神片刻,若是男人见了,不定会怎样呢。   “但有一点我想明白了,做人呢,不要太为难自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不要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做,毕竟,人生苦短,是不是这个理?”   艾小玲言笑晏晏,今日的她,仿佛脱胎换骨。   穆锦溪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只要你自己觉得没错就行。”   “嗯……”艾小玲失神片刻,仿佛陷入沉思。   穆锦溪没有催促她,而是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个固体香薰精油,香薰精油有能够令人放松精神,进入镇定状态的作用,她偶尔也会在接待客户的时候使用。   傅阳照例送来了一壶花茶,这次是茉莉花茶,里面还放了金银花,去火。   他将花茶摆在艾小玲面前,艾小玲微微一笑,礼貌道谢,并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是在让他安心,那天发生在电梯里的事情,她艾小玲不会告诉穆锦溪。   反倒是傅阳有些小小的失望,他明明没有这个意思……   傅阳有些沮丧的退出了房间,离开时没忘了关上房门。   两人之间的眼神来回,自然没能逃过穆锦溪的眼神,她也不多问,只是笑道:“那你这几天,可有什么行动?”   “哦,有的,我决定要离婚了。”艾小玲不紧不慢的说。   这倒是让穆锦溪有些小小的意外。   原本艾小玲是傅阳带来的,她求助的原因,是她说自己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被人追杀。   随后在穆锦溪和她深入聊天过程中,穆锦溪发现她的情绪出了一些问题,她和丈夫的感情显然也遇到了倦怠期,多半是想要修复关系。   每一个女人在踏入婚姻之前,都对婚姻有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   可是在进入婚姻3年或7年之后,通常都会有三年之痒或7年之痒,这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朝夕相处,自然而然不再有初始的激情与亲密。   相反,生活的琐事却会磨掉婚姻里面的亲密与激情,大多数人都容易变得相看两相厌,这种时候,男人往往选择逃避,他们会选择把精力投入在工作中,或者放在自己的兴趣爱好上,或者是沉迷打游戏等等。   女人呢,则往往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困扰,成天抱怨丈夫,一有不如意,就提离婚相威胁。   穆锦溪就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客户,会为了一丁点事情跟丈夫歇斯底里,丈夫出去谈生意,她会把丈夫所有的生意伙伴的电话都打遍,确认丈夫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如果丈夫出去应酬,她一定要逼着丈夫,每10分钟给自己汇报一次。   有一次春节两人在家陪公婆,因为一点口角,那位客户当着公婆的面,指着男人的脸骂他窝囊废,喊着要离婚,但是,等她老公真的铁了心要离婚,女人就瞬间慌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婚。   她们习惯了做笼中鸟,真到了这时候,才发现离婚之后自己根本无法独自生活,没有离婚的条件,平时提离婚不过是图一时口头之快罢了。   但是她拉不下脸来认错,觉得自己都已经不想离婚了,为什么老公还不放过自己?   为此她求助于穆锦溪,希望穆锦溪能够帮她劝老公回心转意,她把穆锦溪当作能够挽救婚姻问题的专家。   穆锦溪哭笑不得,几乎是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让那个女人认清问题的所在,但是,他们的婚姻早已走到尽头,最终还是解体了。   穆锦溪怎么也没有想到,艾小玲只做了两次谈话咨询,就决定要离婚了。   这两天她自然也没有闲着,通过王小五调查,知道艾小玲的丈夫刘潇潇,在海华市可以称得上是风云人物,而艾小玲婚后不再弹钢琴,只是兼职做着钢琴教师的工作,过着优渥的生活,自然都是丈夫提供的。   没有想到艾小玲能够狠得下心,当机立断的表态要离婚,这倒是让穆锦溪对她刮目相看。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能说说为什么吗?”穆锦溪主动给艾小玲倒了一杯茶,她很少这样招待客户。   艾小玲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遮住了她迷倒众生的脸,她的声音却很坚定:   “因为我想清楚了,我想要的婚姻不需要轰轰烈烈,但是至少,这个人要和我有共同语言,能跟我一起看电影,可以互相交流阅读心得,会和我一起天南海北的闲聊,我们可以一起嘻嘻哈哈,也可以一起承担生活里的腥风血雨。他不必时刻都懂我,但是,他会试着理解我,关于未来要不要生孩子、投资、是住豪宅开跑车,还是过田园生活,可以两个人互相商量着来,尊重彼此的意见。”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悠悠说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各过各的,我一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他赚了很多钱,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跟钱过日子。晚上抱着钱睡觉?没有意义。我们难道是两个企业的合伙人吗?企业合伙人都比我们更加亲密呢。”   “所以,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不懂我,我不怪他,我们曾经相爱过,只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方式,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个结局也是注定的吧。”   艾小玲淡淡说道。 第11章自由,然而孤独   这些话,艾小玲在片刻之前尚且没有仔细梳理过,但这时面对着穆锦溪,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全数说了出来。   面对这位女心理医生,艾小玲总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艾小玲说,“他不懂我,我不怪他,我们曾经相爱过,只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方式,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个结局也是注定的”,穆锦溪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段话,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和谢云杰之间的感情注脚呢。   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和谢云杰之间的感情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两人又一起经历过磨难,她也挑不出谢云杰的毛病,只是觉得,这样的感情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着穆锦溪失神,艾小玲莞尔一笑,问道,医生,你是不是有心事?   穆锦溪笑笑,不答反问,“这你也看出来了?”   很少有病人能够看穿穆锦溪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太过失神。   但这至少从侧面说明,艾小玲的共情能力非常强。   一个绝世风华的女人,又弹得一手好钢琴,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还具备超强的共情能力,艾小玲这样的女人,绝对是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艾小玲给她倒了一杯玫瑰花茶,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古瓷杯里,映照着红色的花茶晶莹剔透,阳光这射下来特别美,她将花茶推给穆锦溪,一点也没有其他客户的拘束,问道,你也是在为男人而苦恼吧。   穆锦溪拢了拢耳后的短发,轻笑:“这你都能猜到,厉害啊!”如果能够跟来访者成为朋友,就可以迅速降低在来访者心中的戒备,拉近心理医生和来访者的信任关系。   “老实说,我跟你的苦恼差不多。我最近觉得跟我男朋友的感情不太和谐……当然了,我们并没有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三年之痒,而且我们恋爱至今才不到半年,但你知道吗?他是一个特别没有情趣的人,眼里只有工作,他倒也不是不爱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呢,也算是体贴。但我就是觉得,很……无聊。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艾小玲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觉,点头道:“明白,就像我跟我老公,当然我们的问题是,他连陪我的时间都很少,在我看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他却觉得这不是个问题,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怎么能去解决一个我老公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呢?”   这话很绕口,但穆锦溪听懂了,她忽然起身,走向角落里。   艾小玲这才注意到,在这个白色的靠墙角的地方,有一扇白色的木门,不注意看的话,这扇门与墙完美的融为一体,而此时穆锦溪按下开关,白色的门打开,里面是一组密密麻麻的书柜。   穆锦溪走到其中一组音响面前,问艾小玲:“你喜欢古典音乐吗?来点音乐如何?”   艾小玲摊手,作为一个钢琴大师,自然不介意,她对音乐有着天然的热爱。   穆锦溪放出音乐,是舒曼的《安魂曲》。   哀伤而空灵的乐声,在房间里氤氲开来。   “你知道舒曼最喜欢的音乐箴言吧?”穆锦溪任由钢琴声缓缓包裹着艾小玲,她轻轻走回沙发,柔声问道。   “自由——然而——孤独。”艾小玲微微后扬,眯着眼睛享受着音乐带来的愉悦,念着舒曼最钟爱的这句音乐,穆锦溪笑了,她们两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似之处蛮多的,比如,都一样喜欢舒曼。   今天放这首歌,是在艾小玲来之前,穆锦溪就已经定好的策略,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在艾小玲面前轻轻晃动。   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怀表一左一右的晃动着,锦溪一手搭在艾小玲肩上,柔声道:“看着这块怀表,仔细聆听音乐,什么也不要想,放空你的大脑。”   片刻之后,艾小玲进入了深度催眠中。   “这两天,你是否觉得生活变得更好了?”穆锦溪凝视着低着头沉睡的艾小玲问道。   被催眠后的艾小玲,意识中只能听到穆锦溪的声音,她点头:“是。”   “你是否觉得生活更加积极,充满希望?”   “是。”   “那么,你是否希望这种状态成为常态?”   没有回答。这些话,艾小玲在片刻之前尚且没有仔细梳理过,但这时面对着穆锦溪,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全数说了出来。   面对这位女心理医生,艾小玲总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艾小玲说,“他不懂我,我不怪他,我们曾经相爱过,只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方式,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个结局也是注定的”,穆锦溪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段话,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和谢云杰之间的感情注脚呢。   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和谢云杰之间的感情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两人又一起经历过磨难,她也挑不出谢云杰的毛病,只是觉得,这样的感情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着穆锦溪失神,艾小玲莞尔一笑,问道,医生,你是不是有心事?   穆锦溪笑笑,不答反问,“这你也看出来了?”   很少有病人能够看穿穆锦溪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太过失神。   但这至少从侧面说明,艾小玲的共情能力非常强。   一个绝世风华的女人,又弹得一手好钢琴,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还具备超强的共情能力,艾小玲这样的女人,绝对是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艾小玲给她倒了一杯玫瑰花茶,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古瓷杯里,映照着红色的花茶晶莹剔透,阳光这射下来特别美,她将花茶推给穆锦溪,一点也没有其他客户的拘束,问道,你也是在为男人而苦恼吧。   穆锦溪拢了拢耳后的短发,轻笑:“这你都能猜到,厉害啊!”如果能够跟来访者成为朋友,就可以迅速降低在来访者心中的戒备,拉近心理医生和来访者的信任关系。   “老实说,我跟你的苦恼差不多。我最近觉得跟我男朋友的感情不太和谐……当然了,我们并没有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三年之痒,而且我们恋爱至今才不到半年,但你知道吗?他是一个特别没有情趣的人,眼里只有工作,他倒也不是不爱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呢,也算是体贴。但我就是觉得,很……无聊。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艾小玲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觉,点头道:“明白,就像我跟我老公,当然我们的问题是,他连陪我的时间都很少,在我看来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他却觉得这不是个问题,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怎么能去解决一个我老公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呢?”   这话很绕口,但穆锦溪听懂了,她忽然起身,走向角落里。   艾小玲这才注意到,在这个白色的靠墙角的地方,有一扇白色的木门,不注意看的话,这扇门与墙完美的融为一体,而此时穆锦溪按下开关,白色的门打开,里面是一组密密麻麻的书柜。   穆锦溪走到其中一组音响面前,问艾小玲:“你喜欢古典音乐吗?来点音乐如何?”   艾小玲摊手,作为一个钢琴大师,自然不介意,她对音乐有着天然的热爱。   穆锦溪放出音乐,是舒曼的《安魂曲》。   哀伤而空灵的乐声,在房间里氤氲开来。   “你知道舒曼最喜欢的音乐箴言吧?”穆锦溪任由钢琴声缓缓包裹着艾小玲,她轻轻走回沙发,柔声问道。   “自由——然而——孤独。”艾小玲微微后扬,眯着眼睛享受着音乐带来的愉悦,念着舒曼最钟爱的这句音乐,穆锦溪笑了,她们两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似之处蛮多的,比如,都一样喜欢舒曼。   今天放这首歌,是在艾小玲来之前,穆锦溪就已经定好的策略,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在艾小玲面前轻轻晃动。   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怀表一左一右的晃动着,锦溪一手搭在艾小玲肩上,柔声道:“看着这块怀表,仔细聆听音乐,什么也不要想,放空你的大脑。”   片刻之后,艾小玲进入了深度催眠中。   “这两天,你是否觉得生活变得更好了?”穆锦溪凝视着低着头沉睡的艾小玲问道。   被催眠后的艾小玲,意识中只能听到穆锦溪的声音,她点头:“是。”   “你是否觉得生活更加积极,充满希望?”   “是。”   “那么,你是否希望这种状态成为常态?”   没有回答。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怀表一左一右的晃动着,锦溪一手搭在艾小玲肩上,柔声道:“看着这块怀表,仔细聆听音乐,什么也不要想,放空你的大脑。”   片刻之后,艾小玲进入了深度催眠中。   “这两天,你是否觉得生活变得更好了?”穆锦溪凝视着低着头沉睡的艾小玲问道。   被催眠后的艾小玲,意识中只能听到穆锦溪的声音,她点头:“是。”   “你是否觉得生活更加积极,充满希望?”   “是。”   “那么,你是否希望这种状态成为常态?”   没有回答。 第12章你是我的生命   为了能嫁给舒曼,克拉拉拒绝了父亲签约的演出。   维克不得已,声称断绝父女关系,称“没有家长的签字,你们是无效婚姻”。   舒曼将维克视为艺术上的父亲,如今却亲人陌路,他曾在日记里写道:“他只用刀柄就能刺伤我和克拉拉。”绝望中,舒曼将老师告上法庭,要求他承认女儿的婚姻。   经过11个月之久的漫长诉讼,1840年,法院做出了判决,准许舒曼和克拉拉结为夫妻,维克教授败诉。   这一年的9月13日,舒曼和克拉拉举行婚礼,那一天,是克拉拉21岁的生日,婚礼的10分钟,是在父亲维克的恼怒、舒曼的欣喜中完成的。   克拉拉丝毫没有理会父亲的感受,她换了新日记本,在第一页写下:“我热烈祈求,让我拥有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人结婚后,舒曼的音乐创作达到高峰期,他一生中几乎所有重要的作品都是在这一年完成。   这一年,舒曼仅仅歌曲就写了138首,其中包括最重要的抒情套曲《诗人之恋》和《桃金娘》。无疑,这是献给他们自己的结婚礼物。   在《桃金娘》的歌曲集上,舒曼特别在《献歌》这首曲子里选了诗人吕克特的诗献给了克拉拉: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心;你是大地,我在那儿生活;你是天空,我在那儿飞翔......   舒曼所有的创作高峰期,似乎都伴随着他对妻子深沉的爱,他一生中所有创作的作品,必须先给妻子演奏。   同一年的夏天,舒曼写出了他另一部重要的作品A小调钢琴《幻想》协奏曲,这是献给他和克拉拉的孩子的,因为这一年的夏天的尾声,他们可爱的小天使宝贝女儿出生了。   但在这首曲子里,舒曼从父亲那儿遗传的精神病的因子,就已经开始有了迹象,只不过此时并不严重。   但是长达11个月与老师的争斗、拮据的生活、破碎的演奏之梦之下,小夫妻的生活越来越拮据,克拉拉的父亲果然断绝了她的继承权,而克拉拉却先后生了8個孩子,还要照顾丈夫。   演出之余,她不得不去音乐学校教学,挣些微薄的薪水。   从此,仙女落入凡间,成了忙碌的主妇。   后来,他们搬到莱茵河畔的杜塞尔多夫城,租了便宜的房子,一来是为了让孩子有宽敞的玩耍场地,二来,这里带着青草味的空气,可以缓解舒曼的症状。   就在这时,另一个音乐天才出现了,这个人,是后来爱恋了克拉拉43年的勃拉姆斯。   1853年9月30日,年仅20岁的勃拉姆斯(J.Brahms,1833-1897),在他的好朋友、后来成为小提琴演奏家的约阿希姆的推荐下,自尊而腼腆地叩响了杜塞尔多夫舒曼的家门。   舒曼接待了他,请他在钢琴上演奏一曲。   他刚弹出几个音符,舒曼就打断了他:“请等等,我想请克拉拉也听一听。以我对音乐的理解,你是最接近贝多芬的人。”   当时,34岁的克拉拉正在楼上写着日记:“喜悦呢,还是悲哀?我们无力再养孩子了……我听到几声门响……”   接着,她下楼,见到了勃拉姆斯。   她在日记里,记下了第一次看到勃拉姆斯的情景,金发碧眼,英俊迷人。   当克拉拉走进客厅的时候,勃拉姆斯眼前一亮,20岁的勃拉姆斯只看了克拉拉一眼,立即被她的神采迷倒了。   后来,勃拉姆斯曾说,“我忘不了她那迷人的眼神,她的眼睛,使我瞬间沦陷。”   此时的克拉拉,虽然已经过了如花似玉的少女时代,步入中年,但正是一个女人的知性、情感和美貌最成熟,最有光彩的时期,克拉拉高贵的气质和风度,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   勃拉姆斯愣了片刻,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油然而生。   他的手指无比灵巧地在琴键上滑动,他对克拉拉一见钟情,且终生难忘,为了守护克拉拉,这个年轻人后来的43年里,终身未娶。   当他弹完一曲站起来时,舒曼热情地张开双臂抓住他,兴奋地喊道:“天才呵!年轻人,天才!……”   这天晚上,克拉拉在她日记里写道:   “今天从汉堡来了一位了不起的人——勃拉姆斯……他只有20岁,是由神直接差遣而来的。罗伯特(舒曼)说,除了向上苍祈求他的健康外,不必有别的盼望。”   别说舒曼和克拉拉无法预料,就是勃拉姆斯自己也无法想到,这一见钟情,竟然导致了他和克拉拉43年之久的未了情缘,导致勃拉姆斯自己终身未娶。   而舒曼沉浸在挖掘了天才的兴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妻子有了不该有的情愫,他甚至邀请勃拉姆斯住在他家,动用自己全部的资源和力量提携勃拉姆斯。   只不过,勃拉姆斯虽然对克拉拉有情意,却克礼守教,从未有过非分之举。   舒曼为了提携勃拉姆斯,情不自禁地提起10年前就中断的评论之笔,在他自己所一手创立的《新音乐杂志》上,写了著名的音乐评论《新的道路》,热情地向音乐界推荐这位新的天才。   这是他一生最后一篇音乐评论。   他还运用自己的影响,使出版商出版了勃拉姆斯的早期作品。   他邀请勃拉姆斯住在自己家里,他认为勃拉姆斯是一块即将闪闪发光的金子,那些天,这对大师夫妇整天议论的就是这个金发青年。   他们深深地被这个年轻人迷住了。   勃拉姆斯也完全被这对音乐大师夫妇征服了。   他不仅出于感激和知遇之恩,更是钦慕他们的智慧和人格。   这个年轻人出生于汉堡的贫民窟,少年时代即为生活所迫而混迹于酒吧间里;缺乏受教育的机会,也无从学习礼仪。他待人接物粗疏直率,不拘礼节,脾气近乎乖戾。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有着很多农民的习性。但是,他在舒曼和克拉拉面前,却像换了一个人。   尤其是对于克拉拉,这个女人无论在知性、教养和气质上都要比他优越。   即使在他成熟和成名以后,只要他站在克拉拉面前,就处处感觉到她比自己优越。   但在半年之后,舒曼却精神失常了。   早在舒曼和克拉拉结婚第四年后的夏天,舒曼就第一次出现神经虚脱症状,后来,甚至连听到音乐声音,神经都无法忍受。   他的父亲死于精神病,这种遗传症是他的致命伤,也给他和克拉拉如诗如花的幸福生活蒙上了阴影。   1854年2月的一天,舒曼整个通宵被天使和魔鬼的声音所折磨,在一个下雨天,他给妻子留下一封遗书,在遗书中,他深隋地写道:“我将把结婚戒指丢进莱菌河,你也把你的丢进去吧,两枚戒指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他连帽子也不戴,悄悄走到莱茵河桥上,跳下激流中。   幸亏被船经过,被人发现,才把他救上来,将他送回家中。   那一天,是狂欢节。狂欢的人群没有注意到,一个水淋淋的音乐家被人搀扶着,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头,他已经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当时,正在汉诺瓦的勃拉姆斯,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便什么也顾不得,立即赶到克拉拉身边。   一贯不善言辞的他,笨拙地对克拉拉说:只要您想,我将用我的音乐来安慰您。   敏感的克拉拉不会感受不到他那一份笨拙语言后面蕴涵的感情。   只是,她选择沉默。   从此,他们谁也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都只谈音乐,不谈其他。   舒曼不愿住在家里打扰克拉拉,要求住进精神病院。   此后,勃拉姆斯就代替克拉拉,每天去精神病院探望舒曼,给他讲家里的情况,帮他打理内外事务,还把克拉拉的肖像带给了舒曼。   舒曼吻着它,然后用发抖的双手将它放在了枕头下面。   两年之后,1856年的7月29日,年仅47岁的舒曼不幸去世。   去世之前的几天,他要求见克拉拉。   当时他情况不错,可克拉拉从医院回去不久就接到舒曼的病故通知——据说舒曼死于绝食。   在这两年中,舒曼住院,勃拉姆斯一直守护在克拉拉的身边,要说彼此诉说情怀的机会比比皆是,但是,面对感情,他们依然守口如瓶,他们依然只谈音乐,外带谈舒曼的病情,不谈别的。   舒曼下葬时,是勃拉姆斯和约阿希姆在舒曼的灵柩前为他守灵送葬。   下葬之后,勃拉姆斯为了避嫌,没有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便不辞而别,突然得让克拉拉完全出乎意料。   从此,他们天各一方,再未见面。   虽然他离开了克拉拉家,但每个月总会按时寄去一封信,这样的通信一直持续了43年。   即使在信里,他们依旧只谈音乐,谈论克拉拉的孩子,谈论生活,而绝不谈风月。   勃拉姆斯认为,爱上师母是对老师极大的污辱,更是对克拉拉的污辱,虽然他不怕世俗的闲言碎语,但他也清楚,这份爱是道义和伦理所不容的。   他们两人心如明镜,却保持着纯洁和理智,终生再未见面。   克拉拉40岁生日之夜,收到勃拉姆斯为她创作的《小夜曲》。   她在月夜下彻夜弹奏,泪如雨下。   在回信里,克拉拉写道:“它们美得那么不近人间烟火,又那样脆弱,像我此刻的心跳,又像花朵中的花蕊。” 第13章她美得像花中的花蕊   舒曼离世40年后,在1896年,勃拉姆斯完成了作品《四首最严肃的歌》。   当时,克拉拉已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她的女儿玛丽决定替母亲完成这个作品的演奏,但被勃拉姆斯阻止了,他在信中写道:“您不可能理解作品中的情感。”   信寄出后,勃拉姆斯突发奇想,决定亲自去为克拉拉演奏。   那时候的勃拉姆斯已经是位63岁的老人,他自己也是抱病身危之躯,正在瑞士休养,那里离开法兰克福有200多公里。   当他急匆匆往法兰克福赶去的时候,忙中出错,踏上的火车却是相反方向的列车。   “当他踏上火车时,火车风驰电掣而去,却是南辕而北辙;呼呼的风,无情地吹着勃拉姆斯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他憔悴的脸上扑闪的不是眼泪,而是焦急苍凉的夜色……可惜,他却不知道,因为他坐错了火车,当他辗转来到法兰克福时,克拉拉已经下葬了。”   讲述到这里时,艾小玲的眼中有了泪花。   不到一年之后,1987年的4月3日,勃拉姆斯与世长辞。   据说,在勃拉姆斯最后的日子里,他把自己关在房问里,哪里也不去。他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演奏了克拉拉生前最喜欢的音乐,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也包括舒曼和克拉拉的作品,然后,他孤零零地独自坐在钢琴旁任涕泪流淌。   一年后,勃拉姆斯也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人世。   这一生,克拉拉协助了两位音乐大师的成长。   舒曼说,他和克拉拉共度了16年“诗与花的生活”;   勃拉姆斯则说,“我最美好的旋律都来自克拉拉”。   舒曼的性格本,本质上和勃拉姆斯一样是属于内向的人。但在他的文章和他的音乐里,你能感受到他的热情和纯净。   舒曼的音乐里,感情是阳光下或阴雨里的风景,分外明显而迷人,他的优美雅致,没有过多的装饰,是打开窗户的八面来风,扑湿你脸庞的杏花细雨。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一根手指,舒曼的音乐不像李斯特那样炫技,而是更为古朴直接,但又非常纯净,想想吧,他是一个历经磨难的患有精神疾病的艺术家,但他的音乐却无比的纯净。   而勃拉姆斯则是把感情深深地掩藏着,就像冬天皑皑白雪下尚未出土的麦苗,是冰河下流淌的温暖的激流,或许这是源于他对克拉拉长达43年的含而不露的感情,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内敛。   据说他曾经给克拉拉写过很多情书,但一封也没有寄出,在他临终之前,他将那些情书全都烧毁了。   在舒曼和勃拉姆斯的钢琴曲中,你都能感受到艺术家的情感。   但古典音乐的魅力,恰恰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们感情是含蓄的,克制的,是以牺牲而获得,是以失去暂时而赢得永恒。   勃拉姆斯和克拉拉的情感表达方式是冰山式的,他们说出来做出来的,只是显露出水面之上的冰山一角。   勃拉姆斯寄给克拉拉小夜曲作为生日礼物,并不要在乐曲中赤裸裸地表白;   克拉拉接到乐曲听完之后,同样也不赤裸裸表露,而只是说,“美丽得如同花朵中的花蕊。”   他们能坚守得住43年漫长的岁月,能够战胜得了生与死,他们从不那样直接与直白,总是那样含蓄、庄重,因为他们的自信和慰藉在于他们之间并不隔膜,彼此的心里,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一切。   勃拉姆斯一生的创作,毫无例外地都围绕着克拉拉,而身为钢琴演奏家的克拉拉,也感受到了这份炽热,但他们的感情交流,就象冰山下的熔岩,身背着理性的重压,谁也没有启齿表白。   同样,舒曼一生所有的创作,都只是为了克拉拉。   故事结束了,乐曲仍然来到了第四章,哀婉中有着小清新的风格。   但艾小玲仍是不解:“为什么要让我讲这个故事?”   “你觉得,在这个故事里,最爱克拉拉的男人,是谁?”   “嗯……虽然勃拉姆斯默默的守护了她43年,可是,我认为在跟舒曼幸福的婚姻生活中,克拉拉也得到了足够多的爱和守护,我想,正是这些爱的力量,才有支撑着她独自度过之后43年漫长的岁月吧。”   “你忘记了,克拉拉生命中最爱她的男人,还有他的父亲。”穆锦溪出声提醒道。   克拉拉曾经是仙女,但是为了舒曼,她坠入人间,为了养育8个孩子,她变成了一个忙碌而贫穷的家庭主妇,甚至不得不从一个钢琴艺术家,沦为去给人做钢琴授课赚钱报酬。   克拉拉的父亲,是在她5岁的时候与母亲离婚,独自将克拉拉抚养成人,他将克拉拉当作掌上明珠一般宠着,不忍心让宝贝女儿受到一点委屈。   也正是因为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爱护,克拉拉才会那样任性。   艾小玲和故事中的克拉拉有着相同的身世。   她的父亲亦是一名著名的钢琴家,同样巧合的是,在她5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将她含辛茹苦的养大。   同样惊人的是,克拉拉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要嫁给舒曼;   艾小玲也是一样,坚决不听父亲的反对,嫁给了刘潇潇。   这一刻,艾小玲才觉得,克拉拉演奏的这些音乐,与自己的灵魂更加贴近了。   艾小玲以前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是被克拉拉与两个男人之间浪漫的爱情故事所打动,却忽略了故事里,还有一个悲伤的老父亲。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穆锦溪让她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   “可这……跟我现在的状态,又有什么关系呢?”艾小玲疑惑不解。   “当然有关系!一个人在亲密关系里的感情状态,多半跟原生家庭有关。女儿寻找配偶的时候,往往在潜意识中对标自己的父亲。你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但我想,他生前一定是把你宠成了掌上明珠,所以你也会像克拉拉一样任性,哪怕父亲反对你和刘潇潇结婚,你也坚决不听。是吧?”   艾小玲沉默。   “那么你在婚姻关系里,是否也会渴望,你的丈夫像父亲一样无微不至的关照你?”   依旧是沉默。   “好吧,那么我们换一个问题。克拉拉和勃拉姆斯长达43年,保持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43年没有再见过面,仅靠书信来往,但是你别忘了那是19世纪,你觉得克拉拉和勃拉姆斯,难道不渴望冲破世俗的眼光吗?只不过他们碍于当时的风俗,无法冲破禁锢罢了。现在是21世纪,200年后的今天,我们都在谈论女性要自我解放,你跟你丈夫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那么如果你遇到一个像伯拉姆斯这样的男人,你会选择跟他保持距离,还是,不顾一切去爱?”   听到这个问题,艾小玲愣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傅阳那张英俊迷人的脸。   她想说,自己愿意不惜一切,可是,那也得两厢情愿才行啊。   艾小玲苦笑:“医生,你这是在拿我取笑。恋爱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不是我一个人主动就可以了,对吗?”   “对,但这里有个前提——你要先准备好进入恋爱,你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我……我还不知道。”   “那么,这是我们下次见面时,你将要回答我的问题,好吗?”穆锦溪轻声问道。   “好的,我会回去仔细思考的。”   看着这样柔顺的听话的艾小玲,穆锦溪想起她在网上找到的一段视频。那是从前艾小玲在台上弹奏钢琴时光芒万丈的样子。   她忍不住又提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伟大爱情故事里的克拉拉,有没有问题?”   “嗯?她有什么问题?”艾小玲一时间更加迷惘了。   穆锦溪恨铁不成钢:“她本是一个著名的女钢琴家,一个天才,五岁随父亲学钢琴,八岁就能开独奏音乐会,1828年10月20日她年仅9岁,就能在布商大厦首次举行演奏会,10岁展开巡回演奏,12岁在威麦尔为哥德演奏而获赠青铜牌,13岁这一年举行了4次演奏,16岁就能在肖邦面前弹奏,17岁攻读音乐理论和声乐,19岁就登上了维也纳的乐坛……22岁在公开演奏中与李斯特双琴合奏,广受好评,这样的天才钢琴家世间又有几个?可是然后呢?”   “然后……她爱上了舒曼,不顾父亲的反对,选择了家给舒曼。”艾小玲怅然回答着,想起之后克拉拉的人生。   婚后,克拉拉随着丈夫去俄罗斯和意大利旅行演出,后来生了孩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照顾着孩子们,她在25岁与舒曼前往俄国圣彼得堡巡回演奏回来之后,有整整13年的时光,再未登台演出。   而那个时期,正是一个钢琴家的艺术生命到达顶峰、体力最旺盛的时候。直到她38岁那年,舒曼死后,她才在布商大厦再次举行演奏……   克拉拉,她为了照顾丈夫和孩子,失去了自己的事业。   而丈夫舒曼却因为遗传性的精神衰弱,加上生活的拮据,时常患病,他深爱妻子,却又不忍心折磨妻子,为此,舒曼宁可跳河自杀,尽管被人救了上来,但此后,舒曼的后半生也都是在疯人院度过的。   艾小玲反观她自己,她又何尝不是呢,在跟刘潇潇结婚之后,就放弃了钢琴家的身份,仅仅靠着偶尔给孩子们教授钢琴赚一点微薄的生活费。   呵……   这还真是,造化弄人啊,她和200年前的克拉拉,在对待自己的命运这一选择上,她好像并没有比克拉拉优秀。   克拉拉生活在19世纪,受限于当时的风俗,克拉拉作为女子,结婚后必须照顾家庭。   那么她呢?   她艾小玲,生活在21世纪的今天,生活在一个女人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生活的时代,她却因为一个男人,完全丧失了自己,放弃了梦想。   克拉拉辜负了父亲的厚望。   她艾小玲,何尝不是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若是父亲在天有灵,看到自己这样糟蹋天赋,也一定会痛恨不已吧?   想到这里,艾小玲无声的哭泣。   穆锦溪见她已明白过来,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将纸巾盒递给艾小玲。   咨询室内,只有女人轻轻的啜泣声。   外面的傅阳听到这哭声,竖起了耳朵。   ——声明:这3章里,关于他们三人的故事,有引用自豆瓣作者(肖复兴)的文章:克拉拉、舒曼和勃拉姆斯(2013年)。   感谢原作者,向这段凄婉浪漫的爱情故事、向三位艺术家致敬! 第14章我不要你做乖女孩   结束咨询,穆锦溪安排傅阳送艾小玲离开。   在电梯里,艾小玲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仍然竭力保持着镇定,似乎是不愿意再在傅阳面前出糗。   傅阳有些担忧的抓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艾小玲心头一阵悸动,但想起上一次的羞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把手缩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穆锦心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是啊,自己生活在21世纪,不是19世纪的克拉拉,这个时代男女平等,女人不需要男人的保护,也能生活的很好。   艾小玲很幸运,她知道自己和普通女生不一样。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年夏天,表妹来自己家里玩,父亲刚好从美国出差回来,带了一件特别漂亮的火红色的连衣裙。   艾小玲穿上去之后特别漂亮,表妹也很喜欢,看着表妹艳羡的眼神,艾小玲很得瑟,就让表妹试穿。   但那时候小姑姑似乎跟父亲关系特别不好,看到表妹穿着她的衣服,小姑姑特别生气,说“不就是一件裙子吗,有什么好的,脱下来!”   姑姑让小表妹脱下来,小表妹却舍不得。   小姑姑直接动手扒下了表妹的衣服,一边扒一边说,小姑娘要听话,你要听话,要做一个可爱的姑娘,将来长大了才能嫁个好男人,才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等你将来长大了,找个好老公,你想要什么样漂亮的衣服,想要什么样珍贵的礼物,都会有人给你买,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做一个乖女孩,只有乖女孩,才能得到一切。”   当时站在一旁的艾小玲惊呆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教导。   这番话震撼了她小小的内心,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女孩子长大了,还要嫁人、要结婚这种事儿。   于是父亲一回家,她第一时间跑去问父亲,“怎样做一个乖女孩?”   艾俊生当时正在看书,听到女儿的问话,他放下书一脸惊诧:“是谁跟你说要做乖女孩,为什么这么问?”   艾小玲看着父亲一脸严肃,有些畏惧的把姑姑跟小表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父亲听完,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子,平视着艾小玲的眼睛,十分认真严肃的说:   “你知道,爸爸从来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在中国,一般传统教育观念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一个女人想要过得幸福快乐,除了依靠男人和婚姻之外,别无他法。”   女性,是被鼓励、被允许,甚至被家长教育要“嫁个好男人”。   男性,从小就被教育,要靠自己打天下,父母会教育儿子,要努力、上进,要有责任感,有担当,要照顾女生,以后要把老婆孩子照顾好。   男人吃软饭,会被很多人看不起。   女人做家庭主妇,却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你小姑姑说的,女人长大了嫁个好男人,就有了一切,我不是说依赖男人不好,无论你将来长大了,靠男人还是靠自己,都是一种生存策略。   你可以依赖男人,但不是“你只能依赖男人”,爸爸希望你拥有选择权,你可以选择靠男人,也可以自己打天下。   可以选择回家相夫教子,也可以选择做女强人,任何时候,你都要有选择权。   因为,人生路很漫长,爸爸不可能永远陪伴着你,你以后只能依赖自己,人这一生,也只有你自己能为自己的命运买单。   所以,我不要求你做乖女孩,我只要你做自己,实现你自己的理想,敢于争取自己想要的,明白吗?   那是父亲第一次跟艾小玲讲人生的路要怎么选,艾小玲听的似懂非懂,但出奇意外的是,那个场景,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依然在她脑海里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我不要求你做乖女孩,我只要你做自己。”   是啊,父亲当初就说过,希望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父亲如果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而且。任由丈夫控制,恐怕会很失望吧。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艾小玲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   她抬起头,迎着傅阳担忧的目光笑了笑。   这个笑容,令傅阳心头一跳,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上周三那天,就在这个电梯里,他握着艾小玲柔软的腰肢,发疯一般亲吻着艾小玲的红唇。   傅阳浑身忽然有些燥热,眼见艾小玲即将离开,傅阳终究是没忍住,鼓起勇气问道:“我能不能邀请你共进晚餐?”   艾小玲转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摇头,笑而不语的离开。   傅阳失落不已,一直站在大堂里,目送着艾小玲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傅阳返回办公室,穆锦溪站在落地窗前,双臂抱胸,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落日。   对于穆锦溪,他是敬畏交加的。   在傅阳眼里,眼里自己的老板兼老师是无所不能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穆锦溪脆弱的一面。   然而此刻的穆锦溪在他眼里,虽然脆弱,却更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尊高不可攀的神。   似乎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穆锦溪突然转过身,问他:“我不是给你和艾小玲创造机会了吗?怎么这都没把握住?”   傅阳愕然:“给我和她创造机会?可我和她……这……”   穆锦溪只是微微一笑,款款向他走来,经过他身边时说了一句:“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规则是为情理而服务。若你能连自己的感情都抹杀,这样的人……我还敢用吗?”   傅阳自来到她的工作室,成为她的助理,这段时间一直谨小慎微,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穆锦溪竟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表达了开除的意图。   他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笑了。   对了,按照规则,如果他是艾小玲这个个案的咨询助理,那么他自然不能和艾小玲谈恋爱,可如果自己不再是这个案子的助理呢?   当然,如果现在辞职,老板一定会恼羞成怒,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摸清楚穆锦溪的性格,渐渐熟悉工作,现在却因为一个女人而辞职,无异于自毁前途。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不过,人生难得是年少。   工作的机会有很多,在茫茫人海中,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概率又是多少呢?   根据概率学,在这个世界上有六十亿人,一个人一生大约会遇到两千九百二十万人。   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是十万分之四,相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五,相知的概率是十亿分之三。   而两个人能相爱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曾有人计算过,那概率大约是万分之五。   这样微乎其微的概率下,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怎能轻易放弃?   傅阳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条件很好,常常有女生表达爱慕之意,但是他无心恋爱,一心学习。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冷血动物。   现在遇到了一个能让他心动,让他情不自禁的女人,哪怕艾小玲是有夫之妇,那又如何呢?   相爱,没有什么能阻挡,而且,根据这几次艾小玲的咨询情况来看,他认为艾小玲早晚会跟丈夫离婚。   那么他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傅阳直接追出去,对穆锦溪表达了自己辞职的意愿。   穆锦溪听了有些惊讶,却没有意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问,“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这么做我会后悔。”傅阳坚定的说。   “那好吧,辞职申请自己填好,放在桌上。”穆锦溪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的说。   傅阳想到填完这份辞职申请,自己就能够邀约艾小玲了,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快速填完资料,把辞职申请放到穆锦溪面前,一个90度鞠躬:“谢谢穆老师这段时间教我的,我将受益一生。”   穆锦溪起身,看着他,笑了:“行吧,你这小子也算是有情有义,祝你马到成功。”   虽说辞职完了就能够光明正大的追求艾小玲,但在这里工作了半年多,傅阳对这里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   他问穆锦溪,老师,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学习吗?   穆锦溪双臂抱胸:“想偷师啊,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马兰也快毕业了,她很快就可以回来帮我了。你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傅阳一愣,这一会儿看着穆锦溪精明的眼神,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傅阳前脚离开,穆景溪立刻就给王小五打了个电话,将傅阳主动辞职的事情告知王小五。   王小五松了口气,他连连说道,“还好那小子没有闯出大祸。”   看来,傅阳的身份,果然是个秘密,连王小五那家伙都不肯对自己直言,穆锦溪想了想,既然傅阳已经辞职,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了。   倒是傅阳辞职之后,自己缺个得心应手的助理,那就只能……找马兰了。   说做就做,穆锦溪当即就开车去学校找马兰了。   与此同时。   傅阳怀着激动的心情给艾小玲打电话,想着电话接通了自己要怎么邀约艾小玲。   没想到,电话被无情的拒接了。   傅阳一愣,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回头,就如同当时他想要加入穆锦溪的团队,百折不挠的找马兰取经一般。   此刻他立刻拿手机给艾小玲发微信:我刚辞职了,从现在开始,我是自由身份,所以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正在开车回家路上的艾小玲,看到这条短信,不由得甜蜜一笑。   她想了想,靠边停车,给傅阳打了个电话。 第15章我不喜欢你这么轻佻   傅阳没想到,艾小林会同意跟他吃饭,他一见到艾小玲,就开心的像个孩子,把手机里展示给艾小林看。   “你瞧,我辞职了呢!”他的眉梢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像个被老师夸奖,得到糖果迫不及待要跟家长炫耀的孩子。   艾小玲茫然不解的看着他,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阜阳有些得意的笑,他望着艾小玲的眼睛说道,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你了吧?   艾小林才刚刚坐下,没想到他张口就是一句这么大胆的话,猝不及防的红了脸,她强制镇定下来,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呀,就算你结了婚,也不妨碍我喜欢你吧?”阜阳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说。   “可是……可是我结婚了呀……”艾小玲又重复了一遍,喃喃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阜阳看着她,深邃的目光里是令人惬意的温暖,他微笑着说道。   艾小玲一时凝噎。   阜阳唤来服务生点单。   看着坐在对面年轻英俊的男孩笑容飞扬的脸,艾小林有些开心,也有些担忧,待点完菜之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可以跟来访者有过于亲密的私交。”   “这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你在担心我?”阜阳深深的望着她。   艾小玲再次脸红,这人!她索性不说话了。   没想到阜阳得寸进尺,他双手托腮凝视着艾小林说,上次你的钢琴声一直萦绕在我耳边,什么时候能有幸再听一次你的演奏?   这样的目光,自己从前见的多了,怎会这样没有出息?艾小林深呼吸,心跳渐渐恢复平静,她笑了,“想听我演奏?可以来我的钢琴班学钢琴。”   “做了你的学生,还能和老师交往吗?”   “你!”艾小玲再次无语,她没发现这男孩竟然如此不正经,她严肃起来:“我不喜欢你态度这么轻挑。”   阜阳立刻正襟危坐,连连道歉。   但第一个菜还没端上来,艾小林就接到了来自小表妹的电话。   小表妹在电话里哭着说:“表姐,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割腕自杀好痛苦,我好痛……我该怎么办……”   艾小玲唰的一下站起来,“何小欢!你别给我作死,你在哪儿呢?”   问清楚了表没在家,艾小玲急匆匆的对阜阳说:“抱歉,今天吃不了晚饭,改天我再请你吧。”   隔着电话,阜阳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女人哭声,再看艾小林焦急的样子,赶紧站起来问道:“是你朋友出事了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了……”   “你一个人会慌乱,万一要送她去医院,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份力量。”阜阳坚持,艾小林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由阜阳开车载着艾小林,往艾小林的表妹何小欢家开去。   路上,艾小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给我打电话的是我表妹,叫何小欢。她结婚了,结婚前,她曾放言说,要是她老公有胆敢出轨,就先切了他的小JJ,然后再找个男人,天天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气死她老公!”   她嘴唇颤抖着,红着眼圈,因为紧张,连声音都变了:“那现在呢?她居然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她怎么就那么傻呢?啊?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半个月前,表妹给艾小玲打电话,说发现丈夫出轨,丈夫当晚给她下跪求宽恕,信誓旦旦的说绝不离婚,不想给孩子找个后妈,跟外面那女人只是玩玩而已的。   表妹心乱如麻,问艾小玲该怎么办。   她这个小表妹向来没有什么主见,姑姑希望她长大了嫁个好老公,刚结婚的那两年,表妹夫对小表妹是还不错,但这两年,表妹夫的腰包膨胀了,胆子也就跟着膨胀了。   艾小玲也没什么好主意,她知道表妹即使离了婚,并不能独自一个人生活,更何况,表妹跟表妹夫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只能提醒表妹,要防着点表妹夫。   表妹当时不信,觉得艾小玲一定是想太多。   艾小玲也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   两人的车子匆匆开到何小欢家楼下,上了楼,开门之后,艾小玲一眼看见从卧室房门里蔓延到客厅地面上的血。   艾小玲尖叫,喊着表妹的名字,就道“阜阳,你帮我想想办法快开门!”在她看来,表妹既然存心自杀,一定把卧室的门反锁了。   表妹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来:“门没锁,进来吧。”   艾小玲推开卧室的门,阜阳跟在她身后,正准备要进去救人,艾小玲又叫了一声,赶紧转过身把阜阳往外推。   “怎么了?你没事吧?”阜阳关切问道。   “没事,你在外面等着!”艾小玲隔着门喊。   看这个样子,一定是她小表妹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不便让自己进去,情况看来很严重啊,阜阳大声喊道,那我打120了。   “不要!!”里面再次传来两个女人的惊呼。   “姐,咋回事?外面那男人不是表姐夫?谁啊?”小表妹躺在浴缸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星星问道。   艾小玲看着她手腕上的刀口和鲜血,气不打一出来:“你现在还有闲心关心这个?走,赶紧穿上衣服起来!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儿。”何小欢恹恹的一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就是闹着玩儿,想要吓唬汪建,想看看他是不是还爱我,会不会还在乎我,舍不得我死,才演了这么一出,哪知道,人家根本不在意啊!”   她在笑,眼里却有泪珠滚滚而落,落入温热的浴缸水中很快消失。   艾小玲又急又气:“吓唬他需要这么闹着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姑姑如果知道了,得被你气死。你现在赶紧穿上衣服啊!”   何小欢仰头看着她:“这就是我妈教我的,地上那血也不是我的,都是血包,要真流那么多血,你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可爱的小表妹了。”   说着,何小欢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你看,这伤口也没多严重。”   艾小林定神一看,确实,手腕的伤不是很深,但依稀能看得出刀口。   “做戏做全套嘛,我想着万一汪建那家伙回来了,我可不就装晕吗?可你知道吗?我给他打电话说我要死了,这王八蛋居然说……居然说……”   何小欢抽泣起来:“他居然让我快点去死!”   “那你要不要死?”艾小玲大为光火,她一路上心急如焚,没想到表妹这是做戏,戏不能演给丈夫看,就演给她这个表姐看。   何小欢一愣,怯怯的看着她:“当然不要啊,我打电话就是要让你送我去医院,然后你帮我打电话,告诉汪建,说我真的割腕自杀了。”   “你!你疯了不成!”艾小玲怒目而视,哀其不幸怒其愚蠢。   “我没疯!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何小欢哭得更厉害,她一边哭,一步断断续续的说道:“汪建现在铁了心要跟我离婚,要是离婚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这套房子,结婚前只写了汪建一个人的名字,他一直都说,反正他的就是我的,不要介意。可现在倒好,他们一家人瞒着我,上个星期,偷偷把房主名字过户成了他爸妈的,帕萨特卖了,牛牛被汪建他爸妈藏起来了,我想着连儿子都见不着面!昨天晚上他留了一份离婚申请书在家里,逼着我签字,说如果三天之内我不签字,他爸妈就要把房子租给别人,到时候自然有人来赶我走!我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逼汪建现身?”   “贱男人,太他妈不是东西了!”听着这一系列神操作,艾小玲怒骂,她转过身看到何小欢躺在浴缸里,手上仍旧滴滴答答的流血,怒道:“那你现在到底要怎么样?要我打120吗?”   “不要!”何小欢又哭着说,不想让120开到小区楼下,医院救护车大张旗鼓的来了,邻居就都知道这事儿了,汪建若是面上没面子,还不定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艾小玲无可奈何,只得配合何小欢,帮她穿好衣服,让阜阳开车送她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艾小玲拨通了汪建的电话。   汪建和何小欢结婚后,自己搞了个装修公司,主要做室内设计和装修,其实他哪里懂什么设计,无非就是请了几个设计师,找几个包工头负责监工而已,他只要能拉到活儿,公司就能赚钱。   而汪建公司赚钱的大头业务,都来自于她的妻子与艾小玲的表姐妹关系。   简单来说,艾小玲的丈夫刘潇潇是海华市建筑业赫赫有名的房地产企业家,旗下公司除了开发房地产,还包括商业地产的开发,有了这层关系,汪建才能拉到刘潇潇公司的活儿。   对于刘潇潇这样的房产企业而言,旗下总有十几个小装修公司长期合作,这类活儿给谁都是给,给妻子的表妹夫公司,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因而,何小欢打电话,汪建敢让她去死。   但艾小玲打电话给汪建,他却不敢不接电话。   当初何小欢与汪建结婚前,艾小林就看不上汪建,不是没劝阻过表妹,但是表妹铁了心要嫁给他,艾小玲自然也不好多言。   两人结婚后,虽然为了拉业务,汪建起初试图登门拜访,但每次艾小玲都是冷面相对,反而不如刘潇潇对他更热情。   后来,汪建也就直接去刘潇潇公司找他了。   艾小玲不喜欢这个表妹夫,平常自然不会主动联系他,这回却不得不联系。   电话一接通,艾小玲就冷冷道:“你妻子、我表妹在家自杀了,现在我正送她去第二人民医院,你要是还有心,你就来医院看看她,要是没心,你就等着她死了再给她收尸吧。”   汪建假装震惊:“哎哎?这是怎么一回事?表姐你说什么,小欢怎么会自杀了呢,我这……”   艾小玲懒得听见这男人多一个字的鬼扯,直接就挂了电话。   一旁的何小欢期期艾艾的看着她问:“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第16章爱情,太善变了   艾小玲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道:“说什么?他问你什么时候给他小三挪出正宫的位置来!”   何小欢伤心之下,也没有分辨这话的真假,伤心的啜泣起来。   艾小玲头疼不已,一脸郁闷。   在前面开车的傅阳见状,倒是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样的艾小玲,是他没有见过的,会生气,会骂人,鲜活而可爱。   艾小玲蹬他一眼:“看什么看?专心开车!”   傅阳哎了一声,又笑着安慰何小欢:“表妹别生气,你表姐就是逗你呢。”   听见这话,何小欢的眼泪嘎然而止。   她用怀疑的眼神,在艾小玲与傅阳之间巡视着。   紧接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哎哟小哥哥还蛮好看的哎!你是不是喜欢我表姐啊?”   傅阳坦然承认:“你才看出来吗?”   “别胡说!”艾小玲有些紧张,接着脸红了。   何小欢观察着他俩的神情,接着,依靠着表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表姐,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告诉表姐夫。   “难道我怕他知道吗?”艾小玲头上青筋毕露。   “哦哦你不怕!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你俩闹离婚分财产,你损失可就大了呢!”   何小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的贼快,“未来表姐夫,你叫什么?你不介意做我姐姐的小三吧?”   见何小欢如此有失分寸,艾小玲彻底拉下脸来:“何小欢!你要是再这么作死,再这么闹腾,你现在就下车!回家找你们家汪建作去!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容忍你这么作天作地的!”   表姐罕见对她发怒,何小欢顿时有些委屈,樱桃小嘴一撇,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姐你干嘛那么在意,还说你不喜欢这小子,你要是不喜欢,还会为他跟我发脾气?   接着她透过后视镜偷偷给傅阳一个加油的拳头,小声说道,未来表姐夫,看好你哦,我姐对我姐夫都没那么好呢。   “闭嘴!”艾小玲面色阴沉。   傅阳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的想着,这两姐妹还真是判若两人,不过,这表妹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啊。   一路上风驰电掣,不到15分钟,就把何小欢送进了急诊室。   而这个时间里,艾小玲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她虽然看不上那个表妹夫,但依然不希望表妹为此伤心,一直在等着表妹夫的出现。   但令人失望的是,直到手术结束,汪建也没有出现。   因为何小欢的伤口并不深,不到半小时就处理完毕了,但缝针期间打了麻醉。   她醒来之后,扫了一眼病房,只看见表姐和那个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   至此,她彻底死心了,她粲然一笑:“好吧,我真傻,居然为那种人试图自杀。我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才能去爱去恨,我死了,不就是便宜了那对贱人?”   “现在倒是挺聪明的,你不再犯傻了?”艾小玲哭笑不得,又生气又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说。   “虽然是假死,那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傻的?姐,我想离婚,你帮帮我,帮我找个最好的律师,好不好?”   死过一次的女人,终于醒悟,婚姻不是女人的最终牢笼,说什么为了孩子而不离婚,那是她用来自欺欺人的罢了。   艾小玲微微一笑,欣慰道:“你总算想通了。”   她的小表妹,从来就不懦弱。相反,她极度聪明坚韧,即使是在姑姑的教育之下,表妹也一直有着自己的想法,她只不过是一时间走进了死胡同出不来罢了。   现在妹妹想通了,她这个做表姐的自然开心,从小,她们俩都是独生子女,父亲与姑姑关系不好,但因为父亲工作太忙,艾小玲后来常年寄居在姑姑家,跟表妹之间的关系,亲如姐妹。   “你支持我离婚?”表妹有些不信。   “当然!你的幸福才最重要!不要担心姑姑,我会说服她。”   “嗯!”表妹握拳,“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凭什么是我净身出户,我要一半财产,孩子我也要!绝对不能给那个狗男人。”   艾小玲俯身,在表妹额头上“啵”地亲了一口,赞道:“这才对,让渣男去死吧,咱家欢欢要姿色有姿色,要性格有性格,要容貌有容貌,凭啥得不到幸福?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幸福!踹了他,会有更好的男人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何小欢捉住姐姐的手,喃喃问道:“这世上还有好男人吗?姐,你说,当初那个曾经对我千依百顺的男人,为什么现在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婚前的千般甜蜜,都成了婚后的冷漠疏离,男人,都是这样的生物吗?”   这个问题,艾小玲也回答不上来,因为,她其实也正经历着同样的难题。   看到艾小玲面色阴郁,一旁的傅阳发挥才能,笑道:“喂表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未来表姐夫我还在呢,我就是好男人啊,好男人很多,你别灰心啊!”   何小欢现在也没心情取笑他,她眸光黯淡:“算了,我现在对男人,没兴趣了。爱情,太善变了。”   “那你就错了。”   傅阳正色起来:“表妹,相信我,等你走出这段阴影,找一个真正跟你灵魂相吸的伴侣,你就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男人,他们永远不可能背叛你。你遇到了一个贱人,但他不足以代表全世界。可千万别说你对男人没兴趣。恋爱才是对女人最好的保养品,等你恢复了,未来表姐夫给你介绍男朋友怎么样?名校博士,经商天才,英俊儒雅,各种类型任你挑选!”   病房的门“扣扣”响了两声,艾小玲说了声“请进”,汪建推门而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病房内一表人才的傅阳身上,接着看到气质冷艳的艾小玲,脸上堆满笑容道,“姐,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刚才从城南过来,下班高峰期真是太堵了。”   艾小玲冷哼一声,没有看他,“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老婆。”   躺在病床上的何小欢,看见他,别过头去。   汪建连忙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病床床头柜上,走过来问道:“老婆,你怎么样了?”   “你别碰我!”   “老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闹自杀呢,你真是太傻了,这样我多心疼啊!”汪建眼泪汪汪的说,就差当即哭出来了。   傅阳看他变脸的技能,目瞪口呆,这男人不去演戏,简直就是奥斯卡的损失。   “姐,我照顾欢欢,姐夫今天到处找你,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汪建转过身对艾小玲道。   “自己的老婆没照顾好,我家的事情你倒挺操心的?”艾小玲嘲讽。   何小欢勾住表姐的手,在她手心画了画,眨眼说,姐姐你快回去吧,答应我的那件事情你别忘了。   知道表妹是想跟汪建独处,料想汪建短时间内也不敢再离开了,艾小玲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叮嘱表妹几句,带着傅阳转身就走了。   两人刚一离开,汪建就问何小欢:“刚刚那个男人,是你表姐的朋友吗?他们是什么关系?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吧?”   “汪建,你真脏!你的心脏透了!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恶心?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知道我受伤了,我姐急着过来,所以就一起来了。”   “哦哦,是吗?那我看他对你姐姐好像蛮关心的哦?”汪建一边给妻子削苹果一边说。   “你什么意思?”何小欢腾的一下坐起来,说:   “我警告你啊汪建!你平时做我表姐夫的狗腿,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帮他办那些肮脏事儿,我不说话就算了。这件事情,你要是敢在我表姐夫面前乱嚼舌头根子,你自己想吧,得罪了我表姐夫,你也别想再做他的业务了。”   “是是是!我哪能不知道呢,你放心,老婆你手给我看看,还疼不疼?”汪建一边说着,心里却盘算着,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刘总?   敲开房门之前,傅阳说的那段话,他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如果他没听错,那个男人自称是妻子未来的表姐夫,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艾小玲在外面的姘夫。   不过……转念想到刘总那张阴沉的脸,汪建打了个寒战,心想这件事情若是不告诉表姐夫,日后被表姐夫知道了,自己还能活着吗?   可若是现在告诉表姐夫……光凭自己几句话,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到时候表姐夫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刚想截下来的这笔订单又要黄了。   汪建这才发现,比起平息后院的战火,他这表姐才是最头疼的事情啊。   可是想到刘潇潇对他的交代……汪建终究是没那个胆子隐瞒,找了个借口说去订饭,一出病房门,他就找了个空无一人的楼道,给刘潇潇打电话汇报这件事情。   艾小玲和傅阳并肩乘电梯离开医院。   电梯里,艾小玲想起表妹苍白憔悴的脸,一阵黯然。   表妹的话,也让她触动很大,她想起了自己和刘潇潇如今的的婚姻,不也是千疮百孔吗?   是啊,曾经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渐行渐远?   曾经说好要一起白头的恋人,是被什么改变了?   不再迷恋,不再相爱,甚至互相仇恨,互相伤害。   到底是婚姻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伤害了婚姻?   傅阳见她郁郁寡欢,面色凄然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以为她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又发作了,轻轻握住艾小玲的手臂道:“没事,你别怕,有我在。”   看他担忧的神情,艾小玲明白过来,知道他误会了,但心头却是一暖。   她有多久,不曾体会到这种被人细心关注的感受了?   不由自主的,她的脑袋轻轻依偎着傅阳,闭上眼睛,轻声道:“你说,这世上的爱情,保质期有多久?今天你喜欢我,但明天,后天,后年呢?一段爱情,到底能存活多久?” 第17章宝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傅阳知道她是触景生情,不由得搂紧了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世界上的爱情能够保存多久,但我可以对你承诺的是,只要我喜欢你一天,我就会对你好。   此时此刻,艾小玲无心去追问他话中的真假,只是想依靠着他,贪婪的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傅阳抱紧了她,忽而轻笑道,你表妹的眼光真不行,居然看上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他对你的表妹,一开始就没多少感情吧?   艾小玲惊奇的道,这你也看出来了?   “就算是如今已经不爱了,可毕竟是结发夫妻,你表妹还给他生过孩子,但他听说自己老婆自杀,你看他的眼神和表情,没有丝毫的愧疚和痛苦。他虽然说路上塞车了,却还有空去水果店买水果,这是一般探望病人时才会有的行为,可他看望的不是亲戚,是自己妻子啊,讲究这些虚礼干什么?结合行为心理学来分析。就能得出结论:他根本不爱你的表妹。”   艾小玲叹了口气说,可惜我表妹不是行为心理学专家,女人啊,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容易失去了理智,无法分辨好坏对错。   “这些话,当初我何尝没有对她说过呢,可是她九头牛都拉不回,甚至觉得我是要害她。”   艾小玲一阵黯然,“可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就算是贫者姐妹之情可能破灭,我也应该阻拦她嫁给那个渣男的。”   傅阳笑了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必过于为她担忧,但愿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傅阳靠近艾小玲,薄唇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   艾小玲闭上眼,一手紧张的攀着他胸前,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忽然听到傅阳肚子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两人现在都饥肠辘辘了。   电梯门打开,傅阳牵着她的手,笑了笑说,不用改天请我吃饭了,就今晚吧。   艾小玲本想拒绝,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她说,好呀。   那一瞬间。   她想到了克拉拉。   她又不是克拉拉,她也不是生活在19世纪,凭什么刘潇潇再找她,她就要回去?   她在家里日复一日等待刘潇潇的时候,刘潇潇回家了吗?   她更不需要像克拉拉那样,为舒曼守身如玉,刘潇潇不是舒曼,她更烦不上。   那么,自己何必因为刘潇潇等在家,就拒绝这个约会呢?她独自在家等刘潇潇而失望的经历,有过无数次。   让他等上一回,又何妨。   现在已经9点多了,餐厅大多快要打烊,傅阳想了想,索性带她去烧烤摊吃烧烤。   他带着艾小玲,去了之前马兰打工去的那一家。   老板看见他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很是惊讶,不过也没有流露出来,只是热情的招呼着他俩。   即使只是在烧烤摊挥汗如雨的吃烧烤,艾小玲依然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就连她吃烤茄子的动作,都那么优雅:她是用小勺子,将茄子放到勺子里再送到嘴边。   傅阳想起之前马兰大大咧咧吃茄子的模样,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不过,马兰有马兰的可爱之处,艾小玲有她的迷人之处,这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女人。   对于当下的傅阳来说,显然还是艾小玲更加迷人。   ……   ……   另一边。   在海华大学附近的百家商城里,马兰和穆锦心正坐在一家成都串串店吃着麻辣烫,烤串串,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当听说傅阳为了一个女人提交了辞职申请,马兰有些惊讶,“那小子当初为了摸清楚你的喜好,整天缠着我,可没少下功夫。后来他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辞职?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呐?”   看到马兰眼里的失神,穆锦溪心中一声咯噔,她忽然意识到,马兰对傅阳可能别有情愫,这倒是自己忽略了。   想着,穆锦溪斟酌着道:“就是一个客户,按照咱们这行的规定,他不能跟客户谈恋爱,我也以为这小子事业心很强,没想到为了个女人就自毁前途。”   马兰倒是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欣赏的样子:“有情有义,我喜欢。”   “有情有义?”穆锦溪皱眉看着她,说:“你怕是不知道,他来咱们事务所,一直都是别有用心的。”   “别有用心?为什么?他敢对我们不利?”马兰立刻面有怒色,愤慨说道。   “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总之,安排他进来的人,是想盯着我的,我原本是想来一出将计就计,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倒是我提防着他,挺累了。你过两天能回事务所上班吧?”   马兰翻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吃饭肯定有目的。”   穆锦溪扬眉,冷哼:“嗯?”   马兰立刻想起她这位女boss的可怕之处,当即陪笑脸:“那必须能上班啊!这段时间我都快闲的发霉了,能回去上班伺候你,简直就是我天大的福分!”   “你这马屁功夫退步了啊。”穆锦溪敲了敲桌子说。   夜宵结束后。   穆锦溪跟马兰分别,去地下车库开车,她的车子停在一个廊柱的旁边,正当她准备上车时,一个黑色人影从右后方迅速窜了过来。   当穆锦溪意识到的瞬间,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刀架在她脖子上,耳畔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别动!别回头!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穆锦溪发出“噗”的一声嗤笑,仿佛一点都不怕,她伸手捏住刀尖,轻轻拿开。   身后那人也任由她挪开,只是问道:“你不怕死吗?”声音里透着肃杀之意。   “你舍得杀我吗?”   穆锦溪转身。   黑暗中,她看见一个久违的身影,那人身形高大,地下车库的灯光亮如白昼,打在他身上,他就像站在舞台的中央引人注目,尽管他戴着兜帽,兜帽下的那张脸,在光与影交替下,显得越发的深邃、立体,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凌厉气场。   可此时,男人看着穆锦溪,一双深沉如夜的眸光,变得深不可测,他笑了笑,将刀子随意抛洒并握住。   “小锦溪,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只凭声音就认出来是我?”   穆锦溪浑身一颤。   虽然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几乎僵住,但在这人面前,她不想退缩!   她微笑:“是啊,上次在体育场就认出来了,可惜你却吓跑了。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跑?嗯,你这是,很想我吗?”   男人说着,修长的身型向前一步,逼迫得穆锦溪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背靠着车子,她和他之间,几乎是贴身而立,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间。   男人轻佻的用刀子挑起穆锦溪的下颚,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却像魔鬼的手掌,握住穆锦溪的纤细脖子。   穆锦溪轻轻颤抖着,或许是灯光太白,照得她一张脸惨白如鬼魅。   男人的手顺着她的脖子,缓缓摸上她光滑如博客鸡蛋的嫩白脸蛋,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脸上:“小宝贝,告诉我,这些年,你想我了吗?”   穆锦溪脸色一恼,抬起膝盖就准备踢向男人的致命部位。   “想!我日思夜想,盼着你早点去死!”   男人却早有准备似的,抬起一条腿,将穆锦溪伸出的那只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夹住。   这样一来,二人之间的姿势更加暧昧,恍如情侣之间火热的纠缠。   男人将刀子放在车顶,右手直接搂住她的纤腰,将她狠狠用力带到自己面前,问道:“就这么盼着我死了?”   他温热的手掌,摩挲着穆锦溪的腰部,道:“我可是听说,当初,有的人以为我死了。哭了整整大半年,差点把眼睛都给哭瞎了,怎么,难道那人不是你?”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进穆锦溪的怀里,深深嗅了一口,仿佛沉醉不醒的模样。   “李宣懿!你疯了不成?”穆锦溪恼怒得狠了,双手用力拍他的脑门。   可是任凭她再怎么用力殴打,男人却不动如山。   “小锦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男人说着,仿佛这还不足以表达他的相思之情,右手在穆锦溪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狠命的,掐着,揉着,这女人身上的味道,气息,让他向来自傲的冷静烟消云散,理智也土崩瓦解。   他明知道此时不该这样,却发了疯一般揉着穆锦溪的腰,另一只手握住穆锦溪纤细的脖子,灯光下,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隐隐可见,男人发了狂的亲吻着穆锦溪的脖子,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啃到了她的樱唇。   穆锦溪嘤咛一声,死命的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是她的力道,对于男人来说却微不足道。   相反,她的反抗更加挑起了男人的兴致,他收回另一只手,两只手禁锢住穆锦溪的后脑勺,逼迫穆锦溪直视着自己。   穆锦溪挣脱不开他的双手,却闭上了眼睛。   “小锦溪,我的宝贝儿,看着我。”男人漆黑如泼墨的眼眸里,在看到穆锦溪时射出一点光芒:“告诉我,这些年,你真的就不想我吗?”   穆锦溪咬牙,不说话。   “不说话?你以前也总是这样,每次开始都要反抗,可是到最后,你的身体却很享受呢……”   男人忽然邪佞一笑,大手直接握住穆锦溪饱满的胸前:“你看,你的身体可比你要诚实的多……”   在他的蹂躏之下,穆锦溪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屈辱,昔日曾被控制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开了口,却是带着哭腔:“李宣懿!我恨你!我恨你怎么不去死!”   被叫做李宣懿的男人,动作一停,他从穆锦溪的眼里看到无尽的失望和痛苦,甚至还有浓浓的,厌恶。   这不是他的穆锦溪。   他的穆锦溪,会恐惧,会害怕,会抗拒,却也会兴奋,会期待,会享受。   她绝不会厌恶自己。   想到这五年来的种种,男人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他后退一步,面无表情道:“想让我去死?你还没这个本事,你母亲也没这个本事。上车。”   ————   今天是情人节,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都出门约会看电影吃大餐各种浪漫了吧,可是今年,大家只能宅在家里,如果和恋人天各一方,只能隔空表达爱恋了呢。   如果和恋人恰好在一起,那么就请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有生之年,能遇到所爱之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如果你暂时还没遇到,也别担心,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正为你而来,在那之前,请千万要好好爱自己呀。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8章给你一个机会,回到我身边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穆锦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当男人拿起车顶上的刀子对着她时,她冷笑,无声的撇了撇嘴,转过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走向驾驶席。   “你,坐到副驾驶席!”李宣懿握刀的手,对着她晃了晃。   穆锦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听话的坐到了一边。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从一年前,她就知道这男人不但没死,还回国了,是他把自己在国外接受心理治疗的视频资料,给了叶飞;也是他,一手安排了易晓玲从玉庄书院逃走,给易晓玲解开心魔,更是这男人给她设置的一道难题。   她甚至怀疑,就连傅阳,也是这男人安排的棋子。   最初的时候,穆锦溪不是没有怀疑过,傅阳可能是钟楚钰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毕竟,傅阳是钟楚钰的远方表弟。   王小五不肯透露出傅阳的关系,但谢云杰查到了,穆锦溪一直佯装不知,直到今天下午,傅阳主动提出离职,她想,那不如击破冰面,看看水底下,到底是谁在暗算她。   她解开了,所以现在,他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李宣懿开着车,一路上风驰电掣,薄唇紧抿,没再说一个字。   穆锦溪也没有多问。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   比如,5年前,他为何不告而别,还设计成不幸离世的状态,让她患上了抑郁症,最后被母亲送去精神病院。   比如,他现在为何出现,他的目的是什么?   比如,傅阳,到底是不是他的人?他安排傅阳来自己身边,想做什么?   还比如,现在,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穆锦溪没有多问,是因为她心里知道,这个男人,不会真的对自己不利,起码,他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她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狠心。   ……   ……   李宣懿将车子开到西区郊外,一栋废弃的商业楼里。   这栋废弃的商业街区,是从前李欣的丈夫、海华土著钱总公司旗下的产业。   在追查赵小七案子到最后,谢云杰调查李欣账户的非法财产调查,查到了这片街区,后来,随着李欣等人陆续伏法,这片地产也无法交易,于是就此荒废了下来。   穆锦溪之前随着谢云杰调查,来过这里,她知道这片地区在被开发之前,是荒无人烟的郊区,正因为是郊区,所以地皮交易才便宜,钱氏财团希望把这块地区做成繁华的商业街区,可惜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在进去之前,试图找人把这块地低价盘出去,可是连续辗转找了几个买家,不是下家出事儿,就是价格谈不拢还反目成仇。   那之后,这块地皮,也就成了商人眼里的不祥之地。   出入这里的,多是流浪汉,流浪狗,流浪猫,以及从监狱出来无家可归的人,在这里,好歹有一些未成形的楼盘可以遮风挡雨,而且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警察不怎么来,虽然混乱,却也成了一片逍遥自在的法外之地。   这里很暗,没有路灯,李宣懿打开了车子的前灯,照射着一栋未完成的商场一楼,灿白的车前灯照耀之下,暗夜里废弃的建筑显得越发可怕。   李宣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粗糙又坚固的工地尼龙绳,将穆锦溪双手反缚住,绑在一根石柱子后面。   穆锦溪知道反抗无效,为了减少痛苦,索性乖乖配合。   对于她的顺从,李宣懿似乎很满意。   将穆锦溪绑好,他后退一步,满意的看着穆锦溪说,这一年,我一直在暗中默默观察着你,你知道吗。   穆锦溪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旁,表示不想理他。   对于她的冷淡,李宣懿不以为意。   他上前一步,用小刀的刀背滑过穆锦溪光洁的脸蛋,笑道,你有男朋友吧,那个叫做谢云杰的对吧?   穆锦溪猛然看向他:“你想干什么?你要对他做什么?”   李宣懿笑笑,“看来你很紧张他?”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你不要碰他!”穆杰希的双眼射出怒火。   “啧啧……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这样吼我,我好伤心啊。”   李宣懿笑眯眯的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跟他分手,我们重新来过,我便会放过你,也放了他。”   穆锦溪想也没想,大声道,“不可能,休想。”   对于她的不合作,李宣懿只当作没听到,他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你有一次机会,可以打电话求救,半小时内,如果他来救你,你今天就没事。”   他转过身,手里的刀子不经意的翻转,眼神里有肃杀之气:“半小时后,如果他没来,那么,你要么,跟我在一起,要么……”   他上前一步,欺身贴紧穆锦溪,眼里闪过一抹猫戏老鼠的残忍:“你是知道我的,我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得到,……”   伴随着他冷笑一声,废弃的商业楼后面,有三四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从不同地方聚拢而来。   李宣懿的眼神里流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看着穆锦溪愤恨的声色,毫不在意的问道:“到时候你来选,你是要我,还是要他们?”   穆锦溪:“呸!我宁可跟他们睡,也不要你!”她再一次对这男人失望了,不,应该说是深恶痛绝,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发自内心希望这男人死去。   从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太多情绪,恐惧,愤恨,厌恶,还有……悔恨,那让李宣懿心里一震,他咬牙:“你当真?”   “废话!”   穆锦溪懒得多跟他废话,“想要让我打电话,你得给我把手松开啊!”   李宣懿面无表情:“不需要,我帮你。”   他贴紧穆锦溪,从她的裤兜里,拿出穆锦溪手机。   两人以这样极其亲昵的姿势贴身,穆锦溪别扭的把头扭过去。   李宣懿看到她这样的神态,越发愤怒,想起几年前,那个曾经在他身在辗转承欢的女人,他心里的怒火更盛。   “你快点!”穆锦溪低低怒吼。   李宣懿拿出她的手机,手机刷脸打开,穆锦溪却用siri唤醒了李牧阳的名字。   她给李牧阳打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只说了两个字:“救我,我在西区废弃的商业楼区,你开进街区向东南方向300米,再右拐500米,下一个路口再右拐,我在这里等你。”   电话挂断。   李宣懿挑眉,他没想到穆锦溪刚刚来的路上,居然把方向记得这么清楚。   他向来知道这女人聪慧,这倒不让他意外,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挑眉,冷哼:“你怎么不打给你男朋友谢云杰求救?你却打给了这个男人,他又是谁?”   穆锦溪回以冷笑:“既然你都已经回国一年了,相信所有信息你都掌握了,那你肯定知道的,谢云杰是警察,你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把我绑了,让他来找我。想必他现在正在出任务,不能接电话吧?既然是这样,我又怎能让你如愿?”   李宣懿冷笑道,你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不过,即使如此,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他还算什么男人?如果你遇到危险,你都不敢找他,那你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   穆锦溪骄傲道,普通男人是这样,但他不一样,他是警察,除了保护我之外,他还要保护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他不只是为了保护我而生。   她还记得,谢云杰当初讲起初恋何蕊打电话求救时,他却不能立刻出现的痛苦模样。   既然李宣懿今天特意绑了自己,说明谢云杰此刻多半在出任务,而且半小时内很难赶到城西。   穆锦溪不想让谢云杰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一个警察,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且是两次,那种痛苦,会令一个男人彻底丧失自信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谢云杰半小时内无法赶过来,那么她自己,将面临着更惨的结局。   她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在李牧阳身上。   她不知道李牧阳会不会来。   但是,她想赌一把。   她赌李牧阳是认真对自己动了心。   她赌李牧阳只要动了心,他听到电话,哪怕千万人阻挡,他也一定会来。   她赌,李牧阳虽说不承认谈过恋爱,但他必定是个情种。   那头。   李世集团内部。   公司顶层的会议室里,灯火辉煌。   此时,正是李氏并购熊太郎企业的关键时刻。   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和高管,一共22个人,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两旁谈判,谈判已经持续了11个小时,谈判的目的,就是城西这片商业街区的价格。   李牧阳一直在压价,把收购价格从19亿谈到了13亿,同时,他提出要求,希望留下熊太郎企业的全部创始人和高管,并希望高管能继续监督城西这片地皮的开发、设计以及后续的招商工作,对方当然不同意。   于是这轮谈判,就一直僵持不下。   就在那时,他接到了穆锦溪的电话。   接完电话之后,李牧阳面色一变。   他吩咐副总继续主持会议,自己则要有事情先离开。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他的特助项容就追上来,说,李总,这样恐怕不太好吧,你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这里,这笔好不容易达成的谈判可能就要黄了。   李牧阳面色淡淡的扫向项容说,“这是周副总让你说的?那你们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吗?我有紧急的事情,必须去处理一趟。”   “什么事情比收购熊太郎手里这块地皮更重要?”项容一愣,他的老板李牧阳,向来是工作狂,他为了工作,常常可以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为了收购城西这块地皮,李氏企业已经提前几个月做足了功夫,才有了今天的谈判。   这会儿,谈判到了关键时刻,他居然要离开?   李牧阳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愤怒与阴冷,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项容后退一步,立刻举手投降,狗腿道:“我知道了,您忙您的,小的能搞定!”   李牧阳没有说话,转过身,匆匆离去。 第19章敢碰我,你还有命活着吗   李牧阳下了楼,开着马力最足的路虎,一路狂飙,从李氏到城西大约50分钟的路,硬生生被他在30分钟内开到了。   ……   ……   而这一边。   电话挂断之后,穆锦溪就没有再说过话。   李宣懿站在一旁,也丝毫没有要寒暄的意思,他甚至没有问一问穆锦溪,这5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倒计时还剩下5分钟的时候,李宣懿冷笑:“你看,这条街附近5公里都空无一人,如果有车子来了,我们一定能听见声音,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别等了,你可以开始选了。”   穆锦溪不死心,恶狠狠看他:“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李宣懿笑了:“好,那就让你死心吧,再等5分钟,你真觉得,他会来?”   穆锦溪没有说话。   而那四个流浪汉,此时距离穆锦溪只有两三米之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令人反胃的垂涎之色。   穆锦溪没有看他们,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掌握在李宣懿手里,而不是这几个流浪汉手里。   李宣懿,他向来就喜欢玩弄他人,尤其是她……   穆锦溪闭上眼睛,不愿再去回忆往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穆锦溪彻底绝望,以为没人来的时候,李宣懿从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慢悠悠走过来。   他一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穆锦溪问:“怎么样,时间到了,你选谁?”   李宣懿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   穆锦溪看看他,面色鄙夷,看着那四个流浪汉,吐出四个字:“我选……他们。”   她宁可要流浪汉,也不要李宣懿。   李宣懿面色痛苦,不敢置信:“你在耍我吗?!”   震怒之下,他顾不上其他,一手握成拳狠狠朝着穆锦溪砸来。   然而拳头终究不忍心落在穆锦溪身上,而是落在穆锦溪身后的石柱上,顿时,他的拳头鲜血淋漓。   穆锦溪听到了骨头咔咔骨折的声音。   若是以前,她必定会心疼。   但今天,她的心里一片死寂,对着那人的眼神,她淡淡道:“是,他们只是身体肮脏,但心……却比你要干净一万倍,我宁可被他们羞辱,也不要被你羞辱。”   “穆锦溪,你!你好样的!”   李宣懿指着她,压低了声音怒吼:“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是吗?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穆锦溪迎着他燥热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的坚定,却表明了她的意志。   “好!你很好!我就不信,一会儿他们真的动手了,你还能忍得住!”   李宣懿冷哼一声,别过头,一挥手,那四个早已等在一旁的流浪汉,像是饿狼扑食一般,冲向穆锦溪。   李宣懿则是默默后退几步,退到了阴影处,注视着穆锦溪。   穆锦溪高喊道:“喂!你们倒是先放开我!”   其中为首的一人面色一阵喜悦:“没想到这小娘皮还真是心甘情愿选择哥几个,看来,是真的喜欢这种重口味的,是不是啊小娘皮?”   穆锦溪看向他,目光柔和:“嗯,你先替我把绳子解开。”   壮汉心中一喜,以为这女人很好应付,迫不及待又有些手忙脚乱的给穆锦溪解开绳子。   然而。   他没料到穆锦溪身体一恢复自由,就狠狠一拳朝着他鼻子揍过来,一拳用上了九成的力气,瞬间让这个男人鼻血直流,男人捂着鼻子痛得嗷嗷大叫。   一左一右押着穆锦溪的两个男人反应过来,然而穆锦溪速度更快,她转身对付左右两个男人,一脚踢裆,另一个直踹门面,两个男人瞬间被打飞。   她毕竟是跆拳道黑带八段,可惜的是,因为被束缚已久,肌肉有点酸痛,而最初被揍的流浪汉,连同第四人一拥而上,两个男人没别的招,就是死死的把穆锦溪压在身下。   一旁躲在暗处的李宣懿把绳子丢过来,冷笑道,“劝你们可别再轻易放开这个女人了,要不是她被绑住,你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两个流浪汉闻言,又怎么能让到手的天鹅肉飞走?当即一左一右地将穆锦溪按在地上,把她双手反缚住。   “怎样,小娘皮,还动吗?”最先被打倒的流浪汉,明显是四个人的首领,恶狠狠的啐了穆锦溪一口。   就在他的手抹上穆锦溪的脸时,穆锦溪蓦然抬头,定定看着他,道:“你们要是想要女人,放开我,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你们可以找最好的小姐,可以住最好的酒店,甚至从此不再流浪也不是问题……”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却坚定,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但你们今天谁敢先碰我,你哪只手指碰到我,我就会让你那只手拿去喂狗。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   那人一愣,恶狠狠就要去打穆锦溪,却被另外一人拦住。   那人看着穆锦溪的眼神,有些害怕的问道:“老大,这女人看着的确不像普通人,刚才他们说话你也听到了,她男朋友好像是条子……如果我们碰了她,条子能放过我们吗?”   “我呸!就算我们今天不碰她,难道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你们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我才不信她能给我钱呢。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先让哥好好爽一把,嘿嘿……”   男人搓着双手走过来。   穆锦溪顿时明白,为首的这家伙色迷心窍,已经没了理智。   她转头,看着另外两个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家伙,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刚才若不是你们要动手,我也不会动手打你们。我都能轻易打倒你们,你们以为,我背后的家族能放过你们?而你们不过是被李宣懿蛊惑,一时鬼迷心窍罢了,若是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样子,但如果你们真敢伤害我……你们仔细想想,那后果,你们是否承担得了……”   说到最后一句,穆锦溪陡然提高声音,语气里是森寒的杀意。   躺在地上的那两人显然被这话唬住了,他们转头看一旁的李宣懿。   李宣懿冷哼:“没用的东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几句话就把你们吓破了胆,就这胆量还做什么坏人?!尽管动手,有事我担着!”   “我跟他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他是我前男友,神经不正常,经常发疯,今天你们在他面前凌辱了我,你以为,他这样的人,能放过你们?你们以后还能好好活着?”穆锦溪飞快劝阻道。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游移不定,起初李宣懿对于穆锦溪那亲密而暧昧的态度,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仔细想想,这女人虽然可能是故意吓唬他们,但是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戴绿帽子?   这个男人如果发疯起来,他能找到他们四个,哪天这男人要算账,他们四个怎么办?   “正所谓夫妻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哪天我们和好了,你们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我奉劝你们最好放聪明点,不要插手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被我男朋友当枪使唤了,否则,哪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没人知道!”穆锦溪虽然双手被反缚住,但她慢慢站起身,望着四个流浪汉,气定神闲的说道。   她的语气里有着笃定和果敢,令四人不敢再怀疑其真假。   尤其是她那高高在上又迫人的气势,让这四个流浪汉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不管她跟这个男人是什么恩怨,总之,今天如果只是想要解解馋,大可不必堵上自己的性命。   这样想着,那三个人拉着那个首领,四个人骂骂咧咧的交流着,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看向李宣懿,那眼神就是,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见此情形,李宣懿知道,这几个男人多半是帮不上忙了。   他阴沉着脸上前,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滚!”   听到这句话,四个男人面色不善,但终究不敢对他做出些什么,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李宣懿上前,抚摸着穆锦溪惨白的小脸,她的脸蛋因为刚才的挣扎而冒出细腻的汗珠。   李宣懿仿佛疼惜地替她擦掉汗水,啧啧道:“我竟不知,你这揣摩人心,通过细微表情把握人心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跟师父我不相上下了。乖锦溪,你说,我是应该感到骄傲呢,还是高兴呢?”   “李宣懿,你早就不是我的师父了,以后还是叫我全名吧。”穆锦溪冷冷看着他,那四个流浪汉离开,她如释重负,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嗯,我不是你的师父,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却没办法改变,是吧,我的小宝贝儿?”男人贴身,咬着穆锦溪的耳朵,以极其暧昧的声音说道。   男人的另一只手,大胆的抚摸穆锦溪被捆绑住的纤腰,用力握住,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啃食入骨。   穆锦溪脸色一红,她恼怒道:“放开我。李宣懿,你这个混账,你说话不算数!”   “喔?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男人邪笑,对于穆锦溪的反应,他似乎很满意。   她脸红如红番茄,嫩白的脖颈处毛细血管跟着泛红,眼神里有着畏惧:“你说过,让我在你跟那四个人之间做一个选择,我选了他们!你要遵守诺言,不可以再碰我!”   “玩文字游戏是吧?小宝贝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无耻了?我是说过,但你自己选择了赶走他们,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变相的,选择了要我呢,嗯?”他啃食着穆锦溪漂亮的耳垂,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忘了正事。   穆锦溪不安的扭动着:“李宣懿,你卑鄙无耻!”   男人含笑:“宝贝儿,我以为对于我的卑鄙无耻,你早就见识过了才对,难道不是吗?”   男人不让穆锦溪再发出声音,直接吻住她的双唇。   她的唇瓣间依稀有玫瑰的清甜,令男人一阵发狂,他狠命的长驱直入,但穆锦溪却不为所动,她只是步步后退。   男人则步步紧逼,索性直接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第20章我不想你再碰我了   “呜呜……”穆锦溪闷哼一声。   她此刻双手被反缚住,甚至不能动手去推开眼前的男人,而被迫搂在怀里,她的姿势更像是欲拒还迎。   “李宣懿!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手不能动,她只能用脚去踢。   可惜男人再次夹住她的腿,不让她动弹,失去了反抗力量,这个屈辱的姿势,让穆锦溪眼里染上一层泪花。   就着车前灯,男人看到她眼里的泪,心中一软。   李宣懿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想要我放过你?求我啊!”   “求你!李宣懿,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只要你不碰我,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穆锦溪慌乱中口不择言。   李宣懿冷笑:“你就那么讨厌我碰你?”   “是!我恨你!我说过了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又怎么会想要你碰我……”穆锦溪呜咽着说。   男人凛冽的薄唇露出一抹讥笑:“很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碰你,你来。”   男人放开手,居高临下盯着穆锦溪。   “什么?”穆锦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的吗?要你做什么都可以?”男人玩味一笑,看着她绯红如樱桃的唇瓣,道:“我要你取悦于我,就像过去很多次,在你的卧室,在你的床上,在你的沙发上,你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你不会忘记了吧?”   穆锦溪一愣,不敢置信看着这个男人,眼泪马上汹涌而出,她恼怒道:“李宣懿!你这个王八蛋,当年是我年幼无知,被你哄骗了一次又一次!到了今天,你还想要羞辱我?你休想!”   李宣懿心口一疼。   她说什么?   当年那些美好的男欢女爱,那些你情我愿,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刻意哄骗了?   也罢,她说是就是吧,他不想计较,总之现在,他只想要她,立刻,马上。   既然穆锦溪求助的男人没有来,那么今晚,穆锦溪注定是要属于他的,这样也很好,比起那件“正事”,现在,眼前的女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似乎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双手被绑住,哪里也去不了。要么你取悦于我,要么我动手。如果你都不做,愿意就这么站在这里,我陪你,不过待会儿,我会把车开走,如果再有流浪汉过来,你准备怎么应付?”   他每说一句话,穆锦溪脸上的眼泪就多了几分。   “来吧,跟以前一样,取悦我!”李宣懿冷下心,寒声道。   “我做不到!”穆锦溪别过头去,忍不住咒骂道:“李宣懿,我曾经爱过你,别让我对你最后一丝爱,全都变成了恨!”   “爱过我?”李宣懿冷哼,他大踏步走过去,掰过穆锦溪的脸:“这么说,你已经不爱我了?小锦溪,你告诉我,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也会用心去爱别人吗?”   男人凝视着穆锦溪,眼神里充斥着深不见底的痛苦:“你可知道,在过去的5年里,我为了你,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穆锦溪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迎着他的双眼,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知道,李宣懿,我不再爱你了,我不想要你了,更不希望你碰我,我们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好吗?”   “你休想!”男人大怒,他眼底那深深的痛苦变成了仇恨,双手猛然掐住穆锦溪的脖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离开我身边!”   “咳咳,你放开我,放开我……”穆锦溪的声音逐渐微弱。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可能要去见阎王的时候,终于,逆着车子的灯光,她看见李宣懿身后的阴影处,有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银灰色的高尔夫球杆,眼神阴鸷的向她走来。   那个男人的身影,修长如玉,姿态优雅,但他的身姿却无一不在透露着肃杀之气。   穆锦溪认出了他。   是李牧阳。   一瞬间,酸涩的眼泪滚滚而下。   李宣懿以为她是被自己掐的,他怒吼:“锦溪,向我求饶,告诉我,你还爱我,我就放过你,不然……”   他的话没说完。   下一瞬间,他被高尔夫球杆几种后脑勺,扑通一声,直接倒地。   他的后脑勺,有一滩黑色的血液流出。   而随着脖子上的力度骤然消失,穆锦溪整个人向后倒去,她以为自己要跟水泥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却不想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抱住了她。   抬眸间,她看到李牧阳关切的眼神。   “抱歉,我来晚了,你没事吧?”李牧阳问道,声音里满是自责。   穆锦溪只能摇头,她说不出一个字来,此刻,她只想扑进他的怀抱,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但李牧阳可不容她多想,直接抱住了她的纤腰,他的拥抱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穆锦溪整个人都被他勒得生痛。   可是,听着耳畔男人的声音,穆锦溪却不忍推开他。   他说:“我这一路上,都在害怕,生怕来晚了一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锦溪,我好怕……”   男人将下巴搁在穆锦溪柔嫩的脖颈间,他身高比穆锦溪高出很多,抱着她的时候需要微微弯腰,那强而有力的怀抱,让穆锦溪感到温暖。   她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宣懿,愣了愣,才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说:“李牧阳,你弄疼我了……我还被绑着,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李牧阳像个任性的孩子,撒娇道:“我怕我放开你的双手,你就再也不让我抱了。我怕我只要一松手,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除非……除非你答应我,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穆锦溪哭笑不得:“李牧阳,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男人的回答斩钉截铁:“你不就是怕我家那死板的老头子反对吗?这是我的事情。而且你说过你不想结婚,那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在一起?”   男人的霸道与柔情,让穆锦溪也有片刻的失神。   是啊,这一刻她也有些恍惚,他不顾一切为救自己而来,而自己,明明对这个怀抱是有感觉的,为何要拒绝?   “你先放开我……”   “不放……”   “好好好……我答应你,待会儿你可以抱我,这样行了吧?”穆锦溪哄孩子似的说,前一刻还宛如地狱修罗的男人,这一刻竟像个撒娇要吃糖的孩子,虽然她是心理学家,但对于男人,她的确不懂。   李牧阳得逞的笑了,他笑得像个孩子,松开穆锦溪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在穆锦溪额头上轻轻一吻。   趁穆锦溪还没反应过来,他道:“先盖个戳,证明你是我的人了!”   然后他笑眯眯的给穆锦溪解开了手上的绳子,看见穆锦溪的双手被勒得发红,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红了眼,心疼道:“疼不疼?”   很久没有感受到男人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了,穆锦溪鼻头一酸。   她却转身把手藏在身后,镇定的说了声没事,接着指着地上的李宣懿问,他会不会死啊?   李牧阳似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转过身,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李宣懿,道:“不知道,我力度掌握的很好,应该死不了,最多脑震荡。”   说完他看向穆锦溪:“怎么,你很关心他的死活?”   他刚刚听见了李宣懿最后一句话,聪明如他,自然立刻明白穆锦溪和这男人过去的关系,但他没有多问。   不问,是对穆锦溪的尊重,却不是不在意。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0_2. c_o_m   他想要知道,在穆锦溪心中,这男人是什么地位?   穆锦溪狠狠的踹了一脚地上的李宣懿:“他死了才好呢!”   李牧阳开心的笑了:“就是嘛,这种人渣,今晚就是他绑架你了嘛?”   穆锦溪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若有兴趣,待会儿我再给你讲。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牧阳瞪大眼睛看着她,“当然是跟我回家,你刚刚才答应做我的女人,怎么,这就想反悔了吗?”   穆锦溪哭笑不得,指着地上的李宣懿,“我的意思是,就留着他躺在这地上吗?”   “你心疼吗?”李牧阳挑了挑眉,看着她问。   “他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但我担心万一他死了,警方会从证据上查到你,那样对你不利。”   李牧阳笑的像个孩子,“原来是这样啊,这好办。”   接着,他把李宣懿拖到他自己的路虎车上,又把钥匙留下了,最后关上门,然后他走到穆锦溪面前,拍拍手,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穆锦溪看着他这一顿操作,目瞪口呆,茫然不解的看着他问,这是闹哪样?   李牧阳一手插在裤兜里,笑嘻嘻的说,让他待在我的车里,这样他就不会冻死,最多两三个小时,他自己就会醒,醒来随便他去哪儿,现在我没车了,我只能跟你回家,或者,你跟我回家。   穆锦溪:“那你车子……不怕他开走?”   李牧阳摊手:“车子有定位,不怕,而且……嘿嘿,能赚个媳妇儿,车子算什么。”   穆锦溪一时无语。   今夜的连番折腾,她实在是已经筋疲力尽,懒得多费唇舌了。   李牧阳开车,穆锦溪坐在副驾驶上,他问穆锦溪:“去哪儿?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我好累,不要跟我说话。”穆锦溪一上车,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李牧阳以为她是装睡,逃避接下来情侣之间应该做的爱做的事情。   这可就误会穆锦溪了,她只是精神太过疲惫,每当这时,她就会陷入昏睡状态。 第21章那些深藏于心底的往事   车子开到李牧阳的别墅,李牧阳刚刚熄火,打算把穆锦溪抱上楼,穆锦溪就睁开眼醒来。   她惘然了一会儿,看到身旁李牧阳温润如玉的笑脸,这才醒过神来,任由李牧阳牵着她的手,向他的别墅走去。   迷迷糊糊间,她还记得,上一次她追来李牧阳的别墅,是警告他别对谢云杰下手,并且态度坚决的告知他,自己绝不会跟他发生点什么。   没想到才短短一周时间……   穆锦溪苦笑。   “笑什么?”李牧阳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十分关切的问道。   穆锦溪摇摇头,说没什么。   “你晚饭吃了吗?如果没吃,我去给你下碗面。”李牧阳道。   穆锦溪一愣,看着男人纯朴的笑容,她心里一暖:“吃过了,不过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儿有点饿了。”   “那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煮面。”李牧阳把她带到浴室,给她找了一件自己的男士卫衣,“用这个当睡衣可以吗?”   穆锦溪点头,看着男人忙里忙外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你会做饭?”   李牧阳笑笑:“我10多岁就出国留学,在国外的那几年实在太想念中国菜,几乎把川菜、鲁菜、粤菜、苏菜都学会了,虽然比不上大厨,但是喂饱你还是没问题的。”   穆锦溪点点头,没再说话,想着10多岁啊,那么小的他,就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该是多么孤单啊。   那种孤单,她体会过,她懂。   望着李牧阳高大温暖的背影,她忽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想要抱抱他。   穆锦溪洗完澡出来,就见餐桌上,一碗简单的的高汤鸡蛋面摆在那儿,上面还飘着几片生菜,卧着一个心形的鸡蛋,闻着这香味,穆锦溪食欲大动,她拿起筷子不客气的开吃。   李牧阳也端了一碗面在她面前坐下,笑道:“快吃吧。”   穆锦溪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也跟着吃夜宵吗?不怕长胖吗?”   李牧阳淡淡道:“我今天一直在公司开会,晚饭都没来得及吃,饿着呢。”他忽然凑近穆锦溪,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难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给你煮面条才下厨?”   “呃……”穆锦溪一窒,没再说话。   两人相对吃面,彼此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气氛莫名的温馨。   一碗温暖馨香的鸡汤面下肚,抚慰了穆锦溪又困又累的身体,她的精神状态也好多了,吃过面的脸蛋竟然白里透红,分外可爱。   李牧阳看着不觉出了神,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头的刘海,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这样容易生病,我去拿吹风机替你吹头发。”   男人不等穆锦溪答话,便起身,很是自然的牵着穆锦溪起来,走到客厅要给她吹头发。   穆锦溪有些尴尬,想要松开他的手,但这样刻意,反而显得自己想多了似的。   从餐厅到客厅,很短的一段路,穆锦溪却走得一路忐忑。   李牧阳拿出紫色的戴森吹风机,正要给穆锦溪吹头发,穆锦溪接过吹风机道:“我自己来。”   这回李牧阳倒没有坚持,只是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她。   穆锦溪被他看的浑身发毛,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呀。”   穆锦溪再次无语。   她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吹着头发,那画面如此安静恬然,李牧阳有些想要把这画面永远把站在自己家里。   他的视线在落到穆锦溪的嫩白的手腕上,那里被绳子勒住的地方有了伤口,甚至有些淤青,这让他心里一顿。   他忽然上前,握住穆锦溪的手:“还是我来吧,你手腕受伤了。”   听他这么说,穆锦溪也不好再推辞,再推辞,反倒显得自己很小气似的。   他给穆锦溪吹着头发,穆锦溪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忽然想到,这是平生头一次,除了妈妈之外,有别的人为自己吹头发。   摸着穆锦溪柔软的头发,李牧阳心中更是柔情四溢,恨不得以后将这个女人藏起来,好好保护她,再也不让她受伤。   吹完头发,他将吹风机放好,一回头,就见穆锦溪坐在他旁边,认真看他,问道:“你不问问我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牧阳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他很想说,我当然要知道。   可他也知道,那一定是穆锦溪心中的伤。   他自己心中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不为人知的伤口,那伤口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有些伤口,只适合独自舔伤。   所以李牧阳自然也不会勉强穆锦溪,他摇头,笑道:“没能够保护好你,我很抱歉,但以前的事情,我不问,也不管,从今往后,有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穆锦溪心中一暖,虽然知道这是很套路的告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仍然很享用。   果然啊,就算自己是心理医生,也逃不过这样烂俗的情感桥段,她想,接下来,是不是霸道总裁就要开始温情攻略自己了?   没想到李牧阳只是把她带到了卧室门口,推开门,跟她说,“晚安。”   他的眼睛里有亿万星辰。   这一刻,穆锦溪竟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温柔。   虽然身为他的心理医生,穆锦溪猜测,李牧阳心里藏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黑暗世界。   她冲他微笑,眉眼弯弯:“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和李宣懿的关系吗?过了今晚,以后我都不会再说了哦。”   李牧阳看着她。   她也阳头看着李牧阳,两人四目相对。   李牧阳压低了嗓音,声音里冒着压抑的热切:“好,这可是你让我选的,那我当然选择——要听。”   他转过身,轻声道:“我去泡壶茶来。”   “不要!”   冰凉柔软的小手,蓦地勾住了李牧阳的掌心。   李牧阳心里微微一窒。   低头看着那双手,他转过身,眼神藏着渴望,却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嗯?怎么了?”   穆锦冲他摇摇头,眸光暗淡:“跟我来吧,不要开灯。”   仿佛在黑暗中,讲述那些往事,她心里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仿佛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只能在黑暗里讲述。   仿佛她的整个过去,都只能埋葬于夜色之中。   一个长久背负着秘密生活的人,并非不想放下心中的秘密和负担。她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可以与之分享秘密的人罢了。   但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李牧阳,在黑暗中,在卧室的床上,穆锦溪拉着他的手,两人双双并肩躺在床上,仿佛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明白,身旁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往事。   所以,对他诉说那些往事,是安全的,是可以卸下心中所有包袱肆无忌惮哭一哭的。冰凉柔软的小手,蓦地勾住了李牧阳的掌心。   李牧阳心里微微一窒。   低头看着那双手,他转过身,眼神藏着渴望,却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嗯?怎么了?”   穆锦冲他摇摇头,眸光暗淡:“跟我来吧,不要开灯。”   仿佛在黑暗中,讲述那些往事,她心里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仿佛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只能在黑暗里讲述。   仿佛她的整个过去,都只能埋葬于夜色之中。   一个长久背负着秘密生活的人,并非不想放下心中的秘密和负担。她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可以与之分享秘密的人罢了。   但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李牧阳,在黑暗中,在卧室的床上,穆锦溪拉着他的手,两人双双并肩躺在床上,仿佛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明白,身旁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往事。   所以,对他诉说那些往事,是安全的,是可以卸下心中所有包袱肆无忌惮哭一哭的。冰凉柔软的小手,蓦地勾住了李牧阳的掌心。   李牧阳心里微微一窒。   低头看着那双手,他转过身,眼神藏着渴望,却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嗯?怎么了?”   穆锦冲他摇摇头,眸光暗淡:“跟我来吧,不要开灯。”   仿佛在黑暗中,讲述那些往事,她心里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仿佛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只能在黑暗里讲述。   仿佛她的整个过去,都只能埋葬于夜色之中。   一个长久背负着秘密生活的人,并非不想放下心中的秘密和负担。她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可以与之分享秘密的人罢了。   但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李牧阳,在黑暗中,在卧室的床上,穆锦溪拉着他的手,两人双双并肩躺在床上,仿佛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明白,身旁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往事。   所以,对他诉说那些往事,是安全的,是可以卸下心中所有包袱肆无忌惮哭一哭的。、但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李牧阳,在黑暗中,在卧室的床上,穆锦溪拉着他的手,两人双双并肩躺在床上,仿佛这个姿势,能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明白,身旁的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往事。   所以,对他诉说那些往事,是安全的,是可以卸下心中所有包袱肆无忌惮哭一哭的。 第22章这是我们的秘密   她记得那时候正读到查泰莱夫人怀上了守林人的孩子,两人在一次次的偷欢中早已深深迷恋上彼此的一切,得知真相的公爵崩溃了,他虽然急需一个继承人,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继承人是低贱的“守林人”之子的身份。   痛苦的查泰莱夫人向丈夫提出了离婚,她遭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   这本书,一度被英国列为禁书,解禁后,风传英国白宫女王曾传出,英国妇女应该读完这本书才结婚。   因为这本书告诉所有的女人们,性是无法替代的,即使城堡金钱荣誉加身,但如果没有和谐美满的性生活,也比不上一个乡野樵夫所能提供给女人的热烈而缠绵的性。   因为性,能给女人带来生活的意义。   这大概也是穆锦溪的性解放之旅,她那时候菜12岁,还不懂为什么女人会因为性而沉迷一个粗鲁、毫无文化的庄园守林人,尽管查泰莱夫人的爵士丈夫因为战争失去了性生活的能力,可是,面对生活,他依然乐观,学文学,画画,做企业计划,对妻子也有足够的大度,穆锦溪觉得,这位丈夫才是值得追求的男性啊。   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应该选择谁呢?穆锦溪觉得应该会选择那位多情的丈夫吧。   当时她躺在沙发上,即将看到结尾,却迷惑不已,索性把书蒙在脑袋上沉思。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走进来,接着,一个好听的男性嗓音道:“小锦溪?你妈妈在哪里?”   穆锦溪挪开书,看见一个光彩夺目的年轻男人,他浑身上下无一不在散发着男性的荷尔蒙,英俊,帅气,脸色苍白,但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情意。   穆锦溪立刻就把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人,与书中的爵士相结合,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着书中描写的爵士那英俊的外表,当然,他又同时兼具了守林人那健硕壮美的身姿。   那一瞬间,穆锦溪突然觉得,世间有人能兼具爵士的才华与英俊外表,又有守林人的身材,她望着他突然脸红了,然后笑笑说:“我妈咪在楼上。”   李宣懿注意到小女孩害羞的笑容,他是微表情分析专家,立刻读懂了小女孩的心思,他没有急于上楼,而是大踏步上前,从女孩手中夺走了书。   “咦?你在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啊,这书有什么好看的,故事背景发生在一战时期,所以故事里的人物都活得很苦情很悲催,女人要大胆解放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不要被这种书给束缚了,明白了吗小锦溪?”   男人的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笑容。   穆锦溪自幼丧父,从未得到过半分父爱,这个男人的眼神,却让她有一种得到父爱的感受,她点点头说好。   男人把书还给她,还朝她笑道:“下次我给你带一本好书来,叫《洛丽塔》,你肯定会喜欢,你跟书里的小女孩一样聪明可爱。”   接着,男人就朝她摆摆手,上楼了。   穆锦溪那时候随着母亲经常出入母亲的心理会所,来访者大多数非富即贵,母亲的朋友很多,但是,他们大多数是为母亲而来的,并没有几个人是真的从内心里关心穆锦溪。   常常有人说,这个小姑娘好可爱啊,下次我给你带礼物来。   然而,下次他们通常都会带着给母亲的礼物,给穆锦溪的,通常是巧克力礼盒,漂亮的礼服,公主玩具等等,那些东西,穆锦溪早已没兴趣,却仍然会礼貌的道谢。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那个年轻英俊的叔叔再次出现了,而且他遵守诺言,给穆锦溪带来了《洛丽塔》。   那就像是一个寓言。   一个有关于穆锦溪与李宣懿之间的寓言。   男人把书塞给她的时候,偷偷竖起食指笑道:“嘘!小心藏好这本书哦!不要告诉你妈妈。”   “为什么?”穆锦溪眨了眨眼,那时候她正在母亲天台的花园里吃着蜂蜜,晃着一双白嫩嫩的腿,眯起眼睛看着男人。   男人蹲下来,笑道:“大人们会觉得看这种书不适合小孩子,但我认为,锦溪你非常聪明,你有自己的独立的分析能力和判断力,你不是小孩子,可以看。但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说不定以后不让我来看你了。所以,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他就像一颗有毒的糖果。   给年幼而又孤单的穆锦溪,带来了苍白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于是,跟他的这个约定,也变成了穆锦溪小心翼翼珍藏的“秘密”,面对母亲,她绝口不提。   这样,每当她面对那个名叫李宣懿的叔叔来看望母亲的时候,他总是趁着母亲没注意,冲着她眨眨眼,或是偶尔做个鬼脸。   穆锦溪咯咯的笑了,她很开心。   她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看《洛丽塔》。   越看洛丽塔,她就越是触目惊心,她不自觉的,把自己跟书中的洛丽塔作对比,冥冥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书里的洛丽塔,而李宣懿,就像是书中的男主亨伯特。   不过,书里的亨伯特是中年男子,灵魂邪恶,也不帅气。   她的李宣懿叔叔,却非常英俊,而且温柔,他不是中年人,他只是个年轻人呢。   这样想着,穆锦溪就偷偷抱着书睡得很香甜。   书里的主角亨伯特在最后自述说,洛丽塔,你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是我的罪恶,和我的灵魂。   穆锦溪放下书,喃喃念着这句话,脑海里反复重映着这个故事。   故事里的亨伯特,初恋在少年时期死了,此后他始终迷恋那个年龄的女孩。   当亨伯特偶然发现房东14岁的女儿洛丽塔时,他沦陷在女孩儿***般的魅力中,为了能够得到女孩,他不惜违心的娶了女房东,成为了洛丽塔的继父。   洛丽塔一边借着孩子的身份得到亨伯特的保护,向他索要钱财,一边又以少女的身份无意中引诱他。   而亨伯特在追求洛丽塔的过程中,他用说谎和欺骗,不择手段来实现他的目标。   他对洛丽塔的爱情,就像是一场绝望的梦境,而这,促成了一场哀伤的**。   亨伯特却贪恋这点畸形的温暖,无以自拔,但终于有一天,这一切被女房东发现了。   洛丽塔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想要告发这一切,当她出门寄信时,却意外于车祸。   此后,亨伯特带着洛丽塔,以父女的身份沿着美国旅游,他利用一切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来控制洛丽塔,同时也为了继续满足自己对她的欲望,用尽了手段。   反复无常的亨伯特被冲破伦理的恐惧缠绕着,他害怕洛丽塔随时逃跑,因而,他神经错乱却时时警觉,不许她与春情萌发的年轻男人约会。   洛丽塔对这一切义愤填鹰,她认为亨伯特是卑鄙的恶棍,剥夺了一个正常孩子享乐的消遣。   他们经常会为这些琐事争吵不休,一切的卑劣危险根本无望。但亨伯特仍沉浸在布满地狱之火的天堂,一心想要锁住洛丽塔。   如此荒唐病态而又卑躬屈膝的爱情,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互相取暖,因为,无父无母的洛丽塔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所以他们只能温情脉脉地言归于好。   洛丽塔是被束缚的鸟儿,她恨透了亨伯特,想尽一切办法要逃离他。   小女孩是会长大的。   终于有一天,洛丽塔厌倦了被亨伯特控制,她借着一次旅行的机会摆脱了亨伯特,并且跟另一个男人私奔了,就此消失无影。   直到三年后,已成为人妻的洛丽塔怀孕,需要继父的金钱援助,她给亨伯特寄出去了一封信。   亨伯特几乎给了她自己的全部身家,他深情向洛丽塔告白:   纵然你的美丽被玷污了,纵然你怀着别人的孩子,但我只要看一眼你那忧郁的面容,听一听你那年轻的声音,我仍会万般柔情翻涌,我的洛丽塔。   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十七岁的洛丽塔,冷淡的拒绝了他,理由是:“这是不可能的,我迟早还要回到奎尔蒂的身边去。因为他不过撕碎了我的心,而你撕碎了我的生活。”   处于极度痛苦和嫉妒中,亨伯特决定报复,他亲手刺杀了那个霸占洛丽塔又将她毁于一旦的男人。   亨伯特曾想要问洛丽塔,“你是不是相当、相当肯定——唔,当然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而是——唔——将来某一天,随便哪一天,你都不会来跟我一起生活?只要你能给我这样一点微小的希望,我就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上帝,并用响彻云霄的呼喊向他表示感谢。”   亨伯特对于洛丽塔痛苦而又畸形的爱情,似幻梦般轻浮,似地狱般深沉。   但是这场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错误,只能以惨剧收场。   14岁的穆锦溪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看完了这个故事,她默默念着亨伯特的那句话:   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那时的她还未形成正确的是非观,她只是很疑惑,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亨伯特既然喜爱洛丽塔,为什么又要囚禁她,一次次的伤害她?   无疑,洛丽塔也是爱着亨伯特的,那为什么她要从亨伯特身边逃走?   当她下一次见到李宣懿的时候,她向李宣懿提出了自己的这些疑问。   李宣懿笑了笑,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拍了拍她手背道:“小姑娘,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你不懂,他们的爱情是不容世人所接受的。所以这注定了是个错误,只能是他们的秘密。”   穆锦溪懵懂看着他,反问:“就像你和我之间一样,我们是朋友,但是不能告诉妈妈,这也是一个秘密,是吗?”   李宣懿愣了,他揉了揉小女孩的长发,笑道:“嗯,这是我们的秘密。” 第23章你是我的洛丽塔,我的生命之火   从那之后,李宣懿经常找借口来探望穆锦溪的母亲。   处于青春期的穆锦溪,烦透了母亲的严格管教和控制,她一心只想叛逆母亲,能够偷偷跟李宣懿出去玩,她对此很兴奋。   李宣懿则对穆锦溪的母亲说,他很喜欢这孩子,这孩子有灵气,想要收穆锦溪为徒弟。   李宣懿是被称为少年天才的心理学专家,他一直不愿意留校任教,也不愿意带实习生,却愿意收穆锦溪为徒弟,穆少华未曾多想。   于是,李宣懿经常冒充是穆锦溪的舅舅,去学校接穆锦溪,给她请教,偷偷带她去玩。   穆锦溪从小就是高智商天才,智商高达187,母亲认为在她这个年龄,天才就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游乐上面,这些事情都是“killtime”简直就是对生命的犯罪。   只有李宣懿偷偷带穆锦溪出去玩,让她被禁锢的自由彻底解放,她内心深处对李宣懿充满了感激。   她也一直把李宣懿当作最值得信任的好朋友,与李宣懿无话不说。   就这样,到了穆锦溪15岁生日那天,过完了生日,李宣懿偷偷带她从别墅里翻墙出去,带她去郊外露宿星空之下,让她对着流星许愿。   穆锦溪说,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拥有李宣懿这样的“好朋友。”   李宣懿笑了,他亲了亲穆锦溪的额头说:“会的,小姑娘,我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   15岁的穆锦溪,不懂这个“朋友”的含义,但她看得懂他眼神里的热烈,星光下,男人的眼神亮如星空,她怦然心动。   男人眼神里有如水的温柔,他凑近了她玫瑰花瓣的唇边。   穆锦溪有些害怕,她推开男人,独自跑了。   但她回过头,看见男人坐在草地上,失望而又难过的眼神,她又有些自责,她自责自己怎么可以让他受到伤害,于是她又娇笑着回到他身边。   男人拍了拍草地,说:“躺下。”   穆锦溪乖乖躺好。她心跳如鼓。   但李宣懿什么都没做,只是替她重新梳理辫子,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别样的温柔。   “锦溪……我的洛丽塔,你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我的罪恶,和我的灵魂。”   这句话的含义,穆锦溪听得懂。   那天,李宣懿什么都没做,他帮穆锦溪把辫子梳好,就送她回家。回到家中,穆少华半夜起床发现女儿不在家,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看见是李宣懿送女儿回来,穆少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领着女儿回卧室,穆锦溪不知道母亲跟李宣懿聊了些什么,她在楼上卧室里,听见楼下客厅爆发出的争吵声,花瓶碎裂的声音,还有母亲的诅咒。   第二天,母亲告诉她,李宣懿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穆锦溪将再也见不到他。   穆锦溪眼神里的失望,没能逃过母亲的捕捉。   但,不久之后,她就见到了李宣懿。   躺在血泊中的李宣懿。   试图自杀的李宣懿。   那是在一个月后。   穆少华去学校接放学的穆锦溪,车上,穆少华接到李宣懿打来的电话。   她脸色大变,当即开着车,风驰电掣开向李宣懿家中,车子开到李宣懿家门口,穆少华叮嘱女儿,千万不要下车。   但是看着母亲惶恐的声色,穆锦溪的担忧终于站了上风,她跟在母亲身后,冲进了李宣懿家里。   客厅中央,李宣懿身着一袭白得近乎透明的真丝衬衫,鲜红的血几乎将他的白衫染透,他用一只手捂着胸口,看见穆锦溪尾随着穆少华进来,苍白的唇边勾起带血的笑容。   很久以后,穆锦溪回想起这个笑容,才确定当时的一切,都是李宣懿精心筹谋的。   但那时的穆锦溪还年幼,她不懂得什么是苦肉计,也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接近自己。   她只是看到,李宣懿朝她伸出那只带血的手,道:“师姐,你来了,……锦溪……你也来了,我好痛,这里好痛。”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   “闭嘴!”穆少华脸色难看,她试图抱起李宣懿,可是男人的身体太重了,根本抱不动,她只能急着朝穆锦溪喊:“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打电话,120急救,快!”   救护车过来之后,李宣懿任性的拒绝治疗,穆少华劝了许久,他才同意去医院,但他坚持要看到穆锦溪,他苍白着脸对穆少华笑着说:“小锦溪那么可爱,也就看到她,让我觉得,这人世间还值得留恋。”   穆少华无奈,救人要紧,只好同意。   在救护车上,李宣懿那只带血的手,一直紧紧握着穆锦溪,不肯松开。   之后的几日里,他住院治疗,穆少华经常带着穆锦溪去看望他。   出院那天,他半开玩笑的对穆少华说,锦溪这么聪明,如果能成为我徒弟,我有信心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心理学专家。   就这样,之后,穆锦溪就成了他的徒弟。   叙述到这里,穆锦溪似乎累了,她闭上眼睛,喃喃道,谁又能料到,在他的人皮面具下,竟是一颗狼子野心。   后来的事情,她不想多说,李牧阳自然也懂了。   就像《洛丽塔》里面一样,李宣懿借着成为穆锦溪师父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接近年仅15岁的女孩。   李宣懿本身就是心理学专家,擅长催眠,懂得利用心理学控制人,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那么,他引诱15岁的穆锦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直到两年后,在穆锦溪18岁生日当天,李宣懿带着她彻夜未归。   穆少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之间的不伦之恋,为了终止这段恋情,穆少华跟李宣懿反目,但仍然挡不住穆锦溪的少女春心,母亲无奈,只好将穆锦溪送往国外,并谎称李宣懿已经死了。   看到李宣懿留下的东西,以及他的死亡通知单,穆锦溪这才心如死灰。   在国外的那几年里,起初穆锦溪不是没有过怀疑,她怀疑这是母亲用来欺骗自己,好让自己彻底死心的。   可是那张死亡通知单又那样真实,李宣懿留下的遗书也情真意切,字字真实,作不的假。   他在遗书里说,自己早就对着人世没了眷恋,如果不是锦溪,他三年前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谢谢锦溪这三年来的陪伴,但从今往后他不想再饱受人世的痛苦了,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解脱了,请穆锦溪不要挂念。   穆锦溪曾尝试着给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子里写过信,联系过他们共同的朋友,却都杳无音讯,直到她渐渐死心,彻底相信,李宣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过了半年以泪洗面的日子,直到当她决定开始新生活,被老师催眠,渐渐说出她心底关于李宣懿的秘密,随着治疗的加深,她才渐渐意识到,那不是爱情,那只不过是她被一个成熟的老男人精心欺骗了。   穆锦溪在愤怒之下,又犯下了更加不可饶恕的错误……   而那些,原本,已经离她平静的生活很遥远,很遥远了。   自从她回国,她决定将国外那几年的生活彻底封印,从此绝口不提。   可是,李宣懿的突然出现,突然复活,再一次将她带到了那个无止境的噩梦中。   “所以你要知道的是,我和他,不是恋人,从来都不是。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穆锦溪有些急切的抓住李牧阳的手,斩钉截铁的说。   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与李宣懿过去那一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彻底抛开。   李宣懿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黑暗中,他的眸光深邃,声音低沉道:“我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关系。但是你说了,你们之间的故事是过去式。今后,我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   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穆锦溪的背部,安慰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姑娘。   “你……不觉得我很可耻吗?不会鄙夷我吗?”穆锦溪声音微弱的问道。   那是她心中从来不敢启齿的秘密,即便是面对谢云杰,她也从来不曾坦白这些秘密。   这个秘密太沉重,也太痛了,痛得她不敢轻易回想起来。   她第一次被李宣懿骗上床的时候,年仅16岁,年幼无知的她以为那是爱情,直到她确信,自己不过是掉入了猎人精心编制的谎言里,她恨时光不能倒流,恨自己当初为何愚蠢,恨自己为何要跟母亲赌气,而从来不跟母亲提起那些李宣懿让她守口如瓶的“秘密”。   哪怕有一次,只要她相信母亲,告诉母亲这些秘密,母亲就会知道如何解决,可是她不信母亲。   这导致她自己在错误的深渊里,越滑越深。   但母亲从来没有责怪过穆锦溪,只是后悔,懊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每每想到这里,穆锦溪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李牧阳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在夜色中,逼迫穆锦溪与他直视。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锦溪,你是我的宝,那时候你才多大,你不懂事,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   “那时你尚未成年,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如果父母没有能力保护好孩子,而让孩子犯下可饶恕的大错,那当然应该是父母的问题,不是吗?”李牧阳沉声道。   此时的穆锦溪,不懂李牧阳说出这句话时那异样的情愫。   不过一周后,当李牧阳说出他少年时犯下的罪恶时,穆锦溪就懂了。   那是后话了。   且说当下,正当穆锦溪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打算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李牧阳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响的很及时。   穆锦溪尴尬别过头去。 第24章你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李牧阳心中恼恨不已,拿起手机,沉声道:“谁?什么事?”   那边是他的特助项容,他愣了一下说:“老板,城南那块地皮的事情可能要黄了。”   李牧阳眉头一皱,松开了揽住穆锦溪肩膀的手:“黄了是什么意思?我走的时候,不是跟熊太郎的老板谈的差不多了吗?”   项容一脸无辜:“你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我们正准备签合同。但是熊太郎的老板突然接到了一个神秘人的电话,那个人说要加价购买地皮,而且……”   项容踌躇着。   李牧阳:“说!”   他声音里的肃杀之气,让项容即使隔着电话都打了个寒颤:“那人说,他是你的好朋友,而且他开着你的车出现在公司楼下,保安也没敢拦。”   李牧阳一愣。   他拿着手机,转头看着穆锦溪,一时间神色复杂,沉默几秒才深吸一口气,道:“知道了,没事今天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挂断。   他和穆锦溪的距离很近,项容的声音很大,电话里的声音,穆锦溪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神色里闪过一抹惊讶:“如果我没听错,你同事是说,李宣懿开着你的车,跑到你公司,抢了你的单子?”   李牧阳点头。   穆锦溪:“多大的单子?”   李牧阳看着她,笑了,忽地长臂一揽,将穆锦溪抱入怀中,居高临下望着她:“怎么,你这是在为我紧张?”   穆锦溪心中一恼,这人怎么始终没个正形,她捶着他胸膛:“放开我,我是想知道李宣懿这到底咋回事!”   “怎么,难道你关心他?”   “谁关心他的死活!”穆锦溪冷哼。   “这么说,你是关心我的损失咯?”李牧阳看她娇羞的神色,心中大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   穆锦溪别过头,懒得回答。   李牧阳却笑得更开心了:“锦溪,今天晚上,我很开心。”   “你这人怕不是脑子坏了。”穆锦溪气呼呼,想到李宣懿居然算计了自己,心中恼怒万分。眼前这个家伙更是古怪,损失了一笔订单,他居然很开心。   李牧阳却一本正色,将她身子掰过来,道:“你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是因为你信我,信我能救你,我很开心我能救你……我没有让你失望。是不是?”   “闭嘴!”穆锦溪气哼哼就要下床。   李牧阳却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吃吃笑道:“嘿嘿,你才意识到咱俩躺一个床?现在后悔,晚了。”   “放开我。”穆锦溪脸上一红,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跳乱了,幸而,黑夜之中,他看不见。   男人的声音格外固执:“不放,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凭什么,我没答应!”   “嘿嘿,你刚刚不是问我多大的损失吗?那我告诉你吧,这笔订单我损失了13亿,如何,是不是良心不安?这样吧,你把你人给我,就算是你补偿我的损失了。”   “不要,那是你自己做生意不高明,你放我下去!”   “休想!”男人邪笑:“现在你可是成年人了,而且是你自己跟我回家的,一对成年男女,睡在一张床上,啧啧,宝儿,你刚刚就没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只手早已不客气的欺上了身。   “不行,不行……”穆锦溪娇笑着,始终抗拒男人的亲近,虽然她心里并不抗拒。   李牧阳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男人停下动作有些不悦:“怎么,你该不会说,你还要为那个小警察守身如玉吧?”   穆锦溪凝视他,转过身去:“可你知道,我们这样做,不对。”   “有什么不对?你跟他没结婚,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男欢女爱,犯罪了还是犯法了?”李牧阳没说出口的是,就算犯法,他也不怕。   “你这是强词夺理,即使我和他没结婚,那也是背叛。”   “嗯?”李牧阳气笑,挑起她下巴,眸光里四射着喷火的欲:“你别告诉我,你的道德感这么强?”   “是又怎么样!”   李牧阳大笑,笑得穆锦溪恼羞成怒。   “你可是心理医生啊!如果连你都不敢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你怎么跟你的客户沟通?”   穆锦溪不答。   “你是骄傲的凤凰。不该为任何人委屈自己的,你心里也清楚,那个小警察根本不适合你,你们早晚会分手,不是吗?”   “要你管……”   “以前我不管,现在就归我管了……”   李牧阳再次接近穆锦溪,声音里带着不容辩驳的压迫感:“如果你下不了狠心跟他分手,那么,我来帮你……”   “喂喂,你别闹,李牧阳我告诉你,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想生孩子,你不要爱上我,我们没有结果的。”穆锦溪急了,喊出这句话,她仍记得谢云杰催婚时的表情。   “哦?那正好,我也没想结婚,而且我是丁克族。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呢?”   男人泠冽的薄唇,毫不犹豫吻上穆锦溪清冷的双唇,任凭她再怎么挣扎,反抗,都无济于事。   穆锦溪捶打着他的双肩,双手渐渐无力,那推开他的双手,也渐渐掐进他结实有力的背部。   充满强迫的吻,逐渐变成了试探,然后是挑逗,最后是火热的缠绵。   ……   ……   凌晨四点,男人的气息在被窝里翻滚着。   被压在身下的女人小声求饶:“还来?求你了,放过我吧,腿已经酸得走不动路了……”   男人发出嘲笑声:“这就不行了?出息!”   行吧,看在身下的女人早已连连求饶的份上,男人决定今晚先放过她。   他将女人紧紧搂入怀中,从身后抱着她,很快进入甜蜜的梦乡。   留下穆锦溪瞪大眼睛,顺着窗外东方既白穿透进来的月光,看着这男人俊美的侧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缠绵不休时,男人曾发出满足的呢喃,他说,他已经10年不曾有过这样的运动了。   穆锦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么说来,按照他的个人资料上的年龄来算,他岂不是相当于初恋之后,再没有谈过女朋友,再也不近女色?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面有隐忧。   清晨。   又是一番天崩地裂的妖精打架之后。   穆锦溪又羞又怒,蜷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李牧阳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看光了,光着身子就下了床,修长的双腿踩在木地板上,捞了一条围巾随便裹在腰间,道:“我去给你做早饭。”   穆锦溪虽然又困又累,看着这男人健美如同运动员的身型,还是忍不住没出息的咽了一下口水,迷迷糊糊说了声好。   她只觉得这一觉,好似睡了十年那么漫长,过往的那些苦痛,那些不能示人的被她烂在心里的腐朽流脓的疮疤,被李牧阳激烈又粗暴的动作,一点点展开,抚平。   当他们在被窝里十指纠缠的时候,李牧阳凝视她,深情呓语:“宝儿,你是我的,从今往后都是我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从那时候起,她的心就彻底归于这个霸道又温柔的男人了。   她知道,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孤独的灵魂,承受着一样不为人知的痛苦。   也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安慰彼此,他们,是彼此宽恕自己的理由。   穆锦溪不得不承认,是时候,与自己的过去和解了,她应该放下那些对李宣懿的仇恨,放下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从今往后,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最害怕的秘密,已经被最亲密的人接受了,还有什么能伤她?   此时的穆锦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伤她最深的,会是此刻她认定的男人。   李牧阳做了两个鸡蛋灌饼,下了两碗鸡蛋挂面,还煎了一盘韭菜饺,倒了两杯热牛奶,用烤箱烤了几片吐司面包,旁边放着芝士酱和番茄酱,用托盘一起端到卧室。   闻着香味,穆锦溪馋欲大动,等看着托盘里满满当当的早餐,顿时惊了:“这么多?咱俩能吃完?”   李牧阳将托盘放在一旁,笑道:“不知道你早餐习惯吃中餐还是西餐,索性都做了,多吃点,才有体力不是?”   意识到男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穆锦溪恨不得咬舌,她干嘛多嘴,就知道这男人没个正形。   她穿着李牧阳的宽大卫衣,去洗手间洗漱,李牧阳很高,卫衣自然就能当睡衣,刚好裹住翘臀,露出两条光溜溜的洁白的长腿,李牧阳坐在床边看着这光景,流露出饿狼扑食的眼神。   他也不等穆锦溪刷完牙洗完脸,直接跑到卫生间,从身后弯腰,紧紧搂住穆锦溪。   穆锦溪一时间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右手还在刷牙,透过镜子瞪着男人,左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不料男人不为所动,“别动,让我抱着。我好喜欢你身上的牛奶香味。”   男人闭上眼睛,眉峰高挑,笑容俊朗,看得穆锦溪心口一软。   她快速刷完牙,直接被男人一个打横抱起。   “喂喂,你放开我!”穆锦溪惊得大叫。   李牧阳没理会她,直接抱着她到床上,然后把她禁锢在怀里,仿佛喂孩子似的,夹了一筷子韭菜饺递到她嘴边:“张嘴。”   “你放开,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穆锦溪扭捏不已,她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这不是玛丽苏霸道总裁文里的智障行为么。   不过还别说,她虽然觉得别扭,心里却很实用,又有哪个女人不渴望被自己的男人宠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呢?   李牧阳可不管这么多,他牢牢抱住穆锦溪,右手喂她吃饺子,左手也没闲着,揉着穆锦溪的纤腰,接着,那手就悄悄地,悄悄地滑向了他不该滑向的地方,柔软,饱满,结实,手感真好,男人在心里满意偷笑。   “你这人……干啥呢,好好吃饭。”穆锦溪努力板起脸教训他,可惜失败了,她现在又不是他的心理医生,半点权威都没有。 第25章我等了你一夜   男人无耻的张嘴:“放开也行,啊,你喂我。”   “做梦。”   “那我饿了,你选吧,要么我吃你,要么你喂我吃。”李牧阳耍赖起来如同一个顽劣的孩童。   这顿饭吃着吃着,就变得情色意味十足,待穆锦溪好不容易喂他吃完了面包,喝完牛奶,她自己还饿着呢,李牧阳居然直接用嘴喂她。   然后喂着喂着,李牧阳的眼神就如同饿狼闪闪发光,他邪笑:“吃饱了吧?”   穆锦溪的早餐向来简单,一杯牛奶,一个茶叶蛋,今天不但喝了牛奶,还被迫吃了半盘饺子,早已撑得不行,她揉了揉肚子,舒服的伸懒腰,发出喟叹:“饱了,现在我要睡觉了。”   “嘿嘿,有一句话,宝儿你听过没有?”李牧阳舔了舔嘴唇,只是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穆锦溪吞了吞口水,警惕的看着不着寸缕的男人,对于他坚持要喊自己“宝儿”,她反对无效也就由他去了,只是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问完这句话穆锦溪就后悔了,看到男人的动作,她下意识想要逃,跪在床上向前爬。   男人不由分说直接从身后扑倒,“饱暖思淫*欲呀,嘿嘿……”说笑间,男人将娇弱的女人压在身下,不由分说的再次造作起来。   ……   ……   又是一番天地寂灭的巫山云雨,连番折腾之后,时间已近午后。   吃一堑长一智,穆锦溪这回说什么也不肯再在卧室逗留,她将自己的衣物带到洗手间,洗完澡之后直接穿上了衣服。   看着她从卧室出来,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李牧阳大惊:“你要去哪里?”   穆锦溪翻翻白眼:“回家。”   “回什么家,以后这里就是你家。”男人横眉倒竖。   穆锦溪懒得搭理他,整理好自己的包,手机,最后通知他:“我先走了,这几天工作很多,没事别打扰我。”   李牧阳不让她走,他拦在门口,挑眉道:“你缺什么,我让人买来,这么急着回家,你回家要见谁吗?”   穆锦溪好气又好笑,没料到这男人任性起来如同孩子。不过,她可不喜欢这样被人管控自由,跟谢云杰在一起的时候,谢云杰从不过问她的行踪。她挑眉,笑了:“是啊,要见我男朋友谢云杰呢,你别忘了,我跟他还没分手。”   “你!”李牧阳瞬间面色大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阴云密布,看着恍如山雨欲来。   那一瞬间,穆锦溪有些害怕他,这男人,还真是善变。   她从很多人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她是心理医生,也是微表情分析专家,她知道那些有暴力嗜好的男人,每当他们要动手之前,就是这个表情。   穆锦溪蹙眉,从前没跟李牧阳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关系,不知道他在亲密关系里控制欲这么强烈,恰好她最讨厌被人控制,但她也知道这多半跟李牧阳的初恋失败有关。   “怎么,想动手不成?李牧阳,你可别告诉我,你会伤害女人。”穆锦溪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平视李牧阳。   李牧阳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被穆锦溪的反问噎得无言以对,只好松手,但脸上的阴郁却没减少。   穆锦溪皱眉,想了想,走到房门处,转身对他叮嘱道:“周五上午10点,到我心理诊所来一趟。”   房间中央的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没有说话,他高大而又孤独的身影,透露出无比的失望。   穆锦溪心里一痛,他知道,这大概跟李牧阳曾经受过的伤害有关。   但她无法面对这样的李牧阳。   李牧阳本就清高孤傲,男人的软弱往往不愿意让身边的女人知道,这是男人的自尊心,李牧阳这样的男人更加如此。   那些秘密,唯有身为他心理医生的穆锦溪,才能解开。   穆锦溪开车回家,在别墅楼下,遇见了依着门和衣而睡的谢云杰。   看见他憔悴的样子,穆锦溪心中一声咯噔。   谢云杰听见脚步声,抬头,看着穆锦溪,她刚洗完澡洗完头,头发还没完全吹干,显而易见,昨晚,她不在家中睡觉。   谢云杰站起来,看着穆锦溪,口干舌燥的他喃喃唤了一声:“锦溪,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一阵无言。   谢云杰冲上来,紧紧抱住穆锦溪。   穆锦溪手足无措,她知道自己该推开他,可是想着男人眼神里通红的血丝,终究是不忍心。   谢云杰随着穆锦溪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穆锦溪换了鞋,问他有没有吃早饭,如果没吃,给他准备早饭。   谢云杰说自己不饿。   穆锦溪看了他一眼,明显是一夜未睡好的样子,“你昨晚就来这儿了?”   谢云杰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云杰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才说,你电话打不通。   穆锦溪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开机显示还有65%的电,谢云杰打了上百通未接来电,都是凌晨以后打来的。   看来,应该是自己在车上累得睡着那段时间,谢云杰打来电话,李牧阳直接关机了。   而且那家伙居然不跟自己说一声!   穆锦溪咳嗽一声,一时间不好解释,只好说自己是不小心关机了。   她话音刚落,谢云杰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感受到他强烈的紧张情绪,穆锦溪心头一暖,她轻拍谢云杰手背:“你怎么了?”   谢云杰抱着她不肯松开,低声道:“昨天晚上我临时出任务,一直到凌晨才收队,那时我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那个人说你有危险,他说你在城南那片荒废的开发区,我就让人用系统定位了你的地址,开着车去了那边。”   “可等我到了那边,你早就不在了,但是你的车子却停在那边,车上有一个陌生男人昏迷不醒,我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叫醒了他,他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说你被一个男人给带走了,很危险。”   谢云杰担忧之下,就一直给穆锦溪的手机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再然后,穆锦溪的手机关机了,便无法定位位置。   他只能等在穆锦溪家门口。   这一夜过去,他每分每秒都处在担忧中,不知道穆锦溪会不会出事,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尽管自己身为警察,可是,却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力量的微弱。   此时听着谢云杰淡淡说起这些,穆锦溪知道他必定是担忧已久。   而自己昨天晚上却在李牧阳家中渡过……   想着这些,穆锦溪越发觉得对不起谢云杰。   “你昨晚……到底是去哪儿了?”谢云杰终究忍不住问道。   穆锦溪想了想,照实说,谢云杰必定更加痛苦。   昨晚李宣懿让她打求救电话时,她的判断是对的,按照时间来推算,那时候谢云杰正在紧急出任务。   如果她打过去,谢云杰必定无法丢开工作来救自己。   所幸,自己现在很安全,并未受到伤害,她又何苦让谢云杰知道后暗自内疚。   想着,她转过身,面对谢云杰道:“你不要问了,昨晚……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云杰,我们……分手吧。”   谢云杰痛苦的看着她,“为什么?就因为我催着你结婚吗?那我不催你了,行吗?”   锦溪叹气,挣脱他双臂,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谢云杰坐她对面:“云杰,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不是在哄劝你,也不是威胁你,而是打定主意,这辈子不结婚,我也不可能生孩子。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若是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你先别急,我现在说的是客观存在的问题,这个矛盾咱俩无法调和,对吧?”   谢云杰点头,却又摇摇头,不解的看着她问:“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啊,女人不能不结婚的对不对?”   穆锦溪无奈,知道这件事情无法跟谢云杰解释清楚。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仁,“我先去给你做点吃的吧,你这么饿着不行。”   谢云杰跟在她身后到了厨房,看她忙着煮速冻水饺,就更加不理解了,“你明明还关心我,为什么……”   穆锦溪无奈至极:“我不是机器人,不是我知道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就能立刻收起所有的情感。但是谢云杰,你是警察,我本以为你会比我更加理智,你心里也知道,我们不合适,是不是?”   这回谢云杰没有回答。   很多次,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穆锦溪提出的约会地点,谢云杰连听都没听过。   有一次他提出去度假,穆锦溪第二天就买好了头等舱的机票,订了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她不在意钱,只想出去度假时能全身心放松,享受假期。   可对于谢云杰而言,即便是一张头等舱的机票,都足以让他犹豫良久。   那个叫李牧阳的男人曾跟他说,你不适合穆锦溪,他当时没有反驳。   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实情。   他们两人之间的生活层次,差距实在太大了。   穆锦溪也没有等他答话,把水饺盛好盘子,端着盘子给他。   谢云杰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但也不想逆了穆锦溪的好意。   餐厅里,谢云杰食不知味的吃着水饺,穆锦溪坐在一旁磨咖啡豆,这是她在国外几年养成的生活习惯:每天早晨起来时,如果不煮一壶咖啡喝,一整天就提不起精神来。   谢云杰看她煮咖啡,叮嘱了一句:“加点奶吧,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   穆锦溪一愣,点点头。   曾经的谢云杰,看到她每天早上煮咖啡,曾笑话她,这是西方人的生活习惯。   如今他不再笑话她,尊重她的生活习惯,可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无法完全改变的。 第26章我知道那段过去了   不料此时倪飞买完东西回来,看我一直不接电话,猜到了什么,说他刚刚给他妈打过电话,他妈听说我怀孕了,一定要亲自给我打电话表示慰问,催我赶紧接电话。   我心里冷笑。呵,就他妈??还打电话慰问我呢??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平时我经常跟他说,他妈对我有意见,他总是不信,也好,今天正好趁着他在,我索性开了免提。   也不怕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艾青跟我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渔姐是我在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信得过的人。   电话那头,婆婆先是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我怀孕的事儿,接着就话锋一转,催我赶紧回老家家一趟,还特意叮嘱我,倪飞现在工作忙,正是旺季的时候,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要带着他。   又想折腾我?我才不上当呢,我看了一眼倪飞,直接问:“妈,有什么事,你能先在电话里说一下吗?”   婆婆大概是没料到我开了免提,厚颜无耻的说,你在苏州,那里大城市,肯定没办法照啊,只能回老家才能照。   “照什么?”我懵了。   “照男的女的啊。”婆婆说的是肚子里的胎儿性别。   “这才刚怀孕,还检验不出来,再说,照这个干什么?”   “你跟倪飞这种情况,我打听过了,你俩都不是独生子女,不能生二胎。”   “所以呢?”我大概猜到了婆婆接下来的话,但我还是想让倪飞亲耳听到,知道他口里那个“为我们好”的老妈是个什么德性。   “如果你生了个女儿那咋办?那怎么给我倪家传宗接代?要是个儿子也就算了,要是个女儿……哼,照出来了,早点打掉。”婆婆也不扭捏,快言快语。   “打掉?你说的容易,如果我打掉以后不能再生怎么办?”我虽然心里已经不太想生下这个孩子,但这么好的机会,我得让倪飞确认清楚,他老妈到底有多“好。”   “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好,将来肯定还能再生,不能生再说呗。”婆婆轻描淡写的说。   “行吧,我跟倪飞商量一下。”我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尴尬的倪飞,准备挂电话。   婆婆却不准备放过我,她隔空大喊:“还商量什么?这点事情我替你做主了,你不用跟倪飞说。”   是的,我这婆婆向来强势,今天,我打算把这事丢给倪飞,看他怎么解决。   他拿过手机,半晌没有说话,病房里只有婆婆隔着电话叽里呱啦的声音。   当初我们结婚时,我和倪飞本来准备在县城酒店里办酒席,他妈非说在酒店办酒席浪费钱,由她做主,在乡下老家摆几桌酒席得了。   而且她没跟我说一声,直接把我妈准备办酒席的钱没收了,去预订了菜送到他家。   我妈听完以后气坏了,酒席的钱本来就是一家出一半,凭什么他妈拿着钱都揣回自己口袋里。   我问倪飞怎么看?   倪飞一声不吭,被我问急了,说是我们还没结婚,如果现在就跟他妈逆着来,会让他难做人——他父亲去世得早,他们兄妹俩是他妈一手带大的,他妈不容易,他得孝顺母亲。   他怕我把事情闹大了,他妈会对我有意见,不如顺一下老人家的想法,毕竟,结婚过日子是以后天长地久的,不在乎这一时。   天真的我,那时居然相信了他的这套鬼扯。   现在回头来看,我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女人啊,在结婚之前,如果你老公都不敢为你争取,凡事顺从爹妈,结婚后就更别指着他能为你出头了,不跟着婆婆一起欺负你,算不错的了。   婆婆那头鼓噪了几句,见我没回答,不耐烦吼起来:“何小欢,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是死了不成?仗着怀孕就胆大起来,装聋作哑是吧,信不信我告诉倪飞,你又气我!”   渔姐面露惊讶之色,大概是聊不到,婆婆居然敢在电话里骂我。   而我,对这一切早就习惯了,只是淡淡看着倪飞。   当下,倪飞在我、艾青,还有渔姐三个人,6只眼睛的逼视下,总算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妈,是我。”   “哦~~飞呀。”他妈有一瞬间的尴尬,接着恢复如常,我也是挺佩服这老太太的机智,她说:“嗨,小欢这孩子,我刚才好心劝她回来,我好好的在家给她炖几只老母鸡,炖汤补补身子呢,看她半天不吭声,我才有点急了,要不然我可不敢骂你这媳妇,你别多心啊。”   渔姐撇撇嘴,冲我竖起大拇指,又缓缓倒下,那表情我懂,她是在说,这老太太,真够狠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但是,更让她惊掉大牙的是,倪飞居然没有拆穿他妈,而是哄着他妈说,这件事情他会跟我再商量一下,现在有事,就匆匆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还给我,我没接。   艾青是个火爆脾气,忍不得,当下冲着倪飞道:“咋说?要让你老婆回老家照一照吗?嗯?是个女儿就打掉?”   倪飞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我说:“小欢,我觉得我妈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是个女孩的话,咱们这又不能生二胎,生二胎罚款咱们交不起怎么办?”   我顿时胸口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倪飞你啥意思?当初我们规划未来,我说我想要女儿,你跟我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哦,原来你的意思是,既然儿女都一样,那还是生儿子好呗?”   倪飞默默点头。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不争气的落泪,闭上眼睛转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这是结婚两年来,我头一次跟倪飞发火。   倪飞似乎也很憋闷,但是看着艾青和渔姐都在,他终究什么都没说,神色抑郁的退出病房门。   渔姐一脸同情的望着我,感叹着:你这婚姻,可真是水深火热的,我要是你,面对这么个恶婆婆,要么早就离婚了,要么早就治服了。   艾青双手叉腰,看着我道:“我也早劝她离婚了,可是小欢性子软弱,不敢离婚。”   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如今这年头,有谁不敢离婚呢?又不是旧社会。   所谓不敢离婚,不过是不舍得罢了。   不舍得彼此曾有过的温柔,不舍得狠心斩断曾经对婚姻的美好憧憬。   在今天以前,每当遇上婆婆各种刁难的时候,我总是安慰自己,索性我们不住在一起,她一个月打电话来也就那么几次,罢了,我没必要因为她给自己找不痛快,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   平时婆婆各种刁难我,那些小事儿,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当她是孤寡老人闲得空虚无聊需要发泄。   可是,今天这事,倪飞居然依然顺着他妈?   这一刻我不得不怀疑,究竟是倪飞软弱,不敢反抗他妈,还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是打心底里赞同他母亲的那些奇葩做法?   固然,现在的情况是,倪飞出轨了,我不想给他生孩子。   可是,倪飞还不知道,我知道他出轨了。   换而言之:如果我想生下这个孩子呢?   难道他就不替我考虑考虑?   难道他就不问问我,要不要生下这个孩子,而是,先顺着他妈妈的意思,如果是女儿就打掉?   那么,即使他没有出轨,如果我怀了女儿,他跟他妈一起带着我去打胎吗?   想到这里,我忽然不寒而栗。   婚姻里头的事儿,最怕深思,很多事情都经不得推敲。   这么一推敲,我忽然有些彷徨了,这个男人,他值得我托付终生吗?   倪飞他妈曾经说过,如果我怀孕了,就回老家备孕待产。   我知道婆婆并非关心我,她不过是担心,自己儿子又上班,又照顾我,怕她儿子累着了。   我绝对不愿意跟他妈一块生活,当时跟倪飞也为此争吵过,我们冷战了几天,谁也不肯妥协。   后来不了了之。   因为倪飞说,等怀孕了再讨论,何必为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吵架呢?   那如果他今天没有出轨,如果我今天怀的是个儿子,那么婆婆真的让我回家生孩子,倪飞是不是也表示赞同?   那时候我要怎么办,跟他不死不休的吵下去吗?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婚姻太累了,何时是个头啊。   或许,离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时,我想也没想就说出口了。   艾青吓了一跳,忙说你可省心点吧,你这性格嫁给谁都会被欺负的,倪飞好歹不敢太过分,你再多想想。   渔姐不赞同,她说没有软弱的女人,小欢并不软弱,她只是愿意再倪飞面前软弱罢了,如果她想清楚了自己该走的路,我想她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俩为了我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我既感动,又觉得难过,原来,在我最好的朋友心里,我竟时一个如此软弱的、离开男人就无法生活的人。   我问自己,我是那样懦弱无能的人吗? 第27章怕黑的钢琴家   “是啊,她是个人……”李宣懿收敛了颓废之色,认真起来:“那么,你是希望,我跟你正式竞争?小阳阳,你觉得,你争得过我吗?”   李牧阳面色阴沉:“你可以……试试看。”   “唔……看来,你忘记了樊云露?”   听到这个被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名字,李牧阳怒火中烧,他再次一拳头砸向李宣懿:“不许你提她!”   李宣懿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毫不在意的拍拍他肩膀道:   “好,那我就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要面对的敌人,不是那个小警察,而是我。”   李宣懿说完打算离开。   李牧阳揪住他衣领:“你去哪儿?”   “怎么,我去哪儿要跟你汇报?”李宣懿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他的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似笑非笑道,关于我得了胃癌只剩下半年生命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那个女人,我不想她因为我而伤心。   他这句话绵里藏针,看似是关心穆锦溪,实则是暗示李牧阳,穆锦溪仍然非常关心他。   不料李牧阳听到这里,却笑了,“你以为她还会关心你的生死?她巴不得你去死。”   “啧啧,大侄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女人呐,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李牧阳强忍着再次打他的冲动,看着李宣懿大摇大摆走出他的办公室。   项容敲了敲门,李牧阳沉声道:“进。”   项容硬着头皮走进来,对于地上碎裂的玻璃杯,满地的空酒瓶,视而不见,他早就锻炼出面对总裁身边发生任何事都面不改色的本领,只是认真问李牧阳,关于刚刚离开的那人,要怎么处理?   “随他去。”   项容有一瞬间的讶异……这还真是,亲叔叔啊,如若是别人,只怕这时候不用总裁下令,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门,就已经被保安打断了双腿。   “那……熊太郎那边地皮的事情?就这么让那人截胡了?”项容不得不开口,这是他作为总裁特助的工作。   李牧阳脸上扯起一抹冷笑:“嗯。截胡?也得那人有钱付给熊太郎才行。”   叔叔如果只剩下半年的生命,对于熊太郎的地皮必然是没什么兴趣,既不可能等到那块地皮开发,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转手出让,没有利益的事情,叔叔一向不做。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李牧阳也懒得去想,反正李宣懿这人做事,向来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沉思片刻,大手一挥:“暂时不用管,让熊太郎等着吧……且等上两个月,到时候,我们开价10亿,他爱卖不卖。”   项容一惊。   想说什么,最终沉默,想着,或许这就是他们叔侄俩联手,想出来的压价战略吧?   除此之外,项容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汇报完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李牧阳目光如刀盯着项容。   项容光速离开,没忘记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牧阳一个人。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   从那里面,取出一个音乐水晶球。   水晶球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拍于7年前。   照片上,他怀里搂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两人坐在从里,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   这个水晶球,是当年他和樊云露去香港海洋公园玩,在从山脚坐缆车到达山顶的时候,每一对坐上缆车的情侣,都会被机器拍下照片。   两人到达山顶,工作人员大声吆喝着,送一张纪念照,樊云露拖着他的手,非要过去取照片。   赠送的是一张两寸的照片,工作人员不遗余力的推销着,“两位,再花300块钱,就能买一个水晶球,送一张5寸照片,照片夹在这个音乐盒水晶球里,你看,像这样打开,就会唱歌,照片会自动旋转,漂亮吧,花点钱做个纪念,不亏!”   他当时想着,这些小女生的玩意儿甚是麻烦,而且这海洋公园可真会捞钱,不过就一张照片,一个水晶球而已,成本不过30块钱的东西,居然要价300块。   但他拗不过樊云露的坚持,樊云露拖着他的胳膊撒娇:“亲爱的,买嘛,你一个我一个,我们珍藏起来,好不好?”   他不太想要,不但因为这东西没有合适的地方存放,更害怕这东西被父亲瞧见。   但樊云露却苦苦跟他撒娇,最终,他买了一个,送给樊云露。   她离世之后,他从她居住的公寓里,找到了这个音乐水晶球,被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床头的置物架上。   之后,这个音乐水晶球,陪伴了他7年。   起初,这个水晶球被他摆放在办公桌上。   前几年,心底的痛苦逐渐变淡,他将水晶球放在书柜里锁起来,只偶尔打开看一眼。   照片上的姑娘,已经永远定格在22岁。   而他全部的青春,仿佛也随着7年前的那件事,一起埋葬……   想着见到樊云露的最后一面,想着那张雪白的床上,鲜血如大朵大朵盛开的妖冶血之花,想着樊云露那年轻美好的酮体,李牧阳久违的头痛,一阵阵发作起来。   ……   ……   穆锦溪的咨询室里。   艾小玲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真丝连衣裙,纤细的脖颈处围了一条淡粉色的爱马仕围巾,但仍然遮不住她脖子底下斑斑点点的草莓印,那是爱的痕迹。   她的表情跟之前大不相同,走进来的时候,步伐轻盈,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穆锦溪暗想,若是艾小玲生在古代,或许就是陈圆圆那样的红颜祸水,如果妲己长成这样,她一点也不意外为什么周幽王会成了昏君。   艾小玲在她面前坐下,这次,因为傅阳不在,马兰回到了工作室做助理,送来水果花茶的是马兰。   今天的水果花茶也不再是玫瑰茶,而是枸杞,红枣,加了一些桂圆,红茶氤氲出雾气,空气中升腾出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儿。   “唔,这个茶闻起来就很好喝,谢谢。”艾小玲感叹着,向马兰道谢。   马兰迅速打量了她一眼,低下头,面不改色:“谢谢,这是我们老板特意叮嘱的水果茶,红枣是从新疆空运来的最甜的新疆大枣,枸杞子是上等的,用依云小火温煮了10个小时,这样优雅又好喝的花茶,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马兰,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嘴了?出去吧。”穆锦溪皱眉,马兰给她到了一杯茶,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你这个小助理看起来脾气不小啊。”艾小玲端起茶,笑着对穆锦溪说,看得出来,她今日心情很好。   穆锦溪微微一笑:“那是。我那个英俊帅气的助理辞职了,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她望着艾小玲的眼睛。   艾小玲脸上一红,露出腼腆的笑容,不得不承认,这笑容具备化解一切尴尬的力量:“嗯,抱歉。”   “哈,没事,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成年人,我不能干涉他。来说说你吧。这几天,你是否觉得生活变得更好了?”穆锦溪凝视着艾小玲问道。   艾小玲并为扭捏,她点头:“是。”   “你是否觉得生活更加积极,充满希望?”   “是。”   “那么,你是否希望这种状态成为常态?”   “是。”   “你为此采取过什么措施?”   艾小玲放下茶杯,抬起头,望着穆锦溪,露出恬静的笑容:“我联系了一家机构,下个月20日,是我的生日,我将在海心音乐厅举办一场个人钢琴独奏。如果演出门票卖的好,演出效果好,我会签约,成为这家机构的钢琴师。”   “嗯?”穆锦溪有些感兴趣,更多的是惊讶,似艾小玲这般,患有深度躁郁症,以及幽闭空间恐惧症,但是仅仅接受过三次催眠治疗,就积极主动的对生活做出了改变,实在是罕见。   艾小玲捋了一下耳畔的长发,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想,是时候找回真正的自己了,你说的对,我不是生活在19世纪的克拉拉,我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欲望,有自己想要达成的成绩,如果此时还不行动,难道要像克拉拉一样,等到人老珠黄,丈夫去世,才开始追寻梦想吗?”   穆锦溪忍不住为她鼓掌,由衷赞叹:“太棒了!我相信,在舞台上弹钢琴的你,一定是光芒万丈的。”   艾小玲也腼腆的笑了,不过紧接着,她就皱起眉,有些苦恼道:“不过……这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我需要您的帮助。”   “你说。”   “你知道的,我患有幽闭空间恐惧症,但是除此之外……我还害怕黑暗。”   “怕黑?”   “是的。而一名钢琴师,当她在舞台上弹奏钢琴时,舞台中央除了一束追光灯,周围是一片漆黑,当我看向台下,观众席也是一片乌漆墨黑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的害怕。”艾小玲叹了口气,接着说出多年前自己退役的真实原因。   3年前,她最后一次公开演奏的时候,就是因为在舞台上对着台下一片漆黑,莫名的感到恐惧,颤抖着双手,弹错了琴键,音符一错乱,她更加心慌。   那场公开演奏,变成了一个噩梦,一个钢琴家的耻辱。   但是,事后回到家中,在光线良好的情况下,她的演奏没有任何问题。   反复试验过多次,艾小玲确认,自己是患上了黑暗恐惧症。   “为什么?”穆锦溪从来没想到,原来这是困扰艾小玲,组织她继续公开演奏的原因。   “我……我不知道,总之,我害怕黑暗,一到黑暗中,我就会害怕。”   “那么你晚上睡觉的时候?”   “结婚的时候,我老公知道这个毛病,他请人设计了感应灯,在我自己的卧室里,只要我起身,床的四周,还有洗手间都会有感应灯,床头有两个小夜灯,有光线,却又不至于影响睡眠。只有在那个房间,我才能睡个好觉。所以……我最近搬家出来,自己住公寓,晚上就必须开着灯,才能入睡。”   怕黑,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有些困扰,却不是大问题。   而对于一名钢琴家来说,却是足以毁灭职业前途的致命缺陷。 第28章凭实力吃软饭,有什么毛病   “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个恐惧症的,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吗?”穆锦溪凝视艾小玲问道。   她知道,艾小玲心中还埋藏着不少秘密,没有告诉穆锦溪,心理医生与病患之间的信任关系,并不是一次就能建立的。   艾小玲在穆锦溪的帮助下,主动做出了改变,这证明她对穆锦溪是信任的。   但是面对这个问题,艾小玲仍然选择三缄其口。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秘密,我能理解。但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你就要克服自己的恐惧,这恐惧包括,说出那些你认为不能启齿的秘密。”穆锦溪点燃了一支有助于凝神的艾草香道。   “那么你呢,医生,你有没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你会说出那些秘密吗?”艾小玲不答反问。   穆锦溪沉默片刻,才说,“我有,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可以自己面对那些,你可以吗?”   “但你是心理医生!你只要帮助我就可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挖掘我的秘密?”艾小玲情绪有些失控,看来,那些秘密对于她而言,是极其难堪的。   穆锦溪想起自己的秘密,那个秘密何尝不是难以启齿的呢,所以她可以理解艾小玲。   “我这么说吧,如果你生病了,你去医院看医生,你不告诉医生你为什么生病,你有什么症状,恐怕医生也无法为你开药治疗吧?心理医生也一样,我是人,不是神,如果不知道你的症状,我如何对症下药呢?”   “我看你就是骗子,是你无能!”艾小玲愤怒喊道。   “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害怕?你要知道,在你来的第一天,我们曾签署了一份医患保密条例,条例里有规定,即便你告诉我,你杀过人,我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你绝对安全,你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你作为心理医生,连这种问题都无法解决吗?”艾小玲突然怒了,她仿佛变了个人,暴躁无比,面容扭曲的朝着穆锦溪吼起来。   穆继续仍是神色淡淡的,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记得你之前来这里找我的时候,说总感觉有人要追杀你,最近有这种感觉吗?”   艾小玲安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不聊别的,聊聊音乐如何。”穆锦溪走到角落里,打开书柜,她放进一张贝多芬的钢琴音乐黑胶唱片。   柔慢的乐曲慢慢溢出,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一章。   听到钢琴声,艾小玲躁郁的情绪仿佛渐渐被抚平,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锦溪也没有再说话。   在钢琴的流淌声中,两个女人,闻着香芬,喝着花茶,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小时,两人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如闺蜜。“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个恐惧症的,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吗?”穆锦溪凝视艾小玲问道。   她知道,艾小玲心中还埋藏着不少秘密,没有告诉穆锦溪,心理医生与病患之间的信任关系,并不是一次就能建立的。   艾小玲在穆锦溪的帮助下,主动做出了改变,这证明她对穆锦溪是信任的。   但是面对这个问题,艾小玲仍然选择三缄其口。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秘密,我能理解。但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你就要克服自己的恐惧,这恐惧包括,说出那些你认为不能启齿的秘密。”穆锦溪点燃了一支有助于凝神的艾草香道。   “那么你呢,医生,你有没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你会说出那些秘密吗?”艾小玲不答反问。   穆锦溪沉默片刻,才说,“我有,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可以自己面对那些,你可以吗?”   “但你是心理医生!你只要帮助我就可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挖掘我的秘密?”艾小玲情绪有些失控,看来,那些秘密对于她而言,是极其难堪的。   穆锦溪想起自己的秘密,那个秘密何尝不是难以启齿的呢,所以她可以理解艾小玲。   “我这么说吧,如果你生病了,你去医院看医生,你不告诉医生你为什么生病,你有什么症状,恐怕医生也无法为你开药治疗吧?心理医生也一样,我是人,不是神,如果不知道你的症状,我如何对症下药呢?”   “我看你就是骗子,是你无能!”艾小玲愤怒喊道。   “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害怕?你要知道,在你来的第一天,我们曾签署了一份医患保密条例,条例里有规定,即便你告诉我,你杀过人,我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你绝对安全,你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你作为心理医生,连这种问题都无法解决吗?”艾小玲突然怒了,她仿佛变了个人,暴躁无比,面容扭曲的朝着穆锦溪吼起来。   穆继续仍是神色淡淡的,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记得你之前来这里找我的时候,说总感觉有人要追杀你,最近有这种感觉吗?”   艾小玲安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不聊别的,聊聊音乐如何。”穆锦溪走到角落里,打开书柜,她放进一张贝多芬的钢琴音乐黑胶唱片。   柔慢的乐曲慢慢溢出,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一章。   听到钢琴声,艾小玲躁郁的情绪仿佛渐渐被抚平,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锦溪也没有再说话。   在钢琴的流淌声中,两个女人,闻着香芬,喝着花茶,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小时,两人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如闺蜜。   “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个恐惧症的,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吗?”穆锦溪凝视艾小玲问道。   她知道,艾小玲心中还埋藏着不少秘密,没有告诉穆锦溪,心理医生与病患之间的信任关系,并不是一次就能建立的。   艾小玲在穆锦溪的帮助下,主动做出了改变,这证明她对穆锦溪是信任的。   但是面对这个问题,艾小玲仍然选择三缄其口。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秘密,我能理解。但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你就要克服自己的恐惧,这恐惧包括,说出那些你认为不能启齿的秘密。”穆锦溪点燃了一支有助于凝神的艾草香道。   “那么你呢,医生,你有没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你会说出那些秘密吗?”艾小玲不答反问。   穆锦溪沉默片刻,才说,“我有,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可以自己面对那些,你可以吗?”   “但你是心理医生!你只要帮助我就可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挖掘我的秘密?”艾小玲情绪有些失控,看来,那些秘密对于她而言,是极其难堪的。   穆锦溪想起自己的秘密,那个秘密何尝不是难以启齿的呢,所以她可以理解艾小玲。   “我这么说吧,如果你生病了,你去医院看医生,你不告诉医生你为什么生病,你有什么症状,恐怕医生也无法为你开药治疗吧?心理医生也一样,我是人,不是神,如果不知道你的症状,我如何对症下药呢?”   “我看你就是骗子,是你无能!”艾小玲愤怒喊道。   “究竟是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害怕?你要知道,在你来的第一天,我们曾签署了一份医患保密条例,条例里有规定,即便你告诉我,你杀过人,我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你绝对安全,你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你作为心理医生,连这种问题都无法解决吗?”艾小玲突然怒了,她仿佛变了个人,暴躁无比,面容扭曲的朝着穆锦溪吼起来。   穆继续仍是神色淡淡的,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记得你之前来这里找我的时候,说总感觉有人要追杀你,最近有这种感觉吗?”   艾小玲安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不聊别的,聊聊音乐如何。”穆锦溪走到角落里,打开书柜,她放进一张贝多芬的钢琴音乐黑胶唱片。   柔慢的乐曲慢慢溢出,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一章。   听到钢琴声,艾小玲躁郁的情绪仿佛渐渐被抚平,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锦溪也没有再说话。   在钢琴的流淌声中,两个女人,闻着香芬,喝着花茶,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小时,两人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如闺蜜。柔慢的乐曲慢慢溢出,是贝多芬的《月光》第一章。   听到钢琴声,艾小玲躁郁的情绪仿佛渐渐被抚平,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穆锦溪也没有再说话。   在钢琴的流淌声中,两个女人,闻着香芬,喝着花茶,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小时,两人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如闺蜜。这一个小时,两人都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宛如闺蜜。 第29章你怎么知道他性冷淡?   虽然艾青手机里拍下的视频,被王健那个贱人给摔了,但是我们会所门口的监控,应该拍到了那天他在会所门口跟小三卿卿我我的。   只要我能拿到会所门口的监控视频,不就能够证明王建出轨吗?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跟老板提了一下这个事情。   我们老板是个40多岁的女人,我们都叫她梅姐,梅姐也是离了婚的,我本以为,同样身为女人,她一定能够理解,我没想到她一口拒绝了。   我再三恳求,梅姐当时没说什么,只说下班后跟我聊聊。   下了班其他人都走了,梅姐把我叫到她办公室,问我,“何小欢,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的这个视频,涉及到客户隐私,如果我把这个视频交出去,会对我们店里的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来这里的客户最注重的就是隐私,你把客人隐私泄露出去,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在这里做生意了,我的损失你来承担吗?”   我知道梅姐说的有道理,可是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帮助艾青。   但梅姐拒绝我也没错,她有她的立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强人所难,只好妥协。   梅姐看出我心情不好,安慰道:“你想帮助朋友是出于好心,可是也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帮助。你和店里很多人,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一个女人能把事业做到那么大?我今天可以告诉你,我当初离婚的时候一无所有,净身出户,能走到今天,全靠我自己赤手空拳打下来的。既然我能做到,我相信你的朋友只要愿意,也可以做到。如今这个时代,比起我十几年前离婚的时候,大众对于离婚的女人可要宽容的多了。”   我知道梅姐这番话出于好意,尽管无法给我实质性的帮助,但我仍然很感激,感激她能够对我说出这么诚恳而又坚定的话语。   梅姐向来神秘,跟店里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此时此刻,她却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姐。   她还不知道我打算离婚,我也没想到的是,这番话,当我离婚之后,面临无数个坎坷艰难的时刻,给予了我无比强大的力量和勇气。   每当我觉得生活特别艰难,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的时候,想想梅姐这番话,她的存在,就能够给我无穷的力量。   这是我对梅姐始终感恩的一个原因,毫无疑问,她是我人生路上的贵人。   此时的我,也没有想到,我后来会跟她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在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阳光俊朗的大男孩,蹦蹦跳跳的闯进梅姐的办公室,喊了一声“姐。”就横冲直撞进来,我因为满怀心事低着头,一不小心就跟他装了个满怀。   “对不起!”我低声说。   “哎呀真是对不起!”与此同时,我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接着,男孩怀里抱着的一堆橘子就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我赶紧帮他捡橘子,男孩满不在乎的说没关系,我自己来。   当我站起身,把橘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抬头间,才注意到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笑容纯真无害的大男孩。   看着他的笑容,我一时间呆了,很没出息的红了脸,我想,他大概就是那种令人温暖的大男孩。   男孩塞给我一个橘子,笑眯眯道:“给。你叫什么?”   我只说了声谢谢,低着头快步走出梅姐办公室,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慌乱。   在我身后,我听到那个大男孩问梅姐,“姐,那是谁啊?你店里的员工?以前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小姑娘啊。”   梅姐正色道:“何明昊,我可认真告诉你,她是结了婚的,你可别把你那沾花惹草的魔爪伸到我店里来。”   那个叫何明昊的男孩笑嘻嘻:“嘿嘿,姐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弟弟我是那种人嘛,来,吃橘子,我刚从朋友的果园里采的,可新鲜了,亲手采的讷,甜不甜?”   谈话声在我身后越来越远,我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浮动太明显,看看手里这个橘子,一时间有些枉然:我这是怎么了?对啊,我是有夫之妇,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动心……   不,那不是动心,那只不过是……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么好看的大男孩,谁看到都会喜欢的,我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和他的孽缘才刚刚开始。   何明昊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从他姐姐那里打探出我找梅姐求助的原因,隔了几天,我一个人正在前台值班的时候,他神出鬼没的出现,手里拿着一个U盘。   再次看到他,我一顿,看着他脸上明白无误地笑容,知道他是特意来找我的,但是我不明白,我跟他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交集,他英俊温柔,是老板的弟弟,妥妥的富二代,他和我……不可能的。   看到我发呆,何明昊将u盘塞到我手里,笑道:“给,你不是要帮你朋友打抱不平,需要这个视频吗?我帮你找人拷贝了,这事儿不要告诉我姐姐,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说完,冲我眨了眨眼,不等我说话就离开了。   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也有些不敢置信:我梦寐以求的证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手了?   下班回到家中,我拉着艾青进了卧室,把房门反锁了,我俩在电脑上播放了这段视频。   经过艾青的确认,视频中的那个女人,就是那天王建带回家的小三。   在视频里,还可以清晰的看到王建的车停在我们会所门口,那女人下楼见到他的时候,王建非常引擎的绕过来,两人当街搂搂抱抱,又是掐腰又是热吻的,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是热恋中的男女呢。   艾青看着视频里王建对那女人的引擎,气得脸色铁青,我知道,让一个女人这样反复观看自己丈夫与其他女人的亲密动作,无异于在她的伤口撒盐,可是,我们必须要确认,这女人正是那个小三。   “你先别激动,记住渔姐说的话,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再造成损失,既然确定是这女人就好办了,我回头去店里查她的会员信息,应该能查到她的身份证号码。通过她的身份证号码,再找人去查查她的手机号,看看能不能查到她和王建的联系记录。有了这些,算是铁证如山了。”   艾青点点头。   不过她很快就开始担心起我来:“这视频你哪来的?你们那个老板梅姐我见过,那么势力那么无情的女人,不可能会把这个视频给你,她才不会做对她自己店里不利的事情,小欢,该不会是你偷偷拿的吧?”   我没有说话,虽然不是我偷拿的,但也差不多了,而且我不能出卖何明昊。   艾青郑重起来:“何小欢!我不许你为了我犯傻,还记得咱们当初一起从老家来苏州时候的惨景吗?我们两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到处找工作,可就连找个文员都被职业介绍所拒绝,没有人看得起我们,他们说我们俩一无是处,你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从5年前开始在这家店里,从一个月拿1500块的前台实习生,一点一点熬到了现在的会所经理,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我还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吗?你别为了我犯傻,这资料我不要!”   也只有真正的好姐妹,才会不顾自己的损失,一心为你着想,我笑了笑,捏捏她的手安慰她:“放心,我没那么傻,我想过了。这视频主要拿来当作证据,你不传出去,他们自己也不会主动传出去闹的满城风雨;其次,就算传出去了,大家的关注点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有啊,这工作我也干了四五年了,该学的能学的都学到手了,没有什么再能学的了,我正想换个工作呢。”   “你少来,你忽悠别人就算了,我才不信你这套理论。总之这东西我不要。”艾青说着拔掉U盘就要毁掉。   我急了,这证据如果没了,再去找证据就难了,情急之下我只好道:“艾青!你是不是傻?如果这个能证明王建出轨,他是过错方,你能分到财产,哪怕是你只能分到一套拆迁房呢!那也比我这破工作值钱多了,是不是?到时候你都自己有房子了,我跟倪飞离婚了,你还能不让我住吗?我这也是为自己着想。”   艾青听到这,才没掰断那U盘。   这个女人性格向来刚烈,我只能跟她来软的:“好艾青,你就想想看,这视频在法庭上用,我老板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我是真的厌烦了这份工作,等我打胎完了之后肯定要请长假休养,你也说了我老板那么冷漠无情,她会给我批那么长的假吗?所以我辞职,本身就是必然的。”   这句话我倒是没哄艾青,这件事情的最坏后果我已经想到了。   艾青听完,颓然说:小欢,我其实……好怕啊。   她一改人前的强硬凶悍,柔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房子,离了婚,我连落脚点都没有,我该拿什么去争取抚养权?即使法庭把牛牛判给我了,可你是知道的,我那老娘肯定不会帮我带孩子,我若离婚,她不跟我断绝关系就不错了。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经济来源,我该怎么办?我又如何能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呢?” 第30章我来偷看女朋友   门缝刚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他那个网红女朋友孟佳琪气急败坏的怒骂:“王小五,你他妈又带女人回来偷情!这回玩的更高级,躲到会议室玩办公室play了是吧?你给我滚出来!”   王小五瞬间吓得躲在穆锦溪身后,让她不要出声。   穆锦溪听出来了,这是王小五那个女朋友,一个做直播的网红。   长得很漂亮,可是脑子里空空如也。   穆锦溪对于这样的女孩子,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   不过,王小五有一次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饭,她和这个女孩一起吃过一顿饭,女孩对她很有敌意,她自然也犯不上亲近这女孩。   可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伙伴在自己面前的怂样,穆锦溪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小到大,王小五就是个无法无天到处惹祸的泼皮,除了在自己面前会紧张,他还怕过谁?   竟然被这么个泼妇给骂怂了。   穆锦溪懒得搭理王小五,推门就要出去,王小五却死死拽住她的手,生怕被孟佳琪看见。   他满心想着,只要孟佳琪没有看到穆锦溪,那么大不了回头佳琪闹起来,他就说躲在里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同事不就得了。   穆锦溪可没理会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穆锦溪迎面撞上了拿着拖把,正准备暴力开门的孟佳琪。   孟佳琪看见她,顿时一愣,再看看站在她身后的王小五,仍然拽着穆锦溪的衣服,再看看穆锦溪有些衣衫不整,而王小五一脸紧张的样子,顿时,她眼眶就红了。   她拎着拖把就要招呼王小五:“王小五你这个王八蛋,你还说你跟她没什么,没什么你俩躲在会议室里锁着门干嘛呢?还不让我进来,想干嘛呢?你成天骗我说你们清白,我看你们早就有奸情了,你个混蛋你!”   王小五只是躲着她,一边嘴里嚷嚷着,“别打,别打。”   穆锦溪看不下去了,直接夺下了孟佳琪手中的拖把,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跟他有什么,那也是我们早就有了的感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平时不怎么发火,但是一发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孟佳琪哪儿见过这阵势,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王小五罢了,可看到王小五竟然真的站在穆锦溪身边,顿觉委屈,樱桃小嘴一瞥,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   穆锦溪实在是不愿意跟这种女孩子纠缠,有些头疼的转身,给王小五丢下一句:“我走了,你自己解决吧。”   可怜的王小五,根本就解释不清。   孟佳琪问他躲在会议室里,跟穆锦溪在干什么,他只能说,“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然而,他却根本说不出他在干嘛,他不敢说。   他本来是为了孟佳琪的安全,但孟佳琪根本就不理会。   自从上次深夜,她突然来访,见过王小五带着易晓玲,差点将易晓玲扑倒的模样,尽管后来王小五解释说易晓玲是个囚犯,但她依然是半信半疑。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王小五就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给了她。   谁料到她从来没来过,今天第一次来,就又撞到了他跟穆锦溪躲在会议室里面。   孟佳琪看着王小五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出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大脑联想了一万种可能性,但没有一种可能性是她愿意见到的,顿时委屈的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骂道:   “呜呜,王小五,你这个骗子我早就说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刚才那个女人,上次为了她,你把一个精神病犯人带到办公室里。这次你又带她回来,刚才她都那样欺负我了,你也不帮我,我就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替代品,一个替代她的人,呜呜呜,你这个骗子……”   王小五一阵尴尬,他知道,穆锦溪还没有走远,就在外面,这些话也不知道穆锦溪有没有听见,赶紧高声解释道:“真不是那么回事,我那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怎么会喜欢她呢,你可不知道,她可是个母老虎啊,我哪儿敢喜欢她,呵呵……”   外面办公室里,正欲离开的穆锦溪听到这话,无奈笑笑。   母老虎?刚刚那女孩举着拖把的样子,可半点不比自己温柔啊。   算了,王小五的情感问题,留给他自己去解决吧,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但穆锦溪没有想到,她一回办公室,马兰就赶紧把她拉到一旁,神神秘秘的说,“你赶紧去咨询室看看,李牧阳来了,看起来就怪怪的,我可不敢招惹他……”   傅阳跟马兰做工作交接的时候,再三叮嘱马兰,李牧阳是个不好招惹的人,马兰笑笑说放心吧,跟着老板这么久,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但是今天,马兰独自待在办公室,李牧阳没有提前约定就突然来了。   他看了马兰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熟门熟路推开咨询室的门,将门反锁了。   穆锦溪安抚马兰:“没事,我先进去,大概10分钟后,给我泡一壶咖啡过来。”   穆锦溪推门进去。   李牧阳就坐在她常坐的单人沙发上,看上去已经熟睡了。   男人熟睡后的样子,门缝刚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他那个网红女朋友孟佳琪气急败坏的怒骂:“王小五,你他妈又带女人回来偷情!这回玩的更高级,躲到会议室玩办公室play了是吧?你给我滚出来!”   王小五瞬间吓得躲在穆锦溪身后,让她不要出声。   穆锦溪听出来了,这是王小五那个女朋友,一个做直播的网红。   长得很漂亮,可是脑子里空空如也。   穆锦溪对于这样的女孩子,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   不过,王小五有一次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饭,她和这个女孩一起吃过一顿饭,女孩对她很有敌意,她自然也犯不上亲近这女孩。   可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伙伴在自己面前的怂样,穆锦溪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小到大,王小五就是个无法无天到处惹祸的泼皮,除了在自己面前会紧张,他还怕过谁?   竟然被这么个泼妇给骂怂了。   穆锦溪懒得搭理王小五,推门就要出去,王小五却死死拽住她的手,生怕被孟佳琪看见。   他满心想着,只要孟佳琪没有看到穆锦溪,那么大不了回头佳琪闹起来,他就说躲在里面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同事不就得了。   穆锦溪可没理会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穆锦溪迎面撞上了拿着拖把,正准备暴力开门的孟佳琪。   孟佳琪看见她,顿时一愣,再看看站在她身后的王小五,仍然拽着穆锦溪的衣服,再看看穆锦溪有些衣衫不整,而王小五一脸紧张的样子,顿时,她眼眶就红了。   她拎着拖把就要招呼王小五:“王小五你这个王八蛋,你还说你跟她没什么,没什么你俩躲在会议室里锁着门干嘛呢?还不让我进来,想干嘛呢?你成天骗我说你们清白,我看你们早就有奸情了,你个混蛋你!”   王小五只是躲着她,一边嘴里嚷嚷着,“别打,别打。”   穆锦溪看不下去了,直接夺下了孟佳琪手中的拖把,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跟他有什么,那也是我们早就有了的感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平时不怎么发火,但是一发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孟佳琪哪儿见过这阵势,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王小五罢了,可看到王小五竟然真的站在穆锦溪身边,顿觉委屈,樱桃小嘴一瞥,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   穆锦溪实在是不愿意跟这种女孩子纠缠,有些头疼的转身,给王小五丢下一句:“我走了,你自己解决吧。”   可怜的王小五,根本就解释不清。   孟佳琪问他躲在会议室里,跟穆锦溪在干什么,他只能说,“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然而,他却根本说不出他在干嘛,他不敢说。   他本来是为了孟佳琪的安全,但孟佳琪根本就不理会。   自从上次深夜,她突然来访,见过王小五带着易晓玲,差点将易晓玲扑倒的模样,尽管后来王小五解释说易晓玲是个囚犯,但她依然是半信半疑。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王小五就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给了她。   谁料到她从来没来过,今天第一次来,就又撞到了他跟穆锦溪躲在会议室里面。   孟佳琪看着王小五说什么都不肯透露出他们在里面干了什么,大脑联想了一万种可能性,但没有一种可能性是她愿意见到的,顿时委屈的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骂道:   “呜呜,王小五,你这个骗子我早就说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刚才那个女人,上次为了她,你把一个精神病犯人带到办公室里。这次你又带她回来,刚才她都那样欺负我了,你也不帮我,我就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替代品,一个替代她的人,呜呜呜,你这个骗子……”   王小五一阵尴尬,他知道,穆锦溪还没有走远,就在外面,这些话也不知道穆锦溪有没有听见,赶紧高声解释道:“真不是那么回事,我那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怎么会喜欢她呢,你可不知道,她可是个母老虎啊,我哪儿敢喜欢她,呵呵……”   外面办公室里,正欲离开的穆锦溪听到这话,无奈笑笑。 第31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穆锦溪不动声色起身,拉上了透明的窗纱,点燃了一直催眠的香薰精油,然后示意他躺倒在沙发上。   李牧阳听话照做,十分开心:“怎么,是心疼我太累了,要给我按摩?”   穆锦溪笑得温婉而狡黠:“对呀,躺倒才能按摩。”   “那我要躺你大腿上。”   “臭不要脸。”穆锦溪笑骂了一句,但仍是任由男人的头,就这么躺在她大腿上,如果有利于他放松下来,会对他的催眠更有利。   穆锦溪开始了对李牧阳的催眠。   李梦阳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时候,也生不出反抗的意识,如今,对于穆锦溪,他是全身心的信任。   既然她要催眠自己,那么一定是帮助自己减轻压力的,他这么想着。   确认李牧阳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后。   穆锦溪柔声问道:“现在,你回到了19岁那一年的夏天,你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你看见远处的海浪了吗?它很漂亮,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天气很舒服,你和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在一起。气氛很舒服,很温馨,你感受到了吗?”   在李牧阳眼前,浮现出在他和樊云露并肩坐在海滩前的样子。   樊云露的笑容,那么美,那么温柔。   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必须诚实。告诉我,坐在你旁边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李牧阳柔声说,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   可他却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穆锦溪开始了对李牧阳的催眠。   李牧阳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时候,也生不出反抗的意识,如今,对于穆锦溪,他是全身心的信任。   既然她要催眠自己,那么一定是帮助自己减轻压力的,他这么想着。   确认李牧阳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后。   穆锦溪柔声问道:“现在,你回到了19岁那一年的夏天,你坐在海边的沙滩上,你看见远处的海浪了吗?它很漂亮,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天气很舒服,你和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在一起。气氛很舒服,很温馨,你感受到了吗?”   在李牧阳眼前,浮现出在他和樊云露并肩坐在海滩前的样子。   樊云露的笑容,那么美,那么温柔。   于是他也笑了,他笑得那样灿烂,人畜无害,于是穆锦溪知道,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往事中。   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必须诚实。告诉我,坐在你旁边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李牧阳柔声说,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   可他却生不出反抗的决心。   “告诉我,她叫什么?”   “樊云露。”   “很美的名字,她的人是不是也很美?”   “是……。”   “你很喜欢她?”   这次,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可能即便是在催眠里,李牧阳也特别有求生欲。   “可以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穆锦溪换了一个问题。   “嗯……是在我家里的party上,我对她一见钟情。”   李牧阳记得很清楚,那年他19岁,是暑假的时候回国,在自家的一个party上面见到了樊云露。   父亲为了让他早日接手家族企业,把他送到了沃顿商学院,他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回国。   他跟父亲的关系向来极为冷淡,甚至,除了讨论公司的事情,父子俩根本就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趣。   父亲的生意上经常需要应酬维护各种各样的客户,父亲郊外的城郊别墅里,每个月都定期举办party,将那些重要的客户聚集在一起,联络感情。   每当这样的party召开时,总是美女如云,香槟如水。   他不爱参加这种party,但那次因为他叔叔李宣懿恰巧在家,李宣懿便非要拉着他一起去聚会,还教育他,“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板着个脸,死气沉沉的样子,男人嘛,就应该活得肆意一点。人不风流枉少年,懂吗?”   李牧阳苦笑,但是,从小到大,他只跟叔叔关系亲近,他不想拒绝叔叔的好意,就去了现场。   Party现场果然人山人海,衣香丽影,摩肩接踵,服务生端着香槟,每个男人脸上都维持着优雅或开朗的笑容,但李牧阳知道,他们的眼神在屋子里搜查着猎物。   每个女人的晚礼服都争相斗艳,各显其能,有些性感,有些狂野,有些透露着清纯的诱惑。   李牧阳从小见惯了这样的场合,他对这些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跑到露台上透口气。   然而,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很保守的女生走了进来。   李牧阳不想被发现,便躲进了露台旁边的一颗富贵树后面,这棵很茂盛,两米多高,足以遮挡他的身形。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女生手里端着一杯酒,她一边吐槽着“什么鬼玩意儿,难喝死了。”一边偷偷将红酒倒进那颗富贵树的盆里。   李牧阳看着那女生宛如大学生的模样,再看看她吐舌头的样子,觉得她与众不同,一时间不由得笑了。   当他穿着一身休闲服,闲闲的从树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女孩显然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树后面还有人……没泼到你身上吧。”女孩瞬间脸红,仿佛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被人发现了而抱歉。   李牧阳微微一笑:“没关系,这地方的确很无聊,是不是?”   女孩点头。   这个女孩,就是他后来的女朋友,他的初恋——樊云露。   当天晚上,两人在阳台上相谈甚欢。   交谈中,他得知,樊云露是著名的北大法学系在读的大一新生,她的好朋友是北影表演系的一名当红系花,得到了今晚party现场的邀请函。   好朋友非说要带她过来开开眼界,来了之后,好朋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今晚的猎物,跟那个男人临走之前,悄悄告诉樊云露,这里的男人非富即贵,看上谁,不要害羞,主动下手,一定能获得不菲的回报。   樊云露听完惊呆了,她想离开,然而宴会正在途中,自己独自离开怕过于引人注目,这才悄悄躲到了阳台。   她本想一直躲在阳台,等到晚会结束才离开。   李牧阳恰好也萌生了离开宴会的念头,便笑道:“不如,你跟我走?”   樊云露看着年轻男孩俊朗的笑容,虽然有些害羞,却仍然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说的跟你离开,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意思吧?”   李牧阳笑了,道:“你希望我怎样,我都可以。”   两人一拍即合。   樊云露便挽着李牧阳的胳膊,离开了宴会的现场。   离开时,李牧阳注意到叔叔李宣懿的眼神里,有着鼓励的意味,还偷偷的给他一个加油的手势,以口型告诉他,拿下这女孩。   李牧阳摇头苦笑,带着樊云露离开之后,两人并没有立即分手。   星辰灿烂,郊外的星空很美,李牧阳看看樊云露,邀请她道:“不如我们压马路?”   “好啊。”   两个年岁相当的年轻人,就这么沿着别墅附近的一个花园,在花园里逛了一晚上。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却也不记得具体聊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两个人都过得很愉快。   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月色渐白,空气中有了蝉鸣,有鸟叫,公园里隐隐约约有清洁工打扫的身影,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牧阳便常常去北大找樊云露。   未名湖畔,红楼馆前,还有图书馆里,都留下了两个人相依并行的身影。   这是李牧阳人生第一次遇到能跟他琴瑟和鸣的女生,他们相谈甚欢。   没过多久,在花神庙前,李牧阳手捧着一束岸亭里采来的野花,问樊云露:“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樊云露自然是含羞答应。   自此,两人就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段时间,是李牧阳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可以放下肩上的负担,心中的压力,与樊云露肆无忌惮,天南海北的聊天,闲逛,手牵手逛遍了南锣鼓巷,去过了798艺术区,拍下了很多你侬我侬的照片。   都是少年人,都是热血方刚的时候,情到深处,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关系很快就捅破了。   不久之后的一天,他在家里跟樊云露煲电话粥。   父亲恰巧在家,便发现了,问他是不是恋爱了。   李牧阳没有隐瞒,点头说自己的女朋友是北大法学系的,很漂亮,很聪慧,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女朋友而骄傲。   父亲让他改天有空把女朋友叫到家里,一起吃个晚饭,他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樊云露听了这个提议之后,很是抗拒,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见李牧阳的父亲。   李牧阳没有多想,只当这是樊云露害羞,还不敢见未来的公公。   毕竟,两人的关系也还没有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便尊重她的意愿,跟父亲说,女朋友这段时间太忙,抽不出空,父亲原本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私生活,这事情就此揭过。   后来父亲出差去了伦敦,他独自在家,便打电话约樊云露到自己家里。   他在电话里笑着说:“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吗?”   樊云露犹豫了一下,再三确定他家中没有其他人,这才同意。   那天,樊云露穿了一件粉色的纱裙,宛如刚从城堡中走出的公主,惊艳了李牧阳。   李牧阳带樊云露参观了自己的书房,给她看了自己从小到大获得的各项荣誉,也给她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成员。   当李牧阳的手指停留在一张他和叔叔的合影时,他明显注意到,樊云露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他关切问道。 第32章她不过是个给钱就能上的交际花   李牧阳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人的眼神,他并不笨,一瞬间明白,这两人是旧认识。   “叔叔,云露,你们认识?”他裹着印花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根大葱问道。   李宣懿嘿嘿一笑:“认识,怎么不认识,樊云露嘛,北大有名的交际花。怎么,你也喜欢这种口味的?很眼熟啊,你们是不是上次party上见过?”   “交际花?”李牧阳心头疑惑。   不等他再多问,樊云露飞快的找了一件他的衣服裹住自己,接着大声打断他,冲李宣懿道:“是啊,李宣懿嘛,她是我好闺蜜的老相好,你这个叔叔出说阔绰,在圈子里口碑很好呢!”   她说着冲李宣懿眨眨眼,眼神里流露出恳求的意味。   李宣懿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那天晚上,三人同桌吃饭,气氛异常的诡异。   晚饭结束后。   原本李牧阳是想要挽留樊云露留下过夜的,他对于这个夜晚做了很多浪漫的准备。   但不知为何,樊云露的状态却不怎么好,坚持要回家。   李宣懿说自己也要离开,正好顺路,送送樊云露。   樊云露没有拒绝。   李牧阳虽然觉得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很是奇怪,却一时间摸不着脑门,也就不好说什么。   但当天的晚些时候,李宣懿就再次登门。   这次,他带来了一个令震惊不已的消息。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爸说你在谈恋爱,我没想到恋爱对象居然是樊云露?你知不知道樊云露其实是个交际花,就是说,只要给钱,什么男人都能上她。”   李牧阳气急,当即给了叔叔一拳头。   但李宣懿躲了过去,还警告他:“这个女人不简单。老实告诉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你势在必得。我看你未经情事,睡个女人开个荤,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你竟然傻乎乎的跟这种女人谈起了恋爱,你是疯了吗?”   “你才疯了,你给我闭嘴!”李牧阳怒吼,他根本不信李宣懿说的话。   但李宣懿接下来抛出来的照片,才真正让李牧阳疯了。   他冷冷道:“不信是吧?这是她的资料,自己看。还有,那个女人,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睡过了。她床技不错,皮肤嫩得掐出水儿来,叫声很好听,只不过她屁股上有一颗心形的痣,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李牧阳才意识到,叔叔不是在撒谎。   再看到叔叔摆在面前茶几上的那一叠照片,照片里,有樊云露跟各种男人上床,亲昵依偎的样子,有些照片拍摄时间,甚至就是在他们恋爱期间!   李牧阳如坠冰窖。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这么多年谁都瞧不上,结果第一次一往情深的姑娘,居然是个……人尽可夫的交际花!   李宣懿看他神情,怕他受到太大打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不过没关系,你们也没结婚,你就当玩玩也好。这个姑娘的技术那是真不错。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谈谈恋爱无所谓,上床无所谓,甚至包养她也可以,但要注意预防性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牧阳猛然甩开他的手,用噬血的眼神盯着他,生平头一次冲叔叔吼出一个字:“滚开!”   李宣懿耸耸肩,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并不介意被自己的侄子怒骂:“你是男人。别跟个娘们似的,遇到一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让我看不起你!男人要学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叫你滚啊!”李牧阳怒急,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个名贵的水晶烟灰缸,朝李宣懿砸过去。   李宣懿灵巧闪避,烟灰缸砸中了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那父亲珍藏的那些藏品古玩,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那些东西,父亲平常都不让李牧阳轻易触碰的,但现在,李牧阳却无动于衷。   李宣懿双手插在兜里,倒退着往门口走去,不忘最后谆谆教诲自己的侄子:“李牧阳,这世上的女人都是骗子,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没有一个女人值得你去信任,除非,是你自己一手打造,亲手调教打出来的女人,你才可以放心去爱,明白吗?”   李牧阳只当李宣懿是在放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不信。   即使那些照片就摆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信。   他要亲自向樊云露求证。   当他将那些照片摆在樊云露面前时。   他本以为樊云露一定会反驳,或是痛哭流涕。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樊云露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照片上的事情,她拿起照片,转身就走,也没有一句解释。   这让李牧阳彻底崩溃了。   他不甘心,态度强硬的掰过樊云露的身体,质问道:“所以你告诉我,你跟我在一起,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对吗?”   樊云露直直的望着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啪滚落,她点头,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但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却刺痛了李牧阳的心,他不信,“为了什么?为了钱?”   樊云露别过头,没有回答。   “如果是为了钱,我给你。你缺多少,我给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你答应我?”   樊云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瞪着李牧阳:“你不怪我吗?”   说实话,李牧阳怎么可能不责怪她,可看着她的眼泪,他却不忍心地轻轻摇头。   樊云露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骗你,这不是我的本意,请你原谅我好吗?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认真的……”   李牧阳心中一痛:“我可以原谅你,但仅此一次,樊云露,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实话!”   樊云露的故事,很狗血,也很俗套。   她出生在贵州一个贫穷的山村里,早年间,父母就因病先后离世,她和奶奶还有唯一的弟弟,三个人相依为命。   她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九年义务教育是靠着慈善助学完成的,高中和大学完全是因为申请到助学贷款,才能上学。   可是她弟弟不同,弟弟因为从小跟着奶奶上山下田的干活,有一次左腿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虽然及时送医命救了回来,一条腿却就此残废,弟弟也没有办法上学。   奶奶和弟弟留在老家生活,樊云露为了让他们生活的好一点,周末一直做家教,打工赚取生活费,还要给弟弟寄回家。   原本这样的生活再熬两年就结束了,可是,一年前,奶奶突然罹患重症,确诊后得了肺癌,因为奶奶年龄大了,不敢动手术,只能进行保守治疗。   奶奶每个月都需要去医院做一次透析和治疗,还要给奶奶请护工,这些都是压在樊云露肩上的重担,靠她周末做家教赚的那点零花钱,还不够她自己的生活费。   半年前,她闺蜜将她带入了这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愿意,可以轻轻松松赚钱。   樊云露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她虽然缺钱,却不愿意卖身。   无奈,一个富豪却看上了她,通过闺蜜设局,将她灌倒后,又让她吃下了药,把人事不省的她送到了富豪的床上。   待她醒来时,枕边放着10万元现金。   一边是闺蜜劝她,即便是告这位富豪。也未必能讨得了好果子吃;一边是奶奶的病,躺在医院里随时等着救命钱。   她只能就此妥协。   人的底线都是越来越低的,凡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自然也就不那么难了。   坐在李牧阳面前,说这些的时候,樊云露没敢抬头看李牧阳的神色。   末了,她看见李牧阳脸色不善,赶紧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   那些照片里,有她和弟弟,还有奶奶三个人一起在屋前晒太阳的样子,还有奶奶没有生病前,带着他俩上山打板栗的照片,也有她和弟弟嬉闹的样子。   照片里的弟弟,看她的表情充满了崇拜和依恋。   她含着泪,看着照片里的弟弟说:“奶奶为了我和弟弟,吃了很多很多苦。我只是想,让奶奶在走之前,过得轻松一点,不必那么累……我等不及要赚钱,我等不到大学毕业,我怕奶奶等不到那时候了……”   她说完嚎啕大哭。   李牧阳从小锦衣玉食,从未见过那样家徒四壁的家庭,就连屋子都是用黄泥土搭建而成。   “你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公子哥,你没有感受过贫穷带来的痛苦,没有生存的压力,你永远也想不到,对于我们来说,能够好好活着,能让奶奶吃一顿好的,我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牺牲。”   樊云露擦掉脸上的眼泪,道:“但我不后悔,李牧阳,我可以告诉你,我从不后悔这些事情发生了,因为若没有发生,可能奶奶早就去世了,奶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跟她的生命相比起来,我这点牺牲算什么,所以我也不要你可怜我,没错,这就是我,你现在看到我的真面目了,你应该配得上更好的人,有更好的人来爱你,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李牧阳就抱住了她。   “过去的种种已经发生了,我不介意,我也没有资格和权利指责你,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事情了,因为你有我,我会保护你。答应我,不要再做那些傻事了,好吗?”李牧阳望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樊云露,动情地说。   樊云露没有回答,而是以火热的吻来回应他。   李牧阳身体一僵,他想到了那些照片上的樊云露。   樊云露明显感觉到他的生硬,苦笑着推开他,“没关系。你嫌我脏,我能理解,我自己也嫌自己脏。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吧。”   “不,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心疼……”李牧阳说着,吻上她的眼睛,吞下她苦涩的泪水,告诉自己,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从此以后不再是无人可依的了,他要保护好她,她就是他的公主。   可李牧阳怎么也没想到,正是因为他,才让樊云露死得那样凄凉。   如若他那时,听从叔叔的劝告,离开她,与她分手,那么,她樊云露就算被人指指点点,却也依旧能活着,活得好好的,不是么?   是自己害死了她啊。   李牧阳猛然从催眠中惊醒过来。 第33章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   李牧阳喝完水,盯着穆锦溪。   穆锦溪被他看得发毛,问他:“你的噩梦那么可怕吗?”   李牧阳摇摇头。   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想到,李宣懿曾对自己说,只有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女人,才可以放心去爱。他说的那个“亲手调教的女人”,可不就是如今在他面前的穆锦溪吗?   人生际遇真是巧妙,那时的李牧阳又怎会料到,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会对另一个女人倾心以待,而这个女人,竟然是李宣懿一手调教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于李宣懿最残忍的报复吧。   樊云露是李牧阳深埋在心底,轻易不敢掀开的回忆,今天的催眠,却让他彻底敞开了那段往事。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恢复平静,临走前,他想到了什么似的,问穆锦溪,你知道了我的初恋,难道你不吃醋吗?   穆锦溪一愣,半开玩笑道,“那不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吗?我们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谁还没有过初恋,谁能没有点往事?难道你希望我因为这点事情,像个小女生一样跟你吃醋撒娇嫉妒,你才满意?”   如果她如同小女生一样无理取闹,李牧阳势必觉得她很无趣。   但看她一点都不吃醋,李牧阳心里不知为什么又有点委屈,他大手一捞,将穆锦溪抱起来,下巴在她光滑如玉的脸上来回摩擦着,感叹道:“我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爱上别人,穆锦溪,遇到你,真好。”   穆锦溪任由他抱着,只低低笑道,“所以说呀,我这么好的人,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啊,李先生。作为女朋友,我够宽容大度;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帮助你,所以……关于你的往事,在我这里,你不必再有任何忌讳,明白了吗?”   李牧阳凝视她,她知道,穆锦溪这是要一个承诺。   一个关于他的往事,他可以彻底抛开心里的负担,完完全全开诚布公对穆锦溪坦诚相告的承诺。   他将穆锦溪再次抱紧,道:“你容我再想一下。”   穆锦溪没有继续强硬要求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仍然心有顾虑,可见他心里的秘密有多可怕。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患上强迫症。   多年的心理阴影,尤其是一朝一夕可以缓解的。   ……   ……   艾小玲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竟然是被人全程监控的。   平时她跟教练幽会,一般都是在健身房里,偶尔去教练家,昨天晚上,她一时心软,带教练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里。   结果下午她正在练钢琴的时候,接到了健身房的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健身房的主管,主管委婉告诉她,教练至今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他打了教练所有的朋友电话,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那位主管之所以打给艾小玲,则是因为他曾听教练提起过,教练跟艾小玲的关系。   艾小玲大为恼火,在她看来,她跟教练的关系不过是纯欲关系,她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在电话里,她冷冷告知主管,自己昨天离开健身房后,没再见到过教练。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却没想到,两天后,警察找上门来了。   教练失踪满了48小时后,健身房只好报警,警方从调出的监控记录里,发现最后一个见到过教练的人,就是艾小玲。   艾小玲只能向警方承认,自己和跟教练的关系,前几天晚上,她的确带教练回家了,不过第二天上午,教练就离开了。   从艾小玲居住的这座公寓里,警方的确查出了教练离开的身影,在离开之后,他去了附近的一间喜士多超市,买了一包烟。   从超市离开后,他站在街角,似乎是正准备打车,路旁走来两个人,从监控里看,那两人与教练在街头攀谈,看起来是熟人。   随后,那两人一左一右的揽着教练,往后边的巷子走,那条巷子一直通到街后面的居民区。   居民区的后面又4个路口,可奇怪的是,无论是哪个出入口,都调查不到教练的身影。   在那之后,教练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艾小玲不得不配合警方的调查,但她始终认为教练一定是自己惹上了什么事,自己被莫名卷入其中,她有苦说不出。   直到,刘潇潇砸开了她公寓的门。   事情发生时,她刚洗漱完毕,用吹风机吹头发,就听见门外有人哐哐哐敲门的声音,她本来以为是快递,让快递放在门口,门外的人没吭声,还是暴力敲门。   她打开门,就看见刘潇潇站在门口,一脸落魄的模样。   艾小玲愣了一下,就在她反应过来,将要关上门的时候,刘潇潇的脚早已伸进来,卡住了门。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出去!我要关门。”她一刻钟也不想看见刘潇潇。   刘潇潇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用力推开了门。   女人的力量终究不如男人,刘潇潇暴力推开了门,挤进去之后,把门反锁。   “刘潇潇,你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艾小玲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有些惊恐的高声喊道。   “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那个教练?很可惜,你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刘潇潇逼近艾小玲,眼神里有一丝肃杀之气。   “教练……?你怎么会认识他?难道是你?……你把他怎么了?”艾小玲的牙齿开始格格作响,她颤抖着问道。   刘潇潇冷笑:“怎么,你还挺关心他的是不是?难怪那小子嘴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看不出,你俩情比金坚嘛。”   “你……你胡说什么。”面对他的逼近,艾小玲步步后退。   “我胡说?你闹着要离婚,就是为了这个野男人吗?”刘潇潇居高临下蹬着艾小玲。   “刘潇潇你神经病,你是个疯子!不可理喻,我不想跟你说了。”艾小玲趁他不备,猛然从他身边冲过去,想跑出房间。   然而房间的门早已被刘潇潇锁死。   在她还没有把门打开之前,刘潇潇就已经上前一步,直接从身后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怒吼道:“回答我,你是不是为了那个野男人要跟我离婚?”   他将艾小玲的身体掰过来,逼迫艾小玲与自己对视着。   艾小玲的身体背部靠着冰冷的木门,身体瑟瑟发抖,眼神里是惊恐的泪花,她拼命摇头。   刘潇潇似乎这才意识到,她被自己掐得喘不过气来,他阴冷的眼神注视着艾小玲:“我现在放开你,你要是敢喊一声……你知道后果的。”   艾小玲拼命点头,刚刚吹过的头发湿漉漉的,刘潇潇一松开手,艾小玲就颓然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肩,喃喃自语:“所以,之前警察来找我,其实没有冤枉我。教练的失踪跟你有关系……真的是你干的,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刘潇潇弯下腰,俯视着她:“你很在乎他是死是活?”   艾小玲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仰起头注视着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刘潇潇,我不爱他,我跟他最多就是床伴关系。但你又杀了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是不是有病?”   “怎么,你担心我会坐牢?”刘潇潇冷哼,“那你就大可不必为我担心,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处理,不用我动手。”   艾小玲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想象不出来,只不过是三年的时间,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刘潇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艾小玲仰视着他:“这个教练,就是你表妹何小欢叫未来表姐夫的那个男人?”   艾小玲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是汪健那个贱人告诉你的?刘潇潇,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你怎么不干脆在我身上安装个监控器,24小时监控我呢?”   刘潇潇冷冷一笑,松开她的下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他转身,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打量着这间公寓,道:“半个月前,你租下了这栋公寓,用的是我的信用卡付账,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天你去了乐丰超市采购生活物资,第二天,你去了一个心理咨询会所,哦对了,那个老板名叫穆锦溪,是她怂恿你跟我离婚的吗?”   “你……你还想干什么?”艾小玲缓缓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潇潇的背影。   “她有一个助理,叫傅阳,最近经常跟你约会,我不管他是出于工作原因,还是个人原因,总之,我劝你以后不要再见他,否则,也不知道教练的惨剧,会不会在他身上重演……”   “刘潇潇,你疯了……”艾小玲瞪着这个男人,这一瞬间,她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逃跑,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在刘潇潇过来之前,她刚起床,穿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衣,洗过头之后,头发还未吹干,湿漉漉的长发发仍然在滴着水,睡衣被打湿之后,越发凸显出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刘潇潇盯着她,眼神逐渐火热:“我疯了?不错……玲玲,我只为你一个人疯狂,你知道的……”   他大步上前,想要将艾小玲拥入怀中。   艾小玲却敏捷避过:“刘潇潇,你有病是不是,你少来这一套,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事到如今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刘潇潇眯起眼睛,他将艾小玲逼到墙角,道:“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老公。想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   “刘潇潇,你早就不爱我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求你,放过我不行吗……”   刘潇潇的视线落在她如天鹅一般纤长的脖颈处,注意到那里还有吻痕,眼神变得越发狠戾:“艾小玲,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费尽心思跑出来租公寓,不就是为了找男人吗?!”   “我……”   艾小玲无话可说,因为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无比清楚,这个男人来这里,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第34章那个孩子,不是我的种   见艾小玲不说话,刘潇潇的脸色愈加的阴沉,他直接欺身上前,转眼之间,就已经将她粗暴的摔在床上。   “你放开我!”艾小玲尖叫着。   刘潇潇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叠照片,狠狠地砸在了她脸上。   “看看这照片上的你,跟别的男人玩的有多愉快!”   艾小玲的脸被砸得生疼,她却无暇去顾及,她颤抖着手,拿过那些照片。   大致扫了一眼,她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刘潇潇,原来是你……你一直在派人暗中跟踪我!”   刘潇潇不说话,只是以粗暴的动作,逼迫得艾小玲以屈辱的姿势,小腿一曲,在她衣衫碎裂的刹那,她觉得,她的身体,也变成了无数碎片。   一寸一寸,刺在她心上,鲜血淋漓,将她心中的最后一道光,都彻底淹没。   这一夜,随着刘潇潇粗暴的动作,艾小玲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穿过窗帘,刘潇潇才放过了她。   他下床,黑色的纯手工高定西装穿在身上,身姿挺拔,如亭亭修竹,又如远处劲松,睥睨天下,矜贵无双。   但她躺在床上,恨恨的盯着他,心里知道,这人,是个恶魔。   她狼狈地蜷缩在床上,如同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不管怎样苦苦挣扎,他只要一脚踩下,她再无力翻身。   刘潇潇本打算就此离开,一垂眸,他注意到了她那冰冷仇恨的眼神。   他的眉眼间,瞬间暴戾丛生。   他冲上前去,近乎凶恶地扼住艾小玲的脖子,“艾小玲,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怕我伤害你那个小情人?你就这么在乎他?!艾小玲,为了勾男人,你连伺候自己的正牌老公都这么不情不愿,你可真够贱的!”   艾小玲疲惫地闭上眼睛,她没有为自己解释。   因为她知道,在他面前,她的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他早已不信任她,而她对他也早没了依赖,他们之间的冰山,已非一朝一夕。   “说话!”   “刘潇潇,你想要我说什么?”   艾小玲缓缓睁开眼睛,曾经那双潋滟无双的眸,如今只剩下苍凉。   她盯着男人的脸,苦笑,眼角有泪痕滑落:“说我如今对你早已没有了爱意,哪怕是跟任何一个男人上床,也都好过跟你在一起?说我只想要跟你离婚,哪怕是净身出户都可以?_x0010_”   “艾小玲!”   刘潇潇手上骤一用力,几乎要将艾小玲的脖子捏断。   艾小玲虽然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但因为承受过的次数太多了,那种疼,让她真的感觉不到什么了。   她勾唇,弯起的眉眼间,带着浓重的厌世的自嘲,“刘潇潇,别忘了,是你出轨在先!是你不要我们的孩子,是你不让我给你生孩子,你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来指责我?”   听忽然提到孩子,刘潇潇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死死地盯着艾小玲,那双赤红的眸,仿佛要让这个世界血流成河。   忽地,他动了动唇,“艾小玲,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是你跟我那好兄弟的种?!”   “我一直给你留着面子,没想到,你竟欺我至此!”   原本,艾小玲的小脸就已经够惨淡了,听了刘潇潇的话,她的一张小脸,更是惨白如纸。   因为极度的屈辱,她的唇都难受得控制不住打颤。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怀疑她!   他们结婚前的那个晚上,他非要举行单身party,他的好兄弟,一直对她有好感,她为了不让他从中为难,从未将这件事透露给他。   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也是在那个晚上,她怀上了他们的孩子。   她想,与自己最爱的男人,往后余生,生死相依。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她拿出孕检报告单的时候,刘潇潇竟然说,把孩子打掉。   当初的刘潇潇只说,他不想过早有孩子,他要忙于事业,无心眷顾家庭。   艾小玲说,她自己可以带孩子。   但刘潇潇万分执拗,执意要她打掉,还亲自拽着她去了医院。   当她躺在手术床上,被医生打了麻药,动弹不得的时候,苦苦哀求刘潇潇,刘潇潇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醒来后,她知道孩子不在了,哭得撕心裂肺,而刘潇潇只是阴沉着脸,一个字也没说。   她那时只是单纯的以为,刘潇潇真的是要忙于事业。   后来,一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做避孕措施,可她始终没有再怀孕。   她渴望有个孩子作伴,当她瞒着刘潇潇,独自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因为第一次打胎时,刮宫手术导致她的子宫壁受了损伤,精子很难在她的子宫壁着床。   也就是说,她这辈子做妈妈的概率,几乎为零。   她从没有告诉刘潇潇这件事情,只是自那以后,对刘潇潇的怨恨就越发的深了。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刘潇潇居然怀疑,她怀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她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   刘潇潇穿上衣服,在离开之前,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模样,终究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艾小玲,我从来没有告诉你,在大学时,因为跟别人打架,我受过伤。受伤的部位是睾丸,医生说,我的精子存活率极低,不可能有后代。你明白了吗?”   原本这是刘潇潇一辈子的屈辱,在结婚前,他不敢、也不忍心告诉艾小玲。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婚后不到一个月,艾小玲居然告诉他,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从那时起,刘潇潇就知道自己被绿了,唯一的可能性,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对于艾小玲一直暗送秋波,艾小玲从未跟他透露过这件事情,他以为,结了婚,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关联了。   却没想到,新婚的妻子,竟然就迫不及待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只是因为他的好兄弟,是官二代吗?   从那时起,他心中就有满腔仇恨。   他要努力赚钱,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将这个世界踩在脚底下,他要让那些伤害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成为了人上人,而他那位好兄弟,自然也被他报复得很凄凉。   只有艾小玲……   他始终不忍心伤害她。   而她,却一次次的背叛他……   刘潇潇离开之后,艾小玲独自在房间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向厨房餐桌上那把水果刀。   看得久了,她甚至萌生出拿着水果刀划向自己的冲动。   艾小玲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她实在不知该求助于谁。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阜阳打来的。   当她躺在手术床上,被医生打了麻药,动弹不得的时候,苦苦哀求刘潇潇,刘潇潇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醒来后,她知道孩子不在了,哭得撕心裂肺,而刘潇潇只是阴沉着脸,一个字也没说。   她那时只是单纯的以为,刘潇潇真的是要忙于事业。   后来,一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做避孕措施,可她始终没有再怀孕。   她渴望有个孩子作伴,当她瞒着刘潇潇,独自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因为第一次打胎时,刮宫手术导致她的子宫壁受了损伤,精子很难在她的子宫壁着床。   也就是说,她这辈子做妈妈的概率,几乎为零。   她从没有告诉刘潇潇这件事情,只是自那以后,对刘潇潇的怨恨就越发的深了。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刘潇潇居然怀疑,她怀的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她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   刘潇潇穿上衣服,在离开之前,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模样,终究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艾小玲,我从来没有告诉你,在大学时,因为跟别人打架,我受过伤。受伤的部位是睾丸,医生说,我的精子存活率极低,不可能有后代。你明白了吗?”   原本这是刘潇潇一辈子的屈辱,在结婚前,他不敢、也不忍心告诉艾小玲。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婚后不到一个月,艾小玲居然告诉他,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从那时起,刘潇潇就知道自己被绿了,唯一的可能性,是他的好兄弟。   好兄弟对于艾小玲一直暗送秋波,艾小玲从未跟他透露过这件事情,他以为,结了婚,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关联了。   却没想到,新婚的妻子,竟然就迫不及待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只是因为他的好兄弟,是官二代吗?   从那时起,他心中就有满腔仇恨。   他要努力赚钱,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将这个世界踩在脚底下,他要让那些伤害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成为了人上人,而他那位好兄弟,自然也被他报复得很凄凉。   只有艾小玲……   他始终不忍心伤害她。   而她,却一次次的背叛他……   刘潇潇离开之后,艾小玲独自在房间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向厨房餐桌上那把水果刀。   看得久了,她甚至萌生出拿着水果刀划向自己的冲动。   艾小玲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可她实在不知该求助于谁。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阜阳打来的。 第35章记住,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激情过后。   傅阳搂着在他怀中低声哭泣的艾小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小玲也没隐瞒,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自己跟教练的事儿,末了,她问傅阳:“我老公就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我很怕……”   傅阳安慰她,“不要害怕,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情一定都会解决的,好吗?”   “好……”艾小玲躺在他臂弯里,傅阳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疼惜,不似刘潇潇的粗暴。   艾小玲闭上眼睛,终究是没忍住,问道:“我跟教练的事情……你不介意吗?毕竟是在我们交往期间瞒着你的,你不怪我吗?”   傅阳叹息一声,轻声道:“不介意。我怎么会怪你呢,现在想来,这一切大概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嗯?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很好……”艾小玲轻轻抚摸他结实的胸膛,闭着眼睛喃喃道,这是我的问题,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短时间的情侣,我从没奢望过跟你一生一世,所以……   她的话没有说出口,傅阳确实明白的。   仗着不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所以才肆无忌惮,不怕伤害傅阳。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艾小玲道:“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我让你认为还不足以托付终身,当然了,你是一个成熟性感又有魅力的女人,教练一定很眼馋你,就像我……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也对你垂涎不已,只是我怂,胆小。今天如果不是你打电话让我过来,我可能……还是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   傅阳清亮的眼眸望着艾小玲:“像你这么性感的女人,有欲望很正常,所以当然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满足你。”   说完,他的眼神热切起来,修长的手指落在艾小玲身上,如同抚摸钢琴般缓缓划过:“不过从今往后,我会满足你的,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   他的动作非常轻缓,仿佛能够治愈一切。   艾小玲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什么是鱼水之欢,那欢愉里,不但有肉体到达极乐巅峰的绝对畅快,还有两颗灵魂的紧密依偎。   仿佛他的每一次冲刺,都涤净了她体内潜藏多年的自卑和痛苦,洗清了她身上的屈辱。   “玲玲,睁开眼,看着我……”身上的男人深情呼唤道,艾小玲睁开眼,看着他,与他四目相交,两人的视线交织,她忽然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在他面前,不用隐藏自己真实的欲望。   ……   ……   知道艾小玲担心教练,傅阳告诉她,自己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有些事情,警方不方便出面的,但这位侦探却可以办到。   他说的这位侦探,自然就是王小五。   两人一起找到王小五,当艾小玲出示教练的照片时,王小五的眼皮跳了跳。   沉默片刻,他把手机还给艾小玲,虽然他一眼看穿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恶趣味的问道,请问你俩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艾小玲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倒是傅阳抢着说道,这是我们的朋友,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王小五想了想才说,这活儿不容易,我要价很高哦。   “没关系,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多少钱都行,”艾小玲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很担心他的安全,你能尽快吗?”   王小五笑了,“如果加急,那可是要收双倍的。而且我要收预付款5万,现在立刻给。”   艾小玲有些犯难,倒不是她拿不出这笔钱,而是她自己的存款不多,如果动用刘潇潇的钱,怕会被刘潇潇找到。   傅阳毫不在意的拿出一张黑卡,递给王小五。   艾小玲歉意的说,怎么能让你掏钱?   傅阳只是淡淡说道,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跟我客气做什么?   ……   ……   送走两人,王小五立刻打电话将这事情告知穆锦溪。   在电话里,王小五忍不住八卦的嘀咕道:“你那个助理傅阳,离职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吗?这女人的魅力是有一些,但也不至于昏了头吧,这女人都还没离婚,而且她老公是刘潇潇诶!他居然现在就跟那女人好上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穆锦溪有些烦躁的挖了挖耳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小子是个情种,你就好好帮他找那个失踪的教练吧。”   王小五乐了,“他应该也知道失踪的那个教练,是这女人的情人。这都不吃醋,还愿意掏钱帮她找情人,这么大方的痴情种子,啧啧!我是真没见过。”   “行了,你要说的话,就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穆锦溪有些不耐烦。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啦,你知道那天我给你看的照片上,那个被捆绑的男人是谁吗?”   穆锦溪福至心灵:“该不会就是艾小玲让你找的那个失踪的教练吧?”   “Bingo,当时想不明白,艾小玲的老公叱诧一方,要整顿什么生意竞争对手,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现在可算知道了,原来是给刘潇潇戴绿帽了!这么大胆,敢去玩儿刘潇潇的女人,也算是他活该了。”   “废话那么多,现在你能找到他吗?”   “这家伙恐怕要残废了,找是肯定能找到的。”   “那就去找吧。”穆锦溪直接挂断电话。   王小五一愣,虽然木槿汐向来脾气暴躁,但很少直接挂他电话,这是发生了什么?   想不通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想,应该没有危险,否则穆锦溪会告诉自己的,穆锦溪利用起自己,那可是不客气的。   ……   ……   坐在穆锦溪对面的是李宣懿。   穆锦溪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直接找到了自己的事务所,而且还一派悠然的样子。   “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吧。”穆锦溪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李宣懿。   李宣懿笑眯眯道,“可是我想见你呀。”   咨询室的房门反锁了,穆锦溪不让马兰进来打扰他们,原本是不想让马兰听到太多,可是此时,看着李宣懿站起身来,修长的步伐步步紧逼自己,她顿时有些苦恼。   穆锦溪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靠墙了。   “你别过来!”   “我有这么可怕吗?”李宣懿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   “不是可怕,只是厌恶。”穆锦溪竭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勇敢面对这个男人,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了。   可眼前的男人,依然是曾经那样的嚣张霸道。   他居然不等穆锦溪说话,直接就禁锢住她,凌烈的薄唇吻上了穆锦溪的樱唇。   “呜呜……你放开我!”穆锦溪捶打着他胸膛,可她那点力量,无异于挠痒痒。   穆锦溪发了狠,直接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   直到感觉嘴唇里有了咸涩的味道,疼痛使得李宣懿不得不放开她。   “李宣懿,我一辈子都恨你,你最好不要对我做过分的事情!”穆锦溪尖声喊道。   但李宣懿并没有后退。   下一秒。   他的眼神陡然充满了冰寒之意,仿佛风雪呼啸的极地寒冰。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他撑着手站在穆锦溪面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直直地立在窗户边,逆着光,他仿佛黑暗里走来的复仇者。   看着他那样的眼神,穆锦溪本能的感到害怕。   曾经的她,用了将近5年的时间爱他,2000多个日日夜夜,她的生命中,只有这个男人,对这个男人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   甚至于,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别墅地下室里,他对她所做的那些无异于禽兽的行为,也曾让她快乐到战栗。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爬出了那个绝境深渊,她绝对不想要昔日的悲剧重演。   穆锦溪身体瑟瑟发抖,看着男人,咬牙切齿道:“李宣懿!还记得五年前,我被你抛弃的那个晚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只是喜欢和不同的女人玩儿,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回来找我?”   李宣懿居高临下冷冷站着,脸上的笑容都让人觉得讽刺。   他伸手挑起穆锦溪的下颚:“怎么,你还惦记着要跟我玩儿?我这次回来,就是陪你玩儿个够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另一只手直接伸手探向穆锦溪的衣裙里面。   刺啦!   穆锦溪身上的小碎花底裤应声而落。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微微带了喘息,他解开了穆锦溪V领连衣裙的纽扣,道:“你看,你的身体,明明还是很渴望我的降临。我的小溪溪……”   穆锦溪浑身一颤。   “小溪溪”这个称呼,是他五年前给她的外号。   他说,在他身下,她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止的溪水,溪水潺潺,永无止息,欢快而又愉悦。   这个带着回忆的称呼,让穆锦溪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她整个人仿佛也堕入黑暗中。   意识到男人想要做什么,她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尽管心里再害怕,但她仍旧哆嗦着双手,去推开男人压过来的胸膛。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不要!李宣懿,不要这样对我,求你......”   “不要?穆锦溪,你是不是忘了?曾经的你,每次也都是这么苦苦哀求我不要,不要……”   男人用力扣住她的腰,用力一顶,欺身而上,在她耳畔舔着她柔软的耳垂,声音呢喃:“但最后,你都会跟我说,不要停,不要停……”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一边喘息,一边发出邪恶的笑声。   “记住,穆锦溪,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图。   他,就是她生命里的蛊,无论有多么想要逃离,可是,只要他出现,仿佛一切的努力就付诸东流。   不,不是这样的。   穆锦溪,你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任由他欺凌的小女孩了。   “啪——”穆锦溪停止了哀求,她伸出手,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一巴掌狠狠甩在李宣懿德脸上。 第36章你是世上最让我心动的姑娘   “你敢对我动手?!”李宣懿说着,直接抓住她打人的那只手,他手上力道之大,恨不能变成个炸弹,炸死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   然而穆锦溪却只是蹙眉,怒道:“李宣懿,你给我放手!”   “现在想让我放手?当初哭的死去活来不要跟我分开的人,是谁?”   他一口一个“当初”,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他们共同的回忆,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穆锦溪对那段回忆,已是避之不及。   穆锦溪看着他,再没有最初的卑怯懦弱,只有云淡风轻的嘲讽,“怎么,李宣懿,难道这5年来,你一直活在回忆里吗?你知不知道,人,是会成长,会向前看的!曾经的回忆,于你而言或许很美好,与我来说,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要再跟我玩回忆当初这种烂大街的戏码了。”   李宣懿胸口一疼,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珍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竟然在这个女人眼里,是避之如蛇蝎的东西。   “你这个女人,没有良心的吗?”他气急败坏,甚至恨不得再次上前,死死掐住穆锦溪的脖子。   穆锦溪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就算是他这声音危险得可怕,就算是他的表情如同修罗恶煞,她依旧听不到,也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她只是淡淡一笑,勾唇道:“5年前,从看到你遗书的那一天起,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   “不是那样的,我当时是迫不得已,我是为了保护你,如果我不离开,你妈会把你送去玉庄书院,你听过那个地方吗?”   玉庄书院?穆锦溪当然知道,徐婷就是被玉庄书院逼得人格分裂……   只是,她不信,她的母亲是心理医生,不会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她冷笑:“好,就算你说的对,那么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你是为我好,为了保护我,那你如今为什么要回来呢?你知不知道,如若你不回来,你在我心中,留下的仍然是美好的回忆,可你回来了……   “不但回来,而且你自己懦弱不敢见我,却用种种手段逼迫我与你为敌,自从我知道,是你,把我在纽约女子精神病院治疗的视频交给叶飞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恨你了。我已经不再是5年前的那个我了。”   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老板,您预约的李牧阳先生来了。”马兰在门外回报道,接着,她转身歉意的看看李牧阳,神情有些不安。   原本李牧阳就很不好伺候,他来了之后,发现穆锦溪不仅忘记了这个预约,还把会议室的门给反锁了。   马兰知道李牧阳是穆锦溪的男朋友,如果他发现,自己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正在房间里,把房门反锁,却被男朋友当场抓住,老板这下子要如何收场?   马兰又敲了敲门,门里面一片寂静,没有反应。   早晨那个男人过来的时候,马兰就看出他跟老板是旧相识,他看老板的眼神也明显不对,现在,马兰不由得怀疑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歉意对李牧阳笑笑:“抱歉啊,再等一等,可能里面正在进行催眠。”说着,马兰耳朵贴着门听着。   李牧阳双手插着裤兜,这种情形很罕见,他随意的问了一句,里面的人是谁?   马兰说,是一个没有预约就突然闯进来的人,好像叫李宣懿。   听见这话,李牧阳一把拨开她。   他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吵闹。   李牧阳当即变了脸,低声训斥马兰:“拿钥匙,开门!”   马兰哪敢开门啊,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和谐的场景,直接被这个男人捉奸在床,那可怎么是好?   她摇摇头,无辜道:“这门没有钥匙,只能从里面打开。”   “让开!”李牧阳推开她,对着门,哐哐上脚就踹。   他不要命的踢白色的木门,很快,门把手的地方被踢烂了,李牧阳推门而入。   闯入眼帘的一幕,让李牧阳愤怒得脸色铁青。   看样子,是穆锦溪要过来开门,但是李宣懿却不让她过来,他从身后紧紧抱住穆锦溪,勒住她的手不撒手。   看见李牧阳,穆锦溪仿佛看见救星,喊道:“牧阳,救我!”   李牧阳快速上前,对着李宣懿怒吼:“放开她!”   李宣懿看见他进来,咧嘴一笑,“怎么,李牧阳,你就这么喜欢要我李宣懿玩烂的女人?!”   李宣懿这话一出口,随着李牧阳进来的马兰,表情瞬间变得微妙无比,不过她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该掺合的事情,立刻飞奔离开,还不忘关上已经被踹烂的木门。   听了李宣懿的话,穆锦溪那本来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小脸,瞬间没有了半分的血色。   她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李宣懿一见到李牧阳,就能叫出李牧阳的名字。   她是曾经将自己与李宣懿的事情,告诉李牧阳,上一次,是李牧阳在郊外救了自己,这一次,却是在自己办公室,这要如何解释?   穆锦溪的指尖控制不住颤了颤,她的唇,也颤抖得厉害,就在她以为,李牧阳会生气离开的时候。   李牧阳却忽然开口,“李宣懿,你配不上锦溪!”   李牧阳看向穆锦溪的眸中,没有丝毫的轻视,只有令人倍觉温暖的赤诚。   “锦溪,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是那个世界上最可爱让我心动的姑娘!”   穆锦溪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着李牧阳。   在她饱受那几年的颠沛流离之后,这个世上,曾经有两个人说过,她是世上最可爱的姑娘。   一个是卫霖郎,她的初恋,她曾经觉得,他是自己生命中的温暖和救赎。   可是,后来他却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另一个,就是眼前的李牧阳。   尽管卫霖郎后来离开了她,但她仍然不会忘记,他曾给过她的温暖。   而眼前的李牧阳……他很强势,但是面对她,却总是那般温柔。   她不敢去想未来能一起走多远,但此刻,她那颗满是疮痍的心,忽而就没有那般难堪了,锦溪由衷地对着李牧阳开口,她笑容灿烂,“牧阳,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   其实,刚刚李宣懿说出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   之前他为了宣告自己回来,向穆锦溪宣告主动权,不惜绑了她,将她带到郊外,他本以为,用强硬的手段能迫使穆锦溪屈服。   可是她没有,她甚至宁肯跟流浪汉一起,也没选择他。   李宣懿回去反思良久,觉得自己要改变策略,要对穆锦溪温柔以待。   所以他才会不请自来。   可他没想到,无论他再怎么柔声相劝,穆锦溪始终冷着个脸,忙着要赶他走。   后来她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对他的态度就更加冷淡了。   所以,在李牧阳来之前,他才会失控。   可是怎么办呢!他看不得穆锦溪和别的男人亲近,一看到她在电话里接别的男人电话,态度那样亲昵,他心中的怒火,就怎么都遏制不住,他只想宣告所有权,这个女孩是他的。   所以,他没有示弱,也不想放手,而是继续凉笑着开口,“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李牧阳,你眼神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不好使?”   “呵!我配不上锦溪?你知不知道,她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她就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你说,身为主人,我对自己的作品,是不是有控制权?!”   “李宣懿,你疯了!”穆锦溪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开口,“我不是你的作品,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你这么喜欢掌控别人,请你自己去买娃娃,现在,你放手!”   见穆锦溪的手腕,被李宣懿死死扣着,红得愈加厉害,李牧阳的脸色也沉得可怕。“李宣懿,放手!”   李宣懿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笑,自己应该放开她的手。   可他发现,他不想。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要将穆锦溪的手腕捏断,只因为他不敢确定,一旦他松手,是不是穆锦溪就欢快的扑入对面那个男人的怀抱。   李牧阳懒得再跟李宣懿废话,直接上前,就想要将李宣懿和穆锦溪分开。   李宣懿没有注意到李牧阳的动作,他只是看到,穆锦溪的手腕,被他攥得红得可怕,他心口猛然一缩,他连忙放开了她的手。   李牧阳生怕他会再伤害穆锦溪,快速将穆锦溪护在身后,冲着李宣懿怒吼起来:“李宣懿,你是个男人!”   李宣懿那双一刻钟前满是风情的墨眸,此刻危险地眯起,“李牧阳,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是个男人!”   “李宣懿,我警告你!”李牧阳上前一步,拎住叔叔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怒道:   “不管穆锦溪是你前女友,还是你曾经的徒弟,你所谓的作品,你总该有个底线!一个男人,动不动跑来威胁女人,你这样有意思吗?”   “前女友?”李宣懿那张俊美如神的脸,却让人感觉不到光明,只有坠落深渊的寒意,他指着穆锦溪,薄唇扯出一抹讥诮地笑:   “我和锦溪之间的关系,可不只是前女友那般简单!”   穆锦溪身体一僵,她以为,李宣懿要提起地下室那些难堪的事情。   谁知,他话锋一转,竟是忽然开口,“穆锦溪,为了你,我才消失了5年。可这5年里,看来,你从来没有一天想到过我!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李宣懿!”   笑话,她对不起他?!   在刚刚得知他离开人间的时候,穆锦溪哭了整整半年,眼睛都差点哭瞎了,后来,是母亲再三哀求,甚至以命相威胁,才把她送去国外。 第37章带你去天上人间   她刚去纽约的那半年,经历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至今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李牧阳。   如果不是他,她的人生本不不必经历这些黑暗的往事,她本可以跟其他女孩一样做一个朝九晚五的白领,嫁一个相濡以沫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现在,她对人性充满了失望。   因为他,她成了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可是,她从来都不能感受到幸福。   五年后,他回来了,他还好好的活着,如果他第一时间回来找她,哪怕自己被骗了,但她也会高兴的,高兴于他还活着。   可是他没有,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一切力量报复她,伤害她!   而他居然说,自己对不起她?   这些话,穆锦溪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李牧阳那清冷如冰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李宣懿,不是穆锦溪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她!”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但是你主动离开了锦溪,还骗她让她以为你死了,她为此抑郁症,甚至为此割腕自杀!她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李宣懿,你骗她,欺负她,玩弄她,是你对不起穆锦溪!”   李宣懿听到这句话,却是眼神一阵空洞,他只抓住了李牧阳话语中的一个信息。   穆锦溪,曾经为他自杀过。   他的黑眸瞬间暗淡,看向穆锦溪问道,“这是真的吗?你为我……割腕过。”说这话时,他的语调颤了颤,只觉得自己分外对不起眼前的女孩,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伤她如此之深。   锦溪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的说道,那只是年轻不懂事罢了,并不是因为有多么爱你,那些爱和恨,也随着这5年的时间烟消云散了,所以,李宣懿,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说罢,上前一步,主动揽住李牧阳的胳膊,对着李牧阳甜甜一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李牧阳。牧阳,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男人……那个曾经让我跌入地狱的男人。”   李宣懿冷冷看了李牧阳一眼,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穆锦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战,她整个人都虚脱了,李牧阳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你没事吧?”李牧阳关切问道。   穆锦溪摇摇头,看着李牧阳道,“幸好你来了,不过,你不该告诉他,我为他自杀过,他那个人……你不了解,他非常自大,他会因为这个觉得,他回来找我是没错的。更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了。”   李牧阳微微一笑:“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担心这些了,好吗?”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比穆锦溪更了解自己的叔叔。   虽然李宣懿自大,但若是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伤害锦溪,或许……叔叔会因此远离穆锦溪。   当然,这是一个赌注,李牧阳不知道自己赌的对不对,但是他不害怕。   因为,穆锦溪身边还有他。   这一次,他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叔叔,也不行!   李牧阳本想安慰穆锦溪。   可是后者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深呼吸一口气,呼唤马兰进来整理房间。   然后她让马兰泡了一壶茶给李牧阳。   看着茶叶在透明的玻璃壶中竖起,整个房间沁出淡淡的龙井茶香,是雨前最嫩的龙井,李牧阳最爱的绿茶。   穆锦溪见他喝过几次,便记住了他的口味,还特意安排好了茶叶,这让李牧阳心中一动。   他看着穆锦溪,道:“锦溪,我……”   “今天是你预约的咨询,在这个咨询室里,记住,我是你的心理医生。”穆锦溪双手抱臂,蓦然转身,恢复了工作时干练的状态。   李牧阳忍不住笑了:“可你真的能进入状态吗?在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情之后。”   穆锦溪淡淡一笑,“这个是我的问题,请你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在我的咨询室里,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影响我的专业能力。”   她走向李牧阳,居高临下问道:“你怎么样?如果面对我,让你心有芥蒂,我可以把你转介绍给其他人,海华有不少优秀的心理医生,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师妹,她叫钟楚钰,对于你的强迫症,她很擅长……”   “我不换,我就要你。”李牧阳喝了一杯茶,将茶杯放下,熟练的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道:“来吧。”   “嗯?”穆锦溪挑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催眠啊,不需要我躺下睡觉吗?”李牧阳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看见穆锦溪瞬间红了脸,忽然坐起身,促狭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穆锦溪很快恢复镇定,面无表情的让他躺好,并做起了催眠的准备工作。   10分钟后。   李牧阳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   在催眠中,他再一次见到了李宣懿——一个他并不想看见的人。   自从李宣懿告诉他,樊云露的外围身份之后,李牧阳不是没有生气过,但面对樊云露的眼泪,他所有的防备和愤怒都土崩瓦解了。   樊云露答应他,以后会洁身自好,不会再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李牧阳也就放下了芥蒂。   但他没有想到,他那个向来对什么事情都抱着一副不在意的叔叔,却因为这件事情跟他翻脸了,要求他跟樊云露分手。   李牧阳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人,自然不肯受制于人。   他想的很明白,他那时才19岁,并不打算结婚,跟樊云露的关系,不过是情侣,至于以后会不会结婚,那是以后的事情。   那段时间,他和樊云露去了很多地方,比如武大的樱花园,去了香港的迪士尼乐园,去爬了山,一起做了很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幼稚的事情,那是他们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是那段时光,让他愈发明白,樊云露是值得他深爱的女人,她只是不幸出身寒门,背负了太多责任而已。   而李牧阳有信心,自己可以给她一生安宁,护她一世。   就在他逐渐遗忘樊云露那些不堪照片时,又一件令他更加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那年秋天,他即将回到纽约上学,他打电话给樊云露,约她去图书馆,樊云露说自己那天要去做一个兼职,拒绝了约会。   就在李牧阳苦闷不已的时候,李宣懿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开开眼。   自从他为了要跟樊云露在一起,跟叔叔发生矛盾以后,叔叔基本上就再没有主动来找过他了。   他本想拒绝,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国了,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闹矛盾,便同意了。   叔叔带他去的是一家名叫“天上人间”的纸醉金迷的会所。   会所里面各种各样的嫩模,18线艺人,甚至性感洋妞都有,叔叔搂着他的肩膀,夸下海口,说这家店是他一个朋友开的,但凡是李牧阳看上的女人,可以免单。   李牧阳对此兴趣缺缺。   李宣懿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既然这些普通货色你看不上,那我带你去看看更高级的。   然后叔叔带着他经过一道暗门,进入了一间特别别致的小院里。   这个小院布置的特别有情调。   小院里小桥流水,有各种各样的穿着古装的女子在弹琴,下围棋,乍一看还以为穿越了呢。   叔叔开玩笑的说,这可是贵宾待遇,这里的贵宾厅,只给天上人间的至尊***使用。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这间会所的至尊***,任你砸多少钱,也进不来这道门。   而想要成为天上人间的至尊***,是要验资的,至少是资产十亿起步。   叔叔告诉他,有很多人来这里招待客户,毕竟在这里招待客户是非常隐秘的,并且什么样的女人都有,绝对可以让客户满意。   李宣懿只感觉匪夷所思。   “对了,你爸在这里有一间至尊***房间,你想不想去看看?”李宣懿笑得像只老狐狸。   李牧阳自然是不信的,父亲在他心目中,一向是忙于工作无暇分身,连照顾孩子都没空的人,怎么可能来这种风月场所?   李宣懿搂着他的肩膀,笑道:“谁说你爸办***房间就是他自己要来享受,据我所知,他大多数都是在这里招待大客户的。尤其是日本来的客户,你知道日本男人很好这一套。你爸自己一般不玩,偶尔为了陪客户尽兴,也会叫上妹子,不过男人嘛,毕竟你爸都独身这么多年了,这个你能理解吧……”   李牧阳虽然并不喜欢,但是能理解。   他点点头,随着李宣懿,踏入父亲的那件***房间。   当他们推门进去之后,这是一间4室1厅的豪华装修的房间,进入大厅之后,一共有4个房间。   客厅里,明显留有客人的痕迹。   李宣懿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牧阳先呆住了。   他听见其中的一个房间传来女子的呻吟。   那呻吟声……与在他身下辗转时的樊云露,并无二致。   他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去,移开日式的木门。   一刹那间,他目睹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暗红色的情趣屋里,一个穿着情趣皮裤,打扮极其妖娆的女人,跨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正卖力而夸张的骑坐着。   女子身下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牧阳的父亲李嘉烨。   骤然听见房门被推开,床上的女子一惊,扭头看了过来。   女子与他四目相对。   不是樊云露,还能是谁?   李牧阳的一张脸,瞬间铁青。   但是,在他身后的李宣懿赶紧过来,关上了木门,拉着他快步离开,并低声嘱咐道:“你疯了,你父亲招待的肯定是贵客,重冲撞了他们,可能一笔大订单就没了……”   李牧阳如同一个木头人,直到李宣懿把他带离那间屋子,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38章她是天边的一抹彩虹   李宣懿推着他要往外走,“这可不好啊,万一得罪了客户就完蛋了。”   李牧野骤然转身,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李宣懿道,“你早就知道这一切!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李宣懿愣了:“你什么意思?”   李牧阳没有再跟他说话,直接一拳头狠狠的揍了过去,接着,他的拳头如狂风暴雨一般落在李宣懿身上。   李宣懿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发泄情绪。   到最后李牧阳打的累了,李宣懿满身是伤,两个人就那么背靠着墙,坐在那里。   李宣懿听着李牧阳诉说着他对樊云露的感情。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懂他,没有人陪伴他,父亲常年忙于工作。   姐姐从小到大只会跟她勾心斗角,甚至是刻意的打击他,侮辱他。   他能理解姐姐,因为姐姐有满腔的事业心,跟父亲一样,在工作上有过人的智慧和超强的头脑,可是父亲却有着极强的传统男性思维,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不肯把家族事业交给姐姐继承。   因而,姐姐对他是有着莫名的仇恨,可是,他理解,并不代表他能够原谅。   如果可以,他多想告诉父亲和姐姐,若是姐姐接手家族事业,能够缓和他跟姐姐之间的关系,他愿意把家族事业让给姐姐。   只可惜,他知道顽固的父亲听不进去,而骄傲的姐姐,也不愿意要他所谓的“禅让。”   他是李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是贵族公子哥,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无一不奉承他,可是他却没有朋友,父亲也不让他跟其他那些公子哥们来往,怕他学坏了。   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朋友。   去了美国以后他更加孤独了,哪怕他是学霸,可是,作为一个异地来客,他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这是当然的,美国人排华的情绪一直都在。   而他习惯了隐忍,无论受到怎样不公平的待遇,只要不伤及自己,他向来都是沉默着接下一切。   他认真学习努力,理解父亲要他Get到的所有技能,他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好老板。   学校里有很多女生迷恋他,可是她们迷恋的,只是他的外表,以及他的家世。   所以,李牧阳一直很孤独,他从来就没有朋友。   直到樊云露的出现。   在阳台上的惊鸿一瞥,他就被那个女孩子顽皮的笑容所勾住了。   于他而言,樊云露,就是天边的那一抹耀眼彩虹,投影在他的心湖,从此,他和樊云露一起旅游,一起爬山,两人分享一杯奶茶,一起去拍傻的不得了的情侣大头贴,樊云露拉着向来冷傲的他,做了很多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傻乎乎的事情。   而他也可以跟樊云露无话不说,倾诉他独自在异国他乡留学的孤独,讲述他渴望父亲的心情,以及他对家族事业的抵抗。   多年来的孤寂,只有在抱着樊云露的时候,那些空虚和孤独的心,仿佛才能一点一点被填满。   李牧阳哭笑不得的问李宣懿:“我把整颗心都掏给了她,现在你却告诉我,她只是一个……一个……”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哽咽。   谁说男人不流泪,他只是有泪不轻弹,如果他流泪了,那他该是多么的失望……   李宣懿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了张嘴,叹息着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不信我……”   是啊,他当然不信。   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自己亲眼看到的,和他自己的判断。   李牧阳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想要冲进去那间屋子,想要问清楚樊云露,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李宣懿却一把抱住他,压低声音吼道:“你疯了,如果你冲撞了客户……”   “那根本不是什么客户!”李牧阳猛然扭头,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李宣懿:“躺在她身下的男人,是我父亲!是我爹!”   李宣懿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李牧阳瞧着他的样子,冷笑:“你别给我装傻了,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和我父亲一样?安排好的吗?”   李宣懿瞪着他:“我的确把你们恋爱的事情告诉你父亲了,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爸他……”   “不要拦我!!!”李牧阳冲他吼。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已经穿上了黑色风衣的樊云露,脸色苍白的走出了那间房间。   樊云露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后,樊云露扭头朝着通道的另一侧,快步离开。   他想要追上去,可是与此同时,那间房间的门打开了,父亲就站在门口。   父亲穿着紫色的睡袍,一脸严肃的望着他,冷声道:“进来。”   那时只有19岁的李牧阳,终究是不敢反抗父亲的威严。   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樊云露离去的方向,樊云露早已跑远了。   他乖乖的跟着父亲走了进去,李宣懿跟在他身后。   父亲坐在沙发的一端,点了一支雪茄,李宣懿也不客气的给自己点上一支。   李牧阳就那么坐在对面,看着父亲和叔叔望着自己,接着,父亲对他道:“不要怪你叔叔,是我让他带你来的。”   刹那间,李牧阳什么都明白了,果然,这一切都是李宣懿的安排。   他愤恨的看向叔叔,叔叔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嬉皮笑脸道:“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无所谓啊,我们三人都睡过她,这也算是一桩美谈,我是不介意跟你们共享过她的,毕竟,这女人的技术那是真的挺不错。”   李嘉烨点点头,旋即又恢复一派森冷道:“如果你只是跟她玩玩,我和你叔叔都不会干涉太多,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自由。如果你跟她谈恋爱,哪怕你最后不娶进家门,你要知道,这对于我们李氏家族来说,传出去也是一件有辱家风的事情。你未来的婚姻,妻子肯定也是出身名门,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自己老公曾经爱过一个……野鸡?”   李牧阳一直默默的听着,直到父亲用最后两个字称呼樊云露,虽然他早已确信这一切,但,他的五官仍然渐渐扭曲,终于忍不住愤怒的暴走,一拳头砸在玻璃茶几上。   “李嘉烨,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猛然起身。   年少时意气风发,万事无所畏惧的他,猛然指着父亲和叔叔,吼道:“就算她是……野鸡,她也是被你们这些恶心的中年男人玩弄被你们欺凌的!如若不是你们强迫,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她的心,比你们干净一万倍!”   李宣懿讶异看向他:“你疯了不成?那女人身子脏了不说,就算你不介意我们都睡过,你也该知道,这种事情向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没有人会去强迫一个女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她还不值得我们那么大费周章!”   “你胡说八道!”李牧阳根本不信,或者说,他根本接受不了。   “这家会所为VIP客户服务的妞儿,的确级别很高,所以也都是保密服务,会所发出需求,她们会在官网接单,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李宣懿说着,给了他一个网站,让他自己去网站核实。   然而,愤怒的李牧阳哪里肯去核实,他扭头就走。   从那之后,他跟父亲的关系,可以说是降到了冰点。   然而,这还不是导致他和父亲真正决裂的原因。   导致他从此跟父亲形同水火,甚至变成仇人的原因,是半年后,樊云露的死亡。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找樊云露。   他以为樊云露一定会来找他哭诉,求他原谅,可是,樊云露也并没有来找他。   就在他出国的前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去找樊云露,想要一个解释。   樊云露面色平静的拿出了手机。   他看到了樊云露的弟弟给他发的短信,樊云露的奶奶身患绝症,要在医院里开刀动手术,需要一下子拿出30万。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他面色晦暗的看着樊云露。   樊云露面无表情的说:“每个男人都把我当野鸡,而我跟他们睡,只是为了赚钱。但你不一样。”   她扭头看向他,黑眸里有他看不懂的情愫:“可你不一样,牧阳,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怎能向你开口要钱?”   李牧阳不懂这个逻辑,暴躁的觉得樊云露是在找借口,直接卡住了樊云露的脖子,“所以你就跑去跟我爹睡?”   樊云露被卡的说话艰难,但仍然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我在网站收到发出需求通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你父亲,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点名要我。但这位客人给的钱足够高,50万,够我奶奶治病。李牧阳,你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你不懂50万是什么概念,多少女人,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个数……”   “闭嘴!”   “咳咳……”樊云露直视着他,道:“知道那天你叔叔送我回去说过什么吗?”   “他说,如果我敢跟你开口要钱,那就坐实了我的野鸡身份,证明了我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贪图你的钱财,和其他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不,甚至比那些女人更下贱。李牧阳,你老实回答我,如果我找你要钱,你会怎么看我呢?”   李牧阳没有说话,只是卡住她脖子的手,力道渐渐减小。   他不得不承认,樊云露说的对。   若是樊云露贸然开口,找他要那么大一笔钱,纵然知道是有正常用途,可他仍然不得不怀疑,这个女人和自己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钱。   他从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次,多到他对人性的终极考验道具,只有一个字:钱。 第39章惊天血案   樊云露淡淡的望着他,说:“你是公子哥,对你来说,恋爱就是你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事情,可我不是。我要承担的东西很多很多,李牧阳,你叔叔说的对,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所以……”   “你敢跟我说分手?”李牧阳暴怒,他都还没有主动提分手,这个女人,居然敢主动跟他分手。   他看着樊云露纤细的脖子,不由得想到樊云露在父亲身下的一幕,眼眸瞬间红了:“还是,你压根就是喜欢被千人骑万人压?”   樊云露没有说话,表情哀伤得如同她随时会离去一般。   看见她那样,李牧阳有些后悔自己的话语。   很久很久以后,樊云露才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一个男人,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不可以,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后我们还是陌生人。”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樊云露已经转身离开。   那天回到家里,父亲早已在家中等他。   父亲的话语里带有告诫的意味,“我猜你今天去见樊云露了吧?说清楚也好,以后不许再跟这种不三不四的女孩交往了。”   他疲惫至极,无心反抗,只是心烦意乱道:“父亲,难道我的人生你也要控制吗?”   李嘉烨冷冷道:“你跟正经人家女孩谈恋爱,我管不着,但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跟这个女人勾搭在一起,那就别怪我动用雷霆手段。”   李牧阳哼唧了一声,没当回事。   第二日,李牧阳就坐飞机去了纽约。   开学以后,他在校园里,每当看见一个东方女孩子的身影,就会不自觉的想到樊云露。   终于,半个月后,他投降了,他给樊云露写了一封电子邮件。   在邮件里,他坦诚表示,自己无法原谅樊云露,但是,或许可以试着先从朋友开始交往。   一天,两天,三天……   樊云露没有给他回信。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星期后,樊云露才给他回邮件。   樊云露正忙着打短工,不经常上网,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邮件。   她奶奶的病已经有所好转,接下来,她会认认真真的勤工俭学,等到大学毕业,自己就能正常上班,工作赚钱了。   她说:“我很高兴跟你做朋友,以后我还可以叫你牧阳吗?”   他回:“好啊,那我们就是好朋友,约定了。”   在邮件里,两个人经常交流着各自的学校趣闻,以及生活中的事情,是樊云露的邮件,陪伴着他度过异国他乡,那些寂寞而又痛苦的时刻。   对于那件事情,他俩都小心翼翼的避而不谈。   仿佛这样,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了似的。   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给樊云露回邮件,高兴的说,自己要提前结束学校的论文回国了。   在邮件里,他问樊云露能不能去机场接他。   樊云露开心的答应了,但她说自己最近剪了短发,只怕他认不出来。   他回了一个笑脸,说怎么会呢,他让樊云露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照片上的樊云露,笑容明媚,背景是北大的未名湖畔。   看着那张照片,李牧阳才不得不承认,不管樊云露做过什么事情,他始终无法放下她。   深思熟虑后,他给樊云露发出一个请求。   他说:“我仍旧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在机场接我的那一天,请你带上我们曾经在山顶拍的那张情侣合影的鸡心项链,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仍然做朋友,好吗?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说。”   樊云露回复他一个笑脸,并说:好的,期待见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时,他见到的,竟然是樊云露在酒店大床上的尸体。   上飞机前,他给樊云露发出短信。   樊云露回复说自己很紧张,找了一下午的裙子,没有一条适合跟他重逢的时候穿上。   他想了想,笑笑说道,“你怎样穿都很美,不如就穿第一次见你时的那条红色裙子。”   樊云露说,好。   经过14个小时的长途飞机飞行后,他落地了。   可是,在机场,他却久久没有等到樊云露的身影。   无论他怎么给樊云露打电话,都没有回复。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李牧阳只觉得有一张网渐渐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他独自打了一辆车回家。   路上,却接到李宣懿打来的电话。   李宣懿告诉他,樊云露出事了。   他匆匆赶到那间酒店。   见到的是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樊云露脖颈和腹部那些致命的刀伤所带出来的嫣红血液。   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整张白色的床单,樊云露赤身裸体,身无寸缕,临死前,她的表情充满了不甘心和震惊。   现场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警察,警察在房间里到处走动,找痕迹,其中一名法医小心翼翼取床单上的液体,说,“这里是精。液,死者死前有与人欢爱过的痕迹。”   那一瞬间。   李牧阳只觉得自己的腿如同灌了铅,他脸上前取质问那名警察的力气都丧失了。   酒店是豪华的七星级连锁酒店的总统套房,樊云露勤工俭学一小时费用不过100元,必然不是她掏钱,也不大可能是她男朋友,因为她在邮件里一直说她仍然单身。   所以,她与谁欢爱呢,答案只有一个……   就在李牧阳准备离开的时候,法医从床角找出一个银饰的鸡心项链,法医自言自语:“这照片里的女孩是死者,男的是谁?”   血液一瞬间冲到了头顶,李牧阳直接冲过去,不过法医和警察的阻拦,夺走了项链。   项链打开,里面是他和樊云露的照片。   照片上的樊云露,笑颜如花。   一瞬间,李牧阳差点崩溃了,他抬头间,又看到在置物架上挂着的樊云露的那条红色的裙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樊云露穿的裙子,也是他叮嘱她见面时穿的裙子。   也就是说,樊云露答应做他女朋友,做好了见面的准备,那么,她怎么可能会在此时此刻去跟别的男人……   他不敢想太多,现场之所以他能来,也是叔叔动用了一些力量,而他咆哮着要带走那一枚鸡心项链时,现场警察自然不允许。   这个时候,还是叔叔突然从天而降,也不知道李宣懿跟警察说了什么,那些警察就让李牧阳带着项链离开了。   李宣懿带着他,两人前后离开酒店,在电梯里,看着李宣懿面无表情的脸孔,李牧阳就有些怀疑了。   为什么这件事情,叔叔恰好知道?   但他忍着,一只没有问。   他回到家,才质问李宣懿,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宣懿没有说太多,只是淡淡的解释,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他是警方特聘的心理医生,恰好当时去现场做犯罪现场画像,看见死者是熟人,警方又翻了翻云露的手机,查看死者之前的通讯记录,所以他才特意将此事告知李牧阳而已。   李牧阳不信这件事情。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难道不是父亲在阻止他和樊云露见面,甚至……用这种方式,让樊云露彻底和他告别吗?   他想到了自己出国的前一夜,父亲曾经警告自己,不许跟樊云露交往,否则父亲会动用雷霆手段的那些话语。   他跑去质问父亲。   然而那时父亲因为生意忙碌,远在意大利,对于他在电话里的无理质疑,只是冷哼一声,骂他脑子有问题,就挂了电话。   然而这并不能洗脱他对父亲的怀疑。   身为李氏家族未来的掌舵人,那时候的李牧阳就已经明白,父亲在海华市的能量有多大,大到足以办成一切父亲想办的事情,例如,让一个没有人在意的“野鸡”悄无声息的死去,而父亲并不需要在场,会有很多人乐意为他办这件事情。   偏偏警方忙碌了很久,始终找不到杀人嫌犯。   他跑去问李宣懿,这件事,是否有父亲的手笔。   对于他的质疑,向来宠爱他的李宣懿冷笑道,无论凶手是谁,樊云露是自己自愿去的酒店,那间酒店电梯监控和路边监控证明了这一切。   “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愿意正视问题吗?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你还不死心吗?你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去举报你父亲,毁掉他30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吗?”   李牧阳却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敏感的追问李宣懿:“举报我父亲就会摧毁他的一切?如果他什么都没做,如果在这件事情里他是干净的,那么又何须害怕我举报?”   李宣懿沉默,没有再说话。   但李牧阳也知道,即便他举报,警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情,后来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后来,每当他再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父亲不是痛骂,就是置之不理。   久而久之,连警方都没有证据,纵然他有所怀疑,也只能不甘心的接受这个结果。   这几年来,李牧阳努力接手总裁的位置,他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时,亲手揭露过去的一切。   然而7年前的那桩血案,却像是一团迷雾,无论他派了多少人调查,当年的所有细节,却都奇迹般的人间蒸发了。   李牧阳从噩梦中醒来。   他抱头痛哭:“是我没用,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为樊云露复仇,所以……我恨我自己。”   听完了整个故事的穆锦心,却是皱着眉头。   她始终觉得,这个故事里有诸多不合理之处,然而面对崩溃的李牧阳,她也只能将所有的疑惑先藏在心底。   穆锦溪走到李牧阳身边,抽出一张纸巾,柔声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你不再是过去那个弱小的你,你看,现在你就把我保护的很好,你做得很好了,是不是?” 第40章鲜肉菩萨为何归隐   李牧阳痛苦的抱着头说,“不……你不会明白的,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不会过去。如果我找不出凶手,我一辈子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穆锦溪无言的揉着他有些杂乱的头发,心中只剩下同情。   “所以……”李牧呀痛苦的仰头,望着穆锦溪,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帮不了我,没有人能够帮我。7年了,这个真相,看来是随着樊云露的离去,要长眠于地下了。”   真相长眠于地下吗?   不,恐怕未必。   李嘉烨对于那件事情避而不谈,看来,他是知道真相的。   只要让他开口,就会真相大白。   可问题是,李嘉烨不会对李牧阳说出真相。   那么,如果李嘉烨面对的不是李牧阳,而是其他人呢?   穆锦溪想到了一个人。   只要能够说服母亲,催眠李嘉烨,那么真相就触手可及了。   只是母亲和李嘉烨的关系一直很好,在李嘉烨出现之前,母亲几乎每隔三个月就换一个男朋友,好不容易有了长期稳定的关系,自己将这些告诉母亲,真的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吗?   她在心中盘算着,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牧阳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是被这件事情打击到了,安慰道:“以前我一直执着于寻找真相,不过现在……自从我有了你,我就不在乎真相了,7年了,无论真相是什么,樊云露也不会再醒来。我不会再去想那些事情了,放心吧。”   穆锦溪笑了笑,没说话。   在这件事情成功之前,她不打算告诉李牧阳。   当晚。   穆少华接到穆锦溪的电话,听到女儿提出的这个要求,穆少华愣了很久。   穆锦溪知道,母亲对于李嘉烨当感情很深,她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母亲让自己去对谢云杰或是对李牧阳催眠,只为了帮助一个自己素不相识的人,恐怕自己也会很为难吧。   算了吧,既然李牧阳自己都说他已经不在意当年的真相了。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吧。   穆少华想着女儿失望的表情,终究是不忍让女儿失望,便道,“那我先尽力试一试吧,只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她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补充道:“我曾经试过对他催眠,只是刚开始的几次有效果,后来他似乎很戒备,很难催眠他。”   穆锦溪蓦然想起,当初他们出国前,她曾问过李嘉烨,我母亲有没有催眠过你?   李嘉烨笑笑没有说话,或许,李嘉烨早就看破母亲的手段。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选择了包容母亲。   如果这个时候母亲再去催眠他……   如果7年前的事情是李嘉烨心中过不去的坎,会不会因此导致母亲与他关系不睦?   穆锦溪顿时有些忐忑不安,再打电话过去,母亲却已经关机了。   远在意大利的罗马。   此时还是白天,穆少华挂了电话后,拉着李嘉烨,兴冲冲的说,要去一个朋友的私人酒庄。   李嘉烨对她向来是言听计从,只是笑眯眯的让司机开车过来,载着她俩,往酒庄去了。   路上,他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穆少华,“刚才是你女儿打电话来吗?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现在可是国内时间12:30了。”   穆锦溪向来很少主动与母亲联系,而且还是深更半夜打电话,她打完电话,穆少华当即就改变了行程,这不得不让李嘉烨心头生疑。   穆少华愣了一下。   她旋即抱着李嘉烨的胳膊,甜甜一笑:“你知道的,我女儿性格好强,最近遇到一个来访者问题很大,她解决不了,很是苦恼,又不愿意转介给其他心理医生。那丫头不肯服输,所以压力很大,这不是红酒眠嘛,她不能老吃安眠药,所以我要去我朋友的庄园,给她挑最好的红酒空运回去。”   “原来是这样。”李嘉烨深色的瞳孔里有了一丝笑意,他倒是也很疼惜穆少华这个女儿,虽然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姑娘却聪明伶俐的紧,特别倔强,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心思却很单纯,一点都不像他自己的女儿:心机深沉,满心都是盘算着如何继承他的家业,为了继承家产,甚至恨不得他早日归西。   穆少华跟李嘉烨到了闺蜜的酒庄。   闺蜜看到她,飞奔而出,两人开心的拥抱。   李嘉烨很快认出来,她这位闺蜜,是一个在国内曾经大红大紫的一线女明星,年轻时曾有过鲜肉菩萨的称号,她的记录是3年换了19个男朋友,个个不是明星就是歌手,要么就是顶级企业家,不但有钱,而且个个颜值超高,身材超级好。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女明星传出一段丑闻,据说她的粉丝后援团居然搞起了诈骗。   那件事情后,国内人人喊打,虽然最终她花了大半年时间打官司,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这位女星似乎也心灰意冷,就此退出了娱乐圈。   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没想到,却已经是搬来了意大利定居。   就在李嘉烨沉思的时候,这位名叫萧清雪的女明星,就微笑着招呼他,从她身后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却依然遮挡不住英俊面庞的年轻男人,萧清雪介绍说,这是她的现任丈夫。   午饭时,听着穆少华和萧清雪聊天,李嘉烨才终于搞清楚,原来这位萧清雪曾经患有双向情感障碍症,所以她在亲密关系中始终无法进入到深度的亲密关系。   她之所以频繁换男朋友,只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害怕自己一旦进入亲密关系,就会搞砸了。   所以每一个男朋友谈了不到三个月,就会跟男朋友分手。   在穆少华的帮助下,萧清雪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并勇于面对问题。   在那起丑闻缠身的官司中,萧清雪认识了这位意大利的顶级艺术家,也是一名超级富二代。   虽然这位富二代比她小了12岁,整整一轮的年龄,但是在他求婚的时候,萧清雪勇敢的接受了他的求婚,并且选择搬到意大利,从此跟他过上了隐居生活。   席间看得出,他们夫妻俩关系非常融洽和睦。   萧清雪充满感激的对穆少华说,早就知道你来意大利了,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呀?   穆少华笑笑,说我不是怕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吗?   萧清雪横了个白眼说,“我还不知道你,你根本就是没有想到我吧。今天这是为什么登门啊?”   穆少华无奈道,能跑来你的红酒庄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要买你们家最好的红酒。   接着,穆少华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说,自己女儿经常失眠,但是不敢长期服用催眠药物,只好靠酒精催眠了,但是那些纯度不够的酒也不能多喝,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求助老朋友了。   萧清雪有些生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这是瞧不起我老公啊,还差你那点买酒钱?直接把最好的酒给你送去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那样自己的计划可就打乱了,穆少华赶紧拉着李嘉烨说,“你这是瞧不起人啊,我男朋友能差这点买酒钱?当初给你治疗,我可没免费。朋友归朋友,你要这样我下次可就不敢来你家喝酒了,你给个友情价也就行了。”   一番笑闹之后,几个人愉快的用完午餐,佣人撤了午餐,又上了餐后点心和红酒,水果摆盘等等。   四个人边说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直到萧清雪的意大利籍丈夫提议,去看看他们的酒窖,穆少华心想,终于到了正题。   李嘉烨的英文很好,跟萧清雪的丈夫走在前面,萧清雪的丈夫向他介绍自己酒窖里的酒,两个男人相谈甚欢。   而穆少华拉着萧清雪,偷偷跟她说了几句话。   萧清雪虽然不解,但自然是无条件的答应帮助穆少华。   于是就在穆少华让李嘉烨品尝那些红酒口感的时候,萧清雪借着帮他开酒瓶的名义,用身子挡着众人的视线,把穆少华给他的白色药物扔进酒瓶中。   就这样,李嘉烨一连尝过几瓶酒之后,终于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   萧清雪给了丈夫一个眼神,丈夫配合的跟李嘉烨解释说,这酒的后劲比较足,很容易入睡,特别适合你们要找的能催眠的酒效。   萧清雪的丈夫扶着李嘉烨出去,刚走出地窖,萧清雪已经安排人提前在酒窖外面的花园里,准备了躺椅和各种穆锦溪需要的材料。   李嘉烨躺在躺椅上,只觉得心情很好,他是个嗜酒之人,但却很克制,今天的酒口感非常好,这片花园的环境非常清幽,身边有心爱的女人,他只觉得一切都心满意足。   却不知道,穆少华精心筹备的一场针对他的催眠,正要开始。   萧清雪的丈夫有一些不解,但是却被拉走了。   花园里,只剩下穆少华和李嘉烨。   穆少华轻轻蹲在李嘉烨身边问他,你现在感觉好吗?   李嘉烨慢慢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轻轻笑了,说,“感觉好极了,你想对我做什么?是催眠我吗?”   穆少华愣住,没有说话。   但李嘉烨却主动说道,“你今天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来吧,我说过,对于你,我可以无条件投降。”   穆少华的眼眶有一瞬间的湿润,她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李嘉烨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要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些许小事,我可以不计较。   穆少华忍不住告诉他,“其实今天的催眠并非为我,而是因为你的儿子李牧阳。”   李嘉烨霍然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抵不过睡眠的召唤。 第41章那些不能见光的往事   **「每晚一个情感故事」关注更新哦   每晚一个情感故事   关注两性关系和情感,陪伴你成长   孟婆说:宝宝们,《离婚女人逆袭记》是讲述3个离婚女人逆袭的真实故事。故事里的3个女人,她们身上的故事,或者来自我身边的朋友,或者取材于我自己,或者,她们就是你,是我,是我们每一个在婚姻中挣扎而又独自成长的当代女性。   想要获取往期链接,给公众号回复「离婚逆袭」即可提取   第24集:那个不让妻子见孩子的男人,把妻子逼上了绝路   倪飞他妈吓得一哆嗦,目光呆滞的看着倪飞说,“你要做什么?反了天了?”   倪飞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妈,算我求你了,我是成年人,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不要在旁边给我添乱了好吗?”   他妈饱受打击的模样:“你居然说我给你添乱,我是在给你添乱吗?我明明是在帮你啊!你就是不听妈话才吃亏,当初就不让你跟何小欢结婚,你非不听,你……”   我实在是懒得听他们母子俩的矫情大戏,转身就走。   倪飞急了,直接吼他妈:“你是不是非要逼得你儿子离婚,讨不了媳妇你才甘心?”   他妈也急了眼:“怎么就讨不着媳妇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娜娜,我看就挺好的,多有眼力见儿,比何小欢强一百倍……”   倪飞彻底恼怒了:“你喜欢娜娜是吧,那你跟她过日子去!”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难道你不喜欢人家,不喜欢人家你把人家肚子弄大?”   倪飞母子俩的争吵被我关在门外。   任凭倪飞怎么敲门,我都不想搭理他。   艾青见我脸色不太好,不敢刺激我,只是安慰我好好休息,就算要打掉这孩子,也得把身体修养好不是。   我摸着肚子,觉得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   他还没来到这世上,我就让他经历了如此残酷的一面。   可是,孩子啊,如果你现在出生了,我实在是没有能力保护你面对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   自从知道怀孕,我一直没什么感觉,这一刻突然有了不舍,突然明白为人父母的不易之处。   也想到了这么多年,爸妈对我的爱和支持。   如果打算放弃财产,还是得跟爸妈商量一声,想着,我就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我不想让爸妈担心,只是简单的说了倪飞出轨,而我打算离婚,房子的财产权分割很麻烦。   “妈,你和爸爸掏的装修费,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们挣回来。可以吗?”   妈妈听见我说这话,差点就哭了,责骂道:“傻丫头,我和你爸现在还有工资,家里又不急着用钱,别担心我们了。妈支持你,如果你没钱了,跟妈说一声,我给你转账,别亏待自己,对自己好点,听见没?”   听见妈妈的声音,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我实在不想让他们担心,就匆匆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没想到一分钟后,妈妈就给我微信转了5000块钱,并且再三问我,需不需要她请假来照顾我。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把手机递给艾青。   艾青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给我妈发了一段语音说,“阿姨你放心,有我在呢,我会照顾欢欢,真要有事了我会替你照顾她。阿姨你就别过来了,你来了欢欢还得更操心你俩呢。”   她跟我妈聊了几句之后,情绪也很低落。   她大概是想起了她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奇葩妈妈,提到艾青她妈,那简直是我们村里的一大奇葩……   听说,王建死活不肯离婚,艾青知道协议离婚没戏,一开始就没打算协议离婚,直接请渔姐帮忙找了个离婚律师。   王建为了威胁艾青,一个电话打给艾青她妈,在电话里说艾青劈腿了。   结果艾青她妈居然在村子里大肆宣扬,说自己女儿出轨了,给她丢人了,她要跟艾青断绝关系,以后不认这个女儿了。   她本来想用这招逼迫艾青低头,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艾青早就烦透了她妈跟个吸血鬼似的没完没了找她要钱,干脆找了老家同学,在县里报纸上登报声明,跟家里断绝关系。   这下子她妈急了,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哭诉着说她弟弟在家没钱花,又说王建多么孝顺。   艾青起初还敷衍一下,后来索性把她妈手机拉入黑名单,她弟弟打来电话,也拉黑,后来只要是看见老家的手机,她一概拒接电话,反而落个清静。   王建一看,拿她妈来胁迫她这招已经不好使了,这才彻底慌了。   艾青可不像我,傻乎乎的把出轨证据放家里,王建劈腿的那些证据,叶子昂都帮她整理好了,其中甚至还有王建嫖娼的记录。   还有王建偷偷转移大笔财产的行为,艾青的离婚律师说,这些证据只要法庭认,那么上了法庭,王建肯定讨不了好。   律师给艾青算过一笔账,如果离婚,至少能分到一套房,存款的一半,以及儿子的抚养权。   听完这些,艾青仍然提不起兴致。   别看她嘴上说她要钱,但是她最放不下的,其实是牛牛。   王建就拿准了她的死穴,始终不让她见儿子。   律师也说了,财产好争取,但儿子的抚养权,大概率是拿不到的,因为比起艾青,王建是本地人,父母健在,有固定的经济收入,相比无业游民的艾青,法院没理由判给艾青。   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无非是有没有碰到这个人的软肋,而对于艾青来说,牛牛,就是她的软肋。   她问律师,有没有可能放弃财产分割,争夺抚养权。   律师摇摇头说,这是两码事。   “那怎样才能让法院把抚养权判给我?”   律师迟疑了一会,才说:“除非能够证明对方嗜赌成性,嫖娼是惯犯、以及吸毒这种证据。”   艾青咬了咬牙,跟我商量说,要不,找人弄点毒粉,给王建吸。   我吓了一跳,先别说上哪去弄毒了,即便我们能买到,再给王建,那我们这干的也是违法的行为。   “那这法律不让我活,我要是没儿子,我怎么活!”自从知道王建出轨以来,我第一次看到艾青崩溃,那天我陪着她,在律师事务所的咨询室内,她号啕大哭,那么爱美的人,妆都哭花了。   “嫖娼是惯犯能不能争取抚养权?”我问律师。   律师说,嫖娼在法庭上虽然是属于不利行为,但这样定义“惯犯”,每个法官的认定都不一样,这东西是很客观的,还不如赌博成瘾更有利。   因为如果一个人有赌博的惯性,那么,法庭基本上会认定,这个家庭环境,不适合抚养孩子。   艾青和我对视一眼,作了多年闺蜜,那一瞬间,我明白她想做什么。   走出律师事务所,艾青说,她本想花钱找个夜总会的妈妈桑合作,每天派不同的人去勾引王建,并拍下证据,最后让她们站出来咬定王建是嫖娼,反正为了争夺牛牛的抚养权,除了杀人放火,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但这招显然操作难度很高,而且无法保证不会泄漏出去。   若是赌博更有效,那就……“让他去赌!他本来就爱赌!”艾青红了眼。   王建是个成年人,显然不会突然沉迷赌博。   但是。   但是他曾经就沉迷赌博,只是和艾青结婚后,艾青管他管得非常严,每天早晚报备,出去时间稍长都要打电话查岗。   这是导致王建渐渐不赌博的原因,也是王建对艾青心存厌恶的原因之一。   在艾青想要跟他好好过下去的时候,王建的这个弱点,在她眼里是可以被改正的。   当王建拿着儿子当工具,逼迫艾青不离婚的时候,王建的这个弱点,在艾青眼里是可以被利用的。   所以说,男人千万不要伤害一个女人。   尤其是,一个想要孩子抚养权的母亲。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急着要起诉王建了,王建收到律师事务所发函说取消离婚申请,开心极了,打电话问艾青,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那时我和艾青正在甜品店吃东西,艾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刻意把声音放缓了说: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也能宽容我犯错,那我也就大方一点。以前是我不好,不该把你管的太严,以后呢,我们两个人就互不干涉,我也不闹离婚了,你也别管我,大家各过各的,这不就是你以前想要的方式吗?”   王建半信半疑:“真的?你不是想把牛牛骗走才这么忽悠我吧?”   艾青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赶紧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她很呼吸一口气:“牛牛本来就是我儿子,什么叫把他骗走,不过呢,我带孩子带两年也挺累的了,既然你妈想带,那让她带吧,挺好的,反正是你妈亲孙子,还能虐待牛牛不成?这段时间我要在外面潇洒,你也不要管我。”   王建似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挂了电话。   “然后呢?”   “然后?当然去找叶子昂帮忙。王建跟他有很多共同朋友,他们本地男人最爱打个牌钓个鱼搓搓麻将什么的,只不过以前被我压着不让他去。现在嘛……只要叶子昂肯帮忙,我估计,会有不少人愿意跟王建打麻将,他以前打牌,一晚上输几千几万上下是常有的事,现在没我管着,哼哼…… 第42章为人父母则为之计深远   “若是你,你会容忍这样一个女人留在你儿子的身边吗?”   “当然不,所以我才要想方设法,让我的师弟离开我女儿。”   “一样,我也用尽了手段,让那个女人主动离开我儿子。”   “那不是很好吗?”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你师弟离开了你女儿,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而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在我第一次找她谈判的时候,明明收了我一百万,却并没有就此罢手,反而是背着我,告诉我儿子说,她之所以做这一切,是迫不得已的,是因为她奶奶身患绝症,她缺钱。我儿子天真的相信了那女人的谎言。”   “后来呢?”   “第一次,我儿子选择了原谅她。他认为,那只不过是女孩出身寒门,命运卑微,他把自己当做骑士,以为自己能够拯救落魄的公主,然而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我唯一能做的自然是……”   李嘉烨说到这里,忽然停顿。   一丝清明的意识提醒他,此刻的穆少华不但是心理医生,更是自己的女朋友。   可他忽略了,他之所以欣赏穆少华,便是因为这女人的聪明与他匹敌,不像那些无趣的女人,无知,苍白,匮乏,令人生厌。   穆少华淡淡一笑:“所以,如果我是你……便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外加那个女人职业的特殊性,睡了她……只要你睡了你儿子的心上人,又制造机会让他恰巧撞见,纵然再怎么爱那个女孩,也绝对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   李嘉烨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当时就是这么做的,而我无论如何没想到,即使亲眼目睹那一幕,我儿子竟仍然放不下她。出国之后,跟那个女人邮件往来,长达一年之久。”   “他居然没有因此放弃?”穆少华的声音里有一丝惊讶,旋即有些好笑,他们李家,个个都是情痴。   “他还和那个女人约定,只要他回国,他就要重新追求那女人。那女人自然是求之不得。我的手下一直暗中掌握这些信息。万般无奈,我又不能打死自己的亲儿子,那么,既然,从我儿子这边走不通,我只好另辟蹊径了。”   “那女人无非看上的是你儿子的钱,你想让另一个男人去勾引她,只要是个富二代的身份,并且能够娶她,比吊着你儿子这颗不成熟的树更重要。只要那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别人,就不可能再跟你儿子有什么纠葛了。”   “没错。”   “嗯,是个很好的想法,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我们公司副总的儿子,名叫赵立,一个才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孩,主动请缨,要去执行这项特殊的任务,他要去上一个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女人,并且要让这个女人爱上他。娶了她,一年之后想尽办法败坏那女人的名声,再跟那女人离婚。我承诺,事成之后给他集团公司10个点的股份。别小看这10个点的股份,在当时就已经是价值数10亿了,你说,这样的一个交易,对于一个年轻的男人来说,他有拒绝的理由吗?”   “没有。能够把你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一定是祸国殃民级别的女人。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睡过的女人,曾经有过多少男人,毕竟他不爱她,只是为了那数10亿的股份。这桩交易他既得到了美色,又得到了钱财,他不亏。”   “问题就出在这里。”   “怎么?”   “你刚才说过了,这个女人是祸国殃民级别的。她魅力大到,我儿子亲眼目睹我跟她上过,却能够放下成见接受她,那么……我那副总的儿子,赵立,又能比我儿子好到哪里去?”   “他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穆少华惊讶,这倒是没有预料过的事情。   不过,就像她把穆锦溪送出国后,原本以为离开了自己师弟李宣懿的魔掌,女儿能够回归阳光,却不料把女儿送入了更加阴暗的地狱中。   人生总有种种意外,不是吗?   李嘉烨道:“不错。赵立对那狐狸精,岂止是一见钟情,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东西都奉献给她。他们两个在我儿子回国前一个月,就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甚至,赵立向那狐狸精求婚过,狐狸精也答应了,却仍然惦念着我儿子。还答应去机场接我儿子,我的助理向我汇报了这一切。”   “于是在我儿子回国的前一天,我把赵立叫到办公室,让他尽快搞定狐狸精。结果,我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连夜约那个女人去了一家酒店,我后来才听他说,他为了挽回那个狐狸精的心,把我和他的交易和盘托出。只要那女人肯嫁给他,将来这价值数10亿的股份,赵立承诺,可以都任由那狐狸精挥霍。”   “如果那女人是为了钱,她应该会同意赵立的求婚,毕竟,赵立的爹不会反对他们结婚,而你,是绝对不会让那女人进入你家族谱的。”   “这些年来,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在这里,赵立跟我说,那女人当场翻脸,跟他在床上就打了起来。并说,她这辈子只要跟我儿子在一起,赵立怒火攻心,骂她下贱。两个人在酒店里打起来了,扭打之中,赵立失手错杀了那狐狸精。”   穆少华哑然片刻,才接着问道,后来呢?   李嘉烨叹息着说,“这件交易,毕竟事关数十亿,我和赵立父子是签署了白纸黑字的协议的。事发之后,赵立他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儿子的安全,他拿着协议威胁我,若是不帮赵立安全出逃,他要拿出协议供给警方。那么,我可能会被牵扯上谋杀的罪名。毕竟当时的交易里面,写的是赵立父子搞定那个狐狸精,狐狸精远离我儿子,若是我被警方起诉说我买凶杀人,我又如何洗脱呢?”   “所以?”   “更何况赵立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蠢了点,却终究是为我办事,为了那么一个该死的狐狸精,我自然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在监狱中度过。所以事发之后他立刻给我打电话,我的人安排协助他离开国内,逃到了……”   李嘉烨说到这里,忽然闭嘴,嘿嘿一笑说,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穆少华已经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便也没有追问,只是无奈笑道,为人父母者,都不容易,都希望能够为儿女铺平道路,让他过得好,可是儿女又有几个能够体谅父母呢,不责怪父母就不错了。   穆少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李嘉烨跟他儿子的关系形同水火。   她想了想,柔声问道,你觉得你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吗?   李嘉烨一愣,显然是怒了。   “当然不可能啊,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臭小子不领情是他蠢!我没错!!”   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没错,即使是在催眠中,他也用力的挥了一下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儿子呢?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那么为什么不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为儿子做事情,还需要跟他解释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说是父母子女了,即便是伴侣之间,你也不敢保证时刻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吧?人与人之间需要沟通的,你不沟通,他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呢?他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何况,你咱总是那么严肃,若是你不率先推开这道心墙,你儿子认为是你做错了,他是不会主动来找你谈谈的。”   “不谈就不谈,我不在乎。”李嘉烨哼了一声,可是,他皱着眉头,表示他是在意这件事情的。   穆少华有些无奈,他们两父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的,顽固啊,不愧是父子俩。   不过,女儿交代她的事情,已经完成任务,她也就无需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过多的精力。   穆少华相信自己女儿,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难得催眠了李嘉烨,他整日里忧心忡忡,便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进催眠,让他进入深度睡眠中放松。   当天的晚一些时候,穆少华便把自己催眠李嘉烨之后,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穆锦溪。   穆锦溪在得知真相之后,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她愣了很久,又问清楚了那个跟樊云露谈恋爱,最终在酒店大床上杀了她的副总的儿子,得知他的名字后,便轻声跟老妈说了声谢谢,不等穆少华回答,便挂了电话。   转眼穆少华就打了个电话给王小五。   王小五接到电话,想起前几日被穆锦溪挂电话,有些不爽,不怀好意道:“前几天着急忙慌的挂电话,是你情人来了吗?”   那日恰恰是因为李宣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穆锦溪接待李牧阳的计划,王小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接着,他在电话里感受到穆锦溪的声音冷了几度。   “帮我查一个人,赵立,曾经是李氏集团某副总的儿子,现在应该不在国内了。出生年龄是1996年,曾经有过海外留学的经历,应该是在7年前出国的,对了,再查查另外一个女孩,她叫樊云露,7年前,在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被人谋杀,警方似乎至今未能破案,没有抓到凶手。”   王小五拿起笔刷刷的在笔记本上记下,记着记着,他愣住了,“你让我查的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吗?”   “现在还不敢肯定,所以我才需要你去调查,要不然你这个大侦探收那么多钱是干嘛的?”穆锦溪的语气不善,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小五无奈,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兄弟”呢。   赵立是李氏集团副总的儿子,那么在李氏集团的履历上,必然能查到这条线索,他让自己的手下去跟踪这条线索。   他自己,倒是对于7年前被谋杀的那个樊云露兴趣更大,“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啊,既然警方未能破案,那想必卷宗也没到解密期,嗯……让我想想,找谢云杰那家伙是肯定行不通的,铁面无私,冷漠无情,毫无人性,他才不会帮我呢……倒不如直接找卫麟郎,那家伙肯定有门路找出卷宗。”   说干就干,他当即出门驾车去找卫麟郎。 第43章你,已经身陷险境   卫霖郎听完他的来意,兴趣缺缺,对于调查一桩7年前警方悬而未决的凶杀案,既不能赚钱,又不能扬名,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哎哎,你别着急呀,你听我说完,保证你有兴趣。”王小五伸出一只脚,挡住卫霖郎差点就关上的玻璃门。   卫霖郎皱着眉头,看了看腕表说,“我的时间很宝贵。给你一分钟时间。”   “不用一分钟,30秒我就能说服你。”王小五嘿嘿一笑,推开玻璃门,自顾自走进去,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坐下。   “你知道我让你调查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樊云露,她是谁吗?”王小五兴奋问道。   “还有50秒。”   “我这么跟你说吧,樊云露跟李氏集团的家族事业继承人李牧阳,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据我所知,樊云露的死,跟李牧阳有千丝万缕的重要关系。”   “还有40秒。”   “那你知道李牧阳是谁吗?”   “我不关心。”   “他是穆锦溪的现任男朋友,也就是说,你要调查的这个女孩樊云露,是穆锦溪现任男友的初恋女友。”   这关系听着有点拗口,不过卫霖郎毕竟是律师,只花了0.01秒就反应过来。   他一愣,紧接着,做出了王小五预料中的反应。   “行吧,我今天下午的会议拖一拖,给你一个小时,详细说一说你目前为止收集到的资料。”   “我就知道,只要事关穆锦溪,你就放不下,承认吧,你小子这些年,从来就没放下过她。”王小五得逞的露出笑容。   卫霖郎面无表情:“看不出你这么在意这件事情,那当时我跟她在一起时,你为何从不看好,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王小五嘿嘿一笑,十分欠抽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同为男人,我敬佩你这小子有能力,有野心,有手腕,但作为穆锦溪的铁哥们,我又知道你这种男人,不是能够轻易被驯服的,而她应该配得上一个更好的男人,而不是被你囚禁在掌心,那我当然希望你们分手了。”   他自顾自走到酒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喝起来。   卫霖郎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   “而且既然你们分手了,事实证明我当初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会为了事业而牺牲爱情的男人,不是吗?”王小五灌下一瓶酒,咕嘟咕嘟的说道。   “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呢?不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能够随心所欲,明明喜欢那个女人,却不敢靠近,只敢以哥们的身份自处吗?”卫霖郎淡淡的拆穿了王小五一直以来的伪装。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是那样了,我才没有呢,这世上还有我王小五不敢追的女人?!哼哼。”王小五瞬间跳脚起来,仿佛被人踩中了痛处,脸色苍白。   卫霖郎也无意纠缠他的痛心往事,只是好奇,点了一根烟,问道,“你说锦溪跟李氏集团的那个李牧阳搅和到一起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谢云杰那小子,也惨遭抛弃了吗?”   王小五喝了一口酒,在他对面坐下,翻白眼:“你以为人家像你呀,遇到一点问困难就退缩,据我所知,他还是缠着锦溪,但是你也看到,他们俩的生活阶层实在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个不是锦溪想努力打破就可以的。”   卫霖郎没有说话。   阶层差距一直曾存在着,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   想当初,他不就是因为跟穆锦溪的家庭阶层差距太大,才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更上一个阶层,使自己配得上穆锦溪吗?却因为自己忙于工作忙于事业,忽略了锦溪,减少了陪伴,渐渐的,两人之间的不满和不解就多了起来。   而穆锦溪,实在不是一个会隐忍的女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跟谢云杰则是心心相惜,他太能够理解谢云杰的心情了。   “嘿,嘿,想啥呢?”王小五伸出手在他面前挥舞。   卫霖郎深吸一口气,“没事儿,你把这个李牧阳跟樊云露的事情,详细跟我说说。”   ……   ……   有了卫霖郎的加入,他可以帮助王小五拿到更多不能解密的卷宗,调查起来就得心应手。   很快,他们就查到了樊云露与赵立的关系。   王小五的手下,也查到了赵立如今生活在意大利,活得好好地,非常得潇洒。   穆锦溪在经历过李宣懿与李牧阳的双重折磨中,只觉得自己心力憔悴。   于是这天艾小玲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心不在焉的穆锦溪。   “看你最近的状态,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不过……”艾小玲停顿片刻,笑得暧昧:“看你这皮肤和身段,最近那方面的生活应该比较爽吧?”   穆锦溪老脸一红,她是第一次被来访者调戏,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恼羞道:“怎么样?看来你最近那方面也不错喽。是不是傅阳身体不错?”   艾小玲点点头,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而是沮丧的说道:“我们遇到了很大很大的麻烦。”   自从她第一次来穆锦溪这里接受咨询之后,当时她惊慌失措,情绪失控。   自那以后,即便是聊到她老公的冷淡对待,她也未曾有过如此沮丧的时刻。   意识到事情很严重,穆锦溪给她倒了一杯茶,缓缓道,你喝杯茶,慢慢说,我慢慢听。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在我刚出来租房子的时候,我跟我的健身教练睡了吗?然后,他出事儿了。”   穆锦溪本想开个玩笑,但看她表情严肃,也就收敛了笑容,问道,什么事儿?   穆锦溪心下一惊,总不可能是傅阳因爱成恨,嫉妒成性,杀了那个教练吧。   她点头。   得到她的承诺,艾小玲双手抱头,苦恼道:“我丈夫……可能把他给杀了。”   穆锦溪张了张嘴,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在王小五那里,她曾经见到过刘潇潇是如何对付仇人的。   那张照片上血淋淋的胳膊,令她至今心有余悸。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老公是个很可怕的人。一旦你做了我的心理医生,你也有危险,如今他无法容忍我提出要他离婚,开始了疯狂的复仇医生,可能你也会被我连累,锦溪……实在是对不起。”艾小玲神色痛苦。   穆锦溪知道,艾小玲粉色的纱裙底下,掩盖不住的青痕,都是她丈夫暴力殴打所致的。   穆锦溪也知道,艾小玲不是在危言耸听。   从那张照片上,穆锦溪看出刘潇潇是一个极端的反社会人格,这种人,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医生的天职战胜了恐惧,她走上前,蹲在艾小玲面前安抚她:“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会保护你的。”   “不……你不明白,不会好的,如果那个教练因为我而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艾小玲终于压抑不住,低声的啜泣起来。   如果说她对那个教练一点感情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女人的身体,天生就能通往大脑。   在傅阳之前,是教练先征服了她的身体。   且不说有没有一些舍不得,即便只是个陌生人,若是知道对方被自己的丈夫残忍杀害,谁又能够无动于衷呢?   可是在傅阳面前,艾小玲不敢崩溃,也不敢哭。   毕竟,她那时和傅阳已经是情侣关系,背着丈夫出轨,却对情人不忠,又与第三个男人睡在一起,这种事情,想必是再大方再宽容的男人,心里也会留下芥蒂吧。   她心里清楚,傅阳的大方,是因为他有修养,愿意包容她,但并不是他可以无条件无底线的包容。   所以她甚至不敢哭泣。只有在穆锦溪这里,艾小玲才可以彻底放松,彻底做自己。   穆锦溪任由艾小玲哭泣,没有再安慰她。   因为穆锦溪知道,对于艾小玲而言,眼泪和哭泣,也是一种训情绪压力的宣泄。   很多成年人,就是在天长日久的日常生活中,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不敢表露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和悲伤;   有时是怕给他人添麻烦,有时则是莫名的软弱和屈辱;   更有时候,人们只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悲伤。   即便是在自己最亲密的人面前,也不敢卸下伪装。   久而久之,带上的面具变成了一种真实的第二人格。   而当这个真实的人格,每时每刻面临着生活中令自己崩溃的事情,也要微笑面对的时候,他们就将那个弱小而又无助的自己,放逐到角落,似乎自己的悲伤和眼泪成了一种负累。   可事实上,喜怒哀乐都是正常的情绪,长期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强迫自己时时刻刻保持乐观的人,往往更容易陷入抑郁症。   在一份调查中,心理学家发现,有一种类型的抑郁症患者,给人的感觉是积极乐观的,对周围的人和事都充满热情,这类抑郁症患者被称为“微笑抑郁症”患者。   “微笑抑郁症”往往发生在例如艾小玲这样高学历、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中。   由于“工作的需要”“面子的需要”“礼节的需要”“尊严和责任的需要”,他们白天大多数时间都面带微笑,这种“微笑”并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而是一种负担。   久而久之,就成为情绪的抑郁。   “习惯性微笑表情”并不能消除工作、生活等各方面带来的压力、烦恼、忧愁,只让他们把忧郁和痛苦越积越深。   和那些典型的抑郁症不同的,往往微笑抑郁症,给人的感觉没有明显的社交受损。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一部分人觉得,精神疾病是一种不光彩的病,会感觉到莫大的耻辱,就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微笑是他们的保护伞,他们为了事业、家庭,用微笑去维护自己的尊严,面子。   他们即使内心再失落,再痛苦,再煎熬,甚至想自杀,也会装得若无其事,营造出我很自信,我可以,我能做到的假象去迷惑别人。   艾小玲现在,就有了这样的倾向。 第44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艾小玲本来就患有密闭空间恐惧症,以及轻微的幻听幻觉等症状,这是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的征兆,如果再换上抑郁症,那么,她的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有时候,对于精神病人而言,一句话,就可以是成为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人们并不知道那根稻草是什么。   但穆锦溪作为专业的心理医生,她知道,有时,对轻微的抑郁症患者说“没事的,你要坚强。”或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些看似乐观的话,往往是点燃火药的导火索。   因为,对于轻微的抑郁症患者和精神分裂症患者而言,在他们的生活里,并没有“一切会变得更好的想象空间。”   与其劝他们坚强,乐观,勇敢,不如让他们试着放下那个弱小的自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接纳全部的自我,去拥抱那个无助又软弱的自我。   这并不丢人,即便是再伟大的人,也会经历过至暗时刻。   在那个时刻里,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   只要静静的聆听自己的心声,静静的感受自己内心的感受,尊重它,看见自己的悲伤,软弱,和无能。   “看见”本身即治愈。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艾小玲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泣。   最后,是一阵一阵的干嚎。   她冲进卫生间一阵呕吐。   她仿佛把自己长久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面容红肿,头发凌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穆锦溪却冲着她比起一个大拇指,道:“你今天做的很棒。”   一句话,让艾小玲差点再次泪奔,她眼眶有些酸酸的,拥抱了一下穆锦溪:“谢谢你,医生,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穆锦溪很少收到来自病人的拥抱,一时间停顿片刻,接着拍了拍艾小玲的背部:“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支持。那么,今天留给你一个功课,这个功课是,如何走出你老公给你留下的心理创伤和恐惧,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列出几种可行性的方案,好吗?”   艾小玲点点头,郑重承诺。   离开的时候,她望着穆锦溪的眼睛,严肃提醒道:“医生,别忘记我说过的话,你可能已经身陷险境了。”   现在,艾小玲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她庆幸自己找到了穆锦溪,可以说,穆锦溪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穆锦溪,此刻她或许早已经崩溃了。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很自责,若没有她的出现,穆锦溪就不会被自己的丈夫刘潇潇盯上,也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穆锦溪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矛盾心理,为了减轻她的负罪感,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男朋友是警察,他会保护我的,再说,这算什么,给你讲个段子……”   她故作轻松一笑,“我还曾经遇到过有来访者,闯进我的办公室,拿着一把刀要杀了我,说我没有治愈好他的反社会人格综合症呢……这是我们心理医生经常面临的状况,放心吧,我自己有办法应对。而且,别忘了,我可是收了你很贵很贵、比常人多好几倍的咨询费呢。放心吧!”   短短的一段话里,穆锦溪说了三次,“放心吧。”   艾小玲心中一暖,再次跟她拥抱作别。   那时候的艾小玲和穆锦溪,都没有预料到,穆锦溪的生命危险来的那样激烈,又那样可怖。   那天晚上,送走艾小玲之后,穆锦溪终究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如果艾小玲曾经跟那个健身教练在一起,那么,这件事情,阜阳为何决口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而且,她看过刘潇潇处理仇人时候的照片,若是刘潇潇发现自己妻子出轨健身教练,他又怎么能饶过那个教练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穆锦溪心中升起。   难道……关于健身教练的事情,只是艾小玲自己虚构的……   这整件事情本身,都是艾小玲的幻觉,或者莫如说,是她的幻想?   穆锦溪害怕自己的推测成立,那么,就意味着从一开始,她就疏忽了艾小玲的精神分裂症状,那根本不是轻微的幻听,而是,艾小玲早就患上了人格分裂症!   她决定临时加班。   穆锦溪在办公室加班整理有关于艾小玲的资料,从一开始她来咨询时的状态,以及每次艾小玲被催眠时的视频资料,每一个视频,她都要反复观看,在发现重要细节疑点时,拿笔记本记录下来。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深夜11点半,马兰早已经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   就在这时,放在她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穆锦溪一愣,有些惊讶。   这部电话是预约咨询电话。   绝对不会有来访者在深更半夜打这个电话进来,毕竟,她所有的客户都知道,他们的心理会所一般下午6:00就关门了,就算加班,也很少像今天这样,加到深更半夜,今天是属于突发意外。   穆锦溪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电话铃声催命般的响着,她接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丝丝的呼吸声,这让穆锦溪瞬间背上寒毛倒树,“你找谁?不说话我就挂断了啊?”   电话里终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穆老板吗?我是这栋楼的保安啊,抱歉打扰你了,主要是深夜12点我们就要交班了,刚才去楼道检查的时候,发现你办公楼的灯还亮着。但是这个时候你们办公室从来都没人的,我们担心是有贼进来,所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还不下班吗?”   穆锦溪心中一暖,原来是保安啊,她甜甜一笑:“好的,我过几分钟就走了。”   “好的,祝你工作愉快。”保安挂断了电话。   穆锦溪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1:40,确实很晚了。   她站起身,给自己冲了最后一杯咖啡,喝完,关上电脑,穿上外套,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刚走出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再次尖锐的响起。   午夜的来电铃声听着很让人心烦,穆锦溪本想置之不理,她已转身走向楼道,却被身后的那道电话铃声催得心神不宁。   她只好踩着高跟鞋,转过身去接起了电话,打算痛骂保安一顿。   但电话那头的却不是保安,而是一个男人熟悉的笑声:“怎样,我的小溪溪,这几天我没出现,你想我了吗?”   穆锦溪一听到这男人的声音,忍不住就要挂电话。   那头的李宣懿似乎预料到她的行动,赶忙说道:“小溪溪,若是不听我把电话说完,敢随便挂我电话,你可别后悔!”   尽管如今的穆锦溪已不再害怕他,但是身体和骨子里烙印下来的恐惧,还是让她顿了顿。   穆锦溪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寒声问道:“李宣懿,你到底想要什么?”   “小溪溪,我当然是想要你啊。你说我想要什么?”男人对着电话,发出了令人心头一悸的吮吸声。   穆锦溪心头一惊,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仍然有反应,忍不住怒骂:“你有病!”   男人邪恶一笑:“让我猜猜,你现在的反应。宝贝,听话,坐在办公桌上,张开你的大腿,对,就是那样……”   过去,他们经常玩这个游戏,那时候,她是任由他驱使的奴隶。   此刻回想起来,穆锦溪只是痛恨自己当年的愚蠢和无知,而现在,她正在为当年的愚蠢买单。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李宣懿,如果你再这样,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锦溪,我只是……我太想要见到你了,我想你想的要发疯。”   穆锦溪没有说话,她精通心理学,而且熟悉这个男人说话的语调,知道他现在说的是真话。   “我回国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男人隔着电话,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穆锦溪冷哼一声,“最后一遍解释,若是你回来就找我,而不是刻意找出办法来设计我,或者当年你给我解释清楚,我们还能做朋友,现在么……不可能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抹情意,已经被你上次绑我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抬眸,注视着自己办公室后面那幅画。   那幅画,是她在李宣懿的指导下,第一次独立完成群体催眠治疗后,李宣懿奖励给她的奖品。   那是一副清朝书画家的藏品,据说价值连城。   明天就让马兰把这幅画送给博物馆,赶紧处理掉,穆锦溪心想。   李宣懿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说,既然你这么绝情,那么,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你做到了,以后,我都不再纠缠你。   穆锦溪知道,这家伙虽然无赖,但是有时候还是讲信誉的,她烦不胜烦:“什么?”   “我要见你一面,现在,立刻,马上。”   穆锦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向11:50。   深更半夜见旧情人,意味着什么?   她一口否决:“不可能,我已经回家了。”   “哦,是吗?我就在你公司楼下大厅,我知道你还没有回去,宝贝,撒谎可不好。”   穆锦溪恨的牙痒痒,她甚至怀疑,刚刚那保安打来的电话,是李宣懿催眠了保安,指使保安这么做的。   她曾亲眼见过,李宣懿在对别人做清醒催眠时,完全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像他自己本来的样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现在上来你办公室,要么,我去你家找你,你选一个。”男人咬着后槽牙道。   穆锦溪无奈,看来自己没得选。   如果一定要见面,在办公室里,总比让男人去自己家要好。   她无奈:“我在办公室,你上来吧。” 第45章从地狱到天堂   “YES!”那头的李宣懿对着无人的星空,举了个兴奋的手势,接着嘿嘿一笑,道:“其实我在你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里,等我5分钟,我马上到,你若不等我,我就去你家了。”   穆锦溪头疼不已,这时候她有些饿了,忽然想到就算见面,在公众场合总比在办公室好,谁知道这家伙还会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来。   她道:“那你在楼下等我吧,我穿上衣服下楼,我们一起吃个夜宵。”   说完,她已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穆锦溪挂了电话,这时候,墙上的指针已经走向11:55.   她出了门,往电梯通道里走去,看见一个女人走进电梯里,正要喊等一等自己,想着还有另一部电梯,便没开口。   就在她即将走到电梯口前,她忽然看见,那女人关上电梯后,led显示的楼层按钮数字,从32楼急速变成了1.   紧接着,在不到1‰秒的时间里,穆锦溪听到电梯井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吼。   电梯,下坠了。   穆锦溪一刹那间,脸白如纸,汗如雨下。   她的人生经历过无数诡秘恐怖的事情,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诡异。   穆锦溪整个人背靠着墙壁,腿软得走不动路。   看着另一部电梯的数字,此时已经从10楼上升到25楼,很快就是26,27,28……   30,31,32……   然而,她刚刚目睹过悲剧,还敢乘坐电梯吗?   穆锦溪苍白着脸,手扶着楼梯,从32层,一层一层的从人行通道,下到了1楼。   10分钟后。   在一楼的电梯井里,穆锦溪听见了保安惊恐的尖叫声,她匆匆扫了一眼被电梯压成了肉泥的女人。   那情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扭头冲到一楼的洗手间里,对着卫生间一阵呕吐。   穆锦溪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楼的时候,李宣懿从便利店里买了她最爱吃的辣鸭脖,开开心心的拎着辣鸭脖和啤酒,快步走到办公楼里。   在大厅里等待电梯的时候,他眼看着那部电梯急速下坠。   紧接着,电梯将一个女人压成了肉泥。   他甚至没能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保安打开了电梯维修井,几个保安围着电梯惊恐尖叫,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而李宣懿在经历过短暂的震惊和后怕只好,蓦然想起了穆锦溪几分钟前说的那句话。   “你在楼下等我,我下楼找你……”   “啊啊啊啊啊!穆锦溪!”他尖叫一声,手中的辣鸭脖和啤酒在地砖上滚落一地,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向那个被压成肉泥的女人。   李宣懿一把拨开保安,抱着几乎已经是一坨肉泥的女人尸体,撕心裂肺的吼起来:“锦溪,你醒一醒!你怎么可以有事,你怎么可以比我死的更早!”   “穆锦溪!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你先送我离开,我要让你感受到失去我的痛苦!你不可以死的,再过半年,再过半年你就会失去我,你会感受到痛苦,那才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你怎么可以这样先走一步,啊啊啊啊!”   穆锦溪走出卫生间时,看到的,便是李宣懿跪在地砖上,抱着那个女人尸体尖叫痛哭的背影。   她一时间神色复杂,只觉得有些心酸。   无论如何,曾经爱过的那些年,不是假的。   这一刻,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暂时原谅了这个男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罪孽。   至少自己还活着,这是最值得感恩的。   她轻轻上前,碰了一下李宣懿的肩膀。   “滚开!别碰我!!!”李宣懿发出怒吼,如同一只猛虎,吓得周围尖叫的保安瞬间闭嘴。   “李宣懿,是我。”穆锦溪轻声道。   李宣懿扭头。   在看见穆锦溪的一瞬间,猛虎收起了獠牙,他露出了这辈子最温柔最好看的笑容。   “锦溪……你还活着……”一瞬间,他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他眨了眨眼,仿佛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穆锦溪微笑:“嗯,让你失望了吧,我还好端端活着。”   李宣懿又扭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尸体,忽然尖叫一声,嫌恶的放开那具尸体,一把冲到穆锦溪面前,狠狠将她抱入怀中。   “锦溪!我的锦溪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感受着男人激烈的喜悦,穆锦溪也只得是呵呵的笑了一声。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你还好吗?刚才你没有坐电梯下来吧?我的天,只要你活着,我愿意把我剩下的生命都给你!”李宣懿激动得语无伦次。   穆锦溪只觉得今晚的他有些怪:“你刚才说什么我要先送走你,凭什么你要死在我前面?”   李宣懿赶紧松开她,呵呵一笑,揉了揉她散乱的头发,“那当然,我比你大,自然会走在你前面。”   穆锦溪翻白眼:“那是当然,你比我大了12岁,而且你这种人渣,我希望你早点死。”   李宣懿心中一痛,却仍然笑着。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她可以伤害他,但他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锦溪,只希望半年以后,当我离开,你不记得这句话了,你不要为这句话难过,这是我的命,与你无关。   他拉着穆锦溪,要到一旁叙旧。   穆锦溪冷着脸,不想搭理他,可是劫后余生,终究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心情。   而李宣懿恰好在面前,或许借着这个机会,两人可以友好谈话,穆锦溪心想,也就任由李宣懿牵着他的手,往办公楼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风驰电掣的赶过来了。   最先从警车上下来的人是谢云杰。   穆锦溪一愣。   谢云杰虽然晚上会值班,但这种突发的案件,不应该会惊动他这个大队长。   转眼,她就明白了,因为谢云杰知道,她在这栋楼上班,出于担心,终归是要过来看一眼才放心。   尽管谢云杰明明知道,穆锦溪是极少加班的,今天晚上是个例外。   许久不见的两人都有些眼红。   谢云杰看到穆锦溪,先是松了一口气。   穆锦溪却是心中一暖,忍不住就挣脱了李宣懿的手。   谢云杰大步上前,狠狠地将穆锦溪抱入怀中。   “你没事就好……”男人在她耳畔反复呢喃着这一句。   这就是谢云杰,他不善言语,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么一句,但穆锦溪知道,此刻,男人心中想的念的都是她。   她用力回抱住谢云杰,忍不住眼眶红肿,小小声哭道:“云杰,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云杰将她抱得更紧,似乎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子里,才能够保护好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受伤。   穆锦溪任由他抱着,没有动作。   李宣懿上前,呱噪的说了些什么。   谢云杰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直接将穆锦溪一个打横抱起,就上了警车。   “谢队,这里……”有警员喊谢云杰。   谢云杰安顿好穆锦溪,把7人座的后车箱放平,让穆锦溪躺好。   车内橘色的灯光打在男人坚毅的脸上,冷酷的脸庞多了几分柔情。   男人痴痴的看着穆锦溪,柔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家。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和同事去做一个简单的记录,好吗?”   穆锦溪点点头,此刻,她的确累了,有谢云杰在,她再也不怕了。   谢云杰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关上了车门,让她休息。   一转身,他就撞上了李宣懿,李宣懿吵着要上车。   谢云杰没搭理他,身边的下属见状,说了一句“干扰警方办案,是想被刑拘吗?”   李宣懿万般无奈,却又不肯离开,干脆守着警车,隔着车窗不停呼唤穆锦溪的名字。   后者在车里被他叫得心烦,干脆堵上耳朵不搭理他。   李宣懿非常委屈:“我终于懂了,原来当年我出国之后,就是有这样那样的苍蝇围绕着你飞,夺走了我的小锦溪。”   穆锦溪很想反驳,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但终于闭嘴。   自从谢云杰出现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终于心安了。   无论是面对李宣懿还是李牧阳,都没有过的踏实感。   只不过,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李宣懿似乎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但穆锦溪在看完艾小玲的视频后,本就疲累,又受到了惊吓,又困又累的她,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时,她是在警局,坐在她对面的还有李宣懿。   谢云杰带回了几个保安在做笔录,看这阵势,穆锦溪吓了一跳。   李宣懿凑近穆锦溪,道:“我听你那个小警察说,这个电梯事故不是意外,他们两三天前才刚刚检修过电梯,似乎是人为破坏了电梯井。而且电梯维修工确认过,另外一部电梯也坏了,哪来那么多的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破坏电梯的。你说,这是谁干的?”   李宣懿想到了之前自己接的那个电话,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明白了。   这个意外,的确是个意外。   如果不是李宣懿突然打来电话,纠缠了几分钟,那么,本该进电梯的人是她。   也就是说,本来弄坏电梯的人,要害死的,是她穆锦溪。   死在电梯里的那个红衣女人,只是个意外的结果。   穆锦溪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终于想起来,艾小玲警告自己时,那个眼神里不止有自责,还有绝望。   恐怕在艾小玲知道,她丈夫早晚都是要让自己死于“意外”的。   这又推翻了她心中原本已经模糊确定的一个念头:难道,那个教练确有其人,并不是艾小玲虚构出来的?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仍然想着病人,穆锦溪对此也很无奈,职业病果然是一种可怕的强迫症,而且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第46章为你,我可以打破规则   在一旁正对保安做着审讯和记录的谢云杰,注意到穆锦溪情绪异常,赶紧放下笔,让旁边的手下接替他工作。   他大步流星来到穆锦溪身旁,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有力量,瞬间让穆锦溪心安。   一旁的李宣懿却不能忍,冲着他怒吼:“你谁啊?警察就能随便调戏别人的女朋友了?”   谢云杰冷冷看着他:“我是锦溪的男朋友,你有意见?”   李宣懿刚想说话,就看见穆锦溪扑进谢云杰怀里,颤抖着道:“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这话一出,让所有审讯的警察以及那几名保安都呆住了。   就连原本在一旁吵闹着的李宣懿也愣住了,他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脸色难看至极。   谢云杰摸了摸她的头,尽量让她平静下来,柔声道:“有我在,不怕,你慢慢说。”   郭三过来给穆锦溪倒了一大杯温开水。   穆锦溪喝下去之后,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说出了在李宣懿打电话之前,那一通奇怪的保安来电。   谢云杰转头,怀疑的目光,看向今晚值班的两名保安。   两名保安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声称自己从未打过那个电话。   “有没有打过,查一下来电记录就知道了。”谢云杰沉着脸说,郭三很快就去查了。   不到10分钟,郭三过来汇报,确认了打给穆锦溪的那通电话,既不是那两名保安的手机,也不是办公大楼里的保安公用电话,而是来自一个不记名的电话卡。   并且,那张电话卡在前一天才刚刚售出。   也就是说,这张新的电话卡,只为了这一通打给穆锦溪的电话。   谢云杰很肯定,这张电话卡现在已经被绞碎,冲进了下水道,随着下水道冲向大海里,没有人能找到。   那通打给穆锦溪的电话,就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在办公室。   穆锦溪转头看向李宣懿:“今天晚上,是你的电话救了我。”   李宣懿再次愣住,怎么突然他就变成了穆锦溪的救命恩人。   但这样的恩情,他可不想承。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李宣懿悄悄握拳,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做出来,他立刻对谢云杰改变了态度,不再是冷冰冰的敌意,而是奉上了百分百的热情和真诚,甚至跑过来问谢云杰:“警官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   搞得谢云杰莫名其妙,以为他神经病,用眼神询问穆锦溪。   穆锦溪点头,确认:没错。你就当他是个疯子就行。   看到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眉目传情,李宣懿突然很不爽。   这种不爽,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承受。   于是,他跑去洗手间,给李牧阳打了一个电话。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那个小警察谢云杰在问穆锦溪,“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是谁会想要置你于死地?”   穆锦溪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出刘潇潇?   那么,她势必牵扯出艾小玲,可根据医患保密协议规定,她不可以透露有关艾小玲的一切事情。   另一方面,今晚被电梯井砸死的那个死者,凄惨的死状仍然在她面前,要知道那本来是针对自己的。   今天自己侥幸逃脱,下一次呢?   在生命危险与职业道德之间,她犹豫不定,很是纠结。   李宣懿见不得她为难,只觉得小警察在刁难自己心爱的女人,大步流星冲过去,嚷嚷道,胡说什么呢?我们小锦溪这么可爱,怎么会有敌人想害她呢?   穆锦溪冷若冰霜的看向他。   她可不希望谢云杰知道自己和李宣懿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李牧阳知道了不打紧,因为他跟自己一样,生命的底色是复杂晦涩的。   可谢云杰不是,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李宣懿一愣,只觉得穆锦溪在这个小警察面前,过于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尊心。   这还是他一手雕塑的那个强大无比的女人吗?   以前,穆锦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于是,他看向谢云杰的眼神更加复杂,充满了敌意——却又不得不讨好他,因为李宣懿必须通过这个小警察,才有可能知道是谁想要害死穆锦溪。   他不信任警察,警察只会找出凶手,然后交给律师和法庭,上了法庭会怎样判决?   天知道。   他要亲自动手,不留后患。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身为警察,谢云杰自然是注意到了,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猜到两人的关系异常,但他不动声色,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他看向穆锦溪,十分认真:   “如果这件事情跟你的病人有关系,我保证,这次不会追问幕后黑手想要害你的原因,你只要告诉我,你怀疑的对象就好。”   穆锦溪一愣,谢云杰身为警察,是相信疑罪从无的,如果没有证据,没有动机,他不能随便去调查一个普通人。   他的破例,只是因为关心则乱。   可他身为刑警队的队长,如果他为了自己破了这个例,随便调查普通人,他以后在警队又怎么服众呢?   想到这节,穆锦溪仍然沉默着。   谢云杰似乎知道她的顾虑,看了一眼四周的夜班同事,站起身严肃道:“大家都知道,穆锦溪医生也是我们警方的特聘心理医生,她这次遇险,很有可能是哪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的打击报复,因此我们的调查,也是在关心同僚安危,如果我们连自己人都保护不好,怎么能保护更多人?大家说呢?”   穆锦溪每个月都要来警队一次,帮助大家缓解一次心理危机,因此大家对于她,本身就有依赖有好感,只不过队里都知道,她和谢云杰最近的关系不太妙。   但这样的调查,自然没有人反对。   穆锦溪见状,只好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刘潇潇。”   正在喝水的郭三被呛到了。   “咳咳……”他惊恐望着穆锦溪:“你说的刘潇潇,该不会是海华市的明星企业家,那个经常上各种电视的刘潇潇吧?”   穆锦溪点头:“正是。”   郭三想不通,下意识就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在他看来,刘潇潇是妥妥的大人物,日理万机,根本没有必要去针对一个心理医生痛下杀手。   穆锦溪只是沉默看着他。   谢云杰锐利的眼神也扫向郭三。   郭三这才意识到,谢云杰承诺过不追问原因,但他仍然难以置信。   “刘潇潇是吧……”一旁的李宣懿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不过还有待谢云杰的调查,确认是不是这个人试图谋杀穆锦溪。   他李宣懿不介意杀错人,却担心如果杀错了,让真凶继续逍遥法外,会让穆锦溪暴露在危险中。   “今天很晚了,你也累坏了,我送你回家吧。”谢云杰让郭三调查刘潇潇,提出送穆锦溪回家。   穆锦溪点头,知道两个人相处会尴尬,却没有理由拒绝。   恰在这时。   警察局门口,李牧阳开着他的路虎,风驰电掣的呼啸而来。   车子刚刚熄火,李牧阳就直接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办公室。   看他来势汹汹,又不像是一般人,直呼谢云杰的名字,一看就是熟悉的,警员也就没拦他。   李牧阳冲到二楼办公室,恰巧谢云杰正要送穆锦溪离开。   李牧阳不由分说的直接拽住穆锦溪的手,旁若无人的问:“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穆锦溪一愣,说完不等他回答,看向一旁笑得不怀好意的李宣懿,就明白过来了。   李牧阳责备道:“我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就赶紧过来了。没事就好。走,我们回家。”   他看也不看一旁的谢云杰。   谢云杰伸出手,拦住了李牧阳的去路。   李牧阳挑眉瞪着他。   两个男人就像两只即将发怒的老虎,谁也不肯让谁,一旁还有看戏的李宣懿。   他们正在房间门口,其他的警员们纷纷扒着门,探出脑袋看着他们的队长。   穆锦溪顿时头大,她被夹在中间,两个男人一人拽住她一只手,都不肯松开。   当着那么多警员的面,她也不愿意让谢云杰丢了面子。   但她又清楚李牧阳的脾气,这就是一只随时会发怒会暴走的老虎,尤其是经历过樊云露的创伤,别看他表面狂妄自大,其实他内心非常敏感多疑。   “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试图挣脱。   但两个男人此时都龇牙咧目瞪着对方,如果目光能杀人,双方恐怕都遍体鳞伤了。   这很像狗血肥皂剧里面,两个男人为了女主争风吃醋的场景。   但穆锦溪又不是狗血肥皂剧的女主角,她不喜欢这样被当众争抢,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两的战利品。   “你们捏痛了我的手。放开我,我是成年人。还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   谢云杰最先妥协,他松开手,非常不赞同道:“可是那些人显然是一心要致你于死地,一击不中,我担心还有后手,你自己回家很不安全。”   李牧阳不情不愿的放了手,这次难得的附和谢云杰的意见:“对,今晚已经够麻烦警官先生的了。作为男朋友,我有义务护送你回家。”   “咦?我没听错吧,他说他是穆医生的男朋友,那我们谢队算什么?”挤在门后看戏的郭三忍不住低声发出惊呼。   穆锦溪无奈,伸手指向在一旁看戏的李宣懿:“算了,既然你们都不放心,那让李宣懿送我回去,我们正好有事聊聊。” 第47章我终于失去了你   “我?”李宣懿惊讶不已,他本以为这里没自己的事儿了,只不过留下看戏,他知道穆锦溪现在有多么厌恶自己。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立刻走上前,喜上眉梢道:“对对对,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锦溪,她现在……”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穆锦溪丢了个眼神警告他。   谢云杰和李牧阳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明显都不赞同穆锦溪的提议,但是,比起让对方护送锦溪回家,他们宁可让李宣懿接手。   于是两个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宣懿护送穆锦溪离开。   谢云杰还有一堆线索要查,冷冷看了一眼李牧阳,转回办公室。   李牧阳也拂袖而去。   刚下楼就看见李宣懿试图拽锦溪的手,只不过被穆锦溪狠狠甩开。   暗爽的同时,他忽然想到,锦溪说不让自己送,但没有规定他不能开车跟在后面呀。   就在他为自己的机智叫好的时候,穆锦溪却转身向他走来。   “牧阳,今天我有话跟李宣懿说,你可以先回去嘛?”月光下,她轻轻恳求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李牧阳不赞同。   但是看着穆锦溪恳求的眼神,不忍令她难过,便点了点头。   哪怕他心中,其实有万千蚂蚁在啃食。   “谢谢。”穆锦溪在他手掌心挠了挠,此处依然是警察局门口,她不想跟李牧阳表现得过于亲密,避免谢云杰难堪。   李牧阳只得离开,临走时看着李宣懿得瑟的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李宣懿一愣。   这小子现在的性格,跟他爹还真像,掌控力极强,可李牧阳越是这样,李宣懿就越发担心,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不如意,便会做出种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怎么能够放心的把穆锦溪交给李牧阳呢?   李宣懿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   李宣懿开车,送穆锦溪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穆锦溪太累,背靠着闭目假寐,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李宣懿则是知道她心情不好,终究是没有再打打扰她,反正,今晚有一整晚的时间,他不急。   穆锦溪一回到家中,换下拖鞋,找了毛毯就疲惫的歪倒在沙发上。   李宣懿看了看,屋子里没有男人的拖鞋,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他便脱了鞋,赤着脚,走到穆锦溪旁边坐下。   他打算给穆锦溪捶捶腿,揉揉肩,像以前那样做。   “站住!你就坐那边。”穆锦溪却突然睁眼,冷冷的说了一句。   就好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原本要睡着了,却在发现领地入侵时猛然惊醒般的警觉。   那眼神,身位微表情分析专家的李宣懿,比谁都熟悉,心下无比难过,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离开,他的回来,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呀,却为什么将穆锦溪推得更远了呢?   但看着穆锦溪疲惫的眼神,想着今晚她所遭遇的一切,李宣懿难得的没有抗议,而是乖乖的退回一步,在旁边的单人座位上坐下。   “说说吧,你这次到底为什么回来?”穆锦溪见他坐下,才闭上眼睛,不闲不淡的问了一句。   “就是为了回来见你。怎么你不信吗?”李宣懿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笑嘻嘻道。   “可今天晚上在办公楼的楼下大厅时,我似乎听见你说什么……”   穆锦溪揉着脑仁,回忆着。   李宣懿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她听见了吗?该不会全部都听见了吧?她听见了哪几句?   他心下既是酸涩又是高兴,高兴的是,穆锦溪还在意他;酸涩的是,这件事情是唯独他不愿意让穆锦溪知道的。   “你说什么,你要报复我……你对我的报复是我会失去你?我似乎记得你说……‘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对,就是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应该先送你离开,为什么那样做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时候,大厅里非常嘈杂吵闹,穆锦溪只听断断续续听见了他的话语,心中有些困惑。   李宣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听全。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看着穆锦溪蜷缩在沙发上露出的一节白嫩嫩的小腿,只觉得喉咙很燥热,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笑道:“怎么,这是舍不得我比你先死吗?”   “我?”李宣懿惊讶不已,他本以为这里没自己的事儿了,只不过留下看戏,他知道穆锦溪现在有多么厌恶自己。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立刻走上前,喜上眉梢道:“对对对,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锦溪,她现在……”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穆锦溪丢了个眼神警告他。   谢云杰和李牧阳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明显都不赞同穆锦溪的提议,但是,比起让对方护送锦溪回家,他们宁可让李宣懿接手。   于是两个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宣懿护送穆锦溪离开。   谢云杰还有一堆线索要查,冷冷看了一眼李牧阳,转回办公室。   李牧阳也拂袖而去。   刚下楼就看见李宣懿试图拽锦溪的手,只不过被穆锦溪狠狠甩开。   暗爽的同时,他忽然想到,锦溪说不让自己送,但没有规定他不能开车跟在后面呀。   就在他为自己的机智叫好的时候,穆锦溪却转身向他走来。   “牧阳,今天我有话跟李宣懿说,你可以先回去嘛?”月光下,她轻轻恳求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李牧阳不赞同。   但是看着穆锦溪恳求的眼神,不忍令她难过,便点了点头。   哪怕他心中,其实有万千蚂蚁在啃食。   “谢谢。”穆锦溪在他手掌心挠了挠,此处依然是警察局门口,她不想跟李牧阳表现得过于亲密,避免谢云杰难堪。   李牧阳只得离开,临走时看着李宣懿得瑟的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李宣懿一愣。   这小子现在的性格,跟他爹还真像,掌控力极强,可李牧阳越是这样,李宣懿就越发担心,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不如意,便会做出种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怎么能够放心的把穆锦溪交给李牧阳呢?   李宣懿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   李宣懿开车,送穆锦溪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穆锦溪太累,背靠着闭目假寐,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李宣懿则是知道她心情不好,终究是没有再打打扰她,反正,今晚有一整晚的时间,他不急。   穆锦溪一回到家中,换下拖鞋,找了毛毯就疲惫的歪倒在沙发上。   李宣懿看了看,屋子里没有男人的拖鞋,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他便脱了鞋,赤着脚,走到穆锦溪旁边坐下。   他打算给穆锦溪捶捶腿,揉揉肩,像以前那样做。   “站住!你就坐那边。”穆锦溪却突然睁眼,冷冷的说了一句。   就好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原本要睡着了,却在发现领地入侵时猛然惊醒般的警觉。   那眼神,身位微表情分析专家的李宣懿,比谁都熟悉,心下无比难过,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离开,他的回来,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呀,却为什么将穆锦溪推得更远了呢?   但看着穆锦溪疲惫的眼神,想着今晚她所遭遇的一切,李宣懿难得的没有抗议,而是乖乖的退回一步,在旁边的单人座位上坐下。   “说说吧,你这次到底为什么回来?”穆锦溪见他坐下,才闭上眼睛,不闲不淡的问了一句。   “就是为了回来见你。怎么你不信吗?”李宣懿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笑嘻嘻道。   “可今天晚上在办公楼的楼下大厅时,我似乎听见你说什么……”   穆锦溪揉着脑仁,回忆着。   李宣懿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她听见了吗?该不会全部都听见了吧?她听见了哪几句?   他心下既是酸涩又是高兴,高兴的是,穆锦溪还在意他;酸涩的是,这件事情是唯独他不愿意让穆锦溪知道的。   “你说什么,你要报复我……你对我的报复是我会失去你?我似乎记得你说……‘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对,就是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应该先送你离开,为什么那样做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时候,大厅里非常嘈杂吵闹,穆锦溪只听断断续续听见了他的话语,心中有些困惑。   李宣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听全。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看着穆锦溪蜷缩在沙发上露出的一节白嫩嫩的小腿,只觉得喉咙很燥热,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笑道:“怎么,这是舍不得我比你先死吗?”   “你说什么,你要报复我……你对我的报复是我会失去你?我似乎记得你说……‘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对,就是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应该先送你离开,为什么那样做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时候,大厅里非常嘈杂吵闹,穆锦溪只听断断续续听见了他的话语,心中有些困惑。   李宣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听全。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看着穆锦溪蜷缩在沙发上露出的一节白嫩嫩的小腿,只觉得喉咙很燥热,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笑道:“怎么,这是舍不得我比你先死吗?” 第48章有毒的关系里,什么最重要?   玉庄书院曾经是他用来给那些问题学生义务做心理疏导的,因为他的无偿帮助,再加上技术高明,才得以让许多问题学生重获新生,声名远播。   只不过,在他出国后的这几年里,原本接任他的杨院长,却渐渐任由金钱蒙蔽了良知,为了快速赚钱,为了赚更多钱,杨院长与几个副院长沆瀣一气。   李宣懿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一手打造的玉庄书院,曾经是问题学生的天堂,如今变成了地狱,他本想用雷霆手段迅速处理这几个人。   可是,就在他接手玉庄书院那些学生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叫徐婷的病患曾经从这里离开。   而徐婷,恰巧是穆锦溪前不久刚刚收治的病人。   他从所有的资料入手,锁定了易晓玲,知道通过易晓玲可以控制徐婷;而若是徐婷自杀,或者人格分裂更严重,穆锦溪的心理治疗失败,那么,那么高傲的穆锦溪,一定会心灰意冷,甚至离开心理医生这个行业。   他再趁机出现,在穆锦溪最脆弱的时候,给她做清醒催眠,李宣懿有十足的把握,在那个时机,让穆锦溪重新爱上自己,他再顺理成章的带走她,前往海岛度过浪漫的余生。   那时他便已知道,这个计划若是成功了,自己就能如愿以偿。   可若是计划失败,聪明的穆锦溪早晚会发现,易晓玲的背后,还有一个黑手在操控着一切。   而若是穆锦溪知道,那只黑手就是自己,她知道自己曾经试图摧毁她身为心理医生的自信心和骄傲,她会怎样对待自己?   计划失败后,他原本应该执行第三个计划。   可是,他时日无多,回国前,医生说他的生命还剩下一年半,眼看着只剩下半年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所以这一次,在暗中跟踪了穆锦溪一年以后,当他发现穆锦溪与谢云杰的感情出现了裂缝,他冒险出现在穆锦溪身边,原以为,这一次他有机会让锦溪重新爱上自己。   可谁知道,半路居然杀出来一只重量级拦路虎,这只拦路虎还是自己的侄子——李牧阳。   一个谢云杰,李宣懿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知道谢云杰自尊心过强,跟穆锦溪早晚会出现矛盾。   可是他的侄子李牧阳却不一样。   李家的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非常痴情,而且非常固执,固执的可怕,就像他自己那样。   想得过于出神,腹部那一波波传来的剧痛,犹如海浪,猛然间的剧痛让他忘了身处何地,一转身,便打翻了刚泡好的热咖啡。   咖啡杯在地上滚动,发出尖锐的声音。   怕穆锦溪进来看见他这幅样子,他赶紧大声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重新煮咖啡。   “李宣懿?你在厨房搞世界大战吗?”穆锦溪忍不住道。   他笑了笑,没说话。   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抹去中间这5年的时间。   多么希望,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和她就像现在这样,像一对平凡的夫妻那样生活着。   片刻之后。   李宣懿端着两杯咖啡回来,一杯递给穆锦溪。   穆锦溪看他脸色苍白,不由得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李宣懿一副无比委屈的模样,试图在她身边坐下:“一想到待会儿你要让我离开,就很伤心。我可以不走吗?”   “离我远点!”他屁股还没坐下,穆锦溪就提高了声音。   李宣懿委委屈屈的挪远到她对面的位置上,自嘲道:“还真是冷酷无情的女人呢。”   “这不是你曾经教过我的吗?”穆锦溪看着他,模仿李宣懿德语气,惟妙惟肖,“身为心理医生,不要把情绪耗费在无用的人身上,否则会被自己的内耗累死。”   李宣懿举双手投降。   他十分认真的问穆锦溪,关于刘潇潇的事情,“你不能告诉警方,总可以告诉我吧。经过今晚这些事情,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别忘了,我至少还是你的半个心理督导。”   穆锦溪不得不承认,他这话十分有道理。   每个心理医生   今晚她的心理防线已经临近崩溃的顶点,但是出于医患保密条例,有关艾小玲与刘潇潇的事情,她既不能与李牧阳分享,更不能告诉身为警察的谢云杰,虽然她有心理督导,可是她的心理督导远在国外,打电话也要到明天了。   想了想,还真没有比眼前的李宣懿更合适她倾诉垃圾情绪的人了。   穆锦溪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宣懿。   其中,有关于艾小玲与刘潇潇之间的夫妻关系,虽非穆锦溪亲眼所见,但艾小玲的状态证实了,她长期遭受家暴,与丈夫的关系并不和睦。   末了,穆锦溪叹气道,“根据已知条件,我的判断是,艾小玲很可能是人格分裂,那个健身教练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但问题来了……如果健身教练是虚构出来的,那么他丈夫并未杀死什么人,他丈夫有什么理由要置我于死地?”   李宣懿反问穆锦溪:“你认为呢?你怎么看?”   穆锦溪思考了几分钟,才不可思议道:“艾小玲曾经提醒过我,说她老公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没有人敢帮助她,接受她这个案例意味着接手了一个大麻烦。难道就因为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我让她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然后审视自己的婚姻关系,她因此认识到,她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向刘潇潇提出离婚。刘潇潇认为我是罪魁祸首。就想要杀了我这个罪魁祸首,让他和他老婆的关系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可是他跟他老婆的关系明明不和谐。”   “你又把自己带入到了上帝视角,你认为他们的关系不和谐,这只是你的判断,你怎么知道当事人的内心感受?”李宣懿恢复了专业而冷静的态度。   任何一段关系,旁人判定的有毒,对于当事人而言,没准是乐在其中的。   阿德勒在《被讨厌的勇气》一书中,阐述过一个观点:   一个人一直停留在一段有毒的关系里,证明对方愿意这样做。   因为这样做,对他来说,有实际的好处。   一直不离开这段并不满意的关系,是在留恋关系中的什么?   或者说,这段关系里有什么好处,让一个人无法放手?   例如,这段关系里是双方可以共同抚养孩子?还是可以搭伙过日子减轻经济负担?又或者,是可以获得对方及对方家庭的一些照顾?   还是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以阻断外界的种种麻烦?   再想想这些好处,是否大于不满?   这个人的闪光点是否多于缺点?   这些实际的好处,是否必需?   对于艾小玲而言,这段有毒的关系,虽然让她饱受家暴和长期被冷落的坏处,可是她获得的实际好处就是富裕的金钱支撑,以及最大程度的自由。   她一直没有选择主动离婚,切割这段关系,说明充足的物质消费,以及自由是她很在意的。   对于刘潇潇而言,明知妻子不满意,但是他仍然不愿离婚,说明一个优雅、知性的钢琴师作为妻子,对他而言,非常体面,他更在意维持这种面子上的骄傲。   听完李宣懿的分析,穆锦溪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这个偏执的男人,偏执到明明跟老婆感情不和睦,就算知道老婆可能被逼得人格分裂了,也要维持这段有毒的关系,只因为这段关系于他而言,好处多过坏处?”   李宣懿点点头。   穆锦溪想了想,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对于女人而言,在一段关系里,有没有感情的滋润很重要。   可对于刘潇潇这样的男人而言,却并不完全如此。   “宁可伤害对方,也要把对方禁锢在自己身边,这到底是爱,还是恨?”穆锦溪望着李宣懿发出疑问。   李宣懿苦笑,没有回答。   是啊,对于穆锦溪而言,她认为那不是爱。   但李宣懿不这么看,谁说爱一定要无私伟大?爱一个人本就是很自私的行为,他就只是想要把对方留在身边,不论用什么方式,无论这种方式引发的结果是好是坏。   目的达到不就行了?   他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能够理解刘潇潇这个男人。   毕竟,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不过,要验证是不是刘潇潇试图杀害穆锦溪,仍然要等待谢云杰的确认。   夜深了。   穆锦溪让李宣懿离开。   她以为李宣懿会死缠烂打。   但没想到李宣懿只是点点头,接着非常无辜的眨着眼睛问:“可以借给我一床被子吗?”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当然想要抱着你睡觉,可是你不答应啊,哪怕能抱着你睡过的被子入眠,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李宣懿嬉皮笑脸的说道。   “变态啊你!滚吧!”穆锦溪砸过去一个枕头,没好气的把他拽起来,推着他出门。   半夜的时候,穆锦溪起床上洗手间,忽然惊醒。   她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睡衣,迅速打开卧室房门,穿过客厅,猛然打开门。   就在门口熟睡的李宣懿,被她这猝不及防的打开门,整个人就向后歪倒在地上。   穆锦溪吓了一跳,忍不住怒骂:“你神经病啊!你不回去睡在这里干什么?”   李宣懿总算醒来,揉了揉眼睛,笑道:“这么晚了,开车回去很危险的。而且,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穆锦溪又气又无奈,真想一甩手不管他,但是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只得咬牙切齿道:“进来吧。”   李宣懿笑,他就知道,穆锦溪对自己狠不下心来。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否则,只怕他们刚刚恢复的一丝温情就又要烟消云散了。 第49章他勾搭了他不该勾搭的女人   艾小玲来见穆锦溪的时候,神色有些担忧,穆锦溪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她忍不住问道:“听说你们这栋大厦前几天出事儿了?”   穆锦溪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个意外罢了。   她观察着艾小玲的反应。   艾小玲有些惶恐的摇头,疯狂的摆摆手说,“不,不是这样的,这可能不是意外,是故意的,对!一定是人为的。现在他……不仅要害我,他还要害我身边的人,我很害怕,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要害你的那个人是谁?”穆锦溪疑惑道,“是你老公吗,刘潇潇?”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艾小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状若癫狂,恢复到起初来向穆锦溪求助时的样子,那时候,她一直坚称有人要杀她。   穆锦溪决定试探一下艾小玲,便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位健身教练现在找到了吗?   艾小玲痛苦摇头。   “你跟那个教练,是否有一些私密照片或视频,能看看吗?我很想认识一下,能够让你迷恋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艾小玲害羞的笑了笑,表示并没有留下任何照片或视频。   “不过,我好像曾经偷拍过一张他的照片,等我找一下。”   艾小玲在自己的手机里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那张照片,她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焦虑,无论穆锦溪怎么安慰她都没用,最终气得摔了手机。   穆锦溪安慰她,这种事是常有的,自己也常常忘记事情,例如明明车钥匙就在手上,却到处找车钥匙,急得满头大汗。   艾小玲总算是笑了。   “但你肯定记得你常去的那个健身房的名字,还有那位教练的名字吧,方便透露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没有可能,他有意在躲着你,要不,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艾小玲眼前一亮:“就在我们家附近的费尔斯特健身会所。”说着她还给了那家健身会所的地址。   穆锦溪拿出笔记录下来。决定亲自去健身房调查有关教练的事情。   末了,艾小玲苦恼地说,自己最近经常失眠,前一段时间,只要跟傅阳结束床上运动之后,整个人就非常疲乏,可以快速睡去。   可最近连这个都失效了,她每天晚上睁着眼睛失眠到天明,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第二天整个人非常困,可是身体却很精神。   就像现在她坐在穆锦溪面前,整个人黑眼眶深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一看就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好,穆锦溪对她催眠都没什么太大效果。   无奈之下,只好给艾小玲开了一些安眠药,让她回家按照剂量服用。   艾小玲一离开,穆锦溪就直接开车去了那家健身会所。   她说明来意之后,健身会所却怎么也不肯把艾小玲的资料给她。   “保护客户的隐私是我们的职业道德,女士,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我们会很为难的。”大厅经理振振有词。   当穆锦溪看见这位经理一脸精明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应该直抒来意——有时候谎言比真话更有用。   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只说,“那好吧,我想办一张健身卡,但是我想知道你们这里的健身教练,都有谁,分别取得了什么样的专业的健身资格证,健身教练的宣传册你们总不至于没有吧?”   经理自然不信她这套鬼扯,但开门做生意,对方都这么说话了,健身教练的宣传册本来就是公开宣发资料,他自然不能不给。   穆锦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粗略翻了一下,发现这家健身会所的男教练有十几个之多,都是年轻英俊的男孩,便将宣传册装进包里,说自己要回去看看。   一离开会所,她就给王小五打了个电话。   王小五听了她的挫败经历,忍不住在电话里嘲笑她太蠢了。   “我如果是健身房的经理,我连那份宣传资料都不给你,一听就是别有目的。”王小五笑得很得意。   穆锦溪面无表情:“我昨天差点就死了。给你一个小时,在办公室等你。你赶紧过来。”   她挂了电话。   那头。   王小五在陪女朋友吃午饭,听见这个命令,真是很想拒绝。   可是一想到得罪穆锦溪的下场……想了想,还是得罪孟佳琪吧。   而且穆锦溪说她昨天差点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穆锦溪从来不会夸大其词,除非她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想到这里王小五就心神不宁。   在孟佳琪幽怨的目光注视下,王小五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咖啡店,开着车,直奔穆锦溪办公室。   孟佳琪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微信,王小五听着语音,只觉得烦不胜烦,小女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了,孟佳琪自己工作忙的时候,从来都不回复他的信息,把他晾在一旁。   但是她闲下来,就需要王小五的陪伴,时时刻刻都要陪伴,若是王小五拒绝,她就会大发雷霆,怀疑王小五不够爱她。   刚开始的时候,王小五觉得还挺有趣的,时间久了也觉得累。   孟佳琪一连发了十几条语音,最后一条,她带着哭腔大骂,“王小五,你要是今天不回来,非要去找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们就分手吧。”   王小五皱了皱眉头,把那句干脆分手吞了回去。   他一路风驰电掣开到穆锦溪办公室,直奔穆锦溪的办公室,盯着穆锦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穆锦溪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你怎么样?谁要杀你?是那个刘潇潇吗?”王小五紧张不已,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   作为微表情分析专家,穆锦溪从他的表情里感受到真切的担忧,不由心里一暖,笑了笑:“没事,昨天我们楼下的电梯突然出事故。如果不是一个意外,那么可能现在,你已经见不到活生生的我了。”   王小五皱着眉头,罕见发怒:“我从来不信什么意外,没有意外,只有人为。任何一件隐患背后都有29个可能性,这件事情我会仔细调查的。”   穆锦溪点头,这件事她不担心,她相信谢云杰也会穷追不舍,不过,她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找王小五。   王小五凝神听她说完,揉了揉脑仁说这事交给我,放心。   “除了去调查艾小玲去的那个健身房,我还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穆锦溪的声音里带了恳求之意,“李宣懿突然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有关她和李宣懿的那些事情,王小五当年一直都知道,在她和李宣懿在一起的时候,那件事情她不敢告诉母亲,也不敢告诉别人,只能给远在异地读书的王小五写信倾诉自己的烦恼和秘密。   王小五听闻要调查李宣懿,眉头深陷,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他到了健身房,抛出了一份健身房的宣传资料,那是一小时前穆锦溪从这里拿走的。   前台的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王小五嘻嘻一笑,前台凑近小姑娘,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跟一个哥们打赌,我决定要在一个月内减脂到标准体脂,如果我做到了,他就输10万给我,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他钱,当然最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的合理运动,而且不能请健身教练。”   他看着小姑娘的脸红到了耳根,很是满意,笑眯眯道:“但你知道,如果没有教练的指导,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简直天方夜谭,对不对?那我不能白白扔了10万块钱吧。所以我来这里的事情要保密,你知道吧,能帮我找你们经理吗?”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表人才,笑容痞痞的,看起来有点坏,有点帅,也有点可爱,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很快就帮他把经理叫过来了。   王小五跟经理单独到了VIP会客室,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如果我来这里的事情泄密出去了,这10万块我就输定了,可如果你们能为我保密,如果我赢了……10万块钱,哥几个我们自己瓜分不好嘛,对不对?”   健身房客户经理笑得如同人畜无害的小狐狸,自然忙不迭答应,并为他推荐健身私教。   王小五搂着经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竖起了食指道:“NONO这几个都不好,我这哥们前几个月在你这找了个健身教练,他体脂降得很快,我当时嘲笑他来健身房是交了智商税的,所以他才跟我打赌如果我不找私教是无法下降体脂的,也怪我当时喝高了,一时糊涂才答应他的。酒醒了我就后悔了。所以我决定谁也不要,就找他推荐的那个健身教练。”   “谁啊?”   王小五拿出宣传资料,指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这个,庄俊凯庄教练,据说这位教练特别厉害。很难预约到是吗?那他是不是特别贵啊?不过贵一点不要紧啊,只要能让我在一个月内下降到标准体脂就行,我这10万块钱就算妥妥进兜里了,怎么样,能预约吧?”   销售经理的笑容瞬间有些尴尬,道,“庄教练是很厉害,可是他在两个月前辞职了呀。”   “辞职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人才,你们健身房怎么能放过啊?”   销售经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迟疑。   王小五又道:“不过不要紧,就算他辞职了,你们这一行,教练辞职了不也是要去别的健身房工作吗?只要你能帮我联系上他,我愿意额外给你红包。怎么样?”   “你一定要他不可嘛?”销售经理为难道。   王小五点头,非常坚定。   销售经理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个庄教练人品有点问题,他在健身房里经常勾搭一些已婚少妇……”   王小五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挤眉弄眼:“如果我是健身教练,又年轻又帅,遇到年轻性感的富婆,那肯定也不能放过。有便宜不占,岂不是王八蛋。” 第50章镜子里的情人   销售经理咬牙切齿冷笑:“话是这么说,干咱们这一行的健身教练,跟女客户私底下有点什么关系,尤其是下班之后的私人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也管不住对吧。可是他坏就坏在,不该在上班时间勾勾搭搭,而且还经常勾搭一些不该勾搭的人。”   “哦?这听起来是个有故事的教练啊,说说看,放心,我肯定保密。啊对了哥们,咱俩先加个微信。”   一边说着王小五就加上了销售经理的微信,当面就咔咔转2000块钱的大红包。   要知道这些销售经理,卖出去一个***会员卡,也未必能提成这么多钱,在金钱面前,销售经理的职业道德终于崩溃,他无奈道:“大概半年前吧,他勾搭上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女人。那女人的老公,是我们海华有名的企业家。那个女人冷艳性感,说实话,健身房好几个男教练都垂涎她,但是没人敢下手。庄俊凯这小子胆子大啊,刚接手第一次,就敢趁着教那个女客户动作的机会,偷偷摸摸做一些超常规的亲密动作,例如抱一下腰,提一下臀,甚至找借口按压胸部。”   “然后呢?”王小五露出一副中年男人听八卦的油腻嘴脸。   销售经理嘿嘿一笑,带着颇为嫉妒又非常艳羡的语气说:“嘿,那女人气质是真的好。像我们健身房里有不少贵妇,这帮贵妇闲的没事干,每天就是泡健身房,泡美容院,身材好,脸蛋好,气质好,可是跟那女人一比起来,那真是乌鸦跟凤凰那么大的差距。就好像,她只要站在你面前,看你一眼,魂都给勾走了,我跟你说,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得了她那种魅力……”   王小五综合这些信息,大概确认销售经理嘴里这位贵妇,很大概率就是艾小玲了,虽然心里不耐烦,但脸上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经理的肩膀说:“是吗?这么漂亮的妞,那可真是可惜了,下次她来健身房,兄弟你一定要通知我,我额外给你红包啊。”   经理一脸遗憾:“可惜啊,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庄俊凯被我们老板开除之后,她再来我们健身房,从来不要私教了……”   “庄俊凯是被开除的?听你这意思,这女的跟庄俊凯有一腿?”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那女人有一次指定要庄俊凯为她服务,庄俊凯趁机对她上下其手,我们都以为那女人肯定会发飙,没想到那女人反而办了一个私教健身卡,就指定了要他。”   “我们健身房里的女顾客,但凡是跟教练在做私教训练的时候,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都会在专属的练功房里,毕竟有些动作不雅,这你懂的。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只是后来,有一次,离他们训练的时间结束超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还没出来,但那个***练功房有其他客人预约了,前台打电话给庄俊凯,他电话关机,没办法,前台就启动了监控器,每个练功房其实都有监控器,这本来是要防止意外情况的,比如客人因为自己不遵守规则练习扭伤身体,却要健身房赔钱,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所以这个监控器,若没有意外情况,我们是不会特意去查看的……”   “结果我们在监控器里,看到了非常香艳的一幕。”销售经理说着脸上露出了痴汉的笑容,仿佛在回味那段监控视频。   “看到什么?”王小五猜到了什么,却没有直言。   “孤男寡女,一个是年轻性感的已婚少妇,一个是阳光帅气的健身教练,房门反锁,你说他们能在房间里干什么?”经理一脸白痴的看向王小五。   王小五嘿嘿一笑:“那监控视频还保存着吗,我想看看。”   经理大摇其头,说这涉及到客户隐私,自然不可能泄漏,而且视频只保存一个月,一个月内没有意外事故发生,那些监控视频便会还原清零。   王小五看着他,也没有当场拆穿他,他才不信这个经理不会私下拷贝一份呢。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老板非常生气,虽然对于客户来说,客户自愿,我们也没辙。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大胆到在健身房里跟客户做这件事情。被人告发了,自然就被开除滚蛋了。”   “你是说,他半年之前,就不在这个健身房了?”王小五讶异的问。   可是根据他从穆锦溪那里的资料显示,艾小玲直到一个月前,还每周来一次这个健身房。   经理点点头,遗憾道:“是啊,可惜他走了以后,那个女客户并没有要求换教练,还是每周都来,每次来了,自己关在那个练功房里,自己训练。”   “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训练?如果她不需要教练,那干嘛不自己在家练习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吧?”王小五紧盯着经理的脸。   经理嘿嘿一笑,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说了句“那谁知道呢,你不是要来找教练的吗?反正庄俊凯不在了,而且他走的时候也没跟我们任何人打招呼,我没办法联系到他,看来,我帮不了你。”   说着就要赶人走。   王小五再次嘿嘿一笑,拽住经理的胳膊,又在微信上给他转了1000块钱红包,笑道:“老哥,你说的那么神奇,我不信啊,这样,如果你能提供一段视频我看看,我给你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泄密出去的!”   经理郑重其事的保证自己没有视频。   王小五信了他才怪呢,他凑近经理,笑道:“这样,我只在你手机里看,这样我肯定没办法传出去,这你总该放心吧?老哥,都是男人,有这么惊险刺激的真人秀视频,谁不想看看啊?我才不信你没保存呢,对不对?”   他挤眉弄眼的笑笑,接着又拿出手机,装作要发红包的样子。   经理一脸为难,让他发誓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王小五连连点头,经理这才掏出手机,嘿嘿一笑,把手机里的视频打开来,播放给王小五看。   “我跟你说哦,这可是客户隐私,我们要保护客户隐私,所以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你看看就算了,可千万别说出去。”经理再三叮嘱王小五。   王小五一副心醉神驰的样子,在视频画面出现的第一秒,就已经屏住了呼吸。   视频是俯瞰拍摄的角度,大概是为了能够清晰无误拍到练功房里的每一个动作,因此是360度的视角,而且画质无比高清。   从画面里可以看到,穿着一袭红唇的艾小玲身姿绰约的走进了练功房。   接着,她去里面的淋浴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她只裹了一件自己带来的紫色真丝睡衣,睡衣衬托得她美好的身材玲珑有致,湿答答的水滴顺着她纤细的锁骨,落在她饱满的胸前,然后滑落在木地板上。   刚刚泡过热水澡之后的女人,双颊绯红,她面对着练功房里宽大的一面镜子,咬着双唇,喃喃自语着什么。   紧接着,她双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诡异的抱住自己,就仿佛对面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在热烈拥抱着她。   她扭动着身躯,发出嘤嘤的呻吟,双眼迷离,右手随着呻吟的动作,悄然滑向自己的大腿根部。   视频里,女人就这样面对着镜子,完成了一次酣畅淋漓的自我愉悦。   这段视频并不长,大约5分多钟。   这原本应该是一段很香艳的视频,只是,王小五看着看着,却觉得这段视频非常诡异。   首先,艾小玲全程都在自言自语,她仿佛在轻声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其次,她的眼神,一直都非常温柔的注视着镜子,可是,镜子里只有她自己,如果她为了这面镜子来健身房,在自己家不就行了?   而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眼神分明不是看自己,而是看着其他人,像是……一个女子看着自己心爱男人那般沉醉迷恋的眼神。   王小五直接从经理手里抢过手机,直接把视频拉到自己觉得可疑的镜头。   经理虽然珍藏着这段视频看过无数次,但此时依然情动,只是碍于旁边有人克制着,现在手机被抢走了,他急了,慌忙叫道:“诶诶,你干什么?”   王小五头也没抬的问他:“你难道不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吗?你不觉得她像在看什么人嘛?”   那位经理嘿嘿一笑,看他没删除视频,这才尴尬道:“这才有意思呢,我每次都幻想着,她就是在看我,这女人很奇怪,她每次都是这样,好像她面对的还有别人一样。”   王小五若有所思:“那么如果……她看的不是你,而是镜子里的鬼呢?”   经理吓得手一抖,脸色一阵惨白。   王小五面容前所未有的肃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警员工作证,在经理面前一晃:“其实我是警察。”   销售经理瞬间呆了。   “你们店里这位庄俊凯目前下落不明,我们怀疑他被人杀害了。而原因很可能是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个人,可能就是视频里的这个女人。这段视频有问题,我需要带回去做研究。你放心,如果你现在交给我,我们警方会调查出来后去找那个女人。如果你不交给我,我会找你老板提供资料,不过……那时候,你的饭碗还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老板是不是宽宏大量了。”   走出健身房时,王小五哼着愉悦的歌曲,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穆锦溪需要的资料,他不只是从那位经理手机里拷贝了那段视频,还有这半年来,艾小玲出入健身会所的全部的资料。   即使他不是微表情分析专家,从视频来看,都能看出艾小玲不正常。 第51章所谓的意外,只是有人要她死!   果然,当他把视频都交给穆锦溪之后,穆锦溪分析了那些资料,最后非常无奈的确证,艾小玲在那间健身会所里,就已经人格分裂了。   “她来找我的时候,说她有教练,并且最近几周,她还信誓旦旦说跟那位教练一起吃过饭,可如果教练早就离开海华,那她跟谁吃饭的?”   更诡异的是,艾小玲从来没提到教练已经辞职了,她说自己经常在健身房跟教练发生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穆锦溪还记得,她第一次透露跟教练的超情人关系时,脸上那种春光明媚的神采。   那绝不是伪装出来的,可既然教练这个人物早就不在了,只能证实一件事:她,精神分裂了。   “你是说,那个健身教练,是她幻想出来的人物?可是……不对啊,这个人的确活生生存在着啊。”王小五听了穆锦溪的推测,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虽然是侦探,但他可以破解天下所有谜题,唯独看不穿女人的心思。   “正是因为曾经有过亲密关系,才给了艾小玲想象的空间。从时间线来看,最近3个月她每周去一次健身房,但她明知道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了……直到半个月前。”   嗯,半个月前,艾小玲与傅阳在一起了。   穆锦溪紧接着看向我王小五:“可你还记得吗,她跟傅阳去找你帮忙,让你帮她找到这个情人,她以为这个教练被她老公害死了。可是你查到的刘潇潇杀过好几个人,唯独没有杀过这么一个教练,那意味着什么?   王小五毕竟是私家侦探,立刻反应过来:“意味着,如果这个教练真的跟她保持长达半年的不正常关系,以刘潇潇的性格,这教练早就见阎王去了。说明,艾小玲从心里认为,她跟这个教练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   说到这里,王小五毛骨悚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明看起来很香艳的视频,却给了他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就是因为视频里的艾小玲,每次洗完澡之后,表情都不对劲,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典型症状……在需要的时候,她幻想出来了第二人格,以这个第二人格,去做了她自己正常时间想要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这……这是有多缺男人啊……”王小五额头直冒冷汗。   穆锦溪翻了个白眼,对于女人心里的爱和欲,王小五这种直男不会懂,她也没指望他懂。   “行了,你记住,不要让你的小女朋友太饥渴,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否则,女人饥渴久了,不是发疯就是出轨。你走吧。”穆锦溪收起那些资料,这些资料必须绝对保密,甚至对于艾小玲本人也绝对不可以揭晓,否则不利于艾小玲的精神健康。   “无情无义啊,刚利用完就要赶我走……”王小五喟叹。   “还要去查李宣懿的事情,你很闲吗?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去找你老妈吃饭?”穆锦溪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他。   一听这话,王小五立即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别忘了查李宣懿的事情。”穆锦溪提醒他。   王小五没应声。   王小五走后,穆锦溪独自在办公室发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穆锦溪知道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艾小玲首次来诊所,恐惧的喊着有人要杀她的时候,身为心理医生,穆锦溪就应该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时候的艾小玲就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   可她却忽略了这件事情。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骄傲和自大,当时觉得艾小玲不过是一个丈夫出轨心态崩溃的家庭主妇,认为一切状况尽在掌握。   她的大意,造成了如今的局面,造成了艾小玲的臆想症,在这几个月越发严重,而她原本有机会尽早发现,尽早治疗的。   这就好像是一个医生,因为自己的疏忽,没有发现病人的身体有恶化的征兆,等到病人病入膏肓,才发现了病因的所在。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发生,穆锦溪急需扳回一成。   “我一定要治好她!”   ……   ……   谢云杰盯着眼前的资料,表情越来越肃穆。   那是有关于刘潇潇近年来的全部资料,详细到他从哪一年开始做生意,有哪些合作伙伴,哪些竞争对手。   但这些都不是让谢云杰紧张的理由。   作为刑警队队长,他见过许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每一个犯罪分子都在跟警察玩捉迷藏,试图藏起自己作恶的行为,逃避法律的制裁。   但刘潇潇却不是这样,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所做的事情被记录在案。   他面前的两张照片,拍的是刘潇潇正在残忍的用高尔夫球杆统计一个男人的头部,男人跪在刘潇潇面前,双手被缚住,被打的鼻青脸肿,头上鲜血咪咪而出。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拍摄者明显是正对着刘潇潇的。   另外一张照片里,刘潇潇甚至抬起头,对着摄像者的角度微微一笑。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并非偷拍。   否则,这张照片不会流露出来,以刘潇潇的残忍性格,若是发现被偷拍,恐怕直接打死偷拍者。   换而言之,这张照片是刘潇潇让摄影师故意拍下来,甚至是故意公布的。   现在这张照片仍然在网络媒体上能查到,根据郭三收集到的信息,被殴打的是一个小明星,当时正参与刘潇潇集团投资拍摄的一部电影,在这部电影里,刘潇潇的妻子扮演一个漂亮的女钢琴师,是电影里女主角小时候的老师,一个不重要的配角。   于是这位男明星并不知道,这个电影里不重要的配角,其实是这部电影投资人的老婆,据说他当时试图勾引艾小玲,这件事情被刘潇潇知道后,刘潇潇大发雷霆,杀青后就将小明星打得人事不省。   小明星受了重伤,但是刘潇潇赔了一笔巨款,这个男明星自愿放弃追究法律责任,虽然被痛殴了,可是又够不上公诉方介入的程度,于是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这张照片和这件事情却被炒得满城风雨。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刘潇潇,谢云杰才想,这是刘潇潇故意在用这种方式立威。   但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以至于他不惜公开犯罪,到底是怎样的背景支撑着他的行为?   谢云杰不知道,他是刑警,也没必要去推测,只要直接找到刘潇潇有可能犯罪的证据,进而申请调查就好。   刘潇潇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社交范畴自然是无比复杂的。   但是好处就是,因为有着错综复杂的社交关系,虽然有很多人畏惧他,但也有很多仇人盯着他,所谓墙倒众人推,只要警方找了他的几个竞争对手,透露出正在调查刘潇潇的信息,就有无数盯着他的仇人,将各种不利于刘潇潇的资料,以匿名信,或者举报的方式,发送到了谢云杰的邮箱和短信里。   顺藤摸瓜,很快查到了刘潇潇生意上一些不合法的行为,并借此申请到了调查许可令。   有了这张许可证,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如果电梯意外是刘潇潇指使别人做的,谢云杰有理由相信,办这件事情的人,只会是刘潇潇的心腹,而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   刘潇潇的心腹并不多,虽然他有好几个秘书,但是根据当时拍摄刘潇潇打人的那张照片来看,站在他后面的两个秘书,应该就是他的心腹,谢云杰让郭三和赵林一人负责调查一个,重点针对这两个人。   直接去调查那张打给穆锦溪的不记名手机卡号,肯定是杳无音讯的,但是,如果反向调查呢?   谢云杰的推测没有错。   很快,郭三就查到,刘潇潇其中的一个心腹,曾在三天前,去过电话亭买过一张不记名电话卡。   查到了那个视频之后,郭三将他的那位心腹带回警察局,没多久这位心腹就招了,说当晚打给穆锦溪的那个电话,是他遵照刘潇潇的命令做的。   至于电梯意外事故,他是真的不知情。   郭三本以为他在撒谎,但是第二天,赵林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赵林负责调查的那位刘潇潇的手下心腹,交代了真相。   原来电梯意外事故之前的一天,恰好是大楼每月固定的电梯维修检查日,他的一位远房亲戚是电梯技术维修人员,他知道如何让电梯出现故障,但又看起来像是个意外而非人为事故。   于是,那一天,他就被派来检修电梯。   这样结合来看,基本上就可以确认,这件事情是刘潇潇指使的。   但是,当谢云杰把这些证据摆在卫霖郎面前的时候,卫霖郎皱眉头表示,这些证据并不足以把刘潇潇送进监狱。   “即便电梯的维修人员承认了电梯故障问题,可是他确实是前一天过来检修电梯的,他是工作人员,那么工作人员会出现这种工作失误,算职务犯罪吗?不算。”   “这种电梯意外事故,我调查过,给你一份数据看看吧。”   “每年因为发生电梯意外事故导致死亡的概率,大约是4000万分之一,作为对比,全球商业航空的乘客死亡率大约是5000万分之一,所以,我们每搭乘一次电梯,和坐飞机导致死亡的概率几乎相同。   “而且80%以上的电梯意外事故导致死亡为人为因素,例如:安装、维修的时候,没有做安全警示,不注意跌落井道,或者是安全装置出问题,电梯设备老化问题……   “电梯事故从发生概率上看,90%都发生在直梯。原因是我市直梯数量大,发生事故的概率相对较大;海华市全市现有电梯156000多台,从我市今年1月1日开通电梯紧急救援电话96333开通起,至12月22日,全市共处理电梯应急事件14324起,其中被困电梯7686起,平均每天约有21.5起电梯困人事件发生;每天平均有1.5人因此丧命。   “所以你告诉我,在这份数据面前,即便那位工人承认是他的疏忽,又能怎么样?最多也就被判了两三年,而刘潇潇会给他巨额的赔偿金,可能是他工作一辈子赚不来的数额,你说,工人愿不愿意顶罪呢?” 第52章我们都是疯子,只为一个女人疯   卫霖郎手里抖着资料,无可奈何提醒谢云杰道: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贸然拘捕刘潇潇也只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即使工人承认是有人指使的,最多也就查到刘潇潇的手下头上,查不到刘潇潇身上。   “虽然我们知道幕后主使者是他,但这些东西在法庭上不足以作为证据,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走法律程序,我们拿刘潇潇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可恶了!”谢云杰气得脸色铁青,“我就这样任由他逍遥法外吗?”   卫霖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如果我们用光明的手段,你是永远无法消灭罪恶的,因为罪恶远比你所想象的要更加可怕。”   谢云杰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离开了卫霖郎的办公室。   谢云杰准备找个地方醉生梦死。   身为刑警,从业这么多年来,经他之手处理过的大大小小上百桩案子,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然而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他曾经经手过一起凶杀案件,凶手明明是双胞胎哥哥,然而双胞胎的亲弟弟却愿意为哥哥顶替罪名,而警方只有案发现场的监控视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DNA,于是这一家人就让弟弟顶替罪名了,虽然警方明知道真凶是谁,可是拿不出任何证据,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记得当时律师无奈的说,每当罪恶发生时,总要有人为此付出的代价,哪怕付出这个代价的,另有其人。   他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身为刑警,他的职业素养让他明白,这件事继续调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但身为男人,他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这让谢云杰很有挫败感。   尤其是何蕊死后,他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让他倾心以待的女人,他曾发过誓要保护好她,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穆锦溪生活在危险中。   刘潇潇的目的是除去穆锦溪,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即便他去告诉穆锦溪,以穆锦溪的性格,她不可能从此就躲在家里不出门了,那也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可如果不能将刘潇潇绳之于法,那么穆锦溪的生命随时都处于危险中,这让谢云杰很是苦恼。   他刚找到烧烤摊,就接到了李宣懿打来的电话。   这些日子,李宣懿一直缠着他,给他讲有关穆锦溪的事情,尤其是当年穆锦溪做他徒弟的时候。   谢云杰总觉得李宣懿不安好心,但对于穆锦溪的过往,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只能任由李宣懿纠缠着他。   虽然在见到李宣懿第一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和穆锦溪肯定关系不菲,但是,穆锦溪没说,他也不敢去问。   至于李宣懿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谢云杰觉得,一定是这家伙也看不惯穆锦溪跟那个李牧阳在一起吧。   李宣懿不愧是心理医生,三言两语的就打开了谢云杰心里的防备。   “我明知道他就是害锦溪的凶手,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我这刑警队长当得是不是很窝囊?”谢云杰愁闷的灌了一口啤酒,把自己从卫霖郎那里得到的信息,告知李宣懿。   终于,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李宣懿不动声色喝口酒,接着问他:“谢云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云杰挥挥手:“你问。只要是我能回答你的,我就说。”   “你会为了保护穆锦溪做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一天,你和她同时身陷险境……”   “我宁愿遇险的那个人是我,只要能够救她。”谢云杰不等他说完,就毫不犹豫的抢答。   “希望你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让我失望。”李宣懿盯着他说。   “你要做什么?”就算再迟钝,身为刑警的谢云杰,还是察觉出了李宣懿的异常。   李宣懿站起身:“做我该做的事,对付黑暗里的人,就要用黑暗的手段,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穆锦溪。”   李宣懿离开后,谢云杰又喝了几杯,最终醉倒在桌上。   ……   ……   很久以后,谢云杰常常回想,假如那一天,他没有喝醉,没有故意透露刘潇潇的事情,没有放纵李宣懿去找刘潇潇,事情会怎样?   ……   ……   李宣懿按照谢云杰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刘潇潇的别墅里。   门口虽然有保安,但是在李宣懿的催眠话术下,两名保安放松了警惕,以为这是刘潇潇约好的客户,打开大门,恭恭敬敬的将李宣懿请了进去。   刘潇潇正在别墅楼上翻看一份文件。   听到保安说有客人拜访,他愣了一下。   李宣懿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大声道:我是为了你老婆艾小玲来的。   人还没见面,声音就先到了,这人倒是很有趣,刘潇潇听了这话,只是愣了几秒钟,就觉得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胆子还挺大,也就没有喊保安上来。   只不过,他原本以为这是艾小玲在外面勾搭的野男人,心想对方倒是不怕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见到他,第一句话就不按套路出牌。   “刘潇潇是吧?我知道你很爱你老婆,但如果你想让她好好的活下去,那么建议你认真听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只说一遍,如果你听不进去,你老婆迟早会被你害死的。”   李宣懿一路走来,一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挂着迷人而又自信的微笑,那是常年居于上位者的自信笑容。   刘潇潇是商界精英,见惯了大风大浪,气度沉稳不凡,但李宣懿在他面前毫不逊色,不仅仅是淡定从容,甚至可以说,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是李宣懿占据了主导权。   这让刘潇潇对他的信任度便多了几分,他警惕的问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李宣懿摊开双手,哈哈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助你的,不,更准确地说,我是来帮你老婆的。”   “你想说什么?”刘潇潇仍然很慎重。   “我想你应该很苦恼,这些年,你为你老婆付出很多,你很爱她,想让她过得幸福,可你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淡漠,对吗?”   李宣懿自顾自在刘潇潇对面的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翘着一双悠长的腿,脸上挂着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他的眼神,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   刘潇潇双手插在口袋里,仍然戒备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那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穆锦溪的师父,你一心想杀了我徒弟,但你却不知道,我徒弟想尽一切办法来帮助你心爱的妻子,治疗她的臆想症,你这个人可真的是本末倒置啊。”   “臆想症?你到底在说什么?”刘潇潇皱了皱眉头,头也没抬地说。   “你不用伪装了,你妻子在多年前就出现过幻听幻觉的症状。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李宣懿眼角余光打量到书房旁边有个酒柜,酒柜上摆着上好的白兰地,打了个响指,“不请我喝杯酒吗?”   潇潇冷哼一声,对方好歹也算是自报家门,他此刻没有必要顾忌太多,拿出两个酒杯,给李宣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李宣懿轻轻摇晃着被子里的白兰地,道:“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努力赚钱,给你妻子更好的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爱。可是她却不理解你。”   察觉到刘潇潇的眼神中有一丝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李宣懿微微一笑,补充道,“她不仅不理解你,甚至怨恨你并不关心她,体贴她,你们之间为此有过很多争吵,直到后来,你妻子向你提出了离婚。虽然你也被这段婚姻折腾的精疲力尽,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分开,你无法忍受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中,是不是?”   “你懂什么!”刘潇潇一口气喝尽杯中的酒,神情晦涩。   作为一个叱咤风云的成功男人,外人都道他娇妻在怀,事业有成,一定无比幸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痛苦。   他把心事埋藏的很深,无人可以分享,包括他的妻子。   因为他不愿意让妻子沾染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黑暗。   看着他把那杯酒喝下一大半,李宣懿满意的点点头,不紧不慢道:“我当然懂你,因为我也和你一样,为了一个女人疯狂,为她牺牲一切,却得不到她的理解,甚至和你一样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怨恨着。这种苦闷,我想,在这世上,除了我,恐怕没人能够懂你了。”   “你?……”刘潇潇蹙眉凝视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很真诚,不是说谎。   他忽然想到了穆锦溪。妻子的那个心理医生。   “你为了你的徒弟穆锦溪付出一切,你爱她,可是她却不爱你?”刘潇潇质疑的问道。   “老兄,比那更惨,她爱上了我的朋友,并且一心希望我赶紧去死,消失在他眼前呢。”李宣懿苦笑。   这句话不是作伪,这个表情,也没有伪装,只不过,从进门的一瞬间,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当李宣懿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所有细节都在他的预谋之中。   催眠,不仅是熟睡状态的催眠,在清醒状态下的催眠很难,却更容易令当事人信服,因为此时此刻,当事人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他们坚信都是自己大脑理智判断得出的信息。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潇就已经彻底接受了他,把他当做一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刘潇潇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言而尽,恼恨道:“原来可怜人都有相同之处,我妻子,在我结婚的时候,就跟我兄弟搞上了。” 第53章最后的疯狂   “我?”李宣懿惊讶不已,他本以为这里没自己的事儿了,只不过留下看戏,他知道穆锦溪现在有多么厌恶自己。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立刻走上前,喜上眉梢道:“对对对,如果不是我打电话给锦溪,她现在……”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穆锦溪丢了个眼神警告他。   谢云杰和李牧阳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明显都不赞同穆锦溪的提议,但是,比起让对方护送锦溪回家,他们宁可让李宣懿接手。   于是两个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宣懿护送穆锦溪离开。   谢云杰还有一堆线索要查,冷冷看了一眼李牧阳,转回办公室。   李牧阳也拂袖而去。   刚下楼就看见李宣懿试图拽锦溪的手,只不过被穆锦溪狠狠甩开。   暗爽的同时,他忽然想到,锦溪说不让自己送,但没有规定他不能开车跟在后面呀。   就在他为自己的机智叫好的时候,穆锦溪却转身向他走来。   “牧阳,今天我有话跟李宣懿说,你可以先回去嘛?”月光下,她轻轻恳求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李牧阳不赞同。   但是看着穆锦溪恳求的眼神,不忍令她难过,便点了点头。   哪怕他心中,其实有万千蚂蚁在啃食。   “谢谢。”穆锦溪在他手掌心挠了挠,此处依然是警察局门口,她不想跟李牧阳表现得过于亲密,避免谢云杰难堪。   李牧阳只得离开,临走时看着李宣懿得瑟的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李宣懿一愣。   这小子现在的性格,跟他爹还真像,掌控力极强,可李牧阳越是这样,李宣懿就越发担心,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不如意,便会做出种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就像他自己当初对待穆锦溪……   所以,他怎么能够放心的把穆锦溪交给李牧阳呢?   李宣懿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   李宣懿开车,送穆锦溪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穆锦溪太累,背靠着闭目假寐,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李宣懿则是知道她心情不好,终究是没有再打打扰她。   反正,今晚有一整晚的时间,他不急。   穆锦溪一回到家中,换下拖鞋,找了毛毯就疲惫的歪倒在沙发上。   李宣懿看了看,屋子里没有男人的拖鞋,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容,他脱了鞋,赤着脚,走到穆锦溪旁边坐下。   他打算给穆锦溪捶捶腿,揉揉肩,像以前那样做。   “站住!你就坐那边。”穆锦溪却突然睁眼,冷冷的说了一句。   就好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原本要睡着了,却在发现领地入侵时猛然惊醒般的警觉。   那眼神,身为微表情分析专家的李宣懿,比谁都熟悉,心下无比难过,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离开,他的回来,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呀,却为什么将穆锦溪推得更远了呢?   锦溪,我终于,失去了你吗……   他很想冲上前,不顾一切将这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抱在怀中,狠狠的蹂躏她,占有她,让她明白,她只能做他的女人。   但看着穆锦溪疲惫的眼神,想着今晚她所遭遇的一切,李宣懿难得的没有抗议,而是乖乖的退回一步,在旁边的单人座位上坐下。   “说说吧,你这次到底为什么回来?”穆锦溪见他坐下,才闭上眼睛,不闲不淡的问了一句。   “就是为了回来见你。怎么你不信吗?”李宣懿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笑嘻嘻道。   “可今天晚上在办公楼的楼下大厅时,我似乎听见你说什么……”   穆锦溪揉着脑仁,回忆着。   李宣懿的心一下子提上来了,她听见了吗?该不会全部都听见了吧?她听见了哪几句?   他心下既是酸涩又是高兴,高兴的是,穆锦溪还在意他;   酸涩的是,这件事情是唯独他不愿意让穆锦溪知道的。   “你说什么,你要报复我……你对我的报复是我会失去你?我似乎记得你说……‘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对,就是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应该先送你离开,为什么那样做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那时候,大厅里非常嘈杂吵闹,穆锦溪只断断续续听见了他的话语,心中有些困惑。   李宣懿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听全。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看着穆锦溪蜷缩在沙发上露出的一节白嫩嫩的小腿,只觉得喉咙很燥热,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笑道:“怎么,这是舍不得我比你先死吗?”   穆锦溪翻翻白眼,经过了这一晚上的折腾,她声音有些沙哑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我就问一遍,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哟,我的小溪溪,你这是担心我的死活吗?看来,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李宣懿说着,就站起身来。   “你又要干什么!”穆锦溪嫌恶而又警惕的瞪着他。   李宣懿心下微凉,倍觉委屈:“我是看你渴了,去给你倒杯水,你紧张什么?”   穆锦溪松了口气,随口说就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自己现在还不困,想喝咖啡。   李宣懿点头,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漫不经心道:“至于说什么我比你先死这种话,不用在意,我比你大了12岁,只要不出意外,我本来就会比你先死。当时我以为出事的是你,就很伤心,才会口不择言。理论上来说,我肯定会死在你前面,只不过……”   他忽然顿住脚,背影微微停滞片刻,才低下头,苦笑着说道:“我原来以为,若是我死的比你早,你一定会很难过,我以为这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报复我?”穆锦溪扬眉,看着这个男人修长而孤寂的身影,只觉得他的这些行为,越发让她看不懂。   “是,我以为你还放不下我,可你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若是我死在你前面,你总是会难过的吧?”   他忽然转过身,朝着穆锦溪妖娆一笑:“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就算有一天我死在你面前,你大概是不会为我难过的,对吧?”   穆锦溪没有说话。   他的那个笑容令人心慌,就仿佛某种若有若无的虚无缥缈的烟雾,抓不住,却又真实存在着。   穆锦溪莫名的有些不安。   男人苦笑了一下,大踏步走向厨房。   穆锦溪凝视他的背影,没有再开口提问。   就像李宣懿了解她如同了解自己一样,她太了解李宣懿,若是这个男人存心决定要隐藏一个秘密,她是问不出来的。   不过有一句话,她没有问。   她听清楚了,却一直在回避,不愿意承认。   那句话是:再过半年,再过半年你就会失去我。   她不信那句话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她早已失去了李宣懿,在5年之前。   如今既然不曾拥有,又何来失去?   一个人要彻底的失去另一个人,唯一的可能,便是……   穆锦溪脸色一白,握住毛毯的手指骨节一时发白,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她本来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早日去死。可如今。   如今他极有可能真的遇到了生死危机,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   厨房里。   李宣懿在烧水,给穆锦溪冲泡咖啡。   想着穆锦溪刚才的眼神,肺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那剧痛让他脸色苍白。   他紧紧的抓住料理台的边上,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他目光扫视到半开的冰箱里,有一个苹果,便艰难的踱步过去,伸手拿出那个苹果,死死的咬住那个苹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多么可笑,他明明是想要回来见到她最后一面。   可那一天,当他兴冲冲从国外回来,利用科技手段定位了穆锦溪就在海华大学体育馆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去体育馆找穆锦溪。   却发现穆锦溪当时和一个男人坐在体育馆边看球赛,她望着那个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那眼神,过去专属于他,如今,却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便是小白脸谢云杰。   在那时候起,李宣懿就知道,自己贸然出现在穆锦溪面前,不但不能跟她和平共处度过生命里最后一段时间,而且他发现,隔了五年的时光,再次回来,他依然非常想要她,想得要命。   于是,他才制定出了那样一系列的计划,针对穆锦溪,只要她以精神病人被送到精神病院,他原本有各种办法接近穆锦溪,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她。   他早已计划的万无一失,在生命中的最后两年,他要再做一次自私的决定,将穆锦溪带到无人的海岛,在那里生活。   两年后,他会离开这人间,而在他离开之前,他会放穆锦溪离开。   他连海岛上的浪漫求婚典礼都准备好了。   却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卫霖郎硬生生搅乱了他的计划,将穆锦溪送往女子精神病院,以至于他只能够想办法,让穆锦溪离开。   再后来,穆锦溪与谢云杰联手解决了李欣的案子,案子结束时,穆锦溪和谢云杰就成了恋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出现在穆锦溪面前最好的时机。   于是,不择手段要拆散他们,最好是把那个小警察给关起来。   他想到了玉庄书院,如果能把那个小警察给搞到玉庄书院,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关上几个月,等到谢云杰离开玉庄书院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带着穆锦溪远走高飞了。 第54章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就是那次去洗手间,你的好兄弟看到你妻子臀部的伤疤,但是你妻子当时非常激烈的反抗,拒绝了他,并且为了保全你们兄弟俩的关系,没有拆穿他,你那个好兄弟,第二天酒醒以后,也很后悔自己的冲动。他觉得愧对你,所以他从来不敢跟你解释这件事情。”   刘潇潇一时间如五雷轰顶,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李宣懿让他拿过来一部ipad,找出了那个被锁定的博客,输入访客密码。   “自己看吧。”   ……   ……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书房的座钟敲响了凌晨一点的声音。   刘潇潇翻看着那个博客的日记,脸色越来越差。   博客里面,记录了很多他们大学时代的小事,甚至有些事情是他和兄弟一起做过的恶作剧,比如,一起爬到女生宿舍,去围观女生洗澡……   比如,跑到商场,使坏的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机偷拍女生换内衣,那些记忆,无法伪造。   甚至就连他们吃烧烤读写得很生动,那些细节只有他们知道。   有一篇里,他好兄弟兴高采烈的在日记里写,父亲寄过来生活费,又可以带着刘潇潇这个“乡下来的乡巴佬”去见识见识世面,带他一起去路边吃羊肉串,说刘潇潇特别爱吃羊腰子,但是羊腰子太贵了,他只好自己省着不吃,都给好兄弟。   “毕竟这家伙是乡下来的。穷惯了,没吃过好的。让他先吃吧。”   好兄弟在日记里的这句话,最终让刘潇潇崩溃,彻底摔碎了ipad。   “现在,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你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害的他家破人亡,又亲手害死了你自己和你老婆的孩子,感受如何?”   凌潇潇爆发出一声可怕的嚎叫。   李宣懿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可惜你跟你老婆之间的误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老婆铁了心不想跟你过,你却非要把她禁锢在身边,以至于你老婆患上臆想症,以为自己跟那个教练还在一起,可你心里知道,那个教练早在半年前,就被你的人驱逐离开了海华市。再这么下去怎么,你老婆的臆想症,只怕越来越厉害,早晚得崩溃自杀。”   李宣懿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笑了笑,出示着自己手机里的录音:“今晚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录音。至于你是怎么害死你好兄弟的,你放心,我们会找出证据。作为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仍然处于震惊状态的刘潇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去仿佛死神的邀请函。   “如果你被警方抓住了,就现在的这些证据,你会比现在死的更惨。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是选择生不如死的活着,成为囚徒,还是自由的奔赴死亡,你自己决定。”   李宣懿仿佛早已熟知刘潇潇家中的一切,拉开了他面前的抽屉,找出一把上了膛的左轮手枪,把子弹装好。   “这是你人生中,最后一个机会,挽回这一切错误的抉择,让你老婆从此以后能够高枕无忧的生活下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哟。”   李宣懿附耳贴近刘潇潇,他的声音仿若魔鬼的诱惑,他的笑容仿佛天使般纯真灿烂:“否则……你伤害了我心爱的女人,我的复仇方式是,用尽一切手段,让你心爱的人,从此生不如死。但我答应你,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过你的女人。”   李宣懿说着,将那把左轮手枪放在刘潇潇面前,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轻轻下楼离去。   “站住!”   就在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刘潇潇拿起了枪,嗓音沉沉的开口。   “嗯?”李宣懿转过身,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却波澜不惊,面上半丝恐惧也无。   “怎么,你不怕死?”刘潇潇盯着他问。   李宣懿忽然无声的笑了。   “你以为我来这里,这些资料就只有这一份?”   说完,他展开手臂,朝着自己脑袋做了个开枪的姿势,就在刘潇潇的枪口下,毫不在意的转身,潇洒离去。   “疯子。”   刘潇潇盯着他,喃喃自语:“都是疯子。”   “我们都是一样的疯子,这一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就在李宣懿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   他听到一声枪响。   “我不怕死,但是,既然你威胁我,在我死之前,把你带走,你就不能伤害到我老婆了……”   李宣懿听见一个男人疯狂的笑声。   他只觉得自己疯了。   倒下的那一瞬间,李宣懿想的是,自己果然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疯狂。   他比自己要疯狂得多。   想到这里,李宣懿苦笑着,身子缓缓向后倒下。   接着,他看到刘潇潇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的太阳穴,再次扣动击锤。   卡塔。   轻微的一声响动,紧接着,是一声枪响,鲜血淋漓,仿佛一副印象派的画作。   李宣懿面露微笑。   他知道,那声枪响,带走了一个曾经威胁穆锦溪生命的人。   就算是他即将撒土人世,他也要将这世上,会对穆锦溪产生威胁的障碍物,一个一个清除。   这世上,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伤害穆锦溪。   他不在了,也要保护好她。   最后的念头便是,穆锦溪,你要好好的。   李宣懿的视线逐渐模糊。   门口的保安,听见两声枪响,惊了几秒钟之后,相继闯入,看见眼前的一幕,两人大惊失色……   ……   谢云杰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接到了郭三给他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郭三很焦急地说,“老大,刘潇潇出事了,刚才他家保安打来电话,刘潇潇自己在家中开枪自杀了,还有那个李宣懿也被开枪击伤,现在正送往医院,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们现在在案发现场,你过来吗?”   谢云杰酒醒了一大半,当即打车前往刘潇潇家。   在刘潇家中,他见到了刘潇潇躺在书房地板上的尸体,这个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自己给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据两名保安交代,他们听到了第一声枪响,就赶紧跑进来,看到的是刘潇潇对李宣懿开了一枪,子弹穿过李宣懿的脑门,后者居然没有当场死去。   两名保安看到那个深夜来拜访的客人躺在地上,鲜血流个不停,而一转眼,就又看到刘潇潇举枪自杀,根本没有给保安阻止的时间。   在保安报警之后的几分钟里,刘潇潇就离世了。   李宣懿反而没事,虽然一直在流血,但他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一直到120把他抬走的时候,他的头部仍然在流血。   这是一个奇迹。   头部被子弹射中,还能存活,概率是万中无一的,在战场上,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例。   2000年,俄国一名战士与车臣的装备车激战,俄军深陷车臣乱局,许多战士阵亡,就在当时,一位俄国战士被车臣装备分子的AK74步枪枪弹击中脑门正中。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以为这个战士肯定活不了了,但讽刺的是,这个战士比较胖,这枚子弹的弹卡当时就卡在他脑门的肉里,以至于子弹没有完全穿透,当时是在战场上,也没办法去医院救助他。   他的战友找了一个特殊的角度,用钎子将子弹取出来,他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也被传为一个奇迹。   可现在李宣懿的情况和那个战士却不一样,子弹穿过了他的脑袋,他受了重伤,只是一时之间还活着。   从医学上来说,这枚子弹应该是进入他的脑部,但避开了危险的地方,进入了大脑的空腔部分,子弹并不伤及脑组织,只是留在颅腔内,这种情况现实中也曾发生过,但中枪的子弹若不能及时取出来,他的生命也会很危险。   因为正常的大脑是没有空间容纳一颗子弹的,既然子弹进入了脑部,很快就会在脑部发炎,并压迫别的神经造成休克,最后可能导致死亡。   如果不取出子弹,很可能引起铅中毒或者中毒转移,即使还活着,也可能伤到中枢神经,人的大脑如此精密,任何一个功能部位的受损,都会导致不同功能的丧失。   就是说,李宣懿很大可能活不过来了,即便他能活下来,他的大脑受伤之后会变成怎样,是不是成为植物人,或者半身不遂,又或者中毒后失去意识,谁也无法保证。   因而,谢云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让郭三和赵林留下,负责拍照取证,就立刻动身让大美送自己去第一人民医院。   路上,他打电话给穆锦溪,通知穆锦溪赶快去往第一人民医院,但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怕穆锦溪知道突发意外后,情急开车不安全。   到了医院,李宣懿还在急救室抢救治疗,现在只能等待。   关于李宣懿和刘潇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刘潇潇已经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李宣懿了。   穆锦溪匆匆赶来,听到谢云杰宣布这个消息,她半天没回过神来。   看着她失神落魄的样子,谢云杰难过极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穆锦溪。   想起了李宣懿在烧烤摊上说的那句话。   “对付黑暗里的人,就要用黑暗的手段……”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穆锦溪。”   不知道李宣懿还能不能抢救回来,他心情复杂,沙哑着嗓子跟穆锦溪说:“他说过,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要!谁要他这样做了,神经病,李宣懿你个神经病!”穆锦溪对着医院走廊白色的墙壁尖叫,对着谢云杰又骂又打,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此刻这样崩溃的她,是谢云杰从未见过的。   谢云杰心情复杂,有些心疼的将她抱入怀中,却被穆锦溪狠狠的推开。   她盯着他,眼神中有泪光,有悲痛,更有质问,“他怎么会知道刘潇潇的家庭住址?他又为什么跟你说这种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啊!”   谢云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55章我曾经爱过你,也曾恨过你   谢云杰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心里知道,当李宣懿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   但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有阻止。   只是谢云杰必须得承认,他确实没有预料到,刘潇潇会非法持有枪支,私藏枪支属于违法行为,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宣懿怎么会被枪击中。   李宣懿在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治疗后,终于被暂时稳定下来,麻醉药的效果渐渐过去,他清醒后告诉小护士,他要见一个人。   穆锦溪和谢云杰等在急救室门口,当病房门推开的时候,护士长问:“谁叫谢云杰?病人要见你。”   谢云杰愣了一下,快步跟医生进入急救室,穆锦溪本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护士长非常郑重的解释道:“对不起,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他不想见你。”   穆锦溪拉着护士长的手,声音颤抖着问:“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护士长很为难,但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终究不忍心说出真相,残忍的抽出手,关上了急救室的门。   只是一墙之隔,然而,穆锦溪却再也见不到李宣懿了。   仿佛是有所预感,她整个人背靠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喃喃道:“李宣懿,你答应过我,你会陪我一辈子,你会保护我,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病房里。   头部插着呼吸器,浑身插管的李宣懿,看上去奄奄一息,谢云杰脚步匆匆的走进病房,却在病房前脚步迟疑了。   从业多年,他送别过战友,他见过身受枪伤之后无力回天的同僚,眼前的李宣懿,和他们临终之前的模样很相似,所以,他不敢靠近。   李宣懿却冲他勾了勾手指,邪笑道:“过来,臭小子,胆小鬼,就你这样犹豫不定的性子,难怪你会输给李牧阳,锦溪可不喜欢懦夫。”   听到这句话,谢云杰怒了,仿佛是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病,他上前盯着李宣懿的眼睛怒吼:“所以像你这样,明知道刘潇潇是个穷凶极恶的混蛋,你还敢跑过去找他,自寻死路就不是懦夫了吗?”   李宣懿笑了,笑得苍凉:“呵呵,你这是关心我吗?没想到临死之前,居然是我的情敌来心疼我,人生真是奇妙,啧啧……”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跟你是情敌。”谢云杰心里一抖,一直不愿意正视的那个事实,就这样被李宣懿揭晓了。   李宣懿淡淡一笑,似乎也没力气跟他争辩,只是道:“穆锦溪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不认也没用,她不承认也没用。我为她,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刘潇潇死了,短时间内没有人能伤害到锦溪了,你不要再去伤害她,听懂了吗臭小子?”   “你有病!”谢云杰恼怒的握紧拳头,然而站在床前看着虚弱的李宣懿,拳头又无力的垂下。   “刘潇潇这种人渣,不送他去见上帝,留着让律师给他辩护吗?那些被他害死的人,跟谁去要正义?”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不是法官,你没有权力审判他人的命运。”谢云杰据理力争。   “无所谓了,我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等你身体好了,我要亲手抓不你归案,你到底跟刘潇潇说了什么?”   “不用吓唬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这里受的伤……”李宣懿艰难的抬手,指了指大脑,嘻嘻一笑:“我最多能活24小时。我叫你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   谢云杰没有说话。   “你耳朵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李宣懿望着谢云杰,忽然起了恶作剧,笑咪咪道。   谢云杰附耳过去,听了李宣懿这句话,顿时大惊失色。   李宣懿微微一笑:“所以,我觉得你比李牧阳那小子强多了,你不是想要跟穆锦溪在一起吗?我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那你比李牧阳更有钱了。以后不用自卑,臭小子,你要加油,争口气,把锦溪那丫头抢过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啊……总之,真的很不甘心啊,没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李宣懿闭上眼睛,他仿佛已经累了,挥挥手让谢云杰离开。   谢云杰脸色阴沉,虽然不愿离开,却拗不过李宣懿。   “不过,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见到我临终前被病魔折磨的样子了……这样也很好呢。锦溪,你会一辈子记住我,永远无法忘记我。呵呵,你看,最后你还是输给了我,是不是?”   李宣懿昏昏沉沉的睡去。   与此同时。   医院的大厅里,穆锦溪打电话叫来了王小五。   她眼睛浮肿,明显是哭过的样子,王小五一愣,他很久没见过穆锦溪这样失态了,下意识追问她发生了什么。   穆锦溪只是盯着他,问:“我让你调查李宣懿德事情,结果怎么样啊?”   她一开口,王小五就知道为了谁,顿时顾左右而言他,“他……他还好啊,怎么啦?你突然把我叫到医院,就为了问他的事情?”   “他就快死了……”穆锦溪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   王小五一愣。   “不可能啊……”王小五愣愣地说:“根据医院的病历报告,他的病虽然没救了,但他至少还能再活一年。我看这家伙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着能再活个两年吧,他假装生病来骗你同情是不是?你可不要上当。”   谢云杰走出来,一手插在口袋里,脸色肃穆的说:“不。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刘潇潇自杀了,自杀之前,刘潇潇开枪击伤了他这里受伤了……”   谢云杰抬手指了指脑门,没说话,王小五立刻意会过来。   顿时,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就变成了复杂,他的确一直反对穆锦溪与李宣懿在一起,也觉得李宣懿配不上穆锦溪,但是……   他们都不是笨人,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李宣懿肯定是用了催眠或精神控制的办法,让刘潇潇自杀,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穆锦溪的安全。   “对不起……其实几天前我就拿到了他在英国皇家医院的诊断书,诊断结果是,他患上了肺癌,算算时间,他的生命就剩下半年了……我不想让你难过,就没告诉你……”   王小五撒了个谎。   他其实不是怕穆锦溪难过,而是根本就不希望穆锦溪跟李宣懿产生任何关系。   穆锦溪心里自然之道,只是苦笑着,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看向急救室的病房门,期待着奇迹出现。   但是,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奇迹。   几个小时后。   医生宣告李宣懿的死亡。   李牧阳匆匆赶来,听闻这个消息,难以置信。   是谢云杰打电话给李牧阳,告知他,李宣懿生命垂危的事情,一开始李牧阳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没有骗你,就在第一人民医院,我会锦溪都在。你快点来,也许还能见你叔叔最后一面。”   李宣懿和李牧阳的叔侄关系,他们都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两人都怕穆锦溪陷入窘境,而现在谢云杰知道这个秘密,那么意味着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当李牧阳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医生宣布,李宣懿的生命已经宣告死亡。   而医院遵照死者生前签署的遗体捐赠协议,将李宣懿的眼角膜、皮肤、骨髓、皮肤等剩下上有作用的多处功能部位,成功取出,捐献给其他人;其他部位则捐献给医学院用以作人体研究。   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李牧阳只觉得无比荒唐,他那个向来独立特行,不喜欢拘束的叔叔,居然会将自己的遗体捐赠给了更多的陌生人。   他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穆锦溪,心想,或许,叔叔是不愿意就此离开,他想用这种方式,继续看着穆锦溪,继续看着这人间吧。   ……   ……   三天后。   遵照李宣懿生前的遗愿,他连葬礼都不愿意举行,于是,李牧阳,谢云杰、穆锦溪等人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   然而追悼会上,变故再生。   一名律师带着李宣懿生前签署的财产赠与协议,找到了谢云杰。   律师道:“恭喜你,我们按照李宣懿先生的遗愿,把他生前在国内外多处购买的房产都拍卖了,加上他的基金和股票共计逾24亿多现金,而这笔钱,现在都归你了。”   律师将一张支票账户交给他,看了看在场的李牧阳和穆锦溪,道:“不过呢,李先生有一个附加的遗产捐赠要求,这笔钱将会分为两笔转账给你,第一笔4亿多,现在已经在这张支票账户里,属于你的了;第2笔20亿,李先生要求是你娶道穆锦溪,那20亿将作为奖金,作为奖励你战胜了他的侄子——李牧阳的奖励。”   律师打开李宣懿生前写下的信,照本宣科念道:“如果你成功娶到了穆锦溪,恭喜你,年轻人,你战胜了我。我的侄子跟我一样自私,混蛋,我知道他不配给穆锦溪幸福,所以,你现在比他更有钱,不要输给他。”   原本就脸色惨白的穆锦溪,听到这句话,转身看着李牧阳。   李牧阳低下了头,无法接受穆锦溪的目光。   这一刻,她的眼神如刀子般尖锐,这三天,她已经清瘦了不少,她以为没有什么能再击倒自己。   然而律师的这番话,仍是让她大为震惊,疑惑不解的望着李牧阳问道:“什么意思?你跟李宣懿——是叔侄?你和你叔叔两个人,一直隐瞒着你们的关系,在我面前演戏?”   “李牧阳,我曾经说过,不要骗我。我对你的信任,只有一次。”穆锦溪静静地望着他,脸色镇定,眼神却古井无波。   李牧阳慌了,手足无措:“锦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若是你一早就告诉我,是否为难,取决于我。可现在就像什么?……”穆锦溪苦笑:“你知道吗?我是个小丑,被你们两个人轮番戏弄,你们演技还挺好的,不拿个奥斯卡都对不起你们……”   她踉跄着,愤而起身离席。   一身黑衣的她,令人既心疼又无奈。   谢云杰站起身追了过去,他将手里的那张支票转交给律师,道:“这张支票,你帮我捐给妇联。让他们拿着这笔钱,去帮助那些被家暴的妇女,她们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律师愣住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继承者…… 第56章别对我撒谎   谢云杰早已不顾李牧阳的错愕,追上了穆锦溪。   他终于知道,穆锦溪那些自大,那些自以为是的审判,原来是一脉相承,来自这个自以为正义的师父李宣懿。   在这场所谓的情敌游戏中,没有人是赢家。   若是他拿着这张支票,虽然有钱了,他可以不自卑,可以追求穆锦溪,可若是因此和穆锦溪结婚,拿到剩下20亿,那么某种程度上,他对穆锦溪的感情,就不再吹粹了。   可若是他不拿,那么他便无法战胜自己的自卑,他和穆锦溪之间的隔阂永远存在。   而律师在追悼会上所宣布的事情,让穆锦溪彻底失去了对李牧阳的信任。   她本来就受过很多伤,不轻易相信他人,能得到爱情和快乐已是不易。   看到穆锦溪和李牧阳在一起,谢云杰很难过;   可看到她们分手,看到穆锦溪痛苦,谢云杰更加心疼她。   他曾经欺骗过穆锦溪,现在又是李牧阳的欺骗,更早以前,还有李宣懿……   他无法想象,穆锦溪此时此刻的难过。   她以后,还会再信任男人吗?   还能信任爱情吗?   不,爱情,或者说男人,值得信任吗?   ……   ……   艾小玲再次来到穆锦溪的咨询室,是半个月后的事情,经过了半个月的调整,她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   只是,深陷的黑燕窝,以及眼神里挥之不去的厌世情绪,暴露了她这半个月的心境。   她坐在穆锦溪面前,两个人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艾小玲才开口。   “对不起……”   穆锦溪沉默着,给她倒了一壶茶,就在艾小玲以为穆锦溪不会回答的时候,穆锦溪才问她,你在为何道歉?   “我丈夫……杀死了你最爱的人。”她局促不安地说。   穆锦溪的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但却没有过多的泄露出来,她淡淡一笑,“那个人……曾经是我最爱的人,后来不是了。”   “是吗?那他……是你什么人呢?”艾小玲问道。   穆锦溪端起茶杯,望着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沉默良久,道:“这不重要,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人死如灯灭,你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再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吗?”   “你觉得呢,他还会影响你的生活吗?这些天,你还会害怕黑夜吗?”穆锦溪转而问她。   这是她身为心理医生,坐在这里和艾小玲谈话的理由。   艾小玲摇了摇头,眼神迷惘:“我不知道,最近傅阳在我的床头边装上了感应灯,晚上只要我起床就会有灯光。而我晚上不再是一个人睡觉,所以还没有机会独自面对黑暗。”   “最近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感觉到有人要杀你吗?”穆锦溪提问。   “没有。以前每天耳朵里都会听到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最近越来越少了,但是仍然会觉得不安全,尤其是在空旷的地方,或者是陌生的公共场合,总觉得自己被窥视着,就好像有一个人在暗中盯着我一样,只要我做错了事情,或者说错了话,我就会非常紧张……”艾小玲短期红茶,有些紧张的啜饮了一口。   “嗯,说说最近最让你苦恼的事情吧。”   “下个月20号就是我的个人秀首场,我正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这段时间练习了你提到的脱敏治疗,我觉得已经好了很多,舞台上灯光黑暗下来的时候,我不会再弹错,可是,我经常弹着弹着,就忘记了下一个琴符,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呼吸,我越是用力呼吸,就越觉得艰难,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一种新的症状。如果继续这样,我还怎么上台表演呢?”   艾小玲说到最后,情绪几近崩溃,双手捂着脸,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穆锦溪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没关系,这是强迫症的症状,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你要记住。这种心神不宁是你潜意识里的一种释放负面情绪的手段。”   “释放的手段?”艾小玲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她。   穆锦溪朝着坐在一旁专心做记录的马兰努了努嘴,示意马兰解释。   马兰放下笔,认真看着艾小玲,深吸一口气,总算到了我的表演时间了,我可要好好表现,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在穆锦溪的注视下,娓娓道来:   “心神不安”是人类潜意识里的一种负面情绪的释放手段,它本身具有正面的意义,是潜意识提醒我们,需要更加精进与必要的拨正。我们人类十分擅长压抑情绪,而非直接去面对一些自身遭遇到的不愉快经验。   我们往往试图掩盖负面情绪,这么一来,就不用去处理那件事。   不幸的是,我们经常都无法成功,至少无法全部成功,虽然我们将想法和感受掩藏起来,但是用来遮遮掩掩的那个心灵能量,却依然存在,随着人体自然的自我修复,会时不时的释放一些暗能量。   因此,这种现象我们一定要有正见和常识,当你意识到这是正常情况时,你就不会害怕了。   当下一次“暗能量”出现的时候,不要把它解读为是退步的表现,试着去正视它,不要逃避,不要逃跑,也不要对抗它,或试图让它消失,这是检验你自己内心情绪的最好窗口,就待在那里,仔细检视,最终,你将有机会看到一个惊人的事实——原来你所恐惧的,只是一股物理能量的造化而已。   我们要学会利用在那个最无法面对的情绪来袭的当下,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勇气,去面对那个感觉的洗礼,不断练习完全臣服於那股感觉与能量之下,保持纯粹的原始的觉知。   如果胸口闷,就欣赏闷;如果胸口紧,就欣赏紧,我们必在那个最痛苦的刀口上,试着真正心甘情愿的去接受一切的发生!   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下次当它再度来袭时,你要勇敢的面对它,不再错失良机。   这样,你将会真正意识到,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艾小玲仔细聆听这段话,转而看向穆锦溪问:“真的吗?我要去试着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必再跟她捉迷藏了?”   穆锦溪点头:“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你已经战胜了自己心里的另一面,战胜自己的恐惧,相信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何况现在那个令你恐惧的人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艾小玲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却很悲凉,她落下泪来:“可我曾经很爱他,很爱很爱……”   穆锦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听着她哭泣。   ……   ……   一个小时的谈话治疗很快结束了,离开之前,艾小玲从包里抽出2份她的个人钢琴秀的VIP邀请函,穆锦溪挑眉表示不解。   “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如果下个月20号不出意外,我就能登台表演,想邀请你和你男朋友一起过来。我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了。若我在台上能收放自如的表演,足以证明你是一位多么优秀的心理医生,不是吗?”   穆锦溪微微一笑,与艾小玲拥抱道别,送她离开。   艾小玲离开后,马兰看着那两份邀请函,半开玩笑的问穆锦溪道:“老板,邀请函只有两份,你想好了邀请谁吗?”   是啊,最近这段日子,李牧阳几乎只要有空就往她这里跑,各种跟她道歉认错,然而,穆锦溪暂时不想原谅他。   至于以后会不会原谅,以后再说。   而谢云杰……虽然他本人没有来,却通过王小五和卫霖郎,不断给她送来各种消息:刘潇潇虽然死了,但他生前种种作恶多端的行为和手段,逐渐被警方核实,他一手创造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他的美名变成了臭名昭著,这也算是为那些曾被他打击报复过的人正名了。   艾小玲长期被家暴,被冷暴力,以至于她一度催生出精神分裂的症状,幸而她及时遇到了傅阳,幸而傅阳带她找到了穆锦溪求助,又幸而穆锦溪没有碍于艾小玲丈夫的权势而放弃……但在这一系列事情背后,却让穆锦溪不得不思考,仍然有多少女性被家暴、被冷暴力对待。   只是,并不是每一位被家暴的女性,都能够幸运的找到心理医生求助;   或者不如说,大部分女性不愿意、不屑求助于心理医生,总觉得那样,好像暴露了自己心里有病。   又或者说,她们觉得向心理医生求救也没用。   在黑暗中,还有多少个像艾小玲这样的女性,正饱受家暴的欺凌?   因为这件事情,穆锦溪与妇女儿童保护协会接触过几次,自愿加入了妇幼保护协会的义务心理医生,免费帮助一些正饱受家暴折磨的女性,试图让她们走出阴霾,找回自信和自我。   “老板,我总觉得艾小玲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她成了寡妇。那么个可怕的丈夫死了,不应该高兴吗?可她好像没有很高兴……你说,她所害怕面对的负能量和负面情绪,是不是因为她害怕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悲伤?”   穆锦溪转过身,看着马兰欣慰的笑了:“你成长了。你再回答我,她为什么害怕面对悲伤?”   马兰眉头深锁:“是因为……失去丈夫让她很悲伤,可是她又为自己的悲哀当感到耻辱,认为自己不该悲伤……”   她忽然眼前一亮:“哦,我知道了!尽管她丈夫家暴她,可是她仍然爱着她的丈夫,但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无法梳理这些悲伤的情绪……”   “是啊,爱情是很复杂的,谁又能说她丈夫不爱她呢?没有人能否认这是爱。但这种爱,却是一种畸形的、有毒的爱,所以她会为这种爱感到羞愧,这其实也是一种正常情绪……”   “而我们身为心理医生,就是要帮助他们去梳理自己的情绪,正确对待情绪,爱、恨、内疚,厌恶这些情绪……一个人只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情绪上能疏通,心理上就不会生大病,精神上也就不会出问题。”   “嗯。我明白了老板,所以你常常说心理医生责任重大,我们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极有可能成为来访者在黑暗中的一束光,给到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也可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把病人狠狠推下深渊。”   是的,心理医生就是那些心理有病的病人生命中最后的一道安全阀。   正常人怕疼、怕死,想永葆青春、长命百岁,想得到很多很多爱和很多很多钱。   可心理有病的病人,只觉得生命时最沉重的负担,吃饭和睡觉,日出和日落都是一种枷锁,正常的人际交往是累赘,生命中有太多东西能随时压垮她们。   这个时候,心理医生就是病人在生与死之间的一道安全阀,当病人的心理崩溃,求生欲彻底断绝时,挡在病人和死神之间的,就是心理医生。   生而为人,这一世,爱而不得,是人生最大的贪嗔痴,是世人最容易生病的心病。   尤其是爱情。   爱情,本来是兵荒马乱之中的一方平安之地,是这苦难重重的人生里的一抹甜,是世界很乱但却能唯一让你感到心暖和舒畅的一处自由之境,她本应该是世上最美好的一种情愫。   却被人类的贪欲,占有欲,贪嗔痴,给折腾出了千百种模样,每一天,每一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有人以一己之欲,谋杀爱情,伤害爱人。   人们以爱之名,对爱人撒谎,美名其曰,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保护你。   可是,当谎言说出的一瞬间,信任便已不复存在,又拿什么守护爱情?   就像李宣懿5年前远走异国他乡的谎言……   就像李牧阳对穆锦溪撒的谎……   就像,谢云杰为了破案撒的谎……   这一瞬间,穆锦溪只觉得千疮百孔,虽是心理医生,却不知如何再去信任他人,再如何去爱人?   或许,这便是她的宿命罢。   她拿起桌上的两张演唱会的邀请函,将其中一张,丢进了垃圾桶,起身穿上风衣,走进了窗外的暮色之中。   (本卷完) 卷四-百万悬赏-楔子:恶魔在人间   秋季的海华市昼夜温差巨大,现在虽然是深夜10点半,气温却已降到了15度,白天气温还有25度。   车里开着空调,非常闷,老林关上空调,打开窗,瞬间一股凉意袭来。   “见鬼了,真特么冷,一会就回去吧。”老林嘀咕着,寒风一吹,一股尿意袭来,他起身穿上裤子,小声道:“我去尿个尿,你待车里别动。”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   道路的两旁种着高大的白杨树,这是前任市长在任时,发起的“绿色海华”全城绿化行动,海华市南边靠海,北边却接近一片沙漠,前些年绿化不好时,每当秋季沙尘暴季节,就会从北方吹来沙尘暴,环境极其糟糕,这片白杨树从西到北,足足十几公里的路,全部都种满了白杨树。   只因为这条路在郊区,早些年被李氏集团买下来,准备开发成高尔夫度假村,规划很大,但不知什么原因,自从两年前海华市的一批高官落马之后,这个度假村规划也就中止了,后来一直没人接盘,这片地荒废至今。   现如今,道路两旁原本规划的公园长满了野草,道路的两边荒无人烟,寻常没有人过来。   正是因为这里非常僻静,也就非常安全,老林才会把车开到这里来。   但眼下,他下车之后,看见树林远处隔着几百米的一栋土黄色的建筑物时,老林突然有些后悔了。   那是海华市的死囚监狱,通常关押着一些重犯要犯,因为这栋监狱建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似乎是建国前就有的,建国后稍加整改,这些年来几任典狱长申请了经费维修,虽然有了一些改变,但是基础设施仍然很糟糕。   这也很正常,毕竟是只是个监狱。   市里面要用钱的地方哪哪都是……道路基建设施,民生,医疗,教育,哪一样不要花钱建设?哪里轮得到一所小小的监狱。   因此,这栋监狱就像是被世人遗忘了。   直到三年前,这所监狱里有两个精神病逃犯,居然从监狱里顺利越狱,回家之后又被自己的家人报警,送回监狱。   事情被各大新闻媒体报道后,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老林不由的暗笑自己也是太过胆小,越狱嘛,这种事都是新闻里的事情,离自己的生活太遥远了。   如果真碰到逃犯,老林倒是很好奇,想看看逃犯长什么样子的。   对了,如果举报逃犯,应该还能获得一笔额外的赏金吧?   这样想着,老林不由自主的咧嘴笑笑,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岂不是撞大运了。   他走到林地的深处,解下裤子的拉链,一阵畅滴滴发泄着,回味着刚才激烈的一幕,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自己太聪明。   瞧,把这姑娘带到这里来,既省了开房的费用,又满足了他一直以来想要车震的愿望,自家的老婆好是好,就是太不解风情了。   老林撒完尿,抖抖身子,便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老林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是猛虎捕兽的声音,老林瞬间寒毛倒树,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呸,这地儿真是见了鬼。”老林低低咒骂一声,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大步朝前走去,想快点离开。   ……   在老林身后不足百米的林地里。   身穿蓝色监狱服的男人偷偷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起初听见远处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立马爬在地上,几乎是以膝行的方式前进着,生怕再被抓回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抓回去,抓回去,他就彻底完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车子的声音停下来,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一动不敢动,暗暗祈祷着周围的环境能遮掩自己的身形。   片刻之后,他才悄悄抬起头,借着昏暗的月光,他只看到在前方几十米处,一个男人撒尿的身影。   看起来不像是监狱的狱警……   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祈祷着这家伙赶紧离开。   当老林转身,迈步向走向公路边上走去时。   匍匐在林地里的男人探头,看看外面的公路上,停着一辆白色的帕萨特,看样子,这男人是独自开车过来的。   只不过犹豫了一秒钟,男人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一旦失去这个机会,之后想要离开监狱的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附近方圆十里都是荒芜地带,明天早上狱警上班,发现自己失踪,猎犬很快就会带着狱警找到自己的身影,靠着自己一双腿,一个晚上能跑出多远?   现在的机会,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一不做二不休,男人心里盘算着,迅速起身,猫着腰,快速朝着前方那个男人前进。   昏暗的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很快,就像一只猎豹瞄准了猎物,蓄势待发。   距离老林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逃犯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静悄悄的朝着前面的老林奔过去。   逃犯的脚踩在草地上,被踩断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哀嚎,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用生命吸引老林的注意力。   老林听到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他扭转头。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身穿监狱犯人服装的男人……   老林正要发出惊呼。   已经晚了。   逃犯,一下子蹿到了他面前。   月光之下,逃犯手起石落,直接砸在了老林的太阳穴上,这一下的力量,逃犯用尽全部力气。   老林闷哼一声,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老林身形“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逃犯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石头,照着老林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噗噗的声音,低沉而略显单调,随着他的手每一次扬起,就有一抹血迹在空中飞舞。   男人确认老林彻底没了呼吸,这才松了口气,手中的石头滑落在地。   但是随即,男人皱起了眉头。   明天早上,狱警依然会发现自己失踪,如果狱警追到这里,发现这男人的尸体,那么……   紧接着,男人有些惊喜的发现,这家伙的身形跟自己差不多。   只是略微一思索,男人就做出了下一个决定。   他再次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老林的脸上疯狂砸去。   白色的石头被鲜血染红,老林的脸很快就血肉模糊,几块碎裂的牙齿夹杂着牙床淌出口腔,一颗眼珠也流出来半截,如果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男人却面不改色,只是在确认这家伙的脸被彻底毁得看不见时,才有些疲倦的扔下石头。   紧接着,他将双手上的红色血液,在自己暗蓝色的囚犯服上使劲蹭干净,直到确认双手再无血迹。   男人迅速剥下老林的衣服,先是洗得有些发旧的淡黄色外套,再就是米白色背心,然后是黑色的长裤,他甚至连老林的内裤都没放过,接下来是袜子,鞋。   月光照在一具男人的尸体上,那尸体除了脸部血肉模糊早已看不清本来模样之外,身体却仍旧泛着余温,有些苍白,苍白的身子与脸上红色的血交相呼应,画面角度之奇特,恐怕只有恐怖片之祖希区柯克才能用镜头勾勒出来。   男人吭哧吭哧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脱下来,接着他换上老林的衣服,出乎意料的,一切都刚刚好,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只是鞋子稍微宽松了一厘米,那不碍事。   他把自己的衣服给老林穿上,先是内裤,然后是裤子,上衣,做完这一切之后,男人附身在老林额头上亲吻一下:“好运,伙计。”   他咧嘴一笑,将老林的尸体拖到不远处的江边。   很快,平静无波的江面上泛起一阵水花,江流湍急,带着尸体冲向远方。   男人远远地朝着尸体笑了。   接着他想到,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比如,他得处理掉这一路来的足迹。   就连旁边可能沾染血迹的树叶,石头,男人都没放过,统统抛诸江中,让江水带着这些罪证,永远沉于江底吧,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切的。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人怀疑,即使最终尸体被发现,也只会被当作一个监狱逃犯,有谁会为了一个逃犯费尽心机呢?   何况那时候,他早就做完他该做的事情了。   男人心情大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的沿着来时的路线,细心踩着老林留下的脚印,一路朝着停在公路边的白色帕萨特走去。   男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双手插在口袋里,晃晃悠悠的走到帕萨特车前,绕着车走了一圈。   接着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拧转钥匙,准备启动引擎。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怎么才回来?”女人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后座响起。   男人背脊一僵,他转过身。   只看到后座上,一具白花花的身体,女人没穿衣服,只是在肚子上稍微盖了一件很薄的外套,却依然遮不住落在座椅上的双腿。   接着,是女人惊恐的叫声:“你……你是谁……”   男人嘿嘿一笑。   女人啊。   太好了,看来老天爷也不忍心他就这样见阎王,要在他临死之前,尝一尝女人的味道呢。   男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停下车子,把车门锁死。   “你把老林怎么样了?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女人有些慌张的坐起身,她惊恐的抓住衣服,试图逃跑,却发现车门被锁,无力打开。   她不起身还好,这一起身,大半个身子彻底暴露在男人眼前,胸前一对明晃晃的东西晃动着。   车前的男人哪里能忍受这样的视觉刺激,他嘿嘿一笑,按捺不住的爬到后座,一把将女人死死按在后座上,嘴里道:“嘿嘿,现在该轮到老子尝尝鲜了。”   女人发出尖叫声。   男人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眼神露出凶光,他咬着牙发出低吼:“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女人在一阵惊愕之后,想到老林不知去了何处,心里一阵后怕,透过这男人的眼神,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敢杀人。   女人屈辱的躺在后座上,一动不敢动。   半个小时后。   男人非常满意的起身,理了理衣服,他想好了,这一路上带着这个女人,还能再解解馋。   “给我老实点,不然接下来有你好受的。”男人穿上衣服叮嘱道。   “你……放我走行不行?求求你放过我。”直到这时,女人才疯狂的尖叫出声,她怕,她这个时候开始害怕了。   她以为这男人发泄过后,总会放自己离开的,可是听他的意思,他压根不准备放自己离开。   男人狞笑着,没说话,那眼神泄露了一切。   女人绝望了,她疯狂的拍打着车窗,尖声呐喊着。   “真烦!”男人皱眉,随手拿起裤子上的皮带,勒上了女人白皙的脖颈。   女人的声音渐渐微弱,她眼珠子凸出,使劲伸出手挣扎着,男人的力气越来越大,那挣扎渐渐无力。   最终,女人的手无力的垂下。   终于安静了。   男人满意一笑,他穿好全部衣服,爬回到驾驶室坐下,他看见旁边有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大概是这辆车的主人戴的帽子。   拿起帽子,戴上,接着,他看看车载手机,准备打开导航,在附近找个完美的抛尸点。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不知碰到什么软件,手机里传出一道女人声音:   “尊敬的滴滴司机,您好,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前往目的地接送乘客!”   男人的手抖了一下。   该死的,看来这个车主是个滴滴司机?   男人低低的咒骂一声,如果不接这个订单,那么,乘客会打电话投诉,只要快车系统核查,那么……自己可能很快会被发现。   男人点进订单系统里,从订单里看到乘客头像,是个十足美女。   男人沉思几秒,手指终于按下了确认按键。   眼下是没时间再抛尸了……想着,男人嘴角突然咧起一抹诡异的狞笑……   随着白色的帕萨特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近光灯刺破黑夜,消失在这树林的道路尽头。   帕萨特的后备箱随着每一次的急刹车,都能听到后备箱里传出‘咣当’的撞击声。漆黑的后备箱里,身体被弯曲着塞进去的女人,睁开了双眼,她死命敲打着后备箱,然而在黑暗中,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切…… 第1章恶魔在人间   深夜11时许,身穿蓝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神色仓皇的推开副驾驶室的车门,紧张地闯过十字马路,接着跌跌撞撞冲到马路边的电线杆上。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是绿色,两旁车辆川流不息,此时横冲马路,很可能会被车流撞伤,但年轻女子置若罔闻,一心只想尽快冲到马路对面。   一辆急速行驶的迷你cooper差点撞上她,车主紧急刹车,探出头骂女子:“神经病,找死啊!”   女子无声说了句抱歉,脚步不停的冲到了斑马线的另一侧。   信号灯闪烁几下,变成了红灯,迷你cooper的车主咒骂了几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名女子神态怪异,似乎是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事物。   可眼下虽是深夜,但四周并没有什么骇人的事物,莫非女子精神有问题?   要不然怎会在高速行驶的十字路口四处乱窜。   算了,遇上神经病怪自己倒霉,信号灯闪烁,绿灯即将亮起时,迷你cooper的车主暗骂一声,收回了视线。   另一侧的路灯下,年轻女子抱紧双肩,肩膀轻微地颤抖着,她似乎无力支撑瘦弱的身体,椅靠着斑马线上的水泥柱,目光死死盯牢她逃命般离开的那辆白色的帕萨特。   那辆帕萨特在三车道的最左侧,停在迷你cooper的左侧。   车主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旧的淡黄色外套,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身形消瘦,他的面容被鸭舌帽遮挡住大半,几乎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下巴略有胡茬,看样子,大约在35岁到40岁之间。   在等待信号灯的时间内,帕萨特的车主摇下车窗,对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笑了。   那笑容莫名的瘆人。   女子惊恐地倒退一步,转过身,背对着车道,不敢再看车主,暗自祈祷着他赶紧离开。   绿灯亮起,帕萨特的车主踩下油门,白色的车子如离弦的箭,离开了十字路口。   身穿职业套装的女子,这才松懈下来,身子无力地滑倒,她跪坐在水泥地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后背沁出一片冷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四肢酸软,那是恐惧的感觉,是大难之后的庆幸。   女子名叫凌岚,自媒体人,是互联网创业者,她自己有一个原创公众号,此外还和朋友一起经营着两个不同的公众号。   这一年来,公众号日落西山,而她和朋友经营的另外两个公众号粉丝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两个号加起来足足有50万粉丝,就此放弃颇为可惜,可是继续坚持下去,三四个人的人员工资就足以拖垮她们——前几年自媒体业务较好,每个月都有广告费紧进账,在除掉开销之后还能略有盈余。   但今年不行了,广告业务大幅度下降,有人建议她们卖掉公众号套现,也有投资人表示愿意投资她们,将这两个号的业务扩散。   她的朋友,也是合伙人的孟钰婷赞同卖掉公众号,两人能分得一笔收入,大约十几万,足够在城西买一套小户型的首付款了。   但凌岚执意不肯。   在此之前,她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公众号,有30万粉丝,那是靠着她自己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写出来,积累而来的粉丝,那些粉丝也非常信任她,但两年前,为了买房凑首付,凌岚忍痛卖掉了那个公众号。   没过几天就看着那个公众号更名,被接盘的那家公司改的面目全非,每天都接各种各样的广告,丰胸的,整形的,教女人如何获取老公欢心的,卖减肥药的,甚至还有卖私处药方的……很多粉丝因为信任凌岚推荐的广告,因而上当受骗。   凌岚在粉丝群里,得知其中一位粉丝花了数十万,报了所谓的情商课之后,那个情商班就此消失,她被粉丝质疑是不是跟人合伙坑蒙拐骗,自那之后,凌岚决定再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粉丝了。   虽然她知道很多自媒体人都是卖掉号套现,但她想,我得坚持自己的底线,得爱惜羽毛,珍惜粉丝,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既然不同意卖号,那就只有拉投资这一条路可走了。   为了能给公众号赢得投资,让那50万粉丝不会被转手卖给她人,凌岚亲自跑了一趟海华市区,投资人在结束了一个晚宴之后,给了她10分钟时间,让她阐述公众号的经营理念。   凌岚利用自己能说会道的优势,把10分钟争取到了30分钟,投资公司比较满意,会议结束后,却已经是10点多,她拒绝了投资方送她回酒店的建议,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打车回酒店时的车上,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   此刻回想起刚才坐在车内,司机发出的阵阵诡异笑声,凌岚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这样,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能平静一些。   握在手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想起,凌岚看向来电显示,是男朋友楚珺打来的,想必他还在担心自己,她滑动接听:“楚珺,我已经下车了,没事儿了。”   听筒里传来楚珺低沉温润的声音,令她安心不少,“好,你先别慌,你在哪儿呢?”   “我在十字路口。”凌岚抬头望向四方,这是一个丁字形路口,或许是因为深夜的原因,来往的车辆较少,行人几乎没有。   “那也不安全,你先赶紧再打个车,上车之后给我打电话,乖,别怕啊,我电话一直放在手边,你叫个出租车吧。”   哪儿有出租车呢?自从滴滴占领市场后,白天都打不到出租车了,何况是深夜。   凌岚迟疑了一分钟,路口几辆私家车呼啸而过,可能也都是网约车吧。   虽然是初夏,但后背沁出一片冷汗,再被寒夜里的冷风一吹,凌岚觉得既寒冷又疲惫,很想早点回到酒店睡觉。   “叫不了出租车,我只能继续用滴滴打车,那我先挂了吧,要用手机打车。”凌岚说着挂断电话,打开了手机app,用“滴滴打车”软件打车。   “滴滴打车”的界面是一个粉红色的小人儿,打开“滴滴打车”的界面solagon是两句话,八个字,简单明了的传递着这家互联网出行巨头公司的理念:滴滴一下,马上打车。   “滴滴打车”诞生于五年前,那时候,传统出租车行业难打车,站在路边等车,一等就等半小时是常有的事,遇上深夜和下雨天,出租车司机漫天要价,还可能会被司机拒载。   滴滴打车闯入市场之初,用大量的补贴拉拢了几乎市面上所有的传统出租车司机,同时还向私家车主开放了成为车主的系统,由于车主越来越多,打车便宜,使用便捷,滴滴打车只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一统江湖,成为网约车行业的巨头。   时至今日,用滴滴打车,少则三五分钟,最多十分钟,在闹市区,无论多晚,基本上都能立刻叫到车。   然而这一次,出奇见鬼的是,凌岚足足等了五六分钟,也没有司机接单。   期间,她用微信给楚珺报了平安,并取消订单,试着打其他类型的网约车:高德地图打车。   高德打车平台有普通快车,高级优享车,顺风车,以及最贵也最舒适的专用车,遗憾的是,无论是换哪一种都没有司机接单。   “fuck!!”凌岚愤怒不已,如果说刚刚逃下那辆白色的帕萨特时,她内心被恐惧和愤怒所填满,那么这短短的五六分钟的时间里,她已经冷静下来,但是遇到打不到车的罕见情况,导致她刚刚平静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   她甚至想,干脆招手拦出租车吧。   然而在这几分钟里,别说出租车了,就连一辆私家车都没有经过,凌岚简直有些怀疑,10多分钟前,这个三岔路口不还是车如流水吗?   环顾左右,看着空无一人的路口,想要直接拦到出租车的概率几乎为零,凌岚认命了,她安慰自己,那只是极小的概率事件,用了滴滴打车五年,不也就这一次出事吗?下一个车主一定不会那样的……   这样想着,她死心了,再次用滴滴打车软件,下单打车。   “叮咚”一声,显示有司机接单了,凌岚松了口气。   恐惧未消,她本能的想着,得看看车主的信息,可千万别倒霉再遇到个神经病车主。   点开订单的一瞬间,凌岚觉得车主有些眼熟,这个车牌号,以及车主的照片,跟上一辆车主的照片很相似,难道是同一个人?!   不……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吧?!   在刚才等待的时间内,她已经点击投诉了上一单车主,何况,她明明看见那辆车在路口直行过去,已经过了10多分钟,车主不可能还等在这里吧?   更何况,滴滴打车系统,是打车软件系统根据附近的空车,自动匹配司机,怎么可能那么巧,又是刚刚那辆车?……   如果现在取消,还能打到别的车吗?   凌岚惊魂未定,死死盯着手机上滴滴车行驶的路线和方向,短时间内,她脑海里转过了四五个念头,但其实也就短短两分钟。   直到车子距离她还有一百米时,她抬起头,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帕萨特。   帕萨特如一阵风,疾驰到她面前,司机停下车,径自走出驾驶室,朝她走来。   凌岚有些懊悔没带近视眼镜,她只觉得这辆车比较眼熟,她低头看了一眼车牌号,再抬头,眯起眼睛确认是自己打的车,没错。   可是转眼她看到那位戴着鸭舌帽的司机,就是他!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司机!   司机朝她露出笑容,语气有些莫名的惊悚,他对着凌岚招手:“还没打到车?上来吧,我送你。”   “不!”凌岚如坠冰窖,她面色惨白,只不过是刹那间,司机已经大踏步走到她面前。   凌岚试图求救,嗓子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司机一手架着她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虚脱的凌岚拽到了副驾驶旁边,打开了车门,试图把凌岚塞进去。   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目眩头晕,握在手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定是男朋友打来的。   “我不走!”这一刻,凌岚突然有了力气,她双手死死顶住车门,转身朝着那司机怒吼:“你滚开,再不滚我就报警!”   司机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双手架着她腋下,试图将她抱进副驾驶。   凌岚一脚踩住车门边缘,用反作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上的挎包拼命殴打对方,可她那点力量,无异于蚍蜉撼大树,身后传来司机嚯嚯的笑声,那笑声听在凌岚耳朵里,如同魔鬼。   凌岚放声尖叫。 第2章你是做那行的吗?   千钧一发之际,有警车自后方开过来,警笛呜呜的声音由远及近。   凌岚抬头看向司机,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恐惧,佯作镇定开了口:“警察马上来了,你现在放开我,我不报警,你还可以立刻走人!”   司机盯着她,两人对视一秒钟。   凌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警车开到这里还要多久,这期间如果对方直接把她塞到车里开走,警车来了又能如何?而她一个女孩,又哪里挣脱得过恶魔的力量?   警笛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凌岚只感觉到拽得她肋骨生痛的力量骤然消失。   她抬头,司机已经松开了她,迅速小跑着绕过车身,钻入驾驶室,启动车子。   凌岚也得以飞速逃离,重新站回到路灯下。   警车出现在距离他们约莫一百米的距离时,白色的帕萨特轰鸣一声向前开走了。   紧接着,警车飞速驶过十字路口。   凌岚背部倚靠着路灯下的石柱,大口大口呼吸,刚才的那番拉扯,发生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一分钟,她只想着如何逃脱,忘了害怕。   这个时候,恐惧反而如潮水般涌上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刺痛。   “撑住,凌岚,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手机铃声一次次响起,楚珺一定是着急了,但她现在没空搭理他,不耐烦地拒绝来电之后,她再次打开了滴滴app,幸好,刚才那名林姓司机已经取消了订单,她现在可以重新叫车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今晚特别诡异,凌岚把普通滴滴、优享滴滴、高级专车都挨个发了一遍订单,每个订单都等了三分钟无人接单,自动重发,一直等了20来分钟,好容易有个司机接单了,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司机却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回家,不过来了,让她取消订单。   凌岚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崩溃,夜色越来越深,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冷风嗖嗖如刀,绝望如同一层厚厚的蚕茧包裹着蚕蛹,一层又一层,愈来愈浓,就在她快要哭出声的时候,终于,一辆普通滴滴司机接单了。   这期间,她无数次懊恼的想,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蠢没想到拦住那辆警车?   她拒绝了楚珺的5通来电,一心期盼着赶紧回到酒店,此时此刻,站在这荒无人烟的三叉路口,于她而言,每一秒钟都充满了危险,而远在百里之外的楚珺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想赶快离开是非之地。   与接单的滴滴车主电话确认位置之后,楚珺第十三次打来电话,凌岚才滑动接听,她忍不住发起了连珠似炮的怒骂:“你特么能不能别凑热闹,我这儿正打车呢!烦着呢!刚才那傻逼司机竟然又接了我的单,差点就把我拖上车了,我现在重新叫了一辆车,车子马上就到,你等我上车了再跟你说!”   凌岚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隐约听见楚珺说了句“上车先给我打个电话”,话没说完她就挂了。   一辆其貌不扬的普通黑色大众停在她面前,司机摇下车窗,是个大约50多岁的老伯,两鬓的头发有些花白,褐色的脸上,有着社会底层中老年人标志性的愁苦皱纹。   老伯拖着海华市原住民的腔调问:“姑娘,是您打的车到前门大酒店吗?”   “是我。”   凌岚强自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车牌号信息,与滴滴上面显示的信息相符,尽管如此,她还是谨慎地问道:“师傅,我老公在酒店等我,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我能拍您和车子的照片吗?”   司机大伯倒是很通情达理,笑了笑:“赫,姑娘您这警惕性够高的呀,好嘞,您拍吧。”   凌岚绕到车的前面,拍了张司机和车的照片,传给楚珺,随后紧张的四处张望,确认那辆白色的帕萨特不在此地,慌慌张张拉开后座车门。   一落座之后,她就面若寒霜地嘱咐:“师傅,您就专心开您的车,不要跟我说话,要不然我就打电话报警!”   司机大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话,启动了车子。   凌岚松了口气,给楚珺发过去微信视频通话:“老公,我快到酒店了,你再等我十分钟啊。”   那头的楚珺心领神会,配合她大声说道:“好,我就在楼下大堂等你,给你买了夜宵,你还好吗?”   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凌岚惊魂未定的答道:“还好,没事儿,你放心吧。”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察觉不对劲,司机大伯正在掉头,绕回去红绿灯,往丁字路口的另外一个方向开过去。   凌岚瞬间尖叫一声:“师傅,你为什么掉头?你想干嘛?”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起身往前,扑到司机后方抢夺方向盘。   这可把司机老温吓坏了,开了5年的滴滴私家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一手死死拽住方向盘,一边大声安抚道:“姑娘你别抢方向盘啊,这样要出事的,诶诶别抢……”   迎面开过来一辆巨大的货车,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老温大叫一声“货车”,凌岚吓坏了,小脸一白,松开了方向盘,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那辆大货车。   大货车刺目的远光灯,照得她脸白如纸,神情木然。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老温眼疾手快,双手猛打方向盘,将方向盘往右打死,右边靠近路边的是花坛,撞上去也相对安全。   两辆车交错而过,大货车歪歪扭扭地离开,而黑色的大众则撞上了花坛,熄火了,还好老温早有准备,撞得并不严重。   他下车查看了一下,不幸中的万幸,车子没事,只是车轮上方刮蹭了一点,若是大伤进一次修理厂,又要烧掉半个月的工钱。   而剐蹭……补油漆虽然花点钱,但总好过出事。   就着车前灯,老温看见车内那姑娘呆呆的坐着,失魂落魄的样子,恐怕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惊吓,姑娘看年龄,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大。   想到自家闺女肚子在外求学,可能也会碰到这样的时刻,老温心头一软,满腔怒火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老温叹气一声,搓了搓脸,跺跺脚,缓和一下紧张的心脏,这才打开驾驶席车门,坐了进去。   老温没有立即启动车子,而是转过身,和蔼地问坐在后座的凌岚:“姑娘,我得跟您说好啊,这是去酒店最近的道路,您要是不信,可以打开滴滴的导航看一下路线。如果您不想走这个路线,您说一声就行,干嘛抢方向盘呢,多危险啊。”   凌岚如梦初醒,她半信半疑地打开高德地图,确认路线无误,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丁字路口,磕磕巴巴的,声音有些颤抖地指着路口问老温:“师傅……如果这个方向才是正确的,那么刚刚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十字路口,是不是应该左拐,而不是一直往前开?”   老温点头,十分认真:“您说的没错。我家就住这儿附近,这会儿正准备收车回家呢,这条路我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一直往前开,前面就是午安门那儿了,那块儿不允许掉头转弯,绕了个大弯,到您住的酒店,本来10分钟的路,兴许再开半小时都到不了呢。”   眼睑那姑娘脸色越来越苍白,老温总算是看出了异常,试探性的问道,“怎么了,姑娘您这是……遇到司机绕路了?”   “啊啊啊啊啊——!”凌岚发出惊神泣鬼的尖叫声。   老温吓了一跳,剧烈咳嗽几声,捂着心脏道:“哎哟喂姑娘,我说您可别一惊一乍的了,这是怎么了?我这心脏病都快要被吓出来了。”   老温语气虽然谴责,眼神却是柔和的。   感受到他的关心,凌岚回过神来,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啊……”但那种后怕的感觉,再次悄悄爬上后背,就如同感受到一条毒蛇,现在刚刚看见蛇吐出殷红的舌信子。   刚才如果不是那辆警车来得凑巧,恐怕自己今天晚上就要出事了,要么被那个变态的司机强了,要么……她想象着,没准过两天的微博热门上,出现这么一条新闻:年轻女子半夜打车,遭遇司机先奸后杀抛尸荒野。   凌岚身子轻微地颤栗着,害怕、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种种感觉让她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姑娘,您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老温从车厢里取出纸巾,递给后座上的年轻女子,声音柔和道:“我有个闺女,年龄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上大学呢。你让我想起了我闺女,要是我闺女大半夜遇到点事,唉,我这老爹相隔千里的也帮不上忙,就希望有个人能帮帮她,哪怕听她说说话也好,所以……你别担心,大伯不是坏人。你这是遇上事儿了吗?能跟大伯说说不?”   感受到老温的善意,凌岚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她擦去受到惊吓而萌生的泪水,但仍旧有些不放心的说:“师傅,那个……您能先开车吗?我慢慢跟您说。”   老温慢慢的开车,听着凌岚叙述她今晚的惊魂遭遇。   一个小时前,她跟投资人谈完后,打上了一辆滴滴车,就是刚刚那辆白色的帕萨特。   上车后,凌岚太累了,以至于她忽略了司机异样的眼神,只是照例坐在前排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之后,凌岚微微闭上眼睛,合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她听见司机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你是做那行的吧?做一次多少钱?”   起初凌岚没在意,她没有跟滴滴司机聊天的习惯,加之当时有点犯困,她敷衍的嗯啊了几句。   直到那司机反复问道:“你是做那行的吧?做一次多少钱?要不给我打个折?或者我今晚送你到酒店,不要钱怎么样?”   说出这句令她不甚愉悦的话语后,司机斜着眼睛打量着她,并发出一阵阵桀桀的怪笑声。 第3章虎口逃生   凌岚听见那笑声,头皮刹那间炸裂开了。   她16岁辍学打工,走南闯北这十多年,累积了一些社会经验,也算是见过了各色人等,第一反应是,这个司机不正常。   不只是他言语间透露出的不正常,更令人不安的,是他那阴沉沉的、散发出一种莫名所以又老谋深算的眼神。   那眼神里透着邪气,杀气,还有几许寒意。   也是在这个时候,凌岚嗅到车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很像是……那种事情后的味道。   她略一思考,此刻睡意全消,调整了一下坐姿,脊背僵硬着,凌岚一边迅速用手机给楚珺发了一条微信定位的位置信息,一边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惧,平静的答道:“是吗?你猜我是做什么的?”   凌岚自己的公众号专门分享女性情感婚恋八卦,为了深入研究亲密关系,她读了大量的心理学相关书籍。   作为一名业余的心理学爱好研究者,《犯罪心理》的资深粉,她深知,此时不能激怒司机,更不能表现出害怕,忧虑,急躁等情绪。   因为沮丧、慌张、尖叫、哭泣,乃至反抗等行为,都有可能刺激犯罪嫌疑人的性激素水平,许多激情犯罪的案例中,杀人、抢劫、强*奸、重伤等暴力犯罪分子,事后再面对警方供述时,都承认这一点。   她想着,如何逃离虎口,眼下绝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   对于她平静无波的回答,司机似乎有些诧异,他再次转过头,盯着凌岚高高鼓起的胸部,阴测测地问道:“你不就是做那一行的吗?还装什么清纯,说吧,做一次多少钱?”   确认对方猜错自己的职业,但凌岚表现得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她眼珠子一转,淡淡地回应道:“哦,我是做媒体的,新闻媒体的记者,家住南山区。这住到酒店不是因为离天虹百货广场很近吗,明天一早,我们公司在百货广场有个很重要的发布会要开,我是这个会议的记者,明天大早上5点钟就要赶过去会场筹备……”   不行,明天早上才会被发现,太晚了,她立刻补充:“而且啊,我一会儿到了酒店,还要跟几个同事开会呢,我同事他们也是为了就近方便,公司在酒店里给我们租了几个房间呢,你说我们这个行业,苦不苦啊?”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这番话,她打开微信,给楚珺发出了几大段的语音微信,交代明早会议的准备流程,以及确定会议的到场人员等等,然后她说自己马上就到酒店,有点饿了,让同事先叫个外卖。   凌岚刚发送语音没多久,楚珺迅速打来了语音视频,凌岚担心语音视频露馅,迅速拒接,并打出一串文字告诉他:我遇到了变态司机,配合我,假装你是我的下属,我会临机应变。   楚珺很聪明,立即用男性特有的声音发来语音信息:“好的领导,我和另外三个同事在酒店等你很久了,这次还有省领导来参加会议,要安排人手去采访吗?”   凌岚暗自夸男朋友聪明,话里话外透露着他们似乎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   她听了一遍,故意把语音用扩音器模式,音量调到最大再放了一次,眼角余光确认司机听到这段话,她这才故意加重了火气,发语音骂道:“这还要问吗?外省一共来5个领导,都是省委宣传部的,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迅速多安排几个记者过来。”   发完这段语音之后,司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白色的帕萨特在高速路上无声驾驶着,但凌岚已然没有了睡意,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直接打开车门跳车是否可行?   如果司机已经锁死了车门呢,会不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想着,凌岚试图按下车窗,这时候才发现车窗已经锁死了。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但她还是面无表情的说:“师傅,能把窗户打开吗?”   车主扫了她一眼,声音阴沉:“现在冷,开窗不方便。”丝毫没有打开车窗的意图。   凌岚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绝对不是正常的滴滴司机,她出门打车向来不舍得委屈自己,都是用高级优享打车,优享司机往往态度和蔼,尊重乘客意见,只要乘客提议开窗,司机绝不会反对,毕竟乘客事后投诉,滴滴系统会扣分,还可能会被扣钱的。   所以正常的司机,不可能这样言辞无理的得罪乘客。   除非这司机不正常。   但这时候……就别拆穿对方了吧,凌岚想着,能够安全到达目的地就好。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司机听懂了她和楚珺视频的言外之意,别再招惹自己了。   这段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车内的气氛有些冰冷,但凌岚不敢主动挑破这针扎般的沉默。   孰料,片刻后司机再次开口,“你有老公吗?你们平时搞的多不多?爽不爽?”   凌岚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沉默片刻,想象着自己若是怒骂司机,会招来什么后果?   她不敢尝试,尽管平时身边人都说她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但这时候理智还是有的,凌岚面无表情的说:“我老公挺好的,就不劳你费心了,麻烦你开快一点,我的同事还在等我呢。”   “嘎嘎……”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司机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就像有什么阴凉冰冷的东西慢慢爬上小腿,再沿着小腿慢慢爬上身,最后蔓延至心脏,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冰凉透顶了。   伴随着这阵笑声,司机的右手仿佛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凌岚的大腿,那感觉就像一只粘腻的章鱼爬上来,凌岚整个人都炸了。   她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瞥见司机的邪笑,那笑容令人胆寒,也让她冷静下来。   凌岚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挎包隔开了司机那只恶心的手掌,轻描淡写道:“师傅,你把我安全送到,我给你钱找小姐。”   说这话时,她没看司机,脸上也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表现出恐惧,也没有羞愧,更没有愤怒。   司机收回了手,再次诧异看向凌岚。   而凌岚只当这事没发生过,她给楚珺发了一条语音信息,用沉稳的语气吩咐道:“我大概还有10多分钟到,你们几个安排酒店的会议室,等我开会。”   她语气非常严肃沉稳,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一时间司机吓得不敢再说话。   在辞职回家专职做自媒体之前,凌岚是某国企集团的公关经理,管理着公共事务关系,手底下员工大大小小有一百来号人,她每周都要给下属开一次例会,在公司时,她的外号就是“凌莫愁”,作风犀利,为人冷淡,同事们私下里都对她有些意见。   正是因为她的铁面无私,得罪了集团内部不少利益相关方,遭到集团老总亲戚安插的人手集体排挤,起初凌岚还试图洗清自己,久了也就腻了,这才辞职。   司机似乎迫于她摄人的气势,一时间不再动手动脚了,但每隔几分钟,就朝着凌岚发出嘎嘎的怪笑。   凌岚心头狂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拿着手机一边给楚珺描述自己的处境,一边还不忘回复投资人的信息,现在只希望这司机有色心没色胆,他只是想睡女人,给他钱让他找小姐应该够了吧?   这样想着,凌岚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距离酒店大约还有十多分钟车程,希望快点到达,拜托,拜托。   车子在开到中国书店附近的三叉路口时,帕萨特骤然停车,司机声音低沉,不怀好意道:“我就不送你到酒店了,你就在这里下车吧。”   当时仍是绿灯,帕萨特行驶在三车道的最左侧,旁边就是护栏,右边两车道车如流水,下车能去哪里?   然而凌岚听见司机这句话,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右边的车子从后方不断开过来,迅速推开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车,一溜烟往对面的斑马线跑去。   这期间她差点撞上了一辆MiniCooper,但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能够脱离虎口更加值得庆幸了。   她对MiniCooper司机无声的道歉,逃到了斑马线上,站在路灯下时,帕萨特的车主摇下车窗,远远凝视着她,朝着她笑了。   那个笑容,现在凌岚回想起来,仍不由得按住胸口,紧张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叙述这些事情时,一刻也没停,仿佛一直说话能缓解恐惧似的,她捂着胸口问:“师傅,这已经够可怕了对吧?可是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老温听着她的叙述,不由得暗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想着若是自家闺女碰到了这种变态司机,怕是没有这个姑娘这般镇定冷静,机智逃脱,不由得赞赏的问道:“还能有后续?这还没完了吗?”   “当然!更可怕的是在后头!”   老温递给凌岚一瓶矿泉水,凌岚接过水却没喝,她此时迫不及待需要跟人分享自己的恐惧,而且她多了个心眼:万一这水有问题怎么办?谁能保证眼前的老伯不是坏人?多几分警惕总是好的。   “更可怕的是,我在那边下车之后,等了好久都打不到车!今晚真是见了鬼哦,也不知道为什么。”   老温微微一笑,说今晚城南有个明星开演唱会,晚上9:30的时候演唱会散场,很多人都要打车,所以今晚绝大部分司机都在城南接单,他也就是刚刚完成了一单客人,这才回家。   凌岚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但我可就倒霉了!我死活打不到车,然后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你猜是谁?”   不等老温回答,凌岚情绪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说:   “师傅,居然又是那个混蛋!您说,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主动让我下了车,然后按您刚刚的说法,他行驶的路线都错了,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打算送我去的目的地,对吧?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劫色?反正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他先让我下车了!”   “然后我下车后,我看到司机点了到达,我那会怕啊!虽然没送到,但是我没空操心这事儿啊,我就先重新下单!见鬼的是,他居然又冒出来接了我的单!”   司机听到这里,惊讶了一下。 第4章老温的故事   “那时候都过了十几分钟了,他居然又接单了,您说他车子都开走了,怎么还在附近呢,是一直在盯着我吗?简直跟见了鬼一样!我感觉他就是个精神病人!”   “后来我说我不上车,他直接就下来,拽着我,拖着我,非要把我塞到车里!如果不是后来来了一辆警车,我可能就出事了!”   “滴滴公司连这种人都敢让他当司机来开车,太可怕了,这都什么呀!”   凌岚又激动又愤怒又后怕,咒骂着。   听着她的叙述,老温总算理解这姑娘上车时的反常和激动。   老温从那个司机行驶的方向判断,那个帕萨特车主,可能打算带这姑娘去另外一个方向,老温在心里想了一下,车子一直往前开,那是城西的监狱附近。   那条路,也被他们出租车司机戏称为“死亡之路”,因为是单向行驶的道路,平时车子极少,于是偶尔有司机开车过去,车速总是特别快,前两年发生过一起特别大的连环车祸,7死3伤。   那条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如果开到那边……   想着,老温也不得不暗叹这姑娘真是聪明,不过,心也够大的,他叹了口气,说:“唉,姑娘啊,你今晚也真是命大,不过你遇到那辆警车的时候,咋不拦警车啊?就算当时吓坏了,之后也应该立刻报警啊。我是刚好回家经过这儿,又忘了关闭接单系统,系统自动替我接了这一单,我不想取消订单被罚款。要不是系统替我偶然接单了,那个坏人又绕回来找你,你可咋办?”   “呃……还……还有这种可能?”神经大条的凌岚听到这里,面色煞白,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但,那个司机既然能绕回来找她第二次,如果她还傻傻站在路口,第三次回来找她,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凌岚几乎不能呼吸,她小脸惨白,嚅嚅着:“是啊……我当时咋就没想起来报警呢……”   当时还未深入细想,只觉得那司机不是好人吧,现在知道司机刻意开错路线,她更加后怕了。   老温看她这幅样子,也明白这姑娘当时一定吓坏了,当下劝慰姑娘道:“你也是倒霉,算了,没事没事,幸好这人没事,回酒店赶紧好好的睡一觉啊。”   “什么算了,这怎么能算了呢?傻逼滴滴公司,竟然让这种精神病人出来接单!难道滴滴平台都不审核司机的资质吗?让这种人出来当司机,多危险啊?!”   “而且,你知道吗师傅,在我下车之后,他点了到达目的地,我就顺手点了投诉,他还能接我的单?系统这不是有问题吗?!”   “最重要的是,在他拽我的时候,手机正好打开了滴滴界面,我本来想用那个鬼扯的一键呼救系统,结果系统竟然要让我录音,录音不满2分钟还没办法上传,这呼救系统有什么用?”   “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投诉到底!如果滴滴不管,我就找媒体记者,曝光滴滴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凌岚情绪激动起来,因为后怕,她的手脚冰凉,一想到今晚另一种可怕的后果有可能发生,她没办法保持平静:   “我早就听说,滴滴为了让跑车的司机数量增加,阿猫阿狗都能注册当车主,这对乘车的用户太不负责了!”   老温一直慢慢的开着车,听了姑娘最后一句话,他紧张起来,劝道:“唉,姑娘啊,你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是……”   “可是这家伙很可能再去害别的姑娘啊,对不对?”   老温一想,也有道理,点头道:“这样吧,你把那个司机的车牌号告诉我,我们司机有一个微信群,我让我那些晚上还在跑夜单的朋友们盯着这辆车,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抓到这个坏人。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人跑路喽,更不能让他再去害别人了!”   老温看到凌岚手中仍握着矿泉水瓶,笑起来:“渴了吧姑娘,你喝点水,消消气。”   凌岚一通抱怨之后,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好意思啊师傅,我实在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用了滴滴也有5年了,头一回遇到变态,太可恨了!”   她很警惕的拧了拧瓶盖,确认这瓶水没问题,这才慢慢地拧开瓶盖喝水。   老温见状,乐了:“姑娘你看我像坏人吗?”   “呃……你肯定不是坏人啦,只不过这种人当了司机,要是存心害人,太危险了!”   “是啊,遇到坏人,谁都会不舒服……不过呢……”   老温话风一转,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姑娘啊,俗话说,一粒老鼠屎,祸害一锅粥,有他这样的一个人,导致我们整个滴滴司机的名誉受损,这种人总是会有的,不过你不也说了吗,5年才遇到一回,大部分人还都是好人的……”   “但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如果不是有警车出现,如果后来没有您接单……那发生什么呢?”凌岚的倔脾气这会儿上来了。   “那也不能就说滴滴平台就是不好的,就该倒闭呐。你先把他车牌号给我吧,我让我那帮老家伙老朋友们找到他,一定不能让他跑喽!”   凌岚打开了滴滴,报出了车牌号,车的型号和颜色,以及司机的外貌特征。   老温把车子靠边停下,打开微信群,发出了一段语音,并问凌岚能否拍一张订单页面照片。   随后,老温把车主照片和车子信息都发到群里,老温说,“兄弟们,我刚刚接到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吓坏了,说刚刚坐一辆车,被这个司机毛手毛脚,差点出事了,司机车牌号是海HX43278,麻烦还没睡的哥们帮忙找找这个司机,绝不能让这样的人逃跑了,更不能再让他去祸害别的姑娘。”   老温发动五六个「海华滴滴司机」微信群的老朋友,帮忙寻找。   老温刚发出信息不多久,他的微信群就炸开了锅,司机们听到这件事,都异常愤怒。   凌岚听见那些素不相识的滴滴司机隔着手机屏幕,信誓旦旦的发誓道:“温老哥,你放心,今晚我不接单了,一定要找到这个王八羔子!”   “对,不接单,找丫王八羔子去,削死他!”   一个听起来就脾气火爆的中年人说道,一口浓重的海华腔,在此时听来格外亲切。   “今晚不接单,集体寻找这个姓林的帕萨特车主,王八蛋,大家注意了,他离开的时候是在虎坊桥的中国书店,在那附近的哥们儿赶紧留意!”   于是,一场滴滴司机集体罢工,寻找一辆白色帕萨特车主的行动,就在这深沉的夜里悄无声息的展开,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很快,整个海华市还在工作的滴滴司机,都收到了这条信息,他们都自发加入到寻找海HX43278司机行动中。   听着微信语音群里,越来越多的司机说,今晚不接单也要找到这车主,凌岚只觉得心头一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师傅,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啊?”   “没事儿,这王八羔子只要还在开车,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姑娘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而且,如果放跑了他,万一他又去祸害别的姑娘,这可怎么办呢?”   凌岚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也就不再阻止了。   “哎,姑娘啊,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们做这个事情吧,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还我们滴滴司机一个公道。你知道吗,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乘客就不信任滴滴平台了,就刚刚,你不还说要举报滴滴吗?但你知道吗,滴滴对于我,对于很多和我一样的老朋友来说,滴滴的出现,改善了我们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我们一家子的活路啊。”   老温讲起了自己的家庭,他一边开车,一边娓娓道来:   “我原来是首钢的工人,做了一辈子的工,勤勤恳恳,踏踏实实,本想着,退休了,就能享享清福。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五年前,我老婆得了尿毒症。”   还好发现得早,做了手术治疗。   治是治好了,但这从今往后,可就得一直养着,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做透析,吃药,花费不少钱呐,有很多药都是医保不能报销的,但那也不能不吃啊。   看着老婆那么疼,老温哪里舍得,还得买进口止疼药……他那点退休工资,很快就见底了。   到了第二年,家里就负债累累。   女儿当时还在念高中,学校经常组织课外活动,家里穷到拿不出几百块钱给她参加活动。   好在女儿也很懂事,从来不抱怨。   有一次,她同学给她打电话,约她周末去逛八大处玩,她说不想去。其实老温知道,小孩子嘛,哪里有不爱跟同学出去玩的,她只是想省钱,从他家里坐一次公交车到八大处,来回要十几块钱呢……   老温不急不缓地讲述着自己家里的故事,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凌岚设身处地揣度了一下,作为一家之主,那时候的老温,一定束手无策。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一场大病,就是一个家庭巨大的灾难,只要生一场重病,一个小康家庭就有可能一夜之间返贫。   老温叹息一声,幽幽道:   “家里的亲戚都被我借遍了,后来逢年过节,亲戚朋友都不敢来走亲戚了,路上见到我要绕路走,生怕我借钱。唉。”   话题很沉重,老温的语气里,却没多少抱怨,他豁达道,“其实我理解他们,过日子,都不容易,谁家里备着那么多闲钱呐?但是我这一把年纪了,再出去找工作也不现实,厂里也搬迁到了外地,不可能返聘了,老婆子为了不拖累我和女儿,有一次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吃了好多安眠药。还好发现得及时……”   讲到这里,寂静的夜里,老温沉默了很久。   黑色的大众在马路上平缓的向前行驶着,就像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道路。   听着老温的故事,凌岚陷入了沉思,只觉得在这样的悲剧面前,自己刚刚所遭遇的,仿佛那么微不足道。 第5章她决定破例一次   “2012年,我闺女念高三,那年高考摸底考试的时候,她的成绩跌到全年级100以后,以前她可都是全年级前十名啊,她念的学校也是重点高中,原本是学校重点保送进人大的。”   “老师到家里走访,说她没有心思读书,好像在学校偷偷做生意,帮别人跑腿买东西,送个外卖,赚点零花钱。我这心里难受啊……是我没出息,才让孩子遭罪……”   “女儿悄悄跟我说,她不打算念大学了,不需要保送,尽快出来工作赚钱养家。我真是……走投无路啊。”   “就在这个时候,听街坊邻居说到一种打车软件,只要是本地人,会开车,自己有车,就可以注册当司机,赚点零花钱,勤快点一个月可以赚上万,还有各种补贴。我当时半信半疑,也不懂什么软件使用,但还是让女儿帮我下载了一个,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注册成了司机,这个软件就是滴滴。”   “前几年的时候,跑滴滴车加上各种补贴,赚的不少,最多的一个月我赚了一万五,这下子老婆吃药的钱不担心了,女儿也能顺利考上大学,家里欠的债也在慢慢的还,等再过两年女儿大学毕业了,也能上班赚钱,我们两个人养她妈,就轻松多了……”   “如果没有滴滴,我就不可能有现在的生活,我女儿上不了大学,我老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是滴滴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老温的车子拐进十字路口,前方不远处,看到了“前门大酒店”几个霓虹大字,车速慢下来,老温吧车缓缓开进辅路。   他叹了口气,对凌岚说:“姑娘啊,你说要投诉滴滴,要让媒体曝光滴滴,可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滴滴如果倒闭了,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怎么生活。不止是我,我的那些朋友,老胡,老王,刺头儿,赵大哥……好多滴滴司机,都是退休以后,趁着身体还能动弹,多跑点车补贴家用啊,你说,他们有什么错呢?”   “我以前有个哥们,叫陈二狗,开夜车的时候,接到一个单,是个孕妇,半夜羊水破了,那个孕妇打电话给老胡,说她老公临时出差了,她肚子疼的走不了,老胡把车停在路边,跑去电梯口等她,接到她之后,扶着她上车,一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急急忙忙把她给送到医院。”   “但是后来滴滴管控很严格,要求必须是本地人,本地有户口,才能当滴滴司机,他没办法,只能回湖南老家去开滴滴了,据说比在这儿一个月少挣三四千呢,这三四千,对于我们来说,那可就是全家人两个月的生活费呀!”   老温的声音不急不缓,听着他讲故事,凌岚心头的躁郁和愤怒似乎被抹平了一些。   “好嘞,我们到了,姑娘,下车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进酒店,直到看见你安全为止。”老温缓缓停下车,笑眯眯的对凌岚说。   “谢谢啊。”凌岚十分诚恳地说,她明白,老温也明白,这句谢谢,不只是因为她安全到达酒店。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坏家伙的,等抓到他,我给你打电话!”老温探出头,目送凌岚走上酒店门口的台阶,大声喊道。   凌岚笑着对老温挥挥手,看着她走入酒店,老温才把车子开走。   回到酒店,前台姑娘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说“你回来了。”   凌岚吓了一跳,有些神经紧张的问:“你怎么认识我?你为什么要跟我打招呼?”   前台小姑娘莫名其妙看着她:“早上你出门前让我给你开发票啊,你忘记了吗?”   “你记性真好!”凌岚扔下这么一句,就急急忙忙的进了电梯。   实在是她经常出差,很少有酒店前台这么热情,不怪她过分敏感。   她刚进电梯,准备关门,电梯外面就闯进来两个陌生的男人,两男人冲她笑了笑。   凌岚吓了一跳,竭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理智告诉她,这是酒店,有陌生男人很正常。   她咬着牙关没有尖叫出来,全身戒备的瞪着那两个男人,想起曾有新闻报道,有个女子在酒店里面被陌生男人拖入房间,一瞬间更加紧张了。   如果这两个男人跟我一起出电梯,立刻尖叫喊救命,随便找个门吵醒其他顾客,要把事情闹大才安全!   一瞬间,凌岚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   还好,她住在5楼,那两个男人按了8层的按钮。   电梯到5楼,凌岚急切的走出电梯,并小心翼翼的观察身后,生怕那两个男人冲过来抓住自己。   进入房间之后,第一时间把房门反锁,又拴上房门的铁链,但还是不放心,她又找了把椅子,抵住房门。   楚珺给她打来电话,她三言两语汇报了一下情况。   楚珺问他:“那你现在到九点了吗?安全了吗?”   她说到了,那头楚珺就安慰道:“那你赶紧去洗澡,好好休息,别太累着了。”   凌岚瞬间就炸毛了,隔着电话冲楚珺怒骂:“我刚才都快吓死了,你现在连一声安慰都没有,就让我去睡觉,你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我?你不爱我对不对?”   那头的楚珺颇为无奈,只好说道:“宝贝,你别瞎想,我是看你上车前就说累了,想早点回酒店休息,你要是不想睡觉,那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听到他疲累的声音,想着他也是上班了一整天,一定已经非常累了,凌岚瞬间就心软了,只是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聊什么聊?不想理你。挂了,我去洗澡了,你早点睡吧。”   然而在整个洗澡的过程中,她似乎听到好几次有人试图开门的声音,她裹上浴巾出来检查了好几次,生怕有人闯进来。   20分钟后,她躺在床上,仍旧毫无睡意。   想着今晚的惊魂遭遇,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很快,孟钰婷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我看到你朋友圈说的事情了,你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了,别担心,现在安全了。”   “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她把今晚的遭遇跟孟钰婷又说了一遍,末了她反复追问:“婷婷,你觉得是我神经过敏吗?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这个司机有很大的问题。你赶紧报警吧,虽然你安全了,但是这个司机很可能祸害下一个姑娘。”   孟钰婷的提醒让凌岚回过神来,是啊,那司机明显精神不正常,她现在整个人极度紧张,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只不过当时她没有表现出来,那么下一个姑娘呢,还会如此幸运吗?   她想着,立即打电话报警了。   不到10分钟,警察就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再三确认对方是警察,但仍然只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直到看见门口不但站着两个身穿警服的男警察,还有一个女警察的时候,凌岚的心才放松下来,她打开了门,请警察进屋。   随后,她把今晚的遭遇跟警察交代了一遍,每个细节都没有错过。   那两个男警察听完以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跟凌岚道,姑娘,你这个报警,我们无法立案调查啊。   凌岚霎时就怒了:“什么意思?为什么无法立案?”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规定,意外伤害,或者性侵伤害,只有当犯罪分子的犯罪行为发生之后,我们才能立案侦查。可现在仅凭你几句话,我们无法立案啊!”   “那就去调查啊!滴滴司机的车里肯定安装了行车仪,调查出行车仪不就行了?”凌岚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就算调查出来行车记录仪,可是,那位司机并没有对你进行实质性的伤害。他最多只是言语上对你不尊重,对吧?这样构不成犯罪行为,既然不是犯罪行为,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凌岚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司机桀桀的怪笑声,还有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她快哭出来了,她决定向那位女警察求助:“那就去打电话给滴滴啊!调查这位司机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行为,他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求求你们,我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并不是为了要把这个司机怎么样,但我担心他可能会伤害下一个乘车的女孩。难道你们一定要等到刑事案件发生之后才能制止犯罪行为吗?”   为首的男警察摊摊手,无奈道:“事实的确是这样,姑娘,我们理解你的担忧,但我们是警察,不能因为一个人有要伤害他人的念头或者语言伤害,就逮捕对方,我举个例子,如果你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的仇人准备杀你,即便他已经买了杀人武器,做好了杀你的计划,但在他行动之前,他在法律上仍然是无罪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你明白吗?”   凌岚崩溃了:“这是什么鬼法律,法律不是要保护我们这些好人的吗,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坏人做坏事,坏事发生了再阻止,为什么要这样……”   女警察叹了口气,她能够理解凌岚的想法,她上前拍了拍凌岚肩膀,道:“你好,我叫大美,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坏人逃之夭夭,在法律上,我们确实什么也做不了,或者可以这样,你把那位司机的车牌号给我们,我打电话询问一下滴滴官方,这位司机过去的行为评分,好吗?”   凌岚点点头,把自己的订单号截图给了那位女警察。   三位警察离开之前,一再叮嘱她好好休息。   酒店门口。   郭三和新来的实习民警师明飞嘀咕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基层民警的工作,“有困难,找警察”可不是一句空号,老百姓什么事儿都能找我们。”   他指了指酒店房间,抽着烟无奈笑起来:“这姑娘只是受到了惊吓,但是一个电话,我们就得出警。就是这样。”   大美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但我看这姑娘不像神经病。”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司机可能真有问题,不管怎么样,先回所里,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滴滴,看看什么情况。”夜色有点冷,大美拉上风衣,率先上了警车。   师明飞瞅着郭三:“师父,你和她到底谁是师兄啊!”   “废话那么多!让你做什么就做!”郭三迅速跟上。 第6章那个司机可能只是想绕路   回到警局,大美第一时间让郭三跟滴滴官方联系,滴滴的客服总监听了警方的要求之后,却爱莫能助的表示:“对不起,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或意外事件,我们不能随意把司机的私密信息泄露给警方,这是我们的工作要求。”   郭三怒了,在电话里冲滴滴的客服总监大发雷霆,然而对方不为所动。   大美在一旁气的不行,顾不上是深夜,直接打电话给谢云杰求助。   不料谢云杰听完之后,也只能无奈的说,滴滴的行为符合相关规定,即使是警方,他们也无权干涉。   “这真是太过分了!”大美愤愤不平的抱怨着,然而,诚如在他们在酒店里跟凌岚交代的那样,既然那位司机没有明确的违反法律,即使他们是警察,如果滴滴官方不愿意配合,警方也无可奈何。   ……   ……   大美他们离开之后,凌岚想了想,将自己今晚的遭遇如实发了一条微博,旨在提醒深夜加班独自回家的姑娘,注意乘车安全。   同时,她在滴滴的订单管理里,点击了投诉司机态度问题。   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原本很好解决:即便这位司机没有犯法,但他对待乘客的态度有问题,滴滴官方核实后,应该扣分处理,这样多少能让这位司机往后对待乘客的态度有所收敛。   没想到,就是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却引发了一系列可怕的后果。   ……   ……   这天晚上,凌岚紧张得一整个晚上都没能安心入睡,几乎每半小时就惊醒一次。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她就接到了孟钰婷的电话。   孟钰婷让她赶紧收拾行李,去她家住,凌岚自然没理由拒绝。   凌岚喜欢乡下的环境,安静,可以租独栋大别墅,推窗可见满园春色,所以她和楚珺租住在海华市宁远乡一个非常偏僻的文旅小镇里,租金便宜,生活闲适,离市区大约200多公里,开车要三四个小时;   孟钰婷与她刚好相反,孟钰婷单身,性格活泼开朗,喜欢喧闹的城市文化,每周都要去参加party,或者各种各样的书友会,艺术展览,所以孟钰婷在城西租了一套单身公寓。   凌岚昨天开会的地方是繁华的城南,城南距城西要一个多小时车程,凌岚也就拒绝了去孟钰婷家住的提议,在投资公司的附近订了一间酒店。   现在想起来她仍旧万分后怕,甚至想着,如果她昨晚去孟钰婷家,是不是那个司机看到她的目的地并非酒店,就不敢那样对她了?   她匆匆洗漱了一下,把行李收拾好,就下楼坐在酒店大堂里等车,这期间,她用了高德地图,以及其他打车软件,然而却迟迟打不到车。   难道非得用滴滴吗?凌岚不由得在心里怒骂这家该死的出行公司,自从这家公司垄断市场以后,出租车市场份额大减。   话说回来,也怪她自己一直不愿意去学车,总觉得现在网约车非常方便,还省了停车费车辆保养费,如果自己有车,昨晚那个可怕的噩梦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次回去,一定要抽空学车,凌岚暗暗发誓。   她坐在酒店大堂看着人来人往,总觉得每一个看向她的男人都不怀好意,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用滴滴继续打车。   不过这一次,她选择了滴滴专车,滴滴专车属于滴滴官方把控和审核都更严格,司机素质更高,理论上来说,应该比普通的快车稍微安全一些。   尽管如此,但这一路上她仍然心神不宁,从上了车开始就给孟钰婷打电话,一直到下车。   她坐在后座,全程神经紧张,直到车子安全到达,凌岚礼貌的跟司机道谢,孟钰婷就在小区楼下等她,一见到她,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瞬间,凌岚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从昨晚到现在,浑身手脚冰凉,仿佛浑身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霾。   “饿了吧?走,上楼我煮面条给你吃。”孟钰婷笑着接过她的行李,拿过她的电脑包,凌岚嗯了一声,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她暗笑自己怎么如此矫情。   孟钰婷给她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热腾腾的面条上卧着鸡蛋,还撒了香葱和香菜,闻着鲜香的面条,她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   一碗面下肚子,凌岚紧张的精神也缓和了不少,她又把昨晚的事情跟孟钰婷简单讲了一遍,在讲到警方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投诉司机由滴滴官方来处理的时候,孟钰婷也气得骂娘。   “那怎么办,就只能等着滴滴官方来处理了呗?”   “嗯,看样子就只能等了。”   “我问了一下在网约车公司工作的小朋友,据说现在三大网约车公司都想占领网约车这个市场,很显然的,网约车公司的竞争力就是网约车司机的数量,据说滴滴公司为了增高网约车司机数量,但凡注册当司机都会通过,甚至不需要做背景调查,有些监狱里出来的犯人还能继续开滴滴呢。你说这得多可怕啊,万一我们坐上了一个什么打算犯罪的司机的车,会不会有可能被伤害?”   凌岚听得一怔:“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啊!”孟钰婷一拍大腿,笑嘻嘻道:“你忘了,前阵子我跟你说,在酒吧里面遇到了一个95后的小鲜肉帅哥,小孩学的是编程技术,现在在一家网约车公司做程序员,他昨晚听了这个事情,跟我分析说,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有一些司机还会故意注册网约车,以便免费睡女乘客。你知道滴滴顺风车司机,很多都是专门挑漂亮性感的女乘客下手吗?”   凌岚莫名其妙:“为什么?顺风车司机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孟钰婷翻白眼:“你傻啊!那些开奔驰宝马的顺风车司机,缺这几个钱吗?跨城载客,他们可以选择乘客对吧?如果头像是漂亮姑娘,这一路上几个小时,啥都能聊,很多女乘客也以为可以借机泡哥高帅富……嗯,总之就是你情我愿的。”   “开了眼,原来顺风车还有这个功能啊!”凌岚惊叹。   “所以你昨晚遇到的那个司机,没准以前用这种方式约到过女乘客,胆子就肥了。”   凌岚听她这么一分析,更加生气了:“那他妈也真是醉了,他眼瞎吧,我昨天一身职业装,我看着像是那种easygirl吗?”   “能这么说话的司机,那肯定是脑子冒泡了吧。”孟钰婷道。   凌岚想起自己认识一个滴滴公司的程序员,当即把这个问题反馈给那位程序员,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官方投诉电话。   直到午饭后,凌岚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正跟孟钰婷聊着公司的事儿,滴滴客服的电话终于姗姗来迟。   凌岚接起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了。   “喂您好,请问是凌女士吗?我这边是滴滴客服,处理您订单号为XD20180401的订单投诉问题,请问您是投诉司机态度有问题吗?”   “是我,您说。”凌岚示意孟钰婷安静,孟钰婷坐在一旁,逗着她的猫。   “很抱歉现在才联系您,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一直联系不上司机,您能描述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几个问题。第一,昨天晚上我打的这辆车,司机在车上几次发出了奇怪的笑声,而且全程问了我好几次,是不是做那一行的,我认为这个司机不正常,如果让他继续开车,对于其他女性乘客存在安全隐患,希望你们能调查一下,以前是不是也有乘客投诉他性骚扰?   “第二,我一上车就开始头晕,我让他开窗户,他不但不开,还怼我。我是滴滴的老用户,用了5年滴滴,坐了无数次车,第一次遇到让司机开窗,不但不开还说乘客的,而且我从来不晕车,车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希望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核实一下。   “第三,如果核实了这名司机有过被投诉的经历,车上也有问题,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位司机封禁,这是为了其他女乘客的安全,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出事,可以吗?”   凌岚本以为自己尽量客观冷静了,没想到滴滴客服舔着脸问道:“女士,关于您说的晕车和车上有味道,这是您个人感受问题,我们没有办法核实;至于您说司机发出怪笑声,这是他的个人自由,我们不可以封禁他。”   凌岚顿时就怒了:“那么如果这个司机有问题呢,你们都不调查一下,就跟我说你们没办法处理吗?”   “凌女士,您能证明这个司机有问题吗?”   “我可以证明!我想起来了,您可以看一下我的目的地是乾门大酒店,但是他把我载到中国书店,并没有到达目的地,对吧?司机半路在十字路口赶我下车,我用了5年滴滴,头一次发生这种情况,那么你是不是可以问一下这个司机,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为什么那么做?”   “凌女士,我们这边系统查看到订单,确实发生了没有将您及时送达目的地的问题,但是可能是您自己中途提出来的,也有可能是那位司机当时不舒服,他身体不舒服才让你中途下车。而且我看之前的行驶路程都是没有错误的,司机中途让您下车的那个地方,距离您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可能他只是想绕路。”   绕路?这就是我等了几个小时,结果你们滴滴客服花了14个小时才打来,给司机找的借口?   这位男客服从接电话开始,声音始终是嬉皮笑脸,这让凌岚心里很是窝火,在昨晚的惊魂遭遇之后,她知道警方无可奈何,希望滴滴能够公平处理这个问题,没想到等了一晚上,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态度。   这让她瞬间怒了:“司机不舒服,那你有打电话跟司机核实吗?为什么你自己在这里猜测?”   “凌女士很抱歉,我们仍未联系上那位车主,一旦联系上,我们会第一时间为您核实。”   “好的,麻烦你调查清楚,这个司机是有问题的,昨天晚上我运气好,如果下次他伤害别的女人怎么办?强烈要求你们严查这位司机!”她的声音难免有些激动。 第7章被司机骚扰,投诉时客服笑出猪叫声   那位男客服仍然是笑嘻嘻的回应她:“好的凌女士,关于您说的这个司机有问题,您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凌岚实在不愿意一次次回忆昨晚的惊魂遭遇,她等了14个小时等来这样的处理结果,居然说联系不上司机,这也太不在意乘客了!   加之这位客服心不在焉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凌岚猛然把声音提高了8度:“还让我再怎么说清楚?你是耳朵聋了吗?我都说过一次了,他在车上一遍遍的问我,是不是做那一行的,做一次多少钱,你不要跟我说你听不懂这个意思,你装什么傻?”   “咯咯咯!格格……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男客服在电话那头猛然发出了猪叫一般的笑声,这笑声非常刺耳。   因为凌岚开了免提,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孟钰婷听到这里也怒了,瞬间噌的坐到了她旁边,抢过凌岚手里的手机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笑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男客服一边笑,一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实在是对不起,嘿嘿嘿……太好笑了,我想问一下凌女士,是不是您给过他暗示?是不是他理解错了?”   听着那位男客服的笑声,凌岚只觉得浑身怒火中烧,再听这男人的提问,凌岚难以置信,她的声音猛然尖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暗示?你他妈脑子有病是不是?老娘昨天晚上见客户,我他妈穿的是职业装!!全身上下都没有露出,我暗示什么?而且我他妈跟你说过了,我都跟司机解释了,我是做媒体的,但是那个司机还一次次问我,做一次多少钱,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男客服虽然嘴里道歉了一身“对不起”,但是他仍然不间断的笑声却意味着,他对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重视:“也许他只是在为您做广告,是多少钱呢?”   “你是有什么问题?这个司机你们联系不上,你都没有跟司机打电话核实,就这么帮着你们司机说话?就是压根不想处理呗?那你告诉我,后来那个司机为什么要拉我上车?”   男客服道:“可是凌女士,你说的这些也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   凌岚一愣:“难道你们司机的车上没有装行车记录仪吗?调查行车记录仪不就可以了吗?”   孟钰婷在一旁听得面目铁青,赶紧拿出手机录音,并指示凌岚自己在录音,她再次抢过凌岚手机,冲着电话吼道:“你这个傻逼客服不解决问题是吧,你告诉我,你的工号是多少?”   “女士,我的工号是64576。”男客服总算收敛了笑容,不过他继而问凌岚:“凌女士,请问那位司机有没有摸过您?你们有过实质性的肢体的伤害?”   “你什么意思?我他妈要是受到了肢体伤害,我现在只是投诉司机态度问题吗?我早已经打电话报警了。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司机没有犯法,你们不做处理是吗?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怎么不去死啊!”凌岚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对不起女士,不是这个意思,我联系不上车主……”   “我现在不想再跟你说话了,我现在警告你,你彻底惹怒了我,我现在的要求是:第一,你们要严肃彻查那个司机,第二,请你向我道歉;第三,我给你12个小时去查行程记录仪,这时间足够了吧?”凌岚飞快说出自己的要求,她怕再继续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工号64576的男客服道:“好的,给您带来麻烦非常抱歉,那请您耐心等待。”   “我他妈不想再听见你这个傻叉的声音。你给我换个人来处理。”   说完,凌岚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她气得瑟瑟发抖,在屋子里狂躁的走来走去。   孟钰婷也气坏了,她一个劲责备凌岚:“你是怎么想的?刚才你发什么火呀?处理问题就只知道情绪上头,咱们就应该把他的说话都录音下来,然后曝光他,看他们怎么处理!”   凌岚生气道:“我都快被那个傻逼客服气死了,哪里还能想着这个事儿!”   “待会儿如果客服再打电话,你别说话,让我来,一天天的就知道发脾气,你以为人家客服是咱们公司员工啊,发脾气能解决问题吗?”孟钰婷翻白眼。   凌岚无奈:“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不也生气骂人了么?”   “实在是……让人生气。”孟钰婷叹息。   两人就因为这通电话,一起骂了滴滴半天。   一个小时后,凌岚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客服。   她首先向凌岚表示道歉和慰问,“您好,我是工号2356的客服,我叫萌萌,为您处理您的投诉问题,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去处理这位司机半路让你下车的问题,这笔订单可以退款一半给您;至于您说的司机性骚扰,我们不是警方,无法破案,但是我们已经打电话通知司机,让他去附近的警察局提供行程记录仪证明了,您还有其他要求吗?”   凌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问:“那我就等待他提供行车记录仪,然后等着警方的回复吧。我的要求是,你们上一个客服,在我投诉的时候笑出了猪叫声,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求他跟我道歉,这要求不过分吧?”   凌岚说着,想起滴滴客服的智障处理,轻轻踢了一脚孟钰婷。   孟钰婷反应过来,赶紧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这位2356的客服,名叫萌萌的姑娘软声软语的说道:“您好,关于您说的这位客服问题,我会向上一级反应的,但是你要求的让他道歉,恐怕是很难的。”   “为什么呢?他做错事就应该道歉,如果你们要这样处理的话,我无话可说,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处理了。让上一个客服,还有你们滴滴来跟我道歉了”   “凌女士。您想怎么处理?”萌萌温柔的问。   “第一,我会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公布到微博和公众号上面,我微博和公众号粉丝数量都还蛮多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你们再来道歉,我不介意。”   凌岚怒了,其实这个时候,她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因为无论如何,自己被性骚扰了,公诸于众总觉得很耻辱,很丢人。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逼得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情闹大了,闹到了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甚至上了中央电视台,各大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情。   萌萌的声音依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凌岚和孟钰婷都彻底怒了,她说:“凌女士,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答复您,我想知道您的微博账号是什么?有多少粉丝,如果您的微博粉丝多的话,我会把这些问题反馈给领导,看看事情的严重性,再看如何处理。”   凌岚彻底炸了,这家公司到底是怎么样的价值观啊?她作为一个乘客,被司机性骚扰,没有一个人安慰,没有一个理所应当的道歉,等了14个小时才有客服打电话来,先是客服笑出猪叫声,现在居然说道歉要看被伤害的乘客影响力有多大。   “要看微博多少粉丝,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是吧?很好,你等着,既然你们不打算处理司机,也不打算道歉,那就这样吧!”   凌岚又气得挂了电话。   一旁的孟钰婷龇牙裂齿:“你是不是傻?不能让她多说几句,让我录音做好证据吗?”   凌岚没有说话,她已气得眼圈发红。   孟钰婷无奈,轻轻拥抱了她:“行吧,我知道你生气,唉,我听着都生气,这帮客服都是脑子有病,脑子进水了吧。”   从昨晚到今天,凌岚的情绪就没平静过,如果说一开始是恐惧,后来则是被客服气到只有愤怒,现在,她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要特么根据事情严重性来处理是吧?很好,老娘这就写博客,怕什么丢人,至少我要让大家知道,滴滴是这么一家公司,它的客服的价值观这么奇葩,可见这家公司是个什么德行!”   愤怒之下,她当即打开电脑,写了一篇文章,把自己昨晚遭遇到的事情,以及两次接电话,客服令人愤怒的态度,详细描述了。   在文章的最后,她质疑滴滴公司: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果一个普通乘客受到伤害,不把事情闹大了,这件事情在互联网上不能引发关注,滴滴才不会对一个普通用户遭受到的伤害进行正确处理,对吗?   滴滴,你千万别忙着否认,因为我身边有诸多朋友有过类似的案例:   有被滴滴司机打劫的,   也有坐滴滴出了车祸,而滴滴没进行任何赔偿的……诸如此类的,(欢迎大家留言补充)   难道滴滴连最起码的调查都不做吗?   我反复强调之后,你们才让司机去警察局说明情况,在这之前连给司机打电话核实的沟通工作都不做,滴滴,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成了巨头,一个普通用户即便有可能受到伤害,他也还是脱离不了你们的平台,所以你们便可以对司机的违法行为睁眼闭眼吗?   在今天,在海华这样的大城市里,当一个女孩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使用滴滴的时候,滴滴能否保证女孩的乘车的安全?   当我使用紧急求助的时候,我家人都收到了并联系我,为什么你们滴滴平台没有任何的反应?   乘客遇到危险的时候,难道滴滴的定位不是最有力的保护措施吗?   为什么你们没有行动?   为什么我作为一个普通乘客,我在车上受到了伤害,当我举报维权的时候却如此艰难,为什么我一定求助于互联网?   你们到底是有多不尊重每一个普通的用户??   滴滴,今天,我希望你们能够真正的对女性乘车安全引起足够的关注,当面对不法的司机时,希望你们担起一个上市企业该有的社会责任感,认真调查,严肃处理,为每一个乘客的安全进行保障。   而不是第一时间想着如何推诿责任,如何消除负面新闻。 第8章是不是你穿的太性感,行为不检点?   武状元苏乞儿里面,皇帝说希望苏乞儿管好乞丐,苏乞儿说了一句话:   天下有多少乞丐,是由皇帝决定的,你这个皇帝当得好,自然天下没有乞丐。   滴滴,作为出行平台的老大,你若足够好,何须害怕其他平台抢占你的地位,可是今天的你,浑身毛病,你只害怕被美团被首汽被神州蚕食,你害怕用户乘车不安全吗?   柳眠,作为女性,作为创始人,你考虑过,一个弱小普通的女性乘车时遇到司机性骚扰,你们如何处理吗?   如果这件事情你们不能严肃处理,以后我还能放心乘坐滴滴吗?   滴滴,你的企业文化决定了,你的男性客服听到女乘客被性骚扰时,居然觉得很好笑,他笑了!   其后,你不去追问司机的责任,而是反问女性乘客,是否有过性暗示!   最后,你们说,你又没有真正被性侵。   最最后,你们说,让我看到你的微博和公众号有多大影响力,再决定是否道歉。   没错,我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可即便是弱小的用户,难道她没有10万?的爆料,难道她不是六六,你就不用尊重一个弱小的普通用户吗?   到底要不要把事情闹大,其实我一直很纠结,对于任何一个女孩而言,遭遇性猥琐都不是愉快的经历,何况是要对公众公开这段经历,但是,滴滴客服的态度让我明白:如果事情没有足够影响力,滴滴是不会道歉的。   有人问我,是不是我穿的太少了,且不说我当天穿的是职业装,即便我穿的好看,难道这就是司机实行犯罪的理由吗?   一个女生,打扮好看点,就是暗示司机可以进行伤害吗?   做错事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   那些问我是不是穿着暴露是不是很漂亮的人,难道你觉得,一个女孩在陌生环境遇到可怕的嫌疑人,是女孩自己的问题吗?   这件事,我困惑了两天,今天,我希望滴滴能给我一个答复,让我知道,我没有错,我只是打个车,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权利以及被侵犯的尊严,我想这并不可耻,对吧?   我想,任何一个女孩,遇到性骚扰时,都有理由维护自己的尊严。   而滴滴,你作为一个龙头企业,如此对待普通用户,我愤怒,我生气,我期待你们被蚕食,但实际上,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从此以后长点心,把女性安全以及尊重用户放在第一位。   虽然我知道,我的力量还太弱小,但我想,滴滴你这么玩下去,我很期待你完蛋的那一天。   凌岚用了半小时写完,将文章发上了微博和公众号。   同时,她把这篇文章链接发给了自己的好朋友,希望他们帮忙转发,既是希望能够借此维护自己的权益,也希望能提醒更多女孩子,在单独乘车时注意乘车安全。   或许是因为太多人有过类似的遭遇,这篇文章在被她的几位大V朋友转发后,很快就在网上发酵起来。   随着事件的发酵,越来越多的网友留言,讲述自己遭遇过的乘坐滴滴时,各种各样的不安全事件。   一个女孩留言说:我上次坐滴滴,司机全程问我内衣卖不卖,身上的内裤卖不卖,如果卖可以免费送我到目的地,全程吓傻不敢说话!投诉无果!!   微博用户@杨小甜:我之前打过一次快车,师傅很久没有来接,我给师傅打了电话,师傅态度十分恶劣,大概意思就是我不会来接你,你自己取消,然后我就投诉了那个师傅,然后不一会那个师傅打电话过来恐吓我,说你有本事不要动,我马上过来收拾你,我又投诉了,但是客服有没有处理我全然不知,没有任何回应。   一个叫“我要减肥”的姑娘留言:今天晚上打滴滴就遇到了类似的司机,全程痞笑,轻蔑讲黄段子,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支持维权!   甚至还有男生也遇到过此类的骚扰事件,最终滴滴客服根本不处理就这么不了了之:   “坐标上海,性别男。我万万没想到打车居然遇上变态gay,(我不是讨厌一切gay,仅指那些变态),这个变态司机一路上都在跟他朋友打电话,说什么*花松弛等不堪入耳的话,我全程非常尴尬,并害怕。   “这个司机还微笑跟我说“一看你就是好学生,你不介意我们这种人吧,我以前也喜欢女孩,后来他妈被骗XXXXXX(此时是突然愤怒的状态,大概就是有个女生背叛了他,然后他非常恨对方之类的,然后就喜欢上了男生”,   “一路上这个司机就是各种对我表达好感,大概我人高马大的,他也不敢用强,但我看他那虚伪的笑脸还是害怕,最后在距离家里还有2公里的时候,我说开错了(我不敢让他送到家门口,我是真的害怕),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司机说不方便,给我扔在了几条马路交叉的一个路口。   “要知道,我当时打车是因为家里人寄了一箱子东西,无奈,我抱着一大箱子东西,穿了好长的地下通道,走了大概半小时才回去。关键来了——我到家就给客服投诉,全程亮点对话我都复述了。   “滴滴客服怎么做的呢?非常专业的解释说是我自己想多了,最后在我的坚持下,也是回应说要去汇报上级调查,再给我回复,至今都没收到回复,之后我再也没坐过滴滴。”   还有一个「求救无门王小红」的姑娘留言,看得凌岚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太弱小了,无力帮助她。   女孩留言说,自己曾经乘坐滴滴,被滴滴司机骚扰,一路上,这个女孩也是坐在副驾驶,司机开得很快,她拼命求救,发微信给自己的闺蜜,闺蜜去警察局报警,随后她截图了自己的订单,正要发给闺蜜时,被司机发现,手机直接被司机摔了。   于是,她闺蜜就坐在警察局里,心急如焚的报警,可是,因为只有手机号,没有她乘坐的滴滴车的车牌号,订单信息,警方无法立案;而警方找滴滴索要司机联系方式时,滴滴以保护司机隐私为由,需要向上级汇报请示,一直拖延;   就在拖延的这段时间,这个女孩被司机强*暴了。   后来,司机把她仍在荒无人烟的马路边上,她步行了3个多小时,才找到一个城镇,给父母打了电话。   女孩年仅16岁,是高三学生,那天刚好是放假回家,因为和同学去看电影耽误了回家的时间,只好坐顺风车回家,作为未成年人,报警需要父母陪同,可是,她父母认为这件事情很丢人,更怕女孩被强*暴的事情将来流传出去,对女孩对一生有影响。   不得不说,女孩父母的担忧不无道理,在中国,如果一个女孩被强*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会对受害者及其家人带来更大的困扰。   虽然我们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虽然我们明明知道,她才是受害者,可是,长达几千年的文化和教育,会让女性受害者不敢站出来。   女孩后来患上了抑郁症,高考前夕试图自杀,她在看到凌岚的事件后,给凌岚留言,希望凌岚能够勇敢的维权,与滴滴斗争到底。   她说:“姐姐,我还小,我没有胆量跟他们战斗,你很棒,很勇敢,希望你能够为更多像我这样受伤害的女孩讨回一个公道。”   凌岚看着女孩拍来的割腕的招聘,看着女孩手腕上的伤痕累累,很是心疼。   而这样的事件,显然不是个例。   一个女孩留言说:“路上司机放黄片给我看算不算?还非要加微信说以后还有还发给我?????我可去他妈的吧,投诉后,客服说等待后续通知,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处罚过那位司机。”   随着越来越多的匿名用户留言,越来越多的女孩站出来揭露自己的遭遇,凌岚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遭遇并非个例,原来,非常多的姑娘都遇到类似事件。   相比那些坐车被xq的姑娘,她昨晚的遭遇只能说是惊心动魄,那位司机临时改变主意让她下车,显然,她幸运得多了。   想到这里,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恩,感恩那个司机忽然怂了,没胆子对她实行犯罪行为,否则,车门被反锁,高速行驶的公路上,她能怎么办呢?   看到那么多人支持她维权,凌岚心里一暖,觉得即使是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也应该坚持维权下去。   这些匿名给她公众号留言,让她不要放出留言的姑娘,每一个留言后面,都是一个饱受伤害却无处寻求公义的姑娘。   还有人哭着给她发邮件,看着邮件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受害照片,她知道,有人因为滴滴的不作为,受到了严重伤害,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受害者都会玩微博,都能把这件事写出来公诸于众,引起公众的关注。   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那些受害者,向滴滴要一个公义!   但是,也有人骂她脑残。   一个叫孤星牛奶的男性留言说:网约车本来就不成熟,也不知道你们何来胆子,一个人也敢坐陌生人的车,遇到这种事情不是活该吗?   微博网友SZjackshen:比较好奇的是,100个女生里,有几个独自打车会选择坐在副驾驶位的?   微博用户@大明湖的小强:“半夜坐车还非要坐副驾驶,这不是给人可乘之机吗?看不懂这位博主想表达什么,是不是高德打车雇来的水军黑滴滴公司啊?”   微博网友「耳闲人」说:当时不应该录音吗,这是最好的证据,没有录音说个鬼!   微博网友「ffff」评论:没记错的话,早几年Uber在印度和美国都发生过数起司机性侵乘客的事件。可以说是行业通病了,只顾着野蛮生长,不顾企业操守。   还有诸如此类的男性留言,质疑凌岚的动机:   “你发个照片看看,你穿的什么叫职业装?没概念,你要知道,为什么封建社会的旧中国,法律为什么要约束女的穿朴素一点,因为这样可以减少、或避免男的做坏事的概率,这叫降低公共管理成本。我今天不评价滴滴的错,毋庸置疑滴滴有错。单身女生为了减少性侵害,至少不要穿太短的裙子,一定要遮住乳沟,而且走夜路一定要走路灯明亮处,有条件的最好随身带防狼喷剂和强光手电筒,这是有经验教训的。”   “自己穿个性感的衣服大半夜坐前排,这女的一看头像就不是什么好人,被qj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行为不检点嘛?有的女人就是故意勾引男人犯罪的。”   这样令人目瞪口呆的言论,居然也不是个例,而这条评论居然得到了43789个人的赞同!   类似的言论很多赞同。 第9章录音和证据在哪儿?   微博网友「好甜的瓜」直接发了个呕吐表情:穿的那么骚还坐副驾,我只能说这位滴滴司机牛逼!是个男人都有这想法!活该自找,摸上了还拍照?呵呵,大多数国人认知太片面,也不想想女的自己行为不检点,凭什么怪男人?   甚至于,有人质疑客服笑出猪叫声,是凌岚作为自媒体人故意想要「搞新闻」,为了出名疯了。   “这年头,自媒体都是吃人血馒头的,有的人为了能出名,啥都能干下去,想出名想疯了,反正只要火了有流量就能赚钱,不都是为了钱嘛,散了散了。”   微博网友@123阴阳怪气的质疑她:   有人让我来评论,评论一次五毛,记得打钱啊博主!   有人假装理中客提问:“嗯……为什么不叫出租车或者专车呢?”   微博网友@lulu说:   建议把通话记录、反馈截图、举报记录、打车信息一起发出来,这样空口说既不利于传播,也有失公允,谁知道是不是竞争对手雇来黑滴滴的呢?   有人留言帮助凌岚回复质疑:   “我的经历,司机带我绕山路,还明确说他出来开车费油,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艳遇,由于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快吓死了,我发现路线偏移,就故作镇定,想起我有个交警朋友,然后打了电话给他,也是通过对话让司机知道,我给正在上班的交警朋友打电话,然后我就一路问路,车才慢慢的开向我认识的路了。   “下车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感恩戴德我那朋友,还感激手机电量支撑我下车,从那一次后,我没在网上叫过车!!!   “那种无能为力的害怕,恐慌,真的让人刻骨铭心,不能因为我们弱小就随意侵犯,楼上有人质疑为什么没有放出车内的录音,那种恐慌的环境下,哪有空去录音,就想着不能让司机明白过来,万一激怒了他,我就没好果子,只能装镇定打电话。那时候,怎么可能想到收集证据什么的?肯定是想办法赶快逃脱了,质疑没有录音的男生,是自己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吧?”   面对质疑,凌岚很愤怒,决定把录音放上去。   在质疑声和愤怒声中,凌岚立即转发了一条质疑微博并回应称:   “我手机里有录音,一共3段录音,稍后我放出来,大家可以听一听滴滴客服听到乘客被骚扰的笑声,以及反复强调车主生病不联系车主核实的各种槽点,感谢各位关心,我希望能一起推动滴滴关注用户安全,如果做不到,滴滴就该让出这块市场。”   随后,就在她找出手机录音的时候,这才发现,她并没有录音车内部分。   甚至于就连她跟客服的对话,由于一开始对于客服质问她“是否给过司机性暗示”毫无准备,也没有录音下来。   她跟孟钰婷仔细听了一遍录音,这段录音非但没有录下客服的提问,反而都是凌岚被激怒之后的狂躁,对着客服大骂特骂。   “这个录音放出去,我觉得不会有人同情你,相反,大家只会认为你这个人蛮不讲理,开口就骂人,你一定是没素质没礼貌,才会遇到这种事情,关于你说的客服骂你,还有后来问你微博有多少粉丝,咱们都没有准备好提前录音,现在这个录音放出去只会对你不利,我建议还是不要放出去了。”孟钰婷建议。   凌岚只得采纳,毕竟,这3段录音如今听起来,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反而证明了她的素质低劣。   于是她只好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手里录音暂时先不发,等滴滴官方,看看官方是否会有后续沟通。   此时这件事情已经炒上了微博热搜,各大新闻媒体、各大电视台都纷纷跟进,知名的「苹果视频」记者找到她,说想要采访她,给她录制一个视频,讲述前情后果。   孟钰婷不无担忧道:“咱们自己就是媒体人,你就知道这帮媒体记者的能力,他们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只要滴滴公司给他们的公关费用足够多,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剪辑之后,曲解成另外一个样子,咱们甚至不知道,接受完采访之后,这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而你如果到时候被误会了,你根本没有话语权去对大众辩解,到时候你怎么办?”   于是凌岚拒绝了一切新闻媒体的采访。   这下子,一大堆质疑她动机的微博用户沸腾了,他们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凌岚自己一手策划的,这女的是自媒体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出名,为了流量,为了赚钱!   凌岚无法忍受被误解,尤其是很多原本相信她的人,也被带节奏转而怀疑她,他们说,“小姐姐,如果你真的是不幸遇到了这个司机,我们很同情你,并且希望你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如果你只是为了忽悠我们,只是为了赚流量博眼球,靠卖惨来博同情欺骗我们的正义感,那就太过分了!”   就在这个时候,凌岚的一位朋友圈里的朋友,帮她拉了一个群,那个群里有滴滴的创始人之一的女高管柳棉。   柳棉首先向她简单道歉,接着拉了一个工作小组,说让公关小组的负责人来负责后续。   而这个时候,凌岚手机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媒体记者打来的电话挤爆了,她一个个挂掉那些电话,最后也吓傻了。   没错,她是要维权,是只有把事情搞上热搜才能维权,可是为什么现在那么多记者找她?   她尝试着接触几个记者,结果记者上来就问她,你当时穿的什么衣服,是不是你有给过司机暗示,你提到的录音有证据吗?你在哪家公司工作,跟滴滴有什么过节吗?   凌岚自己是自媒体人,她清楚记者每个提问背后都是陷阱,所以,在接触几个记者之后,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拒绝一切采访和提问,她只想维权,却不希望自己因为这种事情爆红,更不希望被人没完没了的质疑和辱骂。   但她越是沉默,网上对她的谩骂声就越是汹涌。   “为什么要人肉我?……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只是要维权啊,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看着微博私信里疯狂涌进来的各种谩骂,质疑,甚至还有人要搜她黑历史,扬言要曝光她的一切,凌岚害怕了……   ……   ……   此时。   在恒丰大厦28楼,“溪语心理会所”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身为心理医生的穆锦溪坐在奶白色的单人布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手工意大利咖啡,看着ipad屏幕,轻轻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轻声失笑。   她刚刚看着那个叫微博名叫「孟婆在修行」,真名叫凌岚的女孩子发出的感叹微博,女孩感叹说“为什么要人肉我?……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只是要维权啊,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老板,你怎么看?你不觉得滴滴公司很过分吗?”马兰看她笑了笑,忍不住义愤填膺的问她。   一刻钟前,因为马兰在上班时间刷微博,看到这件事,就坐在办公室发呆,穆锦溪问她为什么发呆,马兰就把凌岚发的最后一条微博给穆锦溪看,并且绘声绘色的给穆锦溪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个想要利用媒体来搞事情维权的姑娘,她还太年轻,不知道媒体可以成就她,也可以毁灭她。   穆锦溪早就经历过这种事情,她知道,身处漩涡中心,当事人只有沉默,才能让公众尽快遗忘这件事情。   “你还记得,你刚来咱们办公室实习的时候,我因为赵小七的事情被骂上微博热搜,被人肉的事情吗?”穆锦溪起身,悠悠然的问马兰。   马兰点头,她当然记得。   当初,在赵小七的案子里,刘原良被李欣买通,他曾在微博上放出了一封正义凛然的质疑文章,那篇文章里有一段录音,是穆锦溪说:“那么你就去死吧。”,就这么一句,就导致全网谩骂穆锦溪。   有人怀疑穆锦溪,说她帮助小七做心理治疗,只不过是沽名钓誉。   还有网友扒出她的别墅,她的车子,乃至她的手表,说她是一个虚荣拜金、不顾来访者死活的女心理医生。   穆锦溪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   也因为经历过那件事,所以她知道,网络是个是非中心,在这里,事情的真相如何,并没有人关心,大家都只在乎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   这个叫凌岚的姑娘所言,未必是实情。   或许,她当时确实受到了惊吓,否则她怎么会没有录音。   又或许,她只不过是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故意把事情闹大,才能够取得一个合理的补偿。   更有可能……网上有些人质疑她是竞争对手请来的高级黑,也不无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姑娘的确被司机吓坏了。   “没有人关心这个姑娘的遭遇和她的心理创伤,人们关心的,只是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可能受到伤害,只是因为利益相关,这件事情才会上热搜。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这个姑娘会留下巨大的心理隐患;如果这事儿是假的,……嗯,我们当然希望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么,假的新闻能上热搜,说明滴滴这家公司令消费者愤怒已久,消费者的愤怒需要一个合理的出口。”   “仅仅只是如此吗?”马兰眨了眨眼睛问。   “不然你以为呢?你看看这几条。”穆锦溪拿过她手中的ipad,给她点开几个高赞留言的微博评论。 第10章没有人关心真相,人们只关心自己   一个微博用户留言说:   大概一年前,朋友来我的城市玩,我用滴滴叫了个车送朋友去机场,是个出租车,到了机场,办了登机牌,早上9:40的飞机,司机一个电话打给我,说我朋友偷了她手机。   当时我在开会,我都懵逼了,我问我朋友当时情况,他说他坐后座,也没有看到司机手机,我坚信我这个朋友不会干这么龌龊的事情,毕竟人家月入十万。   奇葩的是,司机带着全家十几口人到机场,质问我朋友,最后差点耽误朋友回程的飞机。   结果呢,警察在司机加油站的厕所找到了手机,结果这司机一句抱歉都没有,我在滴滴投诉,不了了之。   然后我再次投诉,滴滴就只告诉我,啊,你投诉了,我们处理了,至于处理结果是什么,保护司机隐私,不知道。   “你认为这个用户是关心这个女孩的遭遇,还是因为他朋友的遭遇,他感到愤怒,却无处可以发泄,这怒火一直就在心里头燃烧着,借机给滴滴的死亡添一把火?”穆锦溪问马兰。   马兰思索片刻,得出结论:“是因为滴滴平时的客服处理就很过分,用户平时遇到问题,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事情炒上热搜的。所以借着这次机会来发泄怒火了。”   “嗯,不错,再看这一条。”穆锦溪修长如玉的手指滑动,看向另一条高赞评论:   “春节的时候,我闺蜜乘坐滴滴快车,出了交通意外,事后,因为我前男友也是业余滴滴司机,我就利用他的关系,查询事故司机的运营管理相关人员名单,结果查询不到。   “后续我跟闺蜜来到滴滴客户服务中心,理赔的时候困难重重,并且滴滴公司某工作人员扬言要揍我们,我们拍下了视频,后续在我的再三压迫下,才进行了理赔。   “知道为什么理赔吗?因为我也是做媒体的,当时那几段视频,我打算发给各大新闻媒体,滴滴官方才终于同意理赔。如果我不是做媒体的,我闺蜜只能自认倒霉了。”   穆锦溪看着马兰:“这条微博,感受到了什么?”   “嗯……对这个博主的同情,以及因为自己能够解决问题而感到骄傲。”   “没错,换而言之是炫耀,不过这种炫耀没问题,人都应该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她的职业让她可以保护自己闺蜜,给闺蜜讨一个公道。那这种事情自然值得书写一番。”   还有一个叫「菜菜」的姑娘留言说:   看到这篇简直太有共鸣了!   从春节后到现在,已经连续遇到两次滴滴专车的问题!(我平时都用首汽,偶尔用几次滴滴专车,可见问题概率有多大!)一次是上海,总价超过两万的包和包内物品遗忘在专车后座,司机没有按照服务流程,在我们下车后进行查看,导致包被后续乘客拿走(当然也可能是司机自己拿了),从始至终,滴滴客服的态度就是两个字,甩!锅!   另外一次就是今天早上,提前预定的送机服务,送家人去机场,司机硬是多绕了十几公里,并且在我远程电话提示后继续绕路!打滴滴客服,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司机没有绕路!高德地图和百度地图白纸黑字,路线图就摆在那里好吗!   后来因为我刚好认识滴滴高管,直接进行投诉,客服才承认错误!   很难想象,那些不是像我们这样做媒体做互联网的(有能力为自己发声)的普通用户,他们被「店大欺客」的时候,该是多么愤怒和无助!   这次不等穆锦溪提问,马兰就学会抢答了:“这是因为对博主的遭遇感同身受,或许滴滴曾经出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普通用户被欺负了,却投诉无门。即使自己能动用关系解决问题,可这仍然是令人愤慨的——因为这原本是一个不需要通过关系,就能合理得到解决的问题。”   除了性骚扰,这些留言中也暴露出来滴滴在客服管理中的其他问题,比如有用户说:   刚下车发现手机落在车上,用老公手机打给滴滴客服,客服说保护车主隐私不方便透露;司机拒单,绕路,各种理由不接,投诉,客服说:哦,给你10元代金券,这就是滴滴特色服务。   类似这样的留言有很多。   马兰一开始是被愤怒裹挟着情绪,直到此时被穆锦溪提醒,才如梦初醒:“这说明滴滴在他的客户管理和培训上面有很大的问题,而这些人平时都遇到了问题,借着这件事情可以发泄自己的怒火。这次的事件,如果最后这个博主拿到了赔偿,那些没有得到合理补偿的人,可能就会骂她;如果她什么也没得到,也会有人质疑她是在炒作,收割流量。”   “太令人沮丧了,那怎么办呢?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我们就不能合理维权吗?”马兰嘟着嘴问。   “维权啊,这些人都打电话投诉了,但是客服都不处理,所以只能用非常手段。但是用非常手段,就必然会引起非常的连锁反应。这个女孩现在不就遇到了么?”   “那她会怎么做?”   “谁知道呢?如果整个事情里她没有撒谎,真的遇到变态司机,又遇到不负责任的客服,心理强大的人会斗争到底;心理脆弱的可能就此败下阵来,但ptsd是肯定的。”   穆锦溪收起ipad,接着板起脸斥责马兰:“这样的事情,世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你要利用上班时间看这些事情,消磨时间吗?”   马兰惊讶看向她的老板:“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穆锦溪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去找到这个女孩,免费为她做心理疏导?”   马兰略一沉思:“还是算了吧,肯定又会有人说你借机炒作。”   “一个人,若是不够强大,就无法保护自己和他所爱之人,更别说保护世上其他弱小了,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早点明白才是。”穆锦溪揉了揉她的头,起身去了休息室午休。   马兰捧着ipad,望着穆锦溪的背影有些发怔,只觉得老板似乎变了,但到底哪里改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啊。   ……   ……   另外一边。   互联网的世界没有秘密,尤其丑闻发酵传播的速度,堪比飓风。   经过几个小时的传播,「孟婆在修行」的这条微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达到了8000多万阅读,十几万转发量,还不断的有各大新闻媒体试图联系博主,想要对她进行新闻采访。   一时间,「卸载滴滴」成了最新的热搜词,用户纷纷截图卸载滴滴的页面,技术部门从后台看到,短短几个小时内,卸载app的用户达到了4万多,可以说,这是难以预估的损失。   公关部紧急电召柳棉,柳棉自然大为震怒,这么小的一件事情,竟会闹成这样?她难以理解,让公关部总经理把凌岚的乘车订单记录、以及前后几次客服沟通的语音录音调出来。   坐在椭圆形的办公桌一端,柳棉面色肃穆的听完了所有的录音,尤其是男客服听到“性骚扰”之后发出的大笑声,她的脸色很难看。   办公室里气压很低,公关部的公关经理很着急,客服部的总经理则是若丧考妣。   “所以,这事还真是我们客服做错在先?你们对克服的岗前培训是怎么做的?”柳棉环视一圈,缓缓开口。   没有人回答她。   “先不问责了,说吧,怎么解决?”柳棉强压下心中怒火,转而看向公关部总经理。   公关部总经理战战兢兢的说,“首先我认为,这个事情我们绝对不能道歉,道歉就等于我们承认错了,这样做并没有好处……”   柳棉皱眉扫向他。   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柳棉的视觉压力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们客观分析过,其实网友根本就不是想看到我们官方道歉,而是想要——”他咽了一下口水,没敢说下去。   “说。”   “网友们积怨已深,他们只想看到我们公司死。”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公关经理又等了片刻,才说:“这个时候道歉,只会让原本不相信这件事情的人,或者原本立场摇摆不定的人,彻底相信这件事情,相信我们的企业管理很糟糕,企业文化价值观有问题,那么,我认为接下来我们将会遭受更加严酷的场景……”   “更好的选择是,怀柔政策。”   “嗯?”   “网络上有句笑话,叫做网友的记忆,是金鱼的记忆,只有7秒钟,一个热搜事件,无论闹得再大,最多三天,就会被别的热搜事件所掩盖。一般来说,各大公司、包括明星出丑闻,都有三种常规操作可以行动。”   “第一,是不作回应,保持沉默,过几天这事情自然就没人关注了;   “第二,搞一个更大的热搜,例如,我们可以买明星艺人的丑闻,或者找明星娱乐公司,花高价给明星团队做个宣发,转移网友注意力;   第三,撤热搜,删帖,热搜榜是可以直接跟微博官方沟通,但代价高昂,而且,我们无法保证竞争对手会不会去买负面新闻的热搜,尤其是最近那几家都在盯着我们。   “我建议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跟明星公司沟通,给某位艺人买个热搜,明星需要热搜需要流量,而我们正好借机转移注意力,这是最妥当的方式。”公关经理最后总结陈词。   作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柳棉知道,公关经理的做法,从最大程度减少公司损失来说,是对的。   可是,作为女性,她无法接受这个提案。   “再给你们三个小时,看看能不能给出更优化的方案来。”柳棉说完,众人纷纷离去。 第11章最脏的活儿   客服经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叫上下属开会。   有人献计:“就算我们客服沟通有问题,可是,这个问题的根源还是那个司机啊,目前还是不能联系上司机吗,先核实情况,如果那女的是在撒谎呢?根本就没这么个事情发生,那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句话一出来,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不少人都有这个揣测,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他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负责和技术部联络的同事赶紧说,他们还是没有联系上司机,技术部在调出司机的家庭信息,试图联系司机的家人。   “在还没有联系上司机,无法核实当时车上实际情况的状态下,我认为我们目前还不能道歉。”一个叫葛芳的女孩举手说。   她是从某公关公司最近刚入住的公关总监,处理过很多危机公关,公关部总经理对这个看起来个子瘦瘦小小,但非常有能力的女孩很有好感。   “哦?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公关总经理问道。   “加快联系司机家属,尽快找到司机核实情况,另一方面,从人文关怀上来讲,无论事情是否属实,我们都应该先给予乘客安慰,安抚她的情绪,在安抚的过程中,搞清楚她发微博的动机和需求,根据她的需求来解决问题。”   办公室一片安静。   “是个好主意,那谁来做呢?”公关总经理看向她。   无论是当时嘲笑女乘客给过司机性暗示的男客服,还是后面问乘客微博粉丝有多少的女客服葛芳,他们都是属于滴滴的外包客服团队,外包客服团队只想解决问题——但他们负责解决的,是客户投诉率,只要投诉率低于公司要求,就算是工作合格。   所以,外包团队的客服并不关心他们跟乘客的沟通,会不会减损公司的美誉度。   总经理环顾一圈,所有人都低下头,只有葛芳没有回避。   她正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是一个机会。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没有人能解决这件事情。   如果她能接触到那位博主,了解她的需求,并顺利解决这件事情,就等于为公司解决了一个巨大的炸弹。   这份功劳,无论是谁都抢不走,那么就算是在公司立住了脚,甚至借此升职加薪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看样子,即便自己不主动请缨,如果领导把任务分配到自己头上,自己也逃避不了,倒不如主动请缨,请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这样想着,她举起手,弱弱地说:“我愿意去试一试,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总经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果你能解决这件事情,我会跟柳总汇报这是你的功劳,柳总很重视人才,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听听就好,葛芳不置可否,毕竟,事情解决后领导抢功劳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但她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当下她只是甜甜一笑,十分甜美的说了句:“谢谢领导。”   很快,葛芳就拿到了凌岚的联系方式。   但她决定先等一等,先联系上司机家属再说。   手下跟她汇报,司机的电话依然打不通,葛芳皱了皱眉头,事情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按照公司规定,只要司机自己没有报备问题,公司是不可以轻易联系司机家人的。   曾经有司机的妻子,长时间联系不上司机,担心他出了问题,打来电话给公司汇报。   客服部联络不上司机,后来,技术部利用GPS定位,找出了司机的位置,正在一个度假中心,客服部担心司机是不是送乘客之后疲劳驾驶了,就将地址报告给家属。   结果他妻子赶到之后,将正在带着情人度假的司机抓了个现行。   司机跟妻子爆发了一场大战,更尴尬的是,过了几天,司机打来电话大骂客服多管闲事,不该把他的地址给到妻子。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乌龙事件。   而且,这并不是个例。   曾经还有一个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之后,心情不好,就打了一辆车回家。   半路上,姑娘把行程目的地改为回到自己乡下老家,回老家后手机没电了,她索性就把手机关机了。   然后整整三天联系不上,他男朋友就报警了,警方把这个当做失踪人口案调查,到处都联系不上姑娘。   滴滴官方也出动了GPS,并找到了那一单的司机,司机去警方做了笔录,说当初把那姑娘送到乡下某个路口,姑娘就自己下车了。   直到几天后,这姑娘自己想通了,又重新打车回城里,这起乌龙事件才算结束,可是这中间,可把警方,还有滴滴的技术部门、客服部门乃至那位司机折腾的够呛。   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手机定位自然能够定位司机的位置,可是司机的隐私怎么保护?   滴滴作为一个乘车平台,并不是居委会,怎么能帮助司机和家属调停这种家庭纠纷呢?   所以这次事件发生之后,客服部试图联系过司机几次,都是关机状态。   大家也曾揣测,司机可能是太累了,毕竟是开夜车,或许找个地方把车子停下睡了一觉。   也有可能,是带着小三去了什么地方。   总之,从时间上来看,仅仅过去24个小时,开夜车的司机一般都到第二天10:00才睡觉,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司机去了别的地方睡觉,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如果这位司机是去了小三家里,那么这一通电话打给他妻子,可就是乌龙了。   但是,葛芳不能再犹豫了。   她拨通了司机家人的电话——每个司机都必须留下家属电话,第一个电话自然是配偶的。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接听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重的农妇嗓音,“喂?找谁呀?”她一口浓重的河北话。   葛芳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40多岁的粗壮的农妇形象。   “您好,我这里是滴滴平台的客服,很抱歉打扰您,这边联系您,是因为您丈夫林康泰是我们滴滴平台的注册司机。”葛芳停顿片刻,给予对方思考和回复的时间,她想看看,司机是否已到家而故意不接电话。   那头的农妇“哦”了重重一声,接着有些着急的说:“你们打来电话了呀,那可太好了,正想找你们呢,我老公昨天出车到现在还没回来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葛芳心里一沉,不好,是糟糕的情况,她眼睛一转,轻声道:“我们目前还联系不上您丈夫本人。这边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有一位乘客坐他的车,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我们想找您丈夫核实;如果您丈夫回家了,或是联系上您,麻烦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可以吗?我的电话是135xxxxxxxx”   葛芳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农妇扯着嗓门问。   葛芳愣了一下,下意识选择回避:“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麻烦您丈夫回家,记得让他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就好,感谢您的配合,再见。”   说完她挂了电话,生怕农妇再追问下去。   葛芳思来想去,把有可能发生的几种状况,一一列出来,思索着自己的应对方案。   最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拨出电话,她几乎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要知道,这个博主很难缠,一不小心说错话,就有可能成为她的把柄,到时候再把这件事情吵的风风雨雨的,搞上热搜,那自己非但没有功劳,还会变成业界的笑话。   但是,当她打通电话以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博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缠。   甚至可以说,这个叫凌岚的女孩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您好,我是滴滴客服3785号葛芳,专门处理您的投诉案例。请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葛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下来。   “是我,请问你们现在是有什么进展了吗?”那边的凌岚说话冷冰冰的,态度很疏离,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合理的答复,她的愤怒也可以理解。   葛芳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甜甜道:“非常抱歉,暂时还没有太大进展,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联系了司机的家属,一旦这位司机回家,我们就会让他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系。”   “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吗?上一个客服,叫萌萌的那个女孩,她打电话跟我说,你们已经通知了车主去警察局交代情况,现在你又跟我说你联系不上车主,你在逗我吗?”凌岚的声音里隐隐有了怒意。   糟糕!   葛芳心中警铃大作,她飞快的打开客服系统后台,查看客服和乘客凌岚的沟通记录,发现客服并未把这条信息记录上来。   那么,要么是客服忘记上报这条沟通信息,要么是凌岚在撒谎。   但第六感告诉葛芳,这个女孩没有必要撒谎,一定是该死的外包客服不负责任,她当即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是的,我们试图打电话联系车主,让他去警察局了。但是至今没有打通,我们也通过官方的调度系统,给司机发过短信,因为司机是夜班,现在是白天,他很可能还在睡觉。这点还请您谅解。”   “好。那么你们联系上他之后,可以通过行车记录仪第一时间查看发生了什么吧?”   “这是当然,您放心。”葛芳不明白凌岚这句话的用意,但没有追问,言多必失,她想先摸清楚凌岚的意图,到底是索要赔偿,还是身为博主想要炒作。   “我还是那个要求不变,如果你们核实是真的,那么你们那个男客服得向我道歉。就这么简单的要求,没问题吧?”   “这当然没有问题,您真是太善良了。我们为这件事情给您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感谢您的谅解,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很善良大度的女孩,非常感谢您!”葛芳由衷的说。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打动了凌岚,凌岚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她不再是怒气冲冲的,而是带了点抱怨的语气说:“你们公司的客服之前都是什么素质啊?一个给我打电话嘲笑,说我给司机暗示,一个问我是不是有影响力才道歉,我想请问,无论我是不是大V,难道我在乘车的时候受到伤害,要求道歉,这很过分吗?” 第12章最脏的活儿   “当然不过分,这是您的正常要求。是我们的客服没有做好,我在这里也代替他们向您表示道歉。”   “我可以说客服的态度,代表了你们公司的企业文化,代表你们公司的企业价值观,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乘客呢?还有,我要求彻查这位司机过去的不良记录,如果有,就封禁他,我这也是为了让更多的女乘客下次乘车时不再受到伤害,你也是女人,想必你每天下夜班打车回去的时候,不希望碰见这种事情吧?请问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凌岚说着说着,语气又激动起来,带了一丝哽咽:“我不过是为了让更多女孩不受伤害,我这样做有错吗?”   这回葛芳沉默了一会儿,凭借多年公关经验,她知道,凌岚没有撒谎。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一开始的要求,不过是希望彻查司机是否有过不良投诉记录,如果有,就封禁——她的初衷是本着为其他女孩的乘车安全着想啊。   如果最初的客服听从她的建议,若有不良记录,根据投诉记录来适当给司机降低权限,这对于公司来说,也是降低了潜在风险的,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在听吗?”凌岚有些激动的问。   “我在,很抱歉凌女士,对于您的遭遇,以及对于我们客服的不理智,出了一句道歉,还是抱歉,我不知道能为您做些什么……”   葛芳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做出判断,既然这个女孩心地善良,初衷单纯,至今也没要求赔偿,那么,不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说:“我和您一样,都是女孩,而且我还单身,我常常加班到深夜。您知道的,海华市限号,我摇不上号,所以我也没买车,我每天下班和你一样打车回家。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非常累,只想静静的躺着休息,不想跟司机多说一句话,所以我相信你没有给过司机不良暗示,我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我是您,在遇到那样的情况下,我未必有你那么冷静勇敢,所以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我也为我们之前的处理深感抱歉,除此以外,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凌岚道:“我知道你也只是一个职员,所以我也不为难你,我也不要求你做些什么,还是那句话,尽快让那位司机拿出行车记录仪核实情况。核查他,如果他有很多这种不良记录,该封禁封禁,至于那个男客服——向我道歉,就这么简单,我一分钱赔偿也不要,这不难做到吧?你们之前的客服一个个都是怎么说话的,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好好沟通不行吗?难道我想把这个事情闹大吗?我是一个自媒体作者,但我一点也不希望通过这种事情扬名,很丢人的好吗?”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葛芳心中几乎就快要喊出“YES!”了,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判断得出结论:这件事情,并没有网上那些阴谋论那么复杂,这女孩不是竞争对手请来抹黑自己公司的。   既然这样,那就简单多了,接下来只要安抚好这位女乘客,应该不会出更多幺蛾子。   于是葛芳顺着凌岚的话语,继续夸她写作很厉害,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她做公关多年,深谙人性,只要夸奖能夸到对方心里去,对方的戒备心理就会降低很多。   这就是她的工作,说好听点是危机公关,说难听点,这是一份dirtywork,她所做的不过是在公司出现舆论危机的时候,去接触当事人,摸清楚当事人最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就给他,这是一份游走在人心阴暗处的工作。   而所谓的危机公关,就是在一家公司出问题或做错事情的时候,伤害了无辜的人,他们要力挽狂澜,为了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公关有时候不得不伤害跟善良的人虚与委蛇,但她最终的目的,就是为公司降低损益。   换句话说,就势必要伤害到当事人的利益。   例如今天跟凌岚的谈话,她其实是利用同理心,同情这些所谓的美好情愫,来算计凌岚,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正是因为这份工作的高薪,才能让她有丰厚高薪,买得起市区2室1厅的房子,买得起同龄人眼里都很羡慕的奥迪超跑。   是的,她早在两年前就自己买奥迪了,刚才在电话里欺骗凌岚说自己打车,不过是为了跟她建立了“我和你是同一阵营,我能理解你。”   这就是人性,如果一个人觉得,你和他有相似的经历和体验,你就能够理解她,可以迅速拉近心理距离,这对于后续的公关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葛芳苦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大学学的社会心理学,明明是想用来渡他人的,却变成了用来谋私利、为公司谋利益的技能。   此时的葛芳还不知道,更大的麻烦还在前面。   技术部门定位了林姓司机的车子,发现车子在偏离省道旁边的一片郊区里,那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实在不知道司机为什么要把车子开到那里去。   司机的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   到了这天晚上12点,司机已经离开家超过48小时未归,司机的妻子给葛芳打电话,气势汹汹的追问她丈夫的下落,葛芳被缠的头疼,最后只好让技术部门将定位发给当地同事,让同事前去查看情况。   结果凌晨2:00,葛芳正准备睡觉呢,接到了当地客服主管的同事打来电话,主管声音慌张:“葛经理,我们发现了林司机的车,可是没有找到他人,因为前天后半夜刚好下过一场雨,从地上泥泞的足迹来看,估计他是去了森林里面,没有返回的足迹,现在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我们也不敢去森林里看看什么情况,这该怎么办?”   葛芳心里一沉。   如果说司机只是去森林里小便,不可能一直不回来。那是在森林里遇到不测了吗?   如果是这样,司机没有带手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司机电话一直关机了。   她心下一沉,让当地的客服主管打电话报警。   警察到了现场,很快就给出了勘定结果:林姓司机失踪了。   至于为什么失踪,现在人是不是还活着,那就需要等待警方进一步的调查了。   葛芳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她打电话通知林姓司机的妻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听着那位农妇在电话里面喂了好几句,在他妻子不耐烦就要挂电话的时候,葛芳才缓缓开了口。   “您好,请问林先生还没有回家吗?”   林康泰的妻子一愣,大声道:“当然没回来,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顿了顿,妇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声音猛然拔高:“我丈夫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现在已是深夜,葛芳实在不愿让他的家人担忧,只好说道:“没事,您放心,我明天早上会联系您。”   她匆匆挂了电话,打给上司,想要跟上司请示这件事情该怎么做,   一个小时后,葛芳,还有公关部总经理、柳棉等人都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只是,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技术部经理站在大屏幕前,手里的遥控器操控者PPT,飞快为众人讲解:   “林姓司机的车子,被当地同事发现,停在海华市与广西省云海市交叉的这座山脚下,这座山联通三个省,上山之后,不知道他会去向哪里。警方已经派了警犬前去跟踪他的气息,但因为已经过了48个小时,前天又下过一场雨,警犬的气味追踪找到司机的可能性很渺茫。”   “现在该怎么办?”柳棉看向公关经理。   公关经理看向葛芳。   葛芳阴沉着脸,手里不断转动着铅笔,她咬了咬唇,说道:“我认为,天亮以后,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向公众宣布警方的发现,以及我们自己的调查,只有这样,才能够转移全国数亿观众的视线。我有个不好的猜测,司机很可能是出事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出事,总之,因为那个凌岚,我们现在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经不起一点点波折,若是我们不主动公之于众,接下来警方先发布通告,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有了更好的方案。   一个小时后。   微博上,#号称性骚扰的滴滴司机失踪了#这个tag就冲上了热搜。   在这个微博热搜词里,有一个头像都是一片空白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有个朋友在海华市公安局工作,他听朋友提到的内幕消息,据说那位被举报“性骚扰”的司机目前已经失踪了,其家人找了他两天,仍没有下落。   这条微博被人买了热门,有人揣测说:不会是那位司机出事了吧?这样看来,那位投诉他性骚扰的女乘客相当可疑啊!   “对啊,她可是最后见过那位司机的,难不成她因为被骚扰,一时愤怒就失了心智???”   微博底下有各种各样的揣测,有明星大V转发关注,说祈祷这位司机平安,转发词甚是感人:“每一位出行的司机都不容易,他们为了家人的温饱在奔波,尤其是夜车司机,夜不能寐,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希望大家善待司机,希望这位司机早日回家,你的家人和孩子在家等你。”   这条微博获得了很多人的转发,甚至有人跑到凌岚的微博下骂她:“你这个骗子,之前还说司机性骚扰你,证据呢?证据又拿不出来!”   “而且就知道疯狂怼客服态度不好,欺负你的又不是客服,有能耐打司机去啊,欺负人家客服算怎么回事?”   ……   ……   几个小时后,凌晨6点,滴滴官方发了一条公告:   感谢大家的关注,目前关于微博博主@孟婆在修行的用户投诉滴滴司机骚扰一事,我司已针对这起投诉调查,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司机目前已失踪,滴滴已经报案联系警方,后续等待警方的调查,希望能有好消息!   林司机,如果你能看到这条微博,请尽快回家,你的妻子和家人在等你。 第13章河中的尸体   在这条微博下面,滴滴还放了一张他妻子哭得双眼通红撕心裂肺的照片。   于是,转瞬间,舆论的风口就变了。   此时的凌岚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正在警察局里,接受警察的问讯。   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可是此时此刻,自己却要坐在这里接受警方的调查。   还好,调查提问她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之前她报警时见过的女警察——大美。   大美的态度比较和蔼:“你不用紧张,告诉我,你的姓名,职业,年龄,籍贯,以及说一下你这3天的行动,尤其是自从那天晚上打了车之后的行动,如果你能想起来任何细节,都请不要错过。”   凌岚一一报出了自己的信息。   她开始简述那天自己的遭遇。   大美蹙着眉头听着,在她讲到一半的时候打断她:“你说车内有奇怪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凌岚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一股腥臭味。”   “腥臭味?鱼腥臭?血的腥臭味?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司机身上的体味?”   “都不像是……”凌岚有些犹豫不决的说:“像是……那种事情事后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种事情?哪种事情?”大美一边做着笔录,一边问道。   凌岚没有说话,一旁的郭三摇摇头,噗嗤一笑,弯腰对大美耳语了一句,大美脸上一红,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好了,你继续说。”   “所以上车后闻到那个味道,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就让那司机开窗户,如果你坐过滴滴车,你就会知道,滴滴司机态度一般都不错,即使不愿意开窗户,也会耐心解释,对吧?”   “嗯,这已经是个常识,滴滴司机态度确实比传统出租车司机态度好很多,以前没有滴滴的时候,我们经常加夜班上到很晚回家,叫不到车,还有出租车拒载。”郭三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抱怨。   “然后那天那个司机非但没有开窗,还态度特别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眼神很凶狠,我就没有再吭声了。但我觉得有些头晕,不舒服,强忍着,闭上眼睛睡觉。可没过一会儿,那司机就发出了奇怪的怪笑声。”   “什么样子的声音是怪笑?能学一下吗?”郭三坐在办公桌上问凌岚。   凌岚摇摇头,脸色苍白了几分,显然,想到那天的事情,依然让她心有余悸。   接着,在描绘手机的一系列诡异行为时,凌岚的记忆经常断片,“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明明我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要关起我来询问?你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凌岚的眼里饱含着泪花。   的确,任何一个普通女孩被叫到警察局问话,都不可能不害怕。   但现在的情况是,那位司机失踪了,大美不能告诉凌岚这一点。   眼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大美只好安抚她,让她放松心神。   “放松?你让我怎么放松?!”凌岚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她指着大美问道:“我现在要回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回去?”   大美无奈道:“你别激动,这样,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叫个外卖给你吃吧?”   “谁要蹲在监狱里吃饭,我要回家,回家!”凌岚站起来情绪激动的吼道。   “这里不是监狱,我们这是派出所。”郭三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赵林匆匆敲门进来,把郭三喊出去,跟郭三说了一句话。   “我和谢队带队,在那个林姓司机抛车附近2公里处,是三江汇合的地方,从河里捞出一具女尸,法医叶清明在现场简单判断,尸体应该就是这两天抛入河中,女尸的具体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还要等待进一步尸检结果。不过,三江河那附近荒无人烟,那天下过雨,从市区往那边的路上,监控只拍到林姓司机的车,所以,谢队怀疑,那具女尸是林姓司机抛的。”   郭三听了面色一变。   他回到审讯室,跟大美交代了几句。   大美听完,浑身血液凝固。   原本打算放凌岚离开,这下子,无论如何不能放她轻易离开,因为,她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林姓司机的人。   凌岚坐在审讯室内,等了几分钟,发现那位女警察回来之后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只是一个劲吵着要离开,大美没了先前的好脸色,只是反复追问她一些细节,可凌岚却说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司机可能杀了人?”郭三忽然语出惊人,冷冷盯着凌岚,双手猛然拍在办公桌上:“杀人抛尸!”   凌岚神情呆滞片刻。   她似乎很困惑。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什么意思?那司机杀了谁?也就是说那天,如果不是我下车的早,可能我也会遇害是吗?那你们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放我出去啊啊啊!”   她又哭又闹,最终精疲力尽,根本没办法配合大美的审讯。   大美最终被她搞得有些不耐烦,只好谆谆诱导:“亲爱的,你现在说出的一切细节,都有可能帮助我们破案,任何一点点关于司机的异常和细节都可以!只要一点点线索,我今天就可以先放你回去,可以吗?”   “你们这是犯法的!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拘留我!”凌岚彻底失去了耐心。   “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我们做的合理合法。”大美柔声道。   凌岚崩溃,她摇着头,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真的忘记了,那个司机带了一个鸭舌帽,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但她忽然间记起来,司机盯着自己那恶狠狠的眼神,她浑身一激灵,猛然抬头道:“我只知道他的眼神很凶狠,右边眼角这下面,有一条很长的疤痕,特别特别吓人!”   大美和郭三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见过林姓司机登记在滴滴平台的照片,也见过林姓司机的身份证,以及家人发过来的近照,司机右侧并无疤痕。   “你确定吗?”大美有些颤抖的问。   “确定。   “还有别的细节吗?你再想一想……”大美抓住一丝线索不肯放弃,凌岚最终崩溃大哭起来。   大美无奈,她也知道这女孩是无辜的,可是,眼下这女孩没准掌握着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她想了想,忽然放缓了声音道:“今天非常抱歉,我可以让你离开……”   “真的?”,凌岚不信。   “是的,很抱歉把你吓成这样,你应该受到了很重的创伤,这样吧,我们有一个合作的心理医生,你放心,她不会盘问你任何事情,只会帮助你减轻心理的伤害,作为补偿,我想让她免费给你做一次心理咨询,你同意吗?”   为了降低凌岚的抗拒心理,大美又补充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决不强求。   “那个心理医生,是叫做穆锦溪吗?”   大美有些讶异,没想到穆锦溪还挺有名,她点点头“是她。”   凌岚如释重负:“我知道这位女心理医生,她曾经帮助过海华大学那些被直播平台欺骗的女大学生,赵小七的案子也幸亏有她的参与。如果是她的话,我愿意。”   大美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些事情普通人不会关注,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忘了,我是自媒体博主,要关注生活中的热点事件,尤其是这些女性相关的新闻素材,我很佩服穆锦溪医生呢,以一己之力,揭露了海华大学直播平台的黑幕。”   “呵呵。”大美嘴角扯了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如果不是警方在幕后的追踪,又哪里能轻易把李欣一伙人揪出来。   不过,眼前的凌岚也没说错,如果没有穆锦溪对于赵小七的帮助,也许这件事根本轮不到警方出手,赵小七就抑郁症自杀了。   白色的会议室里。   这里是派出所,不过简单的布置了一下环境而已,每个月的第二周周五,穆锦溪会过来这里,为派出所的所有警力做一次群体心理疏导,当然,每个月她的助理马兰也会定期收集每个民警的心理状态,以便及时帮助他们调整。   毕竟,民警每天战斗在一线,见过穷凶极恶的犯人最多,也见过各种阴暗事件,他们的心理状态是否健康,是很重要的。   但派出所环境有限,所以也就只是把其中的一间会议室,简单装修了一下,换上了淡绿色的舒服的布艺沙发,窗纱换成了淡白色的,窗户边上放了两盆绿植,木茶几上放了一盆鲜花,仅此而已。   但比起坐在冷冰冰的审讯时的凳子上,这里的环境依然好太多了。   凌岚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刚坐下不久,穆锦溪就进来了,她穿一袭简单的浅灰色职业套装,看上去干练而不失温柔。   “你好,我是穆锦溪,你就是凌岚吧?我在网上看到过你的文章,很佩服你的勇气,你很厉害啊,有才华,又有勇气!”   “你好,我是凌岚,很高兴认识你。”凌岚站起来,跟她握手。   两个女人眼神中有着惺惺相惜的欣赏。   几乎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穆锦溪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这个女孩不是为了出名而故意夸大其词写文章骂滴滴,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何况她作为微表情分析专家,这个女孩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她的善良和正义感。   可以说,她是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不设防的女孩。   虽然在世俗中,这样的女孩看起来傻乎乎的,但穆锦溪对这样的女孩,挺有好感。   或许是因为心理医生日常接触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心理复杂的人,难得有这样心思澄澈的人。 第14章如何面对精神的戕害?   简单的寒暄之后,穆锦溪直入正题,问道:“我看了你的文章,在你的叙述里,当时是深夜,而且你等了很久,没有车子过来,结果又遇到了那个变态司机,他还试图拉你上车,你一定很害怕吧?”   凌岚点点头,绞着双手,“是啊。当时手机就快没电了,求救无门,又不敢大声喊怕激怒了他,更可怕的是,我刚刚听警察同志说,那位司机很有可能杀人抛尸然后失踪了,也就是说,我差点就成了受害者,如果不是我当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我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说到最后,双手捂住脸,没有说话。   穆锦溪让她冷静了一会儿,接着提问:“在这样的情形下,你仍然想着要报警,避免更多人受伤害,你是真的很善良,如果当时听了你的投诉,滴滴快速响应,也许,就不会出现后面那个女孩被害的事情了……”   凌岚叹息一声,她忽然泪如泉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再坚持一下的,当时我也报警了,可是因为语言骚扰不构成立案,警方就走了,如果我当时再坚持一下的话,也许那个女孩本不必被害死的……”   “这不怪你,谁也不是先知,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我相信即使是滴滴公司,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他们在这次事件中置身风口浪尖,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批评,甚至下一轮的融资都可能会受到影响,他们受到很大的损失。”   凌岚红着眼圈恶狠狠的盯着穆锦溪道,“你是来帮他们做说客的吗?那你觉得滴滴很无辜吗?你们只看到他们受到了批评,企业受到了损失,那么,一条活生生的人,一个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没了!那女孩儿可能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可能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妈妈,她失去的生命,他的家人该会多么痛苦,你能够想象吗?这个损失是金钱能够换来的吗?”   穆锦溪声音古井无波:“但这并不是滴滴的错,犯下恶行的,仍然是那个司机,不是吗?”   凌岚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光芒:“我以为您是一个具有正义感的、善良的女心理医生,是我误会了,看来网上对你的传言没有说错。你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只看资本,不在意人命。在我当天晚上受到惊吓之后,我就已经连续打了两三个电话投诉,也在订单页面按了投诉,描述了我的遭遇,可是并没有滴滴客服及时处理,一直到第二天,我找了个朋友,才有那个男客服给我回电话。你认为这不是滴滴公司的管理问题吗?”   “嗯,如果你坚持的话,……算是吧。”穆锦溪沉吟着。   “还有他们男客服问我是否给过司机暗示,后来的女客服,恶劣的问我是不是有影响力的大v,有影响力才能给我道歉,你也认为这都不是他们的错?”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认为滴滴公司非常坏,坏透了!他们简直就是草菅人命,你和他们一样王八蛋!”凌岚忽然站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狂躁得像要吃人,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作出厮打的动作。   “对,我也认为滴滴公司是王八蛋!”   凌岚一愣,奇怪的看着穆锦溪。   穆锦溪柔和的笑了:“你心中的怒火没有发泄出来,这些怒火若是积郁于心,对你心理健康不利,有什么感受,你可以发泄出来,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可以信任我。”   凌岚愣了一会,就在穆锦溪鼓励的目光下,骂出了一连串被和谐的脏话。   几分钟后。   凌岚骂完了,发泄完了,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她仿佛平静了许多。   但她捂着脸,却开始嘤嘤的哭泣起来。   穆锦溪知道,一个人受过伤害之后,先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然后才有资格悲伤,但是凌岚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她递给凌岚一包纸巾。   凌岚抽出一张纸,一边哭,一边说:“我好气啊,气滴滴的不作为。我更生气的是自己的犯怂。”   “怎么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的微博、公众号私信各收到了几千条求助,很多人跟我有过类似的经历,女生被骚扰、甚至被侵害的事儿太多了,滴滴的投诉处理一直都是不闻不问,我想帮帮她们,我觉得我有义务也有这个责任去帮助他们,因为也是大家的关注和转发,才能让我的投诉被重视。还有那些被伤害的姑娘,没人能为她们讨一个公道,我想帮帮她们……”   她的抽泣渐渐变成哽咽。   “那很好啊,既然你想做,那就去做。怎么哭了呢?”   “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劝我说,不要跟滴滴正面对抗,因为,任何一家这样体量巨大的互联网公司,他们都有最优秀,最厉害的专业公关团队,若是他们故意扭曲录音,不是刻意栽赃啊,只是把说话的前后语句顺序换了,或者剪辑一段视频,歪曲事实,最后全网被骂的只会是我,我自己是媒体人,我了解这种操作,到最后我根本就没有说话的阵地。我作为个体,要去对抗集体,我的力量太微弱了……”   “尤其是,如果我坚持咬定这件事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遭到报复,我害怕……”她终于大哭出来。   凌岚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如果说之前的怒火是针对滴滴公司的,那么现在,她的怒火则是对自己的,针对自己无能,对于自己的胆小而失望。   这没什么,人最痛苦的,就是直面真实的自己,直面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软弱。   可是,这样软弱的自己,又有谁会喜欢呢?   穆锦溪耐心待她的哭声渐渐微弱,才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告诉她,“你不是上帝,你不必当正义之士,你觉得怎样做合乎自己的心意,就怎样做吧。”   凌岚仰头望着她,冲忙困惑:“我的心意告诉我,我应该坚持维权,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凭什么要害怕?可是另一方面,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网友质疑我,他们要我放出录音,可是我手里的那段录音都是我骂客服的,我不知道放出去之后什么结果?如果我被全网人肉怎么办?我自己不要紧,可是我还有朋友,同事,员工,还有我男朋友……我不希望她们因此受到伤害。”   穆锦溪沉默。   面对凌岚的问题,她忽然想起了谢云杰。   这段时间以来,谢云杰一直想跟她重归于好,她曾半开玩笑问谢云杰,你能否放弃你的职业?   谢云杰痛苦的说,我不能,身为我的女朋友,你会面临各种危险,我对不起你;可是如果每个警察都像我一样自私,为了自己的爱人就辞职,还有谁能抓捕犯人,谁来彰显正义?   穆锦溪看着凌岚,非常认真地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做正义斗士,你不仅会受到诽谤和伤害,还可能,你所帮助的人也会在背后捅刀子。”   正义斗士向来都是非常孤苦的。如果你选择做一个普通人,你会有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但可能从此以后,你都会留下心魔,因为你不敢站出来跟伤害自己的集体对抗;   如果你做斗士,你会有斗士的荣誉,可你很可能被卷入到另外一种每天都在争斗的生活中。   “显然,你需要自己面临这个抉择。”   穆锦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能帮你的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留言给你的人,让他们来联系警方,我有一个朋友是警察,案子到他手里不会搁置,我相信他会处理,只要那些姑娘受伤害的犯罪证据仍在,只要她们自己敢于站出来。”   “可是很多人,受害后不敢站出来怎么办?所以她们才选择跟我倾诉啊?”   “那么就谁也帮不了她伸张正义,即便是警察,也要讲究证据的,法律也只认证据。他们的遭遇很值得同情,可是,凌岚——”   穆锦溪正色道,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这也曾经是她自己的心魔,她以为自己学了心理学,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就能解救每一个心理有病的病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救世主。   凌岚回味着这句话,久久没有说话。   穆锦溪看看时间,一个小时的咨询快要结束了。   不过,眼前的女孩和自己实在有太多地方相似了,她忍不住想要唠叨几句:“撇开这件事情不谈,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和我们身边可能会有种种阴暗的事情发生,你要怎么应对?”   “嗯?”凌岚一时间没明白。   “我是说,人活于世,总免不了各种各样的伤害,精神上被戕害,或肉体上的折磨,例如,普通员工遇到的上司对自己不尊重,蔑视他的尊严,甚至侮辱他;例如,学生在校园里遇到校园暴力,例如,孩子投胎运气不好遇到一对情绪管理能力及糟糕的父母,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凌岚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愣了愣才说:“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反正我只要受到伤害,我就一定要反抗。”   “可你想没想过,人生很多时候,在成长过程中,磕磕碰碰,甚至受到伤害都是在所难免的?”   既然你不是生活在真空环境里,那么,受伤害后,如何调整心态,在这个不完美的,缺乏绝对公平和绝对美好的世界里,依旧保持乐观的态度,安全而坦然的活着?   这才是我们在受到伤害之后,急需要解决的心理问题。   对于每个人都一样,解决自己心理的矛盾,让自己心理健康,远比解决外部世界的矛盾,重要得多。   这番话让凌岚沉默良久。   穆锦溪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多想,答应让自己的助理马兰陪同凌岚整理那些受伤害的女孩留言,最终将每个人的联系方式、遭遇事件,分门别类汇总给大美,由大美来决定哪些需要立案侦查,哪些交给滴滴公司自行处理。 第15章变脸   在经过穆锦溪的心理咨询后,凌岚决定,要跟滴滴维权到底。   看她精神状态好多了,大美提出,能否让凌岚描述司机的外貌,好让南笙画一张司机速写,但这个提议被穆锦溪否决了。   “她只是暂时心情平静了,我理解你急着要线索,但是你如果再次吓到她,她脑海里记不清当时的景象,自然无法给你提供准确的线索,那也没用的,是不是?有些事情不要急,水到自然渠成。”   大美点点头,对于穆锦溪的帮助,她心里很感激,但是她对穆锦溪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有些敌意,一时间道谢的话也开不了口。   好在穆锦溪也不在意,只是拍拍她的肩,叮嘱她:“有空记得给你师父叫外卖,他常常加班错过饭点,别让他饿着,他的胃本来就不好。”   “你……你跟我师父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大美鼓起勇气问。   穆锦溪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脚步轻盈的离开。   ……   ……   凌岚离开派出所之后,心情好多了,但她刚上车,纠结到孟钰婷打来的电话,让她赶快去看看微博。   微博下面,网友质疑凌岚的骂声一片,   因为之前凌岚的微博,大部分网友都觉得她是受害者,可是现在官方公布,那位司机失踪,而凌岚又迟迟不肯公布录音。   于是,网上的舆论方向渐渐变了。   有人怀疑,是凌岚利用自己自媒体大V的身份故意炒作,但是经过这次事件网暴之后,那位司机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没见过这症状,吓得躲起来了。   凌岚怒极了,偏偏此时,还有一个微博账号叫「萌萌爱美食」的小姑娘,微博认证是滴滴外包客服,小姑娘在微博上柔柔弱弱的说:   “大家不要骂那个出事的博主@孟婆在修行了,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我一时情急,问了她是不是大V,其实我的本意是,因为公司每天都要接到很多投诉处理订单,如果她是微博意见领袖,领导会更加重视这个事情,能够加快道歉的流程,我只是想要帮她快点解决问题而已。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员工,大家可以骂我太蠢,解决问题的方式很愚笨,很不好,可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可能是我表达有误,才让她误会了。   “现在经过公司的严厉批评和教育,我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无论是大V还是普通用户,我们对于每一个人的批评和投诉,都应该重视,感谢大家的批评。   “不过,在经过了公司领导的批评后,我也意识到自己不配当这个客服,目前我已经跟公司协商离职,看在我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份上,还请大家不要再骂我们外包的客服公司了,我们真的很努力想要解决每一单投诉,但是,我们是人,不是机器。没有办法实时响应,请大家原谅,再次向@孟婆在修行道歉!”   小姑娘的微博措辞有理有据,配上自己梨花带雨的自拍,很快,就被很多人转发。   微博还给她做了官方认证。   接下来有很多人跑到小姑娘的微博下面去安慰她,说“小姑娘你还年轻,犯错不要紧,及时改错就是好的。祝你找到好工作。”   在那些安慰下面,这个叫萌萌的客服回复说,自己暂时不考虑找房子了,因为租住的房东好像也听说了这件事,说她一个小姑娘没有同情心,将她扫地出门,她打算暂时回老家跟父母住一段时间,再考虑找工作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找到凌岚,当面向凌岚道歉。   她发了一张自己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在火车站等车的照片,说自己在前往寻找凌岚的路上。   凌岚看到这里,顿时就怒了,这小姑娘话里话外,哪里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萌萌说自己跟公司协商辞职,但很多人好意解读成“被开除”,于是善良的人们都觉得,对这个姑娘的惩罚太重了些。   “那个博主也太咄咄逼人了,有本事找司机算账去呀,欺负人家客服算怎么回事儿,把人家客服闹的工作没了,她就爽了?”   “就是啊,有些人啊被欺负惯了,不敢讨要公道,只敢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   类似这样的评论很多,凌岚顿时就怒了,她迅速转发评论了这条微博:   第一,我要求的是你们公司道歉,至于你和公司如何沟通,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辞职了,或者被开除了,我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但是,搞清楚,那是你和你公司的纠纷,与我无关!   第二,我不需要你上门来跟我道歉,我要的是滴滴公司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不要跟我说你是人不是机器,无法做到及时响应,也不要说你们是外包客服,与滴滴公司无关,一个乘客坐上滴滴司机的时候,她是跟滴滴公司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合作协议,滴滴公司作为商业主体,有责任有义务保护乘客安全,如果乘客出行安全出问题,滴滴公司不第一时间出来解释,推你一个小客服出来背锅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说你是实习生呢?   第三,请滴滴公司正视我的问题,为什么至今联系不上司机,为什么不核实当天的情况,难道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凌岚只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因为关于那位司机有可能抛尸杀人,是警方仍在调查之中的信息。   因而,这件事情暂时不可以对外界透露,避免干扰警方的调查。   凌岚刚发完微博没多久,就接到了葛芳的电话。   电话里,葛芳自称代表公司,表示司机的车子仍在警方调查中,因而暂时没有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她询问凌岚,是否要放出她和客服的录音?   凌岚斩钉截铁:“放吧!我这里的录音不全,但是我想看看,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敢用技术手段,把这段录音造假歪曲?”   于是,凌岚的几通电话录音,就这样被滴滴公司官方微博公布了。   微博上,完全炸开了锅。   有人听完录音以后,只记得凌岚对客服的破口大骂,评价她“像个泼妇,一点素质都没有。”   “如果说之前我对她被伤害的事情半信半疑,听完这个视频,我只觉得,像她这种性格泼辣的女人,她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的了,还有司机敢欺负这么一个暴脾气的女人?”   “客服只不过是笑了两句,她就问候了客服的祖宗十八代,从逻辑上推断,如果那个司机真对她做了点啥,她会不吭声啥也不做?我咋那么不信呢?”   “就是,这种暴脾气的女人,我生活中认识不少。司机如果敢碰她一下,估计能被她直接打残废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凌岚怀有恶意,也有人表示理解。   “楼上说不能理解的都是男人,直男癌,我是女生,在这里说一下亲历类似经历的感受,有一次打车,也是坐在前排副驾驶,司机一路给我讲黄色笑话,这还不算,手还时不时趁着换挡的机会摸一下我大腿,我怕的要命,又不敢喊叫,怕激怒了他,怕司机会杀人,脑海里全都是凶杀案,我只好用包挡住大腿根部,好在那个司机后来也收敛了。我只想说我理解博主,一个人平时性格再泼辣勇敢,遇上这样可怕的事情的时候,大脑会一片空白。”   对于网上那些质疑自己的言论,包括铺天盖的谩骂,侮辱,凌岚做好了准备,倒并没有太过难过。   只是,她自己身为媒体人,太了解媒体的做法,这个叫萌萌的客服,是一个不知名的客服,她在微博上所发的道歉声明,若不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又怎能在短时间内被大众熟知?   而她道歉之后,大众对凌岚的印象,就变成了凌岚欺负小客服,客服工作都丢了,凌岚还得理不饶人。   官方放出录音之后,更加坐实了凌岚是一个「泼妇」的形象。   如果一个女人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甚至非常泼辣的「泼妇」,那么对于她自述被伤害的事件,大众的同情心理自然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这不是凌岚最在意的,她最在意的是,滴滴官方对这件事的态度。   她打电话给葛芳,问她,“你不知道这位司机现在的状况吗?怎么还能任凭网友给我泼脏水?”   葛芳的声音非常理性而冷静:“我知道他的状况。可你知道的,在警方调查案件期间,我们不得随意对外界透露这个信息,我相信你也是不能对网友透露吧?所以我们也不能,很抱歉。”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岚瞬间就怒了,也就是说,滴滴官方明知道司机可能杀人了,但他们明确知道凌岚不敢对网友公布这个信息,将网友们蒙在鼓里,让凌岚有冤说不出。   “公布录音之前,我咨询过您的意见,是您同意的,我们没有篡改任何录音。至于网友怎么想,那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很抱歉。”葛芳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温柔和甜美,冷冰冰的如同机器人,前后判若两人。   凌岚惊呆了:“这么说,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咯?那个司机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你们也不能对外发行车记录仪?”   “车子现在在海华市刑警队,我们不能干涉警方办案,所以当然不能了。凌女士,如果您不信,我可以把负责的刑警电话给你,负责的刑警是谢云杰,他的电话是……”   “不用了,再见!”   凌岚气呼呼挂了电话,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被滴滴公司、或者说被这个叫葛芳的公关经理算计了。 第16章我想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   先让那个叫萌萌的客服离职,勾起大众的同情心——   然后,再激怒凌岚,同意放出录音,录音自然没有篡改,但那一切都是取决于凌岚受到司机骚扰的前提下,而如今车子被警方扣留,司机不知去向,如果没有证据支持凌岚受伤,大众只会觉得凌岚蛮不讲理,是个泼妇。   最后,凌岚不能对公众公开司机的情况,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一系列计划,堪称完美。   而且每一步,都是凌岚自己做的选择。   凌岚挂掉电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之前还给自己打电话示弱,声音甜美得不像话,一再道歉表现得非常有同理心的公关经理,一转身,就变了脸。   有一条看似特别理性,实则质疑凌岚矫情的网友,说她故意把事情闹大,借机想炒作,他留言的一段话,获得了超高转发和赞同。   他说:尽量不要坐出租车,如果一定要坐,这里有几个建议:   1.不坐副驾驶!尤其是女性深夜单独出行,自己坐副驾驶就容易受伤。   2.不和司机闲聊   3.上车就开导航   4.夜间异地出行,上车会给家人打一个电话。比如最近去台湾一个山上,因为是晚上还要开车一个小时。我一手导航、一手打电话让司机知道等下有人接我,同时我绝对不是第一次来,我很熟悉本地。其他信息少暴露。坏人也看人下菜碟,如果你看着不好欺负,坏人也就不会欺负你。   5.投诉这事儿吧,小问题就算了,大问题死磕到底,如果小事儿死磕到底,那么我们不得不怀疑,博主到底是在博同情,还是想要借机上位。   面对网友铺天盖地的质疑,凌岚难以忍受,她发出了自己的订单截图页面,司机半路结算,未到达目的地,间隔十分钟又再次打到这辆车,以及自己当时报警的通话记录。   她说:我不是想要借机炒作,而且身为一个自媒体作者,我很讨厌因为这种事情出名,只有当你面临过那种无声的绝望时,你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可怕,而我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我自己,不过是为了更多人不受伤害罢了。   在这整件事情当中,虽然做错事的始作俑者是那位司机,可是滴滴男客服嘲笑我给暗示,以及后来那位女客服的态度,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难道你们认为滴滴的企业文化没问题吗?   她不质疑滴滴官方还好,这一质疑,更多人怀疑她是受到滴滴公司竞争对手请来的水军了。   有人说,那位女客服都已经被逼辞职了,你还要怎么样?   至于那位男客服,你说他笑出猪叫,说他怀疑你引诱司机只是你一面之词,录音里可没有这一段。   滴滴官方事后核实时,也承诺过打电话让车主去警察局了,但是司机不接电话,这难道也要甩锅给滴滴?难道滴滴公司以后的签约司机,必须24小时无条件的接电话?这是什么道理?   凌岚解释说说,滴滴客服根本没有打电话给车主。   可是,滴滴官方已经不再回应。   她说的话,网友根本不信。   没人能够证明她的话,除非那位司机自己站出来,或者警察出示行车记录仪。   那些网友轮番质疑,甚至找出了凌岚10年前的qq空间照片,日记,说她只是一个一心想要爆红的网红,从10年前就苦心积虑的想要走红,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拼命炒作。   凌岚终于承受不住,她打电话给大美,请求大美能不能公示行车记录仪。   大美无奈告诉她,这辆车根本没安装行车记录仪。   滴滴公司并没有强制性要求每位司机都安装行车记录仪。   也就是说,之前滴滴公关经理葛芳向她承诺,会给出行车记录仪,证明凌岚的确遇到骚扰,也只不过是暂时性的安抚。   那辆车连行车记录仪都没有,哪来的证据呢?   换而言之,现在凌岚的字字句句,彻彻底底成了她的一面之词。   如果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就是一个网红自媒体博主,抓住一段毫无根据、没有证据的事情,捕风捉影,夸大其词,闹到人尽皆知。   的确,很像是18线网红为了炒作不择手段的手笔……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到底伤害了谁?”   在穆锦溪的心理咨询室里,凌岚崩溃着问道。   穆锦溪给她倒了一杯茶,古井无波道:“你觉得呢?这件事情你看似没有伤害谁,但是如果你继续维权下去,滴滴公司的市值会不会受到影响?滴滴公司的投资人、高管,持股员工还有很多人的利益,他们会那么轻易的让你如愿吗?”   凌岚顿时愣住,她从未思考过这个角度。   “我听过一句话,叫做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无可否认,你的文字功底很好,可你写得再好,你也无法阻止1000个人对你的文字有1001种解读,你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你,对吗?”   “是……”凌岚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的痛苦,那就是,她希望每个人都能理解自己当时的处境。   可那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这世上有穷凶极恶之人,有自私冷漠之人,也有英勇光明的人。道德准则是我们拿来衡量自己的行为准则,而不是用来要求他人的,你若要求别人都跟你一样,你注定会失望,会痛苦。”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我的行为——就是我的维权,具有意义呢?”凌岚收起了来时的沮丧,眼里闪烁着光芒,问穆锦溪。   穆锦溪一愣,她很少见到这样的姑娘,明明自己受伤了,却能很快走出来。   她发自内心的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   是啊,这个世界虽然有资本逐利,有黑暗,有丑恶,可是,也总有凌岚这样,为了心中的理想而燃烧的人。   世界很丑恶,可是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我们才能见到很多美好。   穆锦溪笑了,她决定帮助这个姑娘,就像帮助多年前在黑暗中挣扎的自己。   “那要问问你自己,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赚钱,为了出名,还是为了能够惩处坏人,抓住真凶?”   “当然是为了抓住坏人。”凌岚不假思索的说:“我最初报警也是为了能够抓住他,如果当时警察处理了,我就不会再投诉了,我的想法很简单,这世上少一个坏人,那么姑娘们就多了几分安全。”   “既然如此,和滴滴公司打口水仗没有意义,你有没有想过直接配合警方呢?”   “为什么没有意义?若是能够督促滴滴公司改变他的价值观,尊重女性用户,重视女性用户的乘车安全,这样不好吗?”   “姑娘,你太天真了,资本的世界很复杂的,资本逐利,若是有一天,滴滴公司发现女性用户都不用他们的软件了,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重视,可如今,即便没有了滴滴,难道姑娘们打传统出租车就安全吗?这终究是市场决定的,你无法靠一个人改变整个世界,我们只能点燃一束灯,照亮一点点大家前行的道路,改变一两个人,不要妄想改变整个世界。”穆锦溪肃穆道。   凌岚心中一惊。   她点头,喃喃自语:“是啊,你说的对,我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改变身边人。”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协助警方?”凌岚沉默片刻后,重新抬起头,充满勇气的问穆锦溪。   “我有一个朋友,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我会带你去见他,他可以帮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是在帮他,他们正掌握了一些新的线索,我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见到他,你自然就知道了。”   穆锦溪说的那位“朋友”,自然就是谢云杰。   这几天,他们在那辆车的驾驶席上,发现了一些不属于那位司机的皮肤残留。   一辆出租车,一天可能载了无数客人,但他不会让乘客坐驾驶席。   只是,仅凭这些皮肤残留,他们也无法抽样对比。   谢云杰一直有一个猜测,他认为:凌岚乘车时遇到的司机,很可能不是原本的车主。   理由很简单,上一次,凌岚接受大美的询问时,曾描述过那位司机的长相:右边眼角下面,有一条很长的疤痕,特别特别吓人!   林姓司机的脸上并无任何疤痕。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是凌岚在恐惧中记错了,人在恐惧中时可能会出现视觉偏差的。   其二,凌岚遇到的司机不是车主。   但谢云杰认为,凌岚记错的可能性较小。   如果凌岚没记错,那么意味着,原本的车主很可能也遭遇不测了,因为事情发生至今已经4天了,车主仍旧没有下落。   但这一切都取决于凌岚的记忆,因为那位司机一直带着鸭舌帽,路口的红绿灯摄像头只拍到了司机模糊的脸,鸭舌帽挡住了一切,根本看不清楚。   所以,他一直想要找凌岚再做一次问话。   只不过,得知凌岚现在是穆锦溪的病人,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和穆锦溪的关系很危险,如履薄冰,就在破裂的边缘。   穆锦溪很敬业,她的原则之一,是决不允许别人碰她的病人。   谢云杰又怎敢在这个时候,挑战穆锦溪的原则。   但是心中的这个揣测得不到证实,又让他百爪挠心。   于是昨晚,他忍不住找穆锦溪吐苦水,说这个案子再这么下去就没有进展了,可是他怀疑,这不是一起司机谋杀乘客的凶杀案,很可能原本的车主早就被杀害了。   当他说出自己的分析后,穆锦溪对他的推理进行了犯罪心理推断,竟然跟自己的判断惊人的吻合! 第17章你有男朋友吗,加个微信呗   因为凌岚,穆锦溪特意去看过那位林康泰的资料。   从资料来看,这就是一个性格善良,乐天知命的司机,虽然性子有些怂,可人缘却很不错。   他有一个幸福而平淡的家庭,妻子虽然不漂亮,却跟他相敬如宾,照顾公婆很孝顺,夫妇二人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可爱的女儿。   他是海华本地人,有两个兄长一个妹妹,家境虽然不富裕,一家人却是其乐融融,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都非常平静。   怎么看,林康泰也不像是会做出杀人抛尸的那种反社会人格。   那么,谢云杰怀疑的凶手另有其人,则是非常合理的。   而要解开这几个环,凌岚就是那把钥匙。   在见到谢云杰之前,凌岚还是有些紧张,上次被郭三和大美询问的记忆仍然记忆犹新。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谢云杰本人如此亲切和蔼。   一个年轻英俊的警察,手里拎着一份盒饭,还有一份切好的西瓜急匆匆走进来,一进来就跟她道歉,说自己来迟了,接着又跟穆锦溪道歉说,他刚开完会,只能吃个外卖。   “知道你中午不怎么吃东西,吃点水果吧。”他把那盒切好的西瓜推到穆锦溪面前。   穆锦溪没有动。   凌岚奇怪的看着她。   谢云杰无奈苦笑:“好歹给我个面子,就算你不是我女朋友,吃点水果难道还犯罪?”   穆锦溪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今天中午吃过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真吃过啦?”谢云杰半信半疑。   穆锦溪认命交代:“你还记得我助理马兰吧?她有个弟弟叫马国强。”   “我记得那小家伙,长得挺壮实的小伙子,咋了?”   “最近不是放暑假吗?马兰他弟弟来这边打暑期工,在一家餐厅实习,然后他弟弟好像迷上了做饭,要当厨师,每天拿我们当小白鼠练手,每天都做饭,做好了让马兰带到工作室,马兰盯着我全都吃完,吃完还要给他写测评报告……”   说着,穆锦溪冰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容:“他的厨艺日益见长,害我最近这几天吃的也挺多,你瞧,我是不是长胖了?”   穆锦溪略带抱怨的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   谢云杰笑笑:“是有点,不过挺好,我都没能做到的事儿,这小伙子居然做到了,回头我得给他发个大红包,你多吃点,气色都好多了。”   穆锦溪瞬间又翻了翻白眼,只觉得这男人真是不解风情,她只是撒个娇,哪个女人不嫌自己胖,但谁也没指望真听见男人说:“是啊,是有点胖了。”   凌岚看了看他俩,瞬间领悟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很暧昧,看起来像是情侣,却似乎又比情侣更包容。   谢云杰匆匆的打开饭盒,扒拉几口。   穆锦溪半开玩笑的给凌岚介绍了一句,“别见怪,这是我的前男友。”   谢云杰嘴里咀嚼着一大块红烧肉,忍不住嘀咕“什么前男友,我还没答应分手呢!”   “你看,就是因为他不解风情,所以便成了我的前男友。”穆锦溪再次翻翻白眼跟凌岚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功夫,南笙就进来了。   南笙本就长得极其好看,再加上他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吧开业的party,他是酒吧特邀的驻唱歌手,所以他今天穿得比较嘻哈风:黑色的朋克外套,下身是五颜六色的沙滩裤,奇怪的是穿在他身上并不违和。   他的长发几乎长到了肩膀,被扎成了小辫子,手里拿着速写本和笔,推门进来的时候,凌岚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这人,莫非是综艺节目现场录节目吗?   谢云杰头也不抬的跟穆锦溪说,你介绍一下他呗。   穆锦溪笑笑,为了打消凌岚的紧张心理,便道:“这家伙呢,是心理测写师,擅长犯罪画像,分析能力一流,别看他长得好看,就被迷惑了,他的脑子其实更好用,只不过经常不务正业。他喜欢唱歌,看今天穿的花里胡哨的,恐怕今晚又是有活动吧。”   “嘿,美女,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可就伤心了。要不是你家谢云杰求我过来帮忙,我才不来呢。”南笙笑嘻嘻的走过来说。   穆锦溪的脸沉下来:“我说过很多次了,谢云杰不是我家的。”   南笙没搭理她,绕过她直接走到凌岚面前,一手托腮,笑道:“哟,你就是这几天在网上闹的不可开交的那个投诉滴滴的姑娘?佩服佩服,你太有勇气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南笙。”   凌岚只好伸出手,跟他握手,总觉得怪怪的,这些人,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的警察。   凌岚不知道的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和紧张,这看似轻松又日常的氛围,是穆锦溪和谢云杰提前商量好的。   因为知道上次大美打算让她做一次司机的画像描述,凌岚完全记不住当时的细节。   今天,必须让她在一个相对愉快的氛围里,回忆起当晚。   穆锦溪和凌岚对话过两次了,她从未问起那晚的细节,因为她知道,那些细节是凌岚心中不愿提起的记忆。   在短暂性的PTSD的后遗症中,有一种症状就是,受害人的大脑出于保护自己,会忘记当时的细节。   显然,他们的精心准备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凌岚被这轻松的氛围所感染,对南笙露出了笑容,“很高兴能帮到你们,一会儿我的描述可能会很模糊,要靠你的神笔了。”   “嘿,你怎么知道我外号的?”南笙大笑。   “什么?”凌岚一脸困惑。   南笙坏笑道:“局里的人都叫我神笔马良,他们说,经过我画的犯罪嫌疑人,往往都跟真人照片所差无几。堪称照片定位仪。哈哈哈怎么样,妹子你太懂我了,你有男朋友吗?加个微信呗?”   凌岚忍不住笑了:“我有男朋友,而且我们都准备要结婚了,你没机会了哦,不过做个朋友没问题,我可以给你介绍女朋友。”   她脑海中立刻想起了孟钰婷,这家伙就是个颜值党,孟钰婷风风火火二五不着调的性子,倒是跟眼前这位很般配,她忍不住在心里拉郎配起来。   谢云杰踢了南笙一脚。   南笙这才在凌岚对面坐下。   穆锦溪不动声色的给凌岚倒了杯水,几个人就这样看似闲聊,不经意的聊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氛围好得就像老朋友围炉喝茶。   凌岚不笨,再怎么后知后觉,此时也明白过来,这几个人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紧张,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像在跟老朋友喝茶,谈谈心,聊聊天,而不是在被警察提问。   她心里很感激,也愿意配合穆锦溪的提问。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天气是什么样的吗?穆锦溪问她。   这个提问,将凌岚带到了那天晚上的氛围中,她说,“那天白天天很热,我见了几拨投资人,开会开到晚上快10点才结束,10点在那家公司楼下,我叫车的时候,我记得有微风吹过来,当时我虽然觉得有点冷,但还可以忍受。”   “事发当时已经快11点了,一定更冷了吧?”穆锦溪关切引导。   “是的,我让那个司机开窗户,他不肯开,我就自己直接按按钮开了一下窗户,风吹进来呼呼的,吹的我头疼,而且特别冷,没几秒钟,就被那个司机关上窗户,我记得,当时的气温已经很冷了。”   “在你的录音中,你没有提到过你开窗这件事情。”   “因为我认为这个细节无关紧要,他很快就关上窗户了。”   “在他关窗的时候他有跟你对话吗?”   “没有,他直接关上窗户,只是他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当时就被吓到了。”   “为什么?是因为他长得很凶吗?”   “倒也不是,我见过很多长得很凶的人,但是这个司机,给我的感觉是,他的眼神不正常,他看我的眼神,像是那种猎人在捕猎的感觉。而且他还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笑容很阴冷。”   凌岚叙述着当时的细节,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一种清醒的催眠。   “你说那位司机转过头时,你发现他右脸下角有一道伤疤,可以形容一下伤疤的样子吗?请你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例如那是矩形的伤疤,还是刀口刺伤成的刀疤?或者是其他伤痕?”   凌岚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是的,那个刀疤不像是刀口刺伤,也不是矩形,倒像是……”   她回忆着,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打扰她。   司机的脸在凌岚眼前放大,拉近,他的笑容令凌岚毛骨悚然。   感受到旁边穆锦溪的手的温度,凌岚不再害怕,她强迫自己面对这张脸。   “我看到他的伤疤是一个菱形的伤口,更像是别墅外,那种常见的围栏围起来的时候,铁栅栏上面有一个尖尖的,菱形的刺,那种尖刺所刺伤的,伤口很旧,已经愈合了,至少有半年以上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细节吗?他的皮肤好吗?皮肤是养尊处忧的那种白嫩,还是憔悴的黄,或者是常年干活儿晒黑的那种?”   “嗯……我说不好,可能偏黑?对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还有他的脖子!都非常黑,很像是那种常年在工地上干活,被长年累月晒黑的那种黑,可是又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黄色,看起来,嗯,好像是一个老农民被晒黑了,但是又很久没干过农活的那种肤色。”   穆锦溪看了一眼谢云杰。   谢云杰拿出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林康泰的照片,照片上的林康泰,皮肤白嫩嫩的,一脸富态,那是他的近照。   他朝穆锦溪点点头,表示基本确认,排除了那位司机是林康泰的可能性。 第18章四天了,你居然一无所获   穆锦溪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觉得这个司机看起来是胖,还是瘦,或者是正常的中年人的状态?”   “他很瘦,尤其是他的脖子,特别细,有一种不健康的瘦,就像是生病的人……阿对了,我想起来了!”   凌岚突然道:“对了,他一说话的时候,因为他脖子太细了,脖颈的地方堆满了跟老人一样的老年皱纹,看起来特别难受,还有!他的牙齿是黑色的,一口黑牙!”   这下子,基本排除那个人是林康泰了。   不过,南笙还是需要其他的细节画出这人的样子,他突然插嘴问道:“那么,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他脸皮是长的还是什么样子的,眉毛浓吗?”   凌岚一一作答。   这一次,因为凌岚情绪较为平静,过了半个多小时,南笙的犯罪侧写顺利完成了。   当南笙大功告成的时候,穆锦溪结束了这次对话,她在最后安慰凌岚:“你做的很好了,谢谢你了,帮了我们大忙,基本上可以锁定这个人的样子。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记住,那一切都永远的停留在那个晚上。不会再发生了,现在你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自己。你身边有很多人关心着你,好吗?”   凌岚点点头,睁开眼睛。   然而。   当她的目光定格在南笙手上的犯罪侧像时,忍不住“啊”的尖叫一声,瞬间捂住了脸。   “怎么了?”南笙抬头紧张看着凌岚问。   穆锦溪立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南笙也明白过来,是自己画得太逼真,一时间凌岚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司机,便吓了一跳。   南笙苦笑,真不知道该为此骄傲还是郁闷。   画像上的中年人,个子比较瘦,长得不凶,但眼神阴贽,跟林康泰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谢云杰与南笙面面相觑,凌岚的态度说明了一切:画像上的男人,就是凌岚遇到的那位“司机”。   那么,那辆滴滴车原本的司机去了哪儿?   这将是留给谢云杰的巨大难题。   因为这个案子被传的沸沸扬扬,上级给谢云杰的压力很大,但他却一直找不到侦查突破口,今天终于有了方向。   只不过,即使拿到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接下来的工作依然是困难重重。   谢云杰向上级提出,搜查司机的下落,却被否决了。   现在的局长是半年前空降来的汪局,他对谢云杰一直都抱有莫名的敌意。   原因很简单,半年前,何局临退休之前,向上峰提议,让谢云杰接替他的位置。   然而,谢云杰习惯了在一线战斗,不想坐在办公室里写文件,更讨厌动辄就要应付上级的各种调查汇报,对于那个让单位里不少人眼红的办公桌,他没有一点欲望,于是在何局退休前的几个月里,局里内部吵得不可开交,一直到何局退休,都没有争出个定论来。   于是最后,上峰就派了汪局空降了。   汪局知道,谢云杰是自己之前竞争这个局长位置最大的“竞争对手”,虽然谢云杰无意这个位置,这更加令他愤怒,所以他对于谢云杰始终抱有警惕。   他拒绝谢云杰的理由冠冕堂皇:“你说那个司机失踪就失踪了?就因为那个叫凌岚的小姑娘的几句话?不要跟我说扯你们那套有心理医生和犯罪画像,我们不信,我只信技术和经验经验,懂吗?”   汪局的唾沫四溅,喷了谢云杰一脸:“而且你们现在放着好好的一条线索不追查吗?那个从河里捞起来的女死者,现在有进展吗,哪怕是一丢丢的进展?”   谢云杰低着头,轻声说:“没有。女尸在河里至少浸泡了24小时以上,法医认为她生前遭到了侵犯,可惜无法从她体内提取到有用的体液做RNA分析,我们已经向附近的派出所发出通知,如果有体貌相似的女性失踪案,第一时间联系我们,截至目前,最近几天并没有这类的失踪案件,所以……”   “所以四天过去了,你们连女尸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汪局伸出四根手指头猛烈晃动着,差点戳到了谢云杰的眼睛,“就这么一个大活人,一个年轻的姑娘死了啊,四天了,你跟我说没有人报案,你们就查不到?就不会排查?现在你跟我说,杀人抛尸的不是司机,是另有其人,不查这个女尸的身份,而是去找那位司机,因为司机可能失踪了?依我看,你是借故拖延吧?”   “如果没有人报失踪案,我们要找这个女死者的信息,如同大海捞针,我们在系统里对比了她的指纹,没有录入系统;相较而言,现在调查那位司机是更容易实现的,只要调查出事的那一天,他出门的时候,第一个乘客是谁,最后一个乘客是谁,他都拉了谁,所有的乘客,所有路段的视频监控,他那天联系的所有人,更一一排查,我相信,一定能查出点异样。”   谢云杰梗着脖子说。   “我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些混账理由,我坐在这里不是听你找借口的,三天!”   汪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我要那位女死者的身份信息。至于你要搜查司机的搜查令,我不批准。”   “可这两个案件是同一个案件里的……”谢云杰急了:“我保证,我搜查这位司机,不耽误确定女死者的身份!”   汪局转过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随便你,你若是忙得过来,你就两条线同时查,反正你不要给我添麻烦!”   谢云杰握紧了拳,憋了半天,才生硬的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汪局。”   他转过身,拉开门,这才抬袖擦掉脸上的唾沫。   门口,大美、郭三一左一右拉长着耳朵偷听,谢云杰骤然开门,两人猝不及防被捉了个现形。   看见谢云杰垂头丧气的出来,郭三一把抓住大美,转身就走,却被谢云杰叫住,“站住。”   郭三脸色僵硬的回过头,跟谢云杰打了个招呼:“嗨,老大,好巧啊,我刚好有事要找汪局汇报,呵呵呵。”   大美则不敢转过身来,她不敢看,昔日意气风发的师父,如今被那个空降来的局长每天痛批,只因为师父自己不想当局长,多讽刺啊。   谢云杰凉凉一笑,踢了郭三一脚:“那你去找汪局?我给你开门?”   “别别,可别啊!老大你别玩我。”郭三呵呵笑着求饶,谁不知道这个汪局,本事没几分,脾气大的要死,局里的同事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谢云杰瞪了两人一眼,“跟我来。”   ……   ……   办公室里。   谢云杰坐在椭圆形办公桌的顶端,郭三和大美并排坐着,赵林坐在两人对面。   当他们三人听见谢云杰的决断之后,三个人面面相觑。   气氛冷凝一会儿之后,还是郭三最先打破沉默,“老大,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把死者的照片公布到网上,虽然很可能会有线索帮助我们追查下去,可是也会打草惊蛇,还有,这样做可能会被舆情部门批评,汪局正等您出差错好抓你把柄呢,你这样做等于给敌人送刀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谢云杰打断他,道:“你们想想已经4天了,居然没有人报案,这意味着什么?”   大美迅速回答,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如果这个女孩是本市居民,除非她独居,无业,否则,她一定会有亲人,朋友,伴侣,或者是同事、同学关系,总之,她一定有固定的社会关系,她不可能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生活着。当然不排除那种可能性,但是极低,那么4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人报警,到底是这个女孩儿是无依无靠?还是……”   “她不是本地人!”郭三抢过话茬,举手道:“如果她是外地过来的,家人朋友还不知道她出事儿了,或者出差了跟朋友说要出差7天,4天没回家,没人报失踪也是正常的。”   “可我们没有时间了,局长只给了我三天。”谢云杰打断他们:“所以向社会通报求助,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定有人认识她,如果能找到她的亲人朋友,我们就能够顺藤摸瓜。”   “好吧,这事情交给我,我来处理。”大美沉着道,谢云杰点了点头,一年多的历练,这个刚来警察局时会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如今虽然变得成熟,但仍然不失最初的激情。   “路口监控视频,没有查出什么异样吗?”谢云杰转而问赵林,赵林负责调查林康泰那辆车,从那天早晨出门到车子被抛弃的所有轨迹。   赵林摇摇头,把自己这几天看视频的结论简要叙述了一遍。   他说这几天看视频看得眼花缭乱,但总之结论就是,这辆车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天下午,司机林康泰像往常一样,在下午4点出门,他是夜车司机,一般都是早晨8点左右回家睡觉,休息到下午4点左右,吃过晚饭,正好赶晚高峰出门拉活儿,拉到晚上8点多之后过了高峰期,就能轻松不少。   林康泰每天的生活都是很枯燥,很平静的,据他妻子交代,他也没有不良嗜好,每天活干完了,一下班,第一时间就回家睡觉。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那天晚上8点多,我发现这个司机接了一个女乘客,这个乘客有点奇怪。” 第19章意外的收获   “哪里奇怪?”   “林康泰是滴滴车司机,按理说,他接单都是应该由系统接单、派单才可以接送乘客对吧?而我调查了他的系统订单,那天晚上八点多钟的这位女乘客,好像跟他认识,女乘客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路边等他,上车之后呢,这辆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开到城西郊区,从路线来看,经过了城西到404监狱那条著名的‘地狱之路’,一直到10点半之后,才从那边出来,去了城南,之后接的订单,就是凌岚那一单,后来凌岚不就跟滴滴投诉那个司机有问题了么,因为11点之后凌岚还见过他,所以之前就没有调查……”   “你等一等……”大美突然打断赵林,“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郭三奇怪的看着她。   “刚才不是说在凌岚之前上车的那个女乘客很奇怪吗?监控难道没有拍到,林司机把她送去哪儿了吗?”   “没有,进入404监狱之后有几公里的路段,两边种满了白桦树,附近有村庄,有农田,也有零星的农民住那边,住户很少,而且他们一般应该不来市区,所以没有反应过要装红绿灯和监控吧,市政一直没有给那段路安装监控,如果那女孩是住在那段路附近的村庄里,监控是拍不到的,毕竟是地狱之路啊。”   “为什么叫地狱之路?”   “看来你对地狱之路的环境还不了解啊,我来解释吧。”郭三笑着,起身,指着墙壁上挂着海华市的地图,给大美解释起来。   “城西那一片儿的地段非常诡异,404监狱你总知道吧,是个很久以前就存在的监狱,因为这个监狱专门关押重案,要案的犯人,刑期都是20年起的那种,经常关着关着,还等不到出狱期,人就没了。10年前还发生过几次犯人越狱逃跑的事件,当时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后来监狱对外界说犯人都已找回,其实是为了安抚大众,有两个犯人始终找不着了,这事我们老警察当然知道。所以,外界给这监狱取了个外号,叫404监狱。”   “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那条路要叫做地狱之路?”   “那边的规划,是原来的李氏集团,打算在那里开发一个高级度假村,集别墅酒店、高尔夫休闲娱乐、儿童乐园等场地为一体的高端商务休闲中心,附近还有几个商超和奢侈品购物中心,那边有一条路是环形路口,直通酒店、高尔夫球场、儿童乐园和购物中心,原本规划应该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后来那边的基础建设都荒废了,路段自然没有修,这个路段的红绿灯也就没有装了,而很多司机开车在开到那个环形路口时,全靠司机自行让路,每年都要发生车祸,因为附近居民也少,没什么人气,久而久之,就传出了很多闹鬼的新闻,就叫做地狱之路。”   “听起来那里很偏僻,如果是在市区打工,不太可能租房子住在那里对吧?”大美问道。   郭三点头。   “那么,住在那里的多半是原住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住在那边的原住民,家庭条件一般怎么样?”   郭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没有搬走的,一般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怎么问到这个问题?”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那个8点多上车的女孩,不太可能是租住在那里的,如果是原住民,她回家打车一个多小时,你们不觉得这车费,对她来说有点夸张了么?”大美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提出疑问。   郭三看向赵林,“对哦,8点多上车到10:30,即使不算堵车,这段路打车也要将近200块钱,而且8点多回去城西还有公交车的,那女孩为什么打车?你有查过那女孩的身份吗?”   赵林摸了摸鼻子:“没有,那个女孩打车的时候站在路口,背对着监控,只能看到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上车也就那么一秒钟的事儿,连个侧脸都没有吧?我没盯着细看。咱们不是一直要调查这个司机吗?怎么跟她还扯上关系了?”   大美看着他说:“可是你也觉得这个乘客奇怪,是不是?这笔订单并非来滴滴系统派单,女孩没理由在路边随便拦黑车啊,8点多又不是叫不到正规出租车。那她究竟是谁?她去了哪里?”   被大美这样盯着看,赵林顿时觉得有些囧,他办案多年,如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他正想反驳,就听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云杰,忽然开了口,他问,“那个女孩的身型,跟河里捞起来的女尸,有几分相似?”   赵林忽然全身一震。   是啊,难怪他总觉得那女孩很熟悉。   河中的那具尸体打捞起来的时候,他跟郭三都在现场,负责指挥捞尸队打捞的,就是他。   尸体捞起来后,他打电话给法医叶清明,叶清明到了现场,看着泡得发肿的尸体,叹了口气说,看这女孩连身上遮蔽的衣服都没了,多半生前是被强、暴的,要么就是陌生人作案,歹徒劫色害命;要么就是熟人作案,因爱成恨,逃不出这两种可能性。   死者详细的尸检报告,还要三天之后才能拿到,因此赵林也就忽略了女尸这条线。   可是现在经谢云杰这么一提醒,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检查林康泰最后一天出行记录的监控时,觉得这个女孩的乘车并不简单,不是因为这不是系统订单,而是,那个女孩的背影,跟他看到的尸体,有一种莫名的相似之处。   这大概就是老警察的经验,虽然尸体泡得已经发肿,他看到的也只是死者的裸体,而且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是,看到女孩上了林康泰的车时那个背影,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赵林忽然站起身就跑,也没跟谢云杰打声招呼,他要拉着叶清明一起看一次监控,叶清明是法医,对于人体的骨骼外形,比他更熟悉,哪怕穿着衣服,只要是死者,相信叶清明也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子轮到大美目瞪口呆了:“我只是随便提出一个假设,没有那么巧吧?”   郭三念念有词:“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康泰的那辆车后备箱,有血迹,但是没有人,很可能就是他奸了这个白衣女孩,然后抛尸河中,最后又弃车逃亡。”   “他还试图对凌岚行不轨之事,好在凌岚很聪明,冷静,她发现了司机的不对劲,她的聪明救了她一命。”大美下了结论,并为凌岚捏了一把冷汗。   郭三又冒出了新的疑问:“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司机为什么要对白衣女孩劫色呢?我们假设白衣女孩只是站在路边拦了他的车,就因为没有系统派单,他就胆大包天了吗?穆医生不是说,林康泰很可能不是杀人凶手,凶手另有其人吗?”   谢云杰细细推敲,下了任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赵林已经去看监控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你们俩走一趟,去404监狱附近摸排一下那边的村民,看看有没有人家里的女孩或者亲戚朋友失踪案。”   “如果没有失踪案呢?如果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乘客,是我们多心了呢?”   “那么,查清楚,那个白衣女孩是在凌岚之前,最后一个见到林康泰的人,问问她,当时林康泰有没有异样。”   ……   ……   郭三和大美的这趟下乡之旅,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附近的村民不多,总共只有10来户人家,很快就摸查完了,村民们都说他们附近既没有什么女孩失踪,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来访。4天前的夜里,更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倒是让他们意外在404监狱附近,碰上了带着警犬来搜查什么的几个狱警。   郭三觉得纳闷,跟其中一个靠近路边的狱警打过招呼后,给他抽了一只烟,招呼道:“兄弟,你们怎么还跑到这公路上找人了,找谁啊?该不会是又有犯人越狱逃跑了吧?”   虽说狱警也是警察,但是那毕竟是看管犯人的狱警,跟郭三他们这种抓捕犯人的狱警是不一样的,后者天然更羡慕在前线抓犯人的警察,看起来风光多了。   哪像自己,拿着这么点破工资,在这里执勤要负责这种脏活儿累活儿。   这狱警刚想抱怨,就听见远处的同事呼喊自己,他突然想起来,狱长再三警告,不准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只好笑笑说,“你当你这是看美剧呢,哪有那么多的越狱啊,只不过是兄弟们闲着太无聊了,这不是出来找点活儿干,打打零嘴嘛。”   说着,他凑近郭三,眼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笑嘻嘻的说道:“我们这里工作清闲,平时没活干,工资又低,哪像哥们你啊,在市区干活儿一定很好吧?”   “嗨,好啥呀,你看这三伏天的,热成这样,我们不还是被上级派到这里执勤,挨家挨户的走访吗?都是苦活儿啊,兄弟!”   郭三说着,拍了拍这狱警瘦弱的肩膀:“你叫啥名字啊?你们这不是工作那这是干啥呢?啥叫打零嘴?”   瘦狱警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高博文,博文广识的博文,哈我们啊,你看,我们平时工作很无聊,不过我们这工作就好在,可以不务正业。”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树林,说出了一个让郭三耳朵都竖起来的消息。 第20章郭三的推测   高博文指着芦苇道:“你看这片树林,看那水边的芦苇没,都快有一人高了。野草都长这么高,附近又没啥人,就经常有野兔子野鸡啥的出没。昨天上午一个兄弟在湖边瞧见了野鸡,我们准备打打野味儿,嘿嘿,兄弟你爱吃野山鸡吗?”   郭三斜睨着他,嘴边含着笑意,叼着烟,也不说话,寻思着这家伙是啥意思?   高博文就凑近他,一边利索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边小声道:“你要是爱吃的话,今儿如果能打到野山鸡,我给你送点,你们这也不容易呀!都是一个系统里的,加个微信呗?”   郭三自然看得出这家伙的小心思,狱警的工作并非不可调动。   说起来,监狱警察隶属于司法部,公安民警隶属于公安部,这本是属于两个不同的行政部门,但是,都属于公务员编制,都是人民警察。   监狱警察可以转为公安民警,但需要符合拟转任职务所要求的资格和条件,例如,公安民警有编制空额,或者职位空缺时,只要有正当理由提出申请,狱警是可以转任做民警的。   而从404监狱这边调往市区,哪怕在市区派出所做个清闲的文职工作的片警,也比在这里的环境要舒服的多。   至少,心理状态舒服多了,狱警每天面对的,只有犯人;民警面对的,却是不同的案件,还真说不好哪种更凶险,但民警的生活比狱警更丰富精彩,这是一定的。   郭三自己以前也是通过赵林调任到江南中派出所的,所以这个狱警拍马屁的小心思,他哪里看不出。   他一边呵呵笑着,听着高博文的马屁,一边拿出手机,两人扫码加了微信,一边道:“好哇,不仅我爱吃,我们领导也爱吃这些野味啥的,他可是个吃货,我当初工作调动,花了不少钱,搞了几次关系都没稳妥,后来听说他爱吃,是请他吃了几顿山珍野味才能搞定的。兄弟你要是回头打到了野山鸡野兔子,沾你的福气,我借花献佛送点给我领导,也好卖个人情不是。”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加上了微信。   那边,高博文的同事在远处喊他,语气已经不耐烦了,高博文赶忙跟郭三说一定帮他留意野味,一边就跑开了。   这边的大美坐在车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今天是她负责开车,郭三负责挨家挨户串门子走访。   别看串门走访是个嘴皮子活,实际上可不轻松,很多老百姓看到警察就怕,有时候对于走访拒不配合,需要有经验的警察恩威并用,还得判断出他们是否交代实情,套出有用的信息,这种活自然需要有经验的老民警,大美被指派跟郭三一起,也是谢云杰让她跟郭三学习的意味。   只不过,郭三见到谁都笑眯眯的一副怂样,大美看着就生气,而且这一天的走访结束了,也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她难免心里焦虑,就连连按了几下喇叭催促郭三。   “来了来了!”郭三拍拍高博文的肩膀,叮嘱了他一句什么,两人几乎可以说是恋恋不舍的分开了。   “哎呀你真是个急性子,叫你小辣椒果然没错,我就跟兄弟聊会儿天,你催什么催啊。”郭三掐灭手中的烟头,仍在路上抱怨道。   眼看着郭三坐回到车里,大美忍不住讥讽他:“怎么,你这是跟狱警拜把子称兄道弟了?要不我再去给你整点酒,整点猪头肉,把关二爷画像给你请来?”   “行啊,要不是这里设施条件简陋,我还真想跟这位兄弟拜把子呢,这家伙未来说不定就能帮上我们大忙!”郭三笑着。   “信你你就有鬼了!”大美翻白眼,猛的发动引擎:“坐稳了!”   “姐姐,你这可就太看不起人了啊,我抗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无用功?我真的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是吗?你说说看?”大美把手动挡调到零档,怀疑的看着他。   “我啊,打听到了这帮狱警工作清闲,听说是他们在这里可以打到野兔子野鸡,你知道吗?老大可爱吃野味了。我忽悠刚才那小子,给我们送点免费的野味来,嘿嘿嘿,你说这算不算有用的信息,免费的哟,买野味可贵了……哎哎哎你别动手啊,君子动手不动口你知不知道?”   大美气呼呼的捶着他的肩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别跟我扯这套,我看你就没啥出息,一天天的净知道瞎胡闹,能不能给老大分分忧?局长都说了只给他三天时间,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郭三最烦别人说他“没出息”,原本满是笑容的脸立刻阴云密布,他沉下脸道:“我会套出有用信息的,至于我为什么要跟那哥们聊天,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郭三这人没别的好处,就一点:脾气好。   他很少生气,看他这样子,大美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分,就不再说话,慢慢的开着车。   车子开了一段路之后,车里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大美偷偷瞄了一眼郭三,看他表情放松下来,这才弱弱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刚才我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气,晚上我请你吃烧烤,跟你道歉行吗?”   “是木屋烧烤吗?”郭三板着脸,不过嘴角已经有了笑容。   出息!大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这次可没敢说出来,笑道:“是呀是呀!所以三大爷,你到底为什么要跟那个狱警套话?套出了什么有用信息?跟我分享分享呗。”   郭三早就忍不住想要得瑟了,当即眉开眼笑的说道:“开动你的小脑筋想一想,都说了404监狱最常出现的是什么?”   “什么?”大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逃犯啊!”郭三兴高采烈的分享自己的猜测:“我猜测他们一定是在找逃犯,这算不算有用的信息?”   大美差点没忍住再次骂他,她把到了嘴边的怒骂换成了温柔的质问:“所以这跟我们的案子有啥关系?”   “有关系啊!既然这里有逃犯,看他们的样子,逃犯越狱的时间,可能跟我们要查的案子很契合。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   “吱嘎——”一声,是汽车猛然刹车发出的声音。   郭三猝不及防,脑袋猛然撞到车上,瞬间捂着脑门哀嚎起来:“你这是要谋杀师兄啊!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是说,有可能是这里的逃犯,杀了那个白衣女孩?”   大美顾不得他的吃痛,直接扒住他双手,盯着他问道:“所以,那个白衣女孩是被逃犯杀的?但是……这跟林康泰又有什么关系?”   郭三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孩子主动抓住双手,按理说这应该是很浪漫很温馨的,可大美的双手太过用力,抓着他双手生痛,他忍不住低声抱怨:“姐姐。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大美这才注意到自己紧紧拽住他的手,脸上一红,顿时板起脸,正襟危坐。   气氛一瞬间有点古怪。   郭三咳了两声,这才给大美解释起来。   现在已知,凌岚遇上的那位司机并非林康泰,可是她乘坐的车子的确是林康泰的,那么问题来了,林康泰哪去了?   郭三打了个响指,道:“赵林查过林康泰当天出车的视频,在他4点多出车后,除了六点多钟,在加油站停车上了一次厕所,车上一直都是他,那什么时候这个车上的车主换人了呢?”   大美若有所思:“唯一的可能性,是在监控看不见的路段,司机换人了。而这个看不见的路段——就是我们刚刚去的404监狱这段路上?”   郭三点头道:“换的这个人是谁呢?我们还不知道,但根据凌岚的描述,这个人很凶,而404监狱刚有人越狱逃走,你说,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我们在附近的村庄里,没有查到8点多上林康泰车上那个白衣女孩的踪迹。而刚刚赵林给我打电话,基本确认上车的那个女孩,就是河中具体打捞起的死者……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是不是那个逃犯取代了司机,又杀了死者……或者,是那个司机将死者先奸后杀?”   “我们假设这个逃犯在这段路取代了林康泰,那么,也不能排除是在凌岚上车之前,这个逃犯就奸、杀了那个白衣女孩。”   大美吃了一惊,“怎么可能?如果你的推论没错,那么这个逃犯至少要杀了林康泰、还要再杀了那个女孩,他有那么多作案时间吗?他又为什么要接单载凌岚?丧心病狂?”   “那谁知道呢,犯罪分子的思路从来都不同于常人。过两天再跟那位兄弟摸摸底,吃顿饭,就知道404监狱有没有逃犯了。”郭三道,他转头看向公路一旁,那几个狱警仍然跟着警犬,在密林里行动。   “那小子在撒谎,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什么野味,上班时间再怎么不务正业,也不至于好几个人一起出来打野兔,而且我小时候打过野兔子,野兔子野鸡是不能惊动的,一旦惊动了,再耗着也没用,那你说他们还能是干啥?不是找逃犯还能是找监狱里逃出来的兔子?”   大美看着郭三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膜拜:“你只是跟那个狱警随便聊了几句,就套出了那么多信息?”   郭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大说过一句话,做警察是要有想象力的,要顺着歹徒的思路去大胆想象,小心求证。”   “嗯嗯,老大厉害,你也很厉害。”大美由衷的吹了一波彩虹屁,郭三扭扭捏捏了半天。   “呵呵,你别以为这么夸我,我就会忘记木屋烧烤,说好的你买单啊!”郭三心里美滋滋的,但是可没忘记这一茬。   大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难怪至今没有女朋友。 第21章指鹿为马   “这叫什么事儿啊,热死人啦!”一个壮实的狱警不停擦着脖子上的汗水,直起腰大声抱怨了一句。   “是啊,要我说,那小子肯定早跑远了,狱长非要让我们在这附近找,能找出个鬼啊,这地方除了我们,连个人影都没有。”另一个狱警附和着。   高博文走回来,忍不住笑眯眯安抚他们:“哎呀,狱长的吩咐肯定有道理的,既然警犬都跑到这儿了,那肯定是他在这里落下了什么痕迹,咱们哥几个再耐心找找。”   壮实的狱警忍不住嘲笑高博文:“就你能耐,就只有你跟狱长关系最好,狱长放个屁你都知道他想什么。那你说说,这人都丢了四天了,狱长为什么不跟上级报告?”   这两个狱警,在高博文毕业分配到404监狱时,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5年以上的老狱警,狱警工作平时很清闲,那些犯人不敢惹他们,让往东不敢往西,平时太过清闲,故而都养出了一身膘。   高博文笑了,并不在意他们的嘲笑:“狱长明年5月份就退休了,这时候爆出他手下的犯人逃跑了,这事儿如果被上级知道了,他还能顺利退休吗?就算能顺利退休,他退休后的退休金、退休表彰还想不想要了?”   “那我们干脆举报他吧,老家伙平时吃的拿的可真不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嘿嘿。”胖子狱警道。   高博文腹诽这帮人智商太低,他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这帮人拉下水,不过眼下,他还是得替狱长收拾烂摊子:“如果这事儿捅开了,上级知道了,狱长只要随便找个人顶锅就好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几个?现在没到毕业季,少一个人,咱们的活就重了。”   “那我们把事儿闹大呗!让狱长跟着丢饭碗!”   “10年前上一任狱长在的时候,那几个逃犯越狱,也是被咱们内部人举报的吧,结果怎样?被媒体传开了,捅的全省人心惶惶,上一任老狱长饭碗丢了,剩下那几个人,谁讨了好处?你们自己多想想吧。”高博文也就只能点到为止了,如果这几个人存心要背地里搞狱长,他也不拦着。   几个人在草丛里扒拉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找到,高个语境忍不住骂骂咧咧的。   另一个狱警索性坐在地上,叫唤道,再等俩小时就可以收工了。   只有高博文还兢兢业业的跟在警犬后面,高个狱警忍不住嘲笑他,“那家伙逃跑的第二天大早上,就下过一场雨了,什么信息都没了。还能找到啥呀!狱长又不在,别演了。”   高博文没有说话,他忽然蹲在草丛中间,扒拉了半天,小心翼翼的举起一颗纽扣。   “一颗纽扣,这有什么……”话没说完,那个狱警忽然闭嘴了。   他们毕竟都是警察,立刻就想到了,监狱里的犯人,衣服上面是没有纽扣的。   而这颗纽扣显然也不是他们的,那说明这里有别人来过。   紧接着高博文又在旁边找到了一颗皮带上面的金属扣。   “有别人来过,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这片树林也没规定不让人进来啊……”高个狱警嘀咕道。   “那么这个呢?”高博文举起一块碎布片,另外两个狱警睁大了眼睛。   那就是他们监狱里的囚犯穿的格子条纹的囚服。   很明显,那是囚服袖口的一块布,因为常年被摩擦,本来就有些破旧,然后像是被人用力扯下来,上面还带了一点血迹。   三个人面面相觑。   高个狱警还想说点什么,另一名狱警瞪了他一眼:“干活儿了,别坐着,找不到人至少要找到线索!”   下过雨,林叶上的的血液都被冲进了泥土地里,但是,仍然有一些模糊的足迹,他们顺着足迹一直找到了河边。   “0256是真他妈的狠啊,看地上足迹,莫非是他逃亡的时候遇到了人,把人给弄了?”   “你忘记了,他刚进咱们这儿的时候,一个人能打4个。”高个狱警回答道。   “真特么不愧是连环杀人犯,心狠手辣,我说,如果我们几个遇到他,注意着点啊!”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下意识的神经都紧张起来,谁都不再说话了。   尽管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已经过去4天了,那个叫做鲍毓明的家伙,肯定早已逃出生天,不会在附近乖乖束手就擒。   在河边,他们发现了一只监狱里犯人日常穿的鞋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高博文大着胆子,顺着那个足迹一直找下去,三个人找了十几分钟,在几百米的下游浅水滩边,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穿着犯人的囚服,可怕的是,尸体的头部早已被人砸得血肉模糊,又在水里浸泡了四天,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几个狱警都差点吐了,高博文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狱长。   ……   ……   狱长阴沉着脸,问他们三个人:“你们谁能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高个狱警推了推矮胖的狱警。   矮胖狱警想了想才说,我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个逃走的0256,他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说,“你看这货虽然脸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可不就是我们监狱里的犯人衣服吗?而且看身形,也就是姓鲍的那混蛋,除了他,还能是别人吗?”   狱长冷冷的盯着他,没有说话,背着手绕着那具发出腥臭味儿的尸体,走了一圈。   矮胖狱警打了个寒战,又转头捅了捅高博文说,“小高,你也觉得是他对不对?要不然这附近没有别人啊,而且你看他左手……”   矮胖狱警顾不上尸体散发出的恶臭,蹲下身来,用一根棍子戳了戳尸体的左手大拇指,大拇指没有指甲,这是0256的特征,他自己跟狱友吹牛逼时曾说,那是跟人打架的时候,指甲盖被人用铁钳抽掉了,当时0256嘿嘿冷笑着说,抽掉指甲盖的痛对我来说,就跟蚂蚁挠痒痒似的,就你们还想跟我斗,是不是嫩了点?   从那之后,监狱里就没人敢招惹他了。   “你瞧瞧这指甲盖,如果不是姓鲍的那混蛋,还能是谁?”高个狱警待狱长看完了这指甲,站起身,嫌弃的扔掉了手中的小棍子。   狱长看看他们三个,提出问题道,“那么你们谁能说说,他怎么就掉进了这河里面呢?好不容易逃走,一头跳进河里面寻死,这是图什么?”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最终还是高个狱警弱弱的说,“我猜可能是天黑了,看不清路况,我们都知道夜晚的时候,河水会反光,看起来像是一条大马路,可能那家伙慌不择路,跳进去之后他不会游泳吧。”   这个答案,勉强说服了狱长。   一直没说话的矮胖狱警,看着狱长阴沉的脸色,以及狱长手里都快冷掉的紫砂壶,知道狱长心情很不好,不然他不会连他心爱的紫砂壶里的茶冷掉了都没有察觉到,若是狱长发飙,那天晚上值班的他和高个狱警都讨不了好,鼓起勇气说,“依我看,其实……他死了也好。”   狱长瞪着他。   矮胖狱警索性一口气说完:“这家伙犯的是杀人罪,本来就是死缓,过两年还是要判死刑的,早死晚死,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他在咱们这一直就是个刺儿头,自从他来了,那些犯人都敢跟我们叫板伙食不好了。他这都进了大半年了,也没有亲人朋友过来探视过他,就算他死了,这种人,又有谁会在意呢?”   矮胖狱警说着,踢了那尸体一脚,还嫌不解气,道:“而且你瞧,这事儿如果我们往上报,我们要怎么说呢?难道说这家伙在越狱之后掉进河里淹死了吗?还不如说……不如干脆说他病死在监狱里,然后让警察出个死亡证明,火化就完事儿了,多简单。”   狱长左手端着紫砂壶,右手拎着一把三尺长的钢铁戒尺,一听这话,戒尺扬了起来。   矮胖狱警闭着眼睛,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还好,狱长没下死手,只是重重的打了一下,就道:“嗯,说起来容易,死亡证明,搞火化这事儿,那就交给你来办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不然你等着瞧。”   矮胖狱警连连点头。   狱长又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问题,便让他们都离开。   眼看三人即将离去时,狱长又招招手呼唤高博文:“小高,你跟我来,你们俩,找人处理一下尸体。”   ……   ……   狱长的办公室里,狱长坐在离花木的茶几上,对面是给他泡茶的高博文,高博文面上不动声色,他决定,狱长不开口,他就绝对不说话。   果然,狱长最先沉不住气了,问道:“小高,你就没看出什么异样?”   “异样?狱长,您说的是什么事情?”高博文决定装糊涂。   “你小子,别跟老子装傻。”狱长狠狠的踹了高博文一脚,“那尸体身形跟0256很像,是不假,穿着囚服也不假,可是他右手那个大拇指的指甲,很明显是最近被剥的,跟几年前受伤的那个指甲盖不一样,虽然在水里泡过4天了,那伤看着还是新伤,别跟老子说你看不出来。”   高博文不以为意的给狱长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茶,漫不经心道:“哦,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尸体火化以后,谁还能认得出呢?”   狱长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有些心神不宁的揉了揉眉毛:“你觉得,这样做,真的能成?”   “要不然您打算怎么做?”   高博文短起茶杯抿了一口,问狱长:“您打算向上级汇报有犯人逃跑,我们在河里找到了一具尸体,穿着监狱里的衣服,但是他跟犯人的特征不太像,继续搜查越狱的犯人,把这事情捅得满城风雨吗?然后民警来调查,如果发现这具尸体,不是0256,而是另有其人,那么这具尸体和0256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可以想象得到,到时候,‘放纵死囚越狱,导致死囚杀人逃亡’这个责任,谁能背呢?” 第22章为什么要当警察   “可如果这尸体不是他,我是说……”   狱长转过身,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如果尸体不是0256,那么,那家伙逃去了哪里?万一他被人发现了,我们这事情还是兜不住……到那时,怎么办?”   老狐狸,还想甩锅。   高博文很清楚,这老狐狸压根就没打算主动上报,他不过是顺着老狐狸的心思,说出了他想做的事情,好让老狐狸彻底安心而已。   日后若是真正的0256出现了,上级追究责任时,狱长也大可以甩锅,说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和另外那两个蠢货处理,他不知情,这后路想得真周到,难怪人家能当狱长。   心里腹诽着,但高博文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这好办啊,您看哈,现在河中那具尸体,你、我,还有那两个,谁知道他不是0256呢,他明明穿着0256的衣服。手上的大拇指指甲伤口也证明是他,回头我们送到法医那里,就说这家伙病死了,这种死在监狱里的家伙,法医不会太过计较的,等到尸体火化,就算将来真正的0256出现了,那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亡的呢?说不定从一开始,送进我们监狱的0256,就只是个冒牌货而已。不是吗?”   狱长点点头,眯起眼睛,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高博文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多说,言多必失。   关于那枚纽扣,以及皮带上的金属部分,他跟另外两名狱警商量后,高个狱警当场在河边就扔掉了,压根也没跟狱长汇报,这个细节也不必写进报告里,这样日后即便追责,相信那两个人也不会主动坦白。   而他自己,则一定要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一天也不想呆了,这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每天面对的尽是些人渣,他一身所学无处发挥,太憋屈了。   同事关系虽然简单,可是狱长却一心只想安稳退休,监狱管理存在很大的问题,他刚来监狱的时候,也曾雄心勃勃信心万丈的提出各种改进意见,当时同事们看他都像傻子。   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直到几年后的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改变这个环境,只能选择离开。   高博文和狱长安静的喝茶,聊聊天,直到片刻之后,狱长忽然不经意的问起,“我听说,你在托关系找人,想要调职去派出所上班?”   高博文一愣。   这件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呀,除了跟自己老婆提了一嘴,狱长怎么会知道呢?   狱长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能留到今天,我已经很惊讶了,我早就知道,这里留不住你。去吧,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将来大有作为。”   高博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狱长道:“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是个老头子,聋了,瞎了,哑了?我不傻,只是呢,很多事情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监狱这地方,对于犯人来说是监狱,对于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嗯,你去了派出所,可能就会发现,那地方,比这里还要复杂,不过,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   看着高博文吃惊的神色,狱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声抽起了烟。   谁年轻的时候不曾有过理想呢,谁年轻的时候不曾轻狂过,那些雄心万丈,那些想要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理想,到最后,面临着生活的诸多压力,在被社会狠狠的教育之后,人总是会选择妥协。   妥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保护身边人。   但这个道理,年轻的高博文不会懂,他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洗礼。   ……   ……   这天晚上,高博文花高价,托朋友从野路子那儿搞到了两只野山鸡,还有一只野兔子,兴高采烈的打电话给郭三,说他今天收获颇丰,要请郭三吃饭。   郭三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他等的可不就是这一通主动邀约。   两人约在了一个路边摊,边喝酒,边吃烤肉,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聊得不亦乐乎,天南地北,无所不包。   当然,聊天主要围绕着郭三吹他在警局里的种种光荣事迹,听得高博文兴致勃勃,摩拳擦掌,一口一个“大哥牛逼”,恨不得立刻就给他当小弟。   酒过三巡,高博文才带着几分醉意,重重的放下喝空的啤酒瓶,抱怨道,“真羡慕你们这种一直在一线破案的生活,虽说是有点刀口舔血一样凶险刺激,可那也比监狱里当狱警的日子精彩多了啊!”   郭三佯装喝醉,拍着他肩膀道:“我看你小子挺机灵的,可以当民警啊,你该不会是怕吃苦,嘴上说说而已吧。”现在这种人不少,嘴上说着要为人民奉献,可是真有脏活累活的时候,躲得远远的,抢功劳的时候却比谁都积极。   “不是兄弟我不想,实在是没有那个运气呀。”高博文感叹着,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警察。   “为什么要当警察?”郭三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高博文,“尤其是派出所民警,活儿多钱少压力大,累死人,图什么?”   “我当然知道民警比狱警工作压力大,不过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高博文喝了一口酒,喃喃自语,“也许是为了理想吧。”   2016年,我国因公牺牲的民警人数有362人,负伤4913人;老百姓都知道,有困难要找警察叔叔,是的,没有错!生活中的大小事,都离不开警察,邻家阿猫阿狗掉下水道了,找警察;谁家被抢劫偷盗了,找警察;歹徒行凶,第一个想到的,依然是找警察!   每年因公殉职的民警不在少数,而且基层民警的工作极其复杂,且具有高危险性。   “派出所民警的社会地位不高,如果你只是为了追求影视剧里的那种光鲜,劝你就别来派出所当警察了,你现在会动摇,以后也会动摇的。你现在所谓的迷茫,你抱怨狱警工作压力大生活无聊等等,只是因为你们看上去不够光鲜。”郭三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兄弟,你不用纠结,如果你是被所谓的理想和热血给洗脑,一时冲动,派出所民警这个职业不适合你。”   “民警的光鲜灿烂?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民警很累,”高博文自嘲一笑,他推开了郭三的手,给郭三讲了一个故事。   高博文说,小时候,他们学校开亲子运动会的时候,他永远都只有母亲陪伴,父亲始终缺席;他如果跟班里的小朋友打架,小朋友都会说他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他为此跟妈妈闹过,说明明我有爸爸,我爸为什么从来不来学校接我?   母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咪咪的说,爸爸工作忙,你要理解他。   高博文不理解,别人爸爸工作也很忙,可是总能抽空参加一次家长会吧?总不至于像自己的爸爸,一次家长会都不能来参加吧。   小学毕业那天,他跟父亲哭闹了很久,父亲终于答应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可是,就在送他去学校的路上,父亲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突然间,他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大喊一声,“抢劫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前面的父亲像一道光,冲了出去,接着,几分钟后,父亲将那个抢包的小瘪三逮住了,一顿胖揍后,把包还给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对着父亲千恩万谢,说,“警察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钱是我们跟亲戚借的等着救命的,给我婆婆治病的,要是被抢走了,我婆婆可咋办,我老公得恨死我了,谢谢,谢谢……”   那女人说着几乎哭出声来,父亲再三阻拦才没让她跪下去,送走了那女人,父亲歉意的对高博文说,文文啊,抱歉,爸爸不能陪你去学校,我得把这个家伙押送回局里,说着父亲拧着那个抢包的小瘪三。   那是第一次,高博文为父亲的职业感到自豪和骄傲,虽然父亲缺席了他的毕业典礼,但他知道,他的父亲,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   他上初三的时候,那时候父亲的腿因公负伤,局里给他调配了相对轻松的工作,也就不用经常加班了,父亲每天都接他下晚自习。   有一天晚上,父亲接了他,两人穿过家附近那条黑暗的巷子,在黑暗中,他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喊救命的声音,父亲依然是二话不说的就冲过去了。   一帮小混混看见父亲的身影,立刻就做鸟兽散,吓跑了,因为父亲当时穿着常服,那女人得救了,他以为父亲会就此放弃。   但没想到,父亲却不屈不挠的追出去了几条街,他只记得,十几分钟后,父亲浑身是血的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兴冲冲地说抓住了带头的那个流氓,最近这条街上发生了好几次猥亵妇女案,流动团伙作案,一直逮不住,父亲遇见了,就决不肯放过。   第二天,父亲去单位,收到了一个陌生女人送来的锦旗。   类似这样的小事情,父亲从警一生,一定有过无数这样的故事,可是,父亲从未跟他提起过。   只有这两回,是他亲眼所见。   那时候起,在他心目中,便有一个职业是天下最神圣的。   他高三的时候,他要报考警校,父亲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爷俩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冰封期。   后来他还是执意在自己的高考志愿书上填了警校,三个志愿,全部都是警校,他没有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   父亲看到他的志愿书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只说,既然这是他的决定,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第23章两难的抉择   高博文上警校的第一年,父亲因为常年过度工作,身体透支过大,患上重病,不到半年,原本身材健硕的父亲就变得形销骨立。   很快,父亲就去世了,去世之前,父亲签了遗体捐赠同意书。   在父亲的追悼会上,他见到了父亲的那些老同事,他们都有着同样的面孔:肃穆、庄严,充满了警察的正气。   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当一个基层派出所民警。   他在警察学校很努力,各科都很优秀,可是,毕业后却被分到了监狱,也不知道是为了照顾他,让他工作轻松点还是怎样,但这却不是高博文的理想。   他抬起头,借着醉意望着郭三:“兄弟,你问我为什么要当警察,现在你知道了吗?我只是想穿上和他一样的衣服,民警的衣服,而不是狱警的制服。我想向他一样给普通老百姓办事,而不是每天守着一帮穷凶极恶的犯人!”   郭三感动得稀里哗啦,泪眼汪汪的看着高博文:“兄弟,难怪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原来你跟我们是同道中人。行吧,啥也不说了,这杯酒,哥敬你,也敬叔!我相信叔叔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高博文感叹道,我也希望如此啊,可惜的是我现在却呆在监狱里无所事事。   “兄弟你放心,哥一定找机会跟我老大说,想办法把你调过来,正好我们组里最近缺人手呢。”这句话,倒不是郭三诓骗他,而是他真觉得郭三这小伙子心性不错,能吃苦,有眼色,又很机警,是做民警的料。   高博文等的就是这句话,一连叫了几句哥,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两人兄弟情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不过一杯酒之后,郭三又摇头晃脑的叹息说,“不过兄弟你要等一等。我们组最近摊上了大麻烦,如果这个麻烦解决不掉,我们老大很可能就会被局长捏住把柄了,哎,你是不知道派出所杂事也多,我们最近出了一个很麻烦的案子,结果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舆论压力很大,局长要求我们一周破案,只剩下3天了,还是毫无线索,惨啊……”   郭三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显然是等着高博文接茬呢。   高博文也不傻,立即追问:“哥,要是不涉及到保密协议,您给说说呗,我听一听,说不定我能给出点主意呢。”   郭三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组几个人加上我们老大,还不如你这脑子好使呗?”   “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当局者迷嘛,您先说说,我就当听个八卦,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外传!保密条款我都懂的!”   “行吧,哥相信你。”   郭三又喝了一口酒,不无郁闷的说:“我们今天不是去了你们监狱那附近吗?因为前几天有一个女乘客坐一辆滴滴车,经过你们那个监狱附近,这案子怪就怪在,车子经过那监狱附近之后吧,这滴滴车的司机就出事儿了……”   高博文仍然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出啥事儿了?”   “失踪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失踪了,到哪儿都找不到他,他没回家,家里人联系不上,亲戚朋友也联系不上,车子被我们发现在跟邻省交界处的山脚下。你说这事儿怪不?”   郭三说完,斜睨着高博文的神情。   他明显瞅见高博文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有戏!郭三心跳加快。   但没想到,高博文只是转过头,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那你们找过这个司机吗?”   “找过,就是哪哪儿都找不到了,人间蒸发了。比这更诡异的是,在发现这辆车附近的一条河里,我们还捞起了一具女尸,但是这个死者的身份目前没有确定,也没有人报失踪案,目前来看,这两个案子很可能要并案调查。”   “为什么?”   “因为我们怀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司机载了那个女乘客之后,见色起意,把女乘客强了,也可能是强、暴女乘客的过程中,女乘客进行反抗,然后他把女乘客先奸后杀了。”郭三字斟句酌的说,一边说一边观察高博文的反应。   “根据一路上的路口监控,其他路段都正常,除了404监狱附近那段路没有监控,因而,我们怀疑,命案很可能就是在那里发生的,之后,司机清醒过来,害怕了,就把死者的尸体抛进了河里;   “尽管这样,他还是怕被抓,就在又开了一段路之后,丢下车子,顺着山慌不择路的逃进大山里躲起来。那座山很大,连同着隔壁的广西省云海市,从那边如果翻山越岭,一路上甚至可以跑到国外去……如果他跑到国外,那可真就是逍遥法外了;当然,也不排除在这个过程中,他被深山野林里的野兽给吃了。   “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猜测。”   郭三说完,高博文没有说话。   “这个事情吧,现在舆论炒得热闹的很,因为还有一个女乘客,后面又坐了这辆车,她没有出事,但是被这个司机骚扰了,这个女乘客投诉到滴滴,结果滴滴客服反应很糟糕,就这么闹上了微博热搜,现在是全国网友都盯着滴滴,觉得坐滴滴车不安全;滴滴那边呢,因为司机失踪无法给车主家属一个答复,也每天催着我们要结果;而我们新来的局长呢,生怕这件事情闹大以后他被上峰训话,所以……你知道我们组老大压力有多大了吧?”   高博文沉重的点了点头,他想,他已经知道被那个0256无辜害死的家伙是谁了。   应该就是0256逃跑的那天晚上,很不幸,这位司机不知怎么遇见了他,然后他把司机拖到森林里,他杀死了司机,换上了那个司机的衣服,把他自己的囚服给司机穿上。   至于那个被抛入河中的女尸……大概率也是0256杀害的吧?   只不过,怎么会那么巧呢?   “兄弟,如果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帮我们破案,别说我们老大了,就连我们局长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到时候你若是要调来我们这边,相信就是我们组长一句话的事儿了。”郭三忽然跟他碰杯。   高博文吓了一跳,他猛然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神来,赶忙举杯道:“哥,瞧你这说的哪里话?就连一个普通人都知道,协助警方破案,配合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我若是有消息,怎么能瞒着你呢?就算不是为了工作调动,只要有对案情有利的消息,你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兄弟,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人再次碰杯。   “一言为定。”不过,我现在毕竟还在监狱上班,监狱里的事情,与你要调查那起案件无关,我就不能说了,尤其是在你们还没有核实到这条线索之前,即便隐瞒不说,也不是我的问题了,高博文心想。   毕竟,一切都仅限于他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证支持他的猜测。   他说出0256的事情,对郭三未必有帮助,可若是他说出那晚监狱出现逃犯的事情,肯定有人要为此承担责任。   那个人是谁?   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自己。   那天晚上是他和另外两个狱警值班,而他是新来的,如果有人要背锅,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何况,他若是出卖了狱长,他这份工作能否善始善终尚且是个未知数……到那时候,自己的履历表上将背负着一个巨大的污点,派出所怎么可能会用自己这种人?   高博文就这样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保守秘密,那么郭三他们很可能查不到这件案子,因为,监狱里出现逃犯的事情,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民警不可能知道实情,那么,这个案子自然破不了,郭三跟他的组长甚至因此牵连,而自己调职无望;   若说出实情,即便警方查清真相,自己能否调职不知道,但背叛了狱长,自己的职业前景几乎可以说走向末路,这是肯定的。   这顿饭吃得高博文忧心重重。   他知道认识郭三,对自己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居然同时也是陷阱。   是啊,危机危机,危险中蕴藏着机会,现实可不就是这样么。   送别郭三,高博文没有打车,他背着手步行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如何取舍,才能让这件事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警方要的只是破案,至于信息从哪里来的不重要;   而狱长要的是保密,如果能同时达成目标,是不是就可以了?   那样的办法并非没有,而是难度非常大,并且,他将要冒一定的风险。   然而,危机危机,危险中,蕴含着机会,总要承担一些风险的。   他掏出手机,给郭三打电话。   郭三刚刚上车,他似乎喝得醉醺醺的,但这会儿看到高博文的来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喂?兄弟你这么快就想我啦?”   高博文没有笑,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破案,那么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对我的身份保密,可以吗?”   “行。”   “这件事情,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要知道,包括你的老大。”   “我答应你。”   郭三放下电话,露出胜利的微笑,“我就知道,这404监狱有鬼。” 第25章原来你怕的是他不爱你   谢云杰这边被这两起案件搞得一筹莫展的时候,凌岚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随着滴滴官方公布司机失踪的消息后,很多人前来质疑凌岚,问她“司机失踪是否与你有关?”,滴滴官方对此不再表态,但这无疑是助推了网友们的狂热行为。   凌岚这才体会到,之前孟钰婷警告她,如果跟滴滴官方杠到底,后果难料是什么意思。   现在,滴滴官方放出了录音,录音没有经过篡改,不过,她当时情绪激动,对着两个滴滴客服破口大骂,网友不是她,不能体会她当时所经历的遭遇,只觉得她毫无修养,再加上客服萌萌“被逼辞职”之后的卖惨,导致网友一边倒的骂凌岚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泼妇。”以及“想红想疯了。”   对于司机的失踪,凌岚无奈回应:“我不是警察,我也不知道司机现在到底怎么了?我只能和大家汇报一下最新进展,刚刚滴滴客服给我打来电话,说,司机失踪后,司机的车子被警方拿走作调查,因而,行车记录仪暂时不能看。   “而当我们去询问警方的时候,警方回复说,这辆车子根本没有行车记录仪。现在我想提出一个疑问,滴滴官方客服很明显一直在撒谎,甚至可以说,滴滴的企业文化一直在纵容客服这么做,我想问,有这样的企业价值,滴滴司机做坏事还怕什么呢?   “以后女性乘车遇到事情,要么就说没有行车记录仪,或者行车记录仪坏了、行车记录仪数据被覆盖了,乘客就百口莫辩了是吗?司机失踪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居然让乘客自称清白,难道是我害司机失踪了吗?你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她在发出这条微博时,饱含着委屈的情绪,为自己辩解,然而,没有用。   网友根本就不听她的辩解,还有人非常理智客观的问:“为什么我们不能盯着你,盯着这件事情的后续?既然当初是你投诉滴滴客服态度有问题,投诉司机骚扰你,现在这件事情全民监督,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司机失踪了你就心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凌岚气得差点砸了电脑,她发现,跟网友的辩论,大家根本不在一个标准线上,你若回答了网友的质疑,网友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穷无尽的问题扑面而来,总之,都是指责你不好。   而你若是不回答,那么,网友依然会怀疑你是做贼心虚。   这种舆论操作,她作为自媒体人,也曾经给公关公司做过公关,太清楚这波操作套路了。   可她现在却是有苦难言。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当初她发出那篇文章之后,几大门户网站,还有视频媒体纷纷要求采访她,但当时她听从了孟钰婷的建议,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害怕因为这种事情出名。   然而,被辞退的客服萌萌,却飞快的接受了十多家媒体的采访。   每一次采访上镜时,萌萌都对着镜头哭诉,说自己任劳任怨的工作,只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公司开除了,她能理解公司的决定,并且认为公司这样做没有错,但是,现在自己找工作很难,而她已经被房东扫地出门了,本打算前去跟凌岚亲自道歉,也被凌岚拒绝,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几次采访之后,萌萌迅速走红,很多人都同情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相较之下,凌岚在媒体的叙述中,变成了一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明明没有任何实证,全靠胡编乱造造谣污蔑司机出名,现在司机失踪了就装可怜的自媒体博主。   凌岚在穆锦溪的咨询室内数次崩溃大哭,她不明白,明明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为什么到了现在,自己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听到,相反,她还在被网友不断的怀疑,污蔑,甚至要将她污名化。   “有人质疑我,当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是不是我故意要把事情闹大蹭热搜?有人怀疑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拦下那辆经过的警车,他们说,当时既然那么害怕,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求助吗?可是……我当时怕极了,根本就忘记了,求助啊!”凌岚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如今的她,像极了怨妇。   穆锦溪静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所以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凌岚问穆锦溪,“是我在受到伤害后不该维权吗?是我不该告诉大家这件事情、提醒大家注意乘车安全吗?为什么我明明是在做一件好事,到最后却变成了千夫所指?”   “你希望通过这些事情获得什么呢?”穆锦溪十分平静的问她。   “获得什么?不,不,我什么也没想,我没有想要获得什么,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女人,我应该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我没有想要获得任何好处。”   “你再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说,这里只有你和我。”穆锦溪道。   这回,凌岚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好吧,我承认,我希望获得大家的信任,支持,以及帮助。   “那么你是否曾经得到过信任和支持?”   “是的。但是后来我失去了啊……”   “信任这种事情,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人们会因为一些事情相信你,也会因为一些事情怀疑你。这是常态,你要接受这一点。”   凌岚没有说话。   穆锦溪忽然提到另外一个问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和你男朋友,关系好吗?”   凌岚一愣,片刻后才带着迟疑味道:“为什么问起他?”   “我记得第一次,你在填到自己的关系资料里,说你和男朋友感情很好,正准备结婚?”   “嗯,是的。”   “那么这件事情发生后,你们有沟通过吗?他是什么态度?”   “他……他劝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现在正在创业,工作都非常忙,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你觉得是小事吗?”   “不是。”   “那你对他的态度有表达抗议吗?”   “有过,但他说,他只希望能跟我过平平安安的生活,不希望我成为维权斗士。如果成为维权斗士,生活会很惨的。”   “你怎么看?”   “他说的都对,我们应该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毕竟我人身安全没有受到侵害,何必管别人?只是……我不喜欢。”   “嗯,所以你没有听他的?”   “是的,我的这些做法他并不赞同,但是他也不会反对,而我知道他其实是对的,你看,现在我遭到了一系列的攻击和谩骂,不是已经证明他所担忧的了吗?”   “但你依然很生气——我指的是,不是针对网友抹黑你,攻击你,而是,对你男朋友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凌岚忽然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她才点点头说:“是的,我知道他说的都对,可是,他却忽略了我的情绪,我是一个女孩,深更半夜出差,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恐惧,会愤怒,可是他却试图跟我讲道理,给我分析利弊,告诉我那样做对我未来的生活不利。OK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希望我过得好,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关心啊。”   “所以你承认,他那样做,其实是关心你。只不过他的方式,不是你想要的,对吗?”   “嗯。”   “那么,你有因为这件事情跟他讨论过吗?”   凌岚默默摇头。   “为什么?”   凌岚叹了口气,“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他会说我矫情。”   沉默。   这阵沉默持续了10多分钟后,穆锦溪才抛出下一个问题:“所以,你其实对你男朋友,也就是你的未婚夫,有不满情绪?”   “嗯,我知道他爱我,他想跟我结婚。可我心里恐惧,我总觉得……他爱我,没有我爱他那么多。”凌岚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穆锦溪松了口气,上次给凌岚做咨询的时候,她就觉得凌岚的态度有些奇怪,那么坚强勇敢的一个姑娘,面对变态都不害怕,不畏惧,可是面对网友们的谩骂,她却很害怕。   凌岚总想要得到网友的支持和信任,可她那么聪明,明明知道那些网友都是生活里的过客,为什么要去获得陌生人的认可?   而且她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却还是很焦虑。   这种极度渴望得到认可的心情背后,投射的是她的自卑和缺乏安全感。   她缺乏安全感,缺乏“被肯定”,所以,才需要得到更多人的肯定和支持。   明白了,原来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咨询快要结束的时候,穆锦溪给凌岚布置了一个作业,“下周你来咨询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回家,面对你男朋友,搞清楚你们之间是否能做到坦诚对待,你是否能够试着向他说出这件事情前后,你的情绪和感受?然后接受你自己的感受,也接受你男朋友的态度,有分歧不可怕,交流和彼此聆听才是最重要的。”   凌岚认真的听着这段话,诚恳的跟穆锦溪道谢。   送走了凌岚,穆锦溪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这段话,其实是这段时间以来,深藏在心里的。   她给凌岚布置了这样一个作业,可是她自己呢,她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那个让她畏惧、让她无法坦诚的男人吗?   那个叫做李牧阳的男人。 第25章既然你来了,就别再离开我   李宣懿去世后,他给了谢云杰一张支票。   谢云杰将那张支票捐献给了妇女儿童基金会,可以说,这一切都在李宣懿的预料之中,包括李牧阳事后对穆锦溪解释了很久,但穆锦溪始终没有原谅他。   她讨厌被欺骗。   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   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而自己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李宣懿的去世,揭开了这个骗局的幌子,她不知道李牧阳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李牧阳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办公室的楼下。   当时的李牧阳胡子拉碴,一脸憔悴,仿佛苍老了10岁,他手捧一大束红玫瑰向她道歉:“锦溪,对不起,除了跟我叔叔身份的这件事情瞒着你之外,我没有再骗过你。请你相信我,以后我不会再骗你。”   穆锦溪看了他一眼,既没有接过那束红玫瑰,也没有理会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   那时,她仿佛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她是心理医生,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他比谁都清楚,李牧阳好不容易走出多年的心理阴影,重新树立起信心,重新爱上一个人,这有多难。   她知道自己的拒绝,会让李牧阳万劫不复。   可是她得尊重自己当下的感受,那个瞬间,她就是无法原谅李牧阳。   都说时间会抹平很多一切。时间会抹平爱,也会带走恨。   现在,穆锦溪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窗外车水马流的人群,这一刻,她无比怀念和李牧阳在一起的那些时刻。   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两个月过去了,他是否走出了失恋的阴影,亦或是,他已经另有新欢?   穆锦溪拿出手机,却不敢拨打那个电话,她怕听见李牧阳的声音,自己会无所适从。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问她,“你是不是穆锦溪?你认识一个叫做李牧阳的男人吗?”   女人的第六感让穆锦溪心里一沉:“我是,他是我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可就太好了,你的朋友在我们这里赌博,今天截止目前欠了1200万。他说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你了,怎样?你要拿钱来赎他吗?还是,等我砍掉他一双手?”   穆锦溪不为所动,她不相信那个理智的李牧阳会去赌博,会欠债,而且1200万而已,他打电话找他助理不行吗?   她决定挂电话:“我认识他,但这点钱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让他找他自己助理解决吧。”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电话那头的李牧阳,他应该是喝醉了,醉醺醺的呢喃着叫唤着她的名字,“穆锦溪,穆锦溪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穆锦溪迟疑了一秒钟,还是问道:“他喝多了吗?”   “谁知道呢,他嘴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你的名字和电话,我们联系不到别人,你若是不来,兄弟们!准备动手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调沉闷,仿佛像是在说杀鸡宰羊一般淡定。   但穆锦溪终究是不淡定了,“给我地址,我现在立刻过来。”   45分钟后。   穆锦溪带着王小五,以及一张支票来到城南的一家地下赌场。   赌场里乌烟瘴气,暗红色的灯光,若有若无的音乐,气息不流通,环境虽然很高大上,但这种氛围却令人莫名的不适。   倒是王小五,自从一进入赌场,就有好几个姑娘有意无意的上前勾搭他,他也来者不拒,如若不是穆锦溪在场,只怕这家伙也要被勾着去上桌玩耍了。   穆锦溪跟王小五进入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在房间里看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李牧阳,他瘫倒在一张褐色的真皮沙发上,蓝色的西装被呕吐物搞得脏乱不堪。   穆锦溪只是扫了一眼,确认他还安全,就示意王小五将支票给赌场的老大。   这种赌场虽然是法外之地,然而开赌场只是为了做生意赚钱,既然交了钱,他们没理由不放人。   赌场老大一边让人检验支票,一边打量着穆锦溪调笑道:“喝哟,不错嘛,我以为这个喝的醉醺醺的家伙,能让女人为他拿出1200万支票赎他的人,一定是个又老又丑的富婆,没想到是个性感漂亮的姑娘,嘿,姑娘你说说你看上他哪一点儿了?”   穆锦溪没有搭理他,只是上前试图扶起李牧阳,结果李牧阳差点吐了她一身。   “拿热毛巾,还有解酒茶来!你们赌场就这么招待客人的?”穆锦溪眉毛一挑,冷凝的盯着那位赌场老大。   赌场老大起先只是担心这个仪表堂堂的家伙没钱还筹码,现在支票到了,自然也就很快让服务经理送来了解酒汤和热毛巾。   穆锦溪亲自照顾李牧阳,看得王小五直摇头,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穆锦溪?   服务员扶着李牧阳坐起来,穆锦溪喂他喝了醒酒汤,他总算渐渐稳定下来。   女服务员过来,蹲在他面前,给他又脏又乱的衣服擦拭干净,却不料被李牧阳一把捉住了手。   王小五看得一愣,以为这家伙要在穆锦溪面前酒后乱性,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却不料李牧阳只是声音低沉沙哑的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滚!”   即使是喝醉了,他也不要别的女人靠近自己。   旁的人不明所以,身为他曾经的心理医生,穆锦溪却知道,这家伙有厌女症,可能除了她,其他女人靠近,李牧阳都会很抗拒。   看着那女服务员委屈的眼神,穆锦溪不由觉得过意不去,轻声道歉,从她手里拿过毛巾道,“我来吧。”   “穆锦溪……是你吗?”被撑着坐起来的男人,却醉眼迷离的看向她,一手就托住她的下颚,“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锦溪,真的是你吗?”   穆锦溪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甩开手里的毛巾,恨不得砸他脸上,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是没好意思,只是将热毛巾摔在他怀里道:“不是我还能是谁?1200万呢,李牧阳你可真是好样的。”   李牧阳听到她的声音,仿佛比醒酒汤还管用,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猛然摇摇头,瞪着穆锦溪。   又看看在一旁看笑话似的王小五,以及赌场老大,茫然道:“你怎么来了?谁把你叫来的?”   王小五指了指赌场老大:“当然是他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家锦溪还会跟踪你不成?”   李牧阳细长的凤眸一凝,盯着赌场老大:“是你叫她来的,谁让你叫的?”   赌场老大明明觉得自己没做错,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问,只觉得莫名的心虚,便道:“您今天晚上可是欠了1200万,虽然我知道您不差钱,但是您喝成这样了,我总得找个人要债啊,是您自己喝醉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她,说了她的电话号码的,这可不怪我……”   李牧阳凉薄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虽然穆锦溪来到这里非他所愿,但是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锦溪,却让他又惊又喜,一时间竟沉默了。   他醉得厉害,王小五跟赌场老大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把他塞进了车子里。   王小五开车,穆锦溪坐在后排照顾李牧阳。   王小五随口问道:“他家住在哪里?”   穆锦溪却面无表情的淡淡说了一句,“去我家。”   王小五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但是在穆锦溪冰冷的目光下,终究是识趣的闭嘴了。   车子开到穆锦溪家门口,还是由王小五扶着李牧阳上楼,把李牧阳安顿在沙发上,然后,穆锦溪就看向他,意思是,你该走了。   虽然王小五万分不情愿,但是,他只能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一边抱怨着穆锦溪毫无人性,一边乖乖的离开。   李牧阳太久没有见到穆锦溪了,虽然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穆锦溪,但是,酒喝的太多,几乎刚到家,他就再次吐出来。   穆锦溪无奈,只好忙着照顾他,又怕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几乎是如同哄孩子一般,小小声的哄着他侧睡。   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钟,李牧阳才终于安静下来,穆锦溪也累的够呛,准备回房睡觉。   却就在这时,李牧阳修长的手臂勾上了她的肩膀,穆锦溪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他怀里。   男人沉重的臂膀紧紧禁锢住穆锦溪,她想要挣扎,却只听见从头顶传出他低沉的声音:“锦溪,别走,既然你来了,就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看着这个俊朗的男人此刻眉头紧锁的样子,听着他柔软的恳求,穆锦溪终究是心里一软。   她不再挣扎,让自己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侧卧在李牧阳身边。   就像是一只小虾米,被一只大虾米抱着,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点缝隙。   穆锦溪有洁癖,通常不洗澡她是绝对无法安睡的,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个男人的怀抱中,听着他沉稳有力地呼吸,她竟然渐渐开始觉得心安,接着眼皮越来越沉重,虽然心里仍有很多杂乱的心事需要处理,但她仍旧陷入了甜甜的睡梦中。 第26章大闹警察局   日出东方,李牧阳头疼欲裂,他想起床喝杯水,忽然发觉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身影。   “锦溪?”李牧阳一愣,他吓了一跳,怀里的人也被惊醒,穆锦溪抬起头看着他。   “昨晚……真的是你?”李牧阳难以置信看着穆锦溪。   穆锦溪一怔:“不然呢?昨晚如果没有我,你这双手还能留到现在?”   说完她试图推开李牧阳,却被李牧阳狠狠抱住,“不要走。”男人低沉的嗓音里透露着无奈和渴求。   穆锦溪却坚定推开他,兀自起身,“昨晚是看你睡了,我也太累了就没折腾,现在你该走了。”   “我不走!”李牧阳站起身,从身后抱住她,他一米八五的身高,从身后抱住穆锦溪,穆锦溪根本挣不脱。   “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身后传来男人坚定的声音,“就算打我骂我,我也不走!”   穆锦溪一时无语,“你以为你拍琼瑶剧呢?还打你骂你都不走,大哥你是成年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她转过身,盯着眼前神情略憔悴的男人:“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但你还是这么做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不管你有任何借口任何理由,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并没有那么在乎我的感受。”   这一回,李牧阳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他只是沙哑着嗓音问:“我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穆锦溪拒绝的干净利落。   “就当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看着我,穆锦溪!”男人霸道的勾起她的下颚,逼视她的眼睛问:“告诉我,难道这两个月,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穆锦溪没有说话,她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为什么?”   男人苦苦追问,穆锦溪没有回答。   她知道那个答案。   因为她不敢给他机会,她怕自己的底线,一输再输。   就像,5年前面对李宣懿的时候一样。   所以面对男人的欺骗,她总是在第一时间止损。   “我会难过,也会伤心,可是,有些东西是底线,不可触碰。你欺骗了我,这是我的原则。而且并非在小事情上欺骗我,我不会原谅。”她说完转身就走,留给李牧阳的只有一个绝情的背影。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身后的李牧阳,发出绝望的呐喊。   穆锦溪还不算太绝情,给李牧阳和自己各煮了一碗鸡汤面。   李牧阳吃着面,吃着吃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面条里,他无声无息的哭着,无声无息的和着眼泪一起吃下去。   穆锦溪从未见过一个男人那样的眼神,她终究是心里一软,鼻头一酸,忍不住哽咽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再次骗我?”   李牧阳一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的望着穆锦溪,疯狂摇头:“我保证,我不会再骗你,我用我的生命起誓,如果我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穆锦溪静静看着他,待他说完,才叹口气苦笑着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只要答应我,若是你再骗我,我会悄无声息的离开,到时候请你不要再找我,答应我这一点就好。”   “我答应!”李牧阳点头,郑重承诺。   穆锦溪松了口气:“行了,赶紧吃吧,面都冷了。”   可那个刚刚还愁眉苦脸的男人,这一瞬间就笑开了花,仿佛一个被医生宣告身患绝症的病人,忽然间看到了救命的药方,乐得合不拢嘴,李牧阳大步流星走到穆锦溪身后,忽然弯腰,紧紧抱住她,喃喃道:“还吃什么面……我现在只想抱着你,想吃你……,可以吗?”   男人的吻如同雨点般,最开始是稀稀落落的,带着些试探性的意味,在发现穆锦溪并未抗拒之后,他惊喜的撬开了穆锦溪的贝齿,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穆锦溪意乱神迷,不由得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这一瞬间,她才明白,这两个月,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思念和渴望藏得有多深,至少,远比她以为的深……   ……   ……   谢云杰此刻有些激动。   因为调查了几天,终于调查出了突破口。   赵林拉着南笙一起看视频,在那个白衣女孩上车的一瞬间,他们定格,放大,一次次对比,最终南笙确认,白衣女孩的身形,有85%以上的概率,就是河中打捞起来的女尸。   但这个女孩不是通过滴滴打车的系统乘坐林康泰的车,于是便无法从打车系统订单中调查出女孩的信息。   女孩站在路口似乎与林康泰聊了几句,她的表情很是放松,不像是乘坐陌生人的车,穆锦溪推测,这女孩跟林康泰应该是认识的。   既然她跟林康泰是熟人,就只能从林康泰的社会关系着手调查。   而要调查一个中年已婚男性与年轻女孩的关系,自然就先从男女关系着手。   尽管先前他们的调查里,林康泰是一个宠爱老婆孩子的好男人,但这次,赵林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终,从电信运营商那里,查出林康泰有另外一个手机号码,而这个手机号码林康泰的家人都不知道。   很显然,这个号码是秘密的,在调查了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后,赵林发现,这个号码基本上只给几个人打电话。   赵林按照通话记录,挨个联系,发现都是女孩,一共有3个。   前两个都能打通,而且,对于赵林打来电话,她们显得很奇怪,其中一个女孩直接说:“你怎么大白天给我打电话,我还没上班,被我老公发现就完了,赶紧挂了!”   第三个电话一直打不通。   直觉告诉赵林,这第三个,很可能就是白衣女孩。   他出示了工作证,拿到了白衣女孩的名字和身份证信息,这女孩才21岁,在海华市没有居住证明,没有社保缴税记录,一切都显示,这女孩是个无业游民。   女孩名叫齐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样子看起来很清纯,不过……在看到她没有任何社保记录,也没有租房记录的时候,赵林对她的职业就有了猜测。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一群昼伏夜出的女人,她们用假名生活和工作,领的工资是日结现金,租房也用现金,因为工作和生活极其单调,他们也不结交朋友,很少与外界来往,而且因为职业的特殊性,需要经常在城市之间流动,所以她们往往在陌生城市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个职业,说好听点叫公关小姐,难听点,就是应召女郎。   这个叫齐方的女孩,应该就是应召女郎。   如果她是外地刚来海华市的应召女郎,那么她们这样的工作性质,因为见不得人,自然没什么朋友,若是她自己租房独居,失踪了没有人报警,也就是正常现象了。   赵林拿着齐方的身份证,让扫黄工作组的人去盘查城里的娱乐会所,然而却一无所获。   他为此郁闷不已,但郭三听完却嘲笑他:“哥们,你难道不知道吗?除了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会所,还有很多发廊是没有名字的,而且就算扫黄工作组去查,也查不到啥,因为人家都是路边摊儿,你就算挨家挨户查也没用啊。”   “那怎么办?”   “联系她父母啊!”   “可是……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齐方,而且如果她的职业是应召女郎,她父母知道了的话……”   “人都死了,你觉得她父母还会在意这个吗?”   赵林知道郭三说的没错,那种所谓的夜间发廊很多,而且如果是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女孩,可能隔几天就换一家,老板自己都未必认识,扫大街的做法起不到任何作用。   虽然情非得已,他也值得联系了齐方的父母,告知他们,“我们这里是海华市江南中街派出所,请问你们是齐方的父母吗?”   那边,齐方的母亲听见他的声音,久久没有回过神,好半响才道:“那个……齐方出事了吗?唉!我就知道这死丫头,迟早要出事!警官,请问这次是犯了什么事,偷人钱了,还是被人打了?”   赵林听得一愣,看来这个姑娘很有问题,就连自己父母都对她很有意见。   但在电话里,他也不好多说,只是说了警局的地址和自己的电话,请他们尽快来一次警察局。   他不敢在电话里说“认尸”,怕刺激两位老人,万一老人家承受不住心脏病发,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里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民警上门通知死者家属,结果死者家属活生生吓病了,反过来告民警的事儿。   一天后,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了警察局。   赵林带着他们去见齐方的尸体,当然,此时的齐方已经穿上了衣服。   老人一见到齐方的尸体,就哭了,尤其是母亲,抹着眼泪哭天抢地的说:“我的方方啊,你咋就成了这样啊!这是咋了啊,就算我女儿有时候不懂事,那也不能被人活活打死了啊!警官,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林难以启齿,他实在不忍心对两位老人说,你们的女儿是被人先奸后杀的,尸体从河中打捞起的时候连衣服都没穿。   但两位老人却不肯放过赵林,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别看老头已经老了,力气还挺大,扬着拳头道:“是不是你们打死了我女儿?你不说话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们这些警察没一个好东西!”   “喂!你别太过分啊!”刚从食堂吃晚饭的大美回办公室,在走廊里就遇见了这样一幕,忍不住上前拦住两位老人。   赵林让她别管,小声告诉她,这是齐方的父母,大美听了,神情立刻满含同情,但两位老人却误以为,那是警方的歉意,更加哭天喊地的嚷嚷起来。 第27章请不要调查下去了   警局本就不大,一楼是接待来访者或者报警的,当然也有审讯室,二楼是警察的办公室,他们此刻就站在二楼的楼梯间,老太太跺着脚高喊着警察欺负人,顿时引得整个警局一片安静,一楼都有不少被审讯的嫌疑犯伸长了脖子偷听。   汪局猛然拉开房门,对赵林怒目相视。   赵林实在无奈,想要拉着两位老人进去办公室对话,但老头却梗着脖子喊道:“警察打人啦!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到房间里,对我们用武力,我听说过警察常常这样做,你放开我,我不去!有话就在这里说!”   赵林万般无奈,只好叹息道:“这可是你们让我说的啊?那我说啦?”   “说!你不说出来,我们跟你没完,跟你拼命!”老太太哭着嚷着说。   “你们的女儿,是被人强、暴后杀人灭口,尸体被丢入河中,我们是从河中打捞起来的,跟我们警察局无关。”赵林一口气说完,一边是一边打量着老头和老太太的表情。   老太太一听,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老太太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林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太太,生怕她又晕过去。   还好老太太这回倒是十分客气,甚至有些心虚的问赵林:“警察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女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们说一说吗?”   赵林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大美,因为他怕再次刺激到老太太,想着,换一个柔弱的姑娘跟两个老人沟通,面对女孩子,两个老人总不好意思刻意发难了吧。   大美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而是先问道:“能先讲讲你们的女儿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捅了捅老头。   老头长长的叹息一声,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性格特别叛逆,她小时候,别的姑娘都认真读书,她成天跟着一帮男孩子混,打架斗殴,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无所不能。我跟她妈都管不住她。”   齐方上初中的时候,就因为早恋被学校老师警告过好几回,到初三的时候,还集结了一帮男孩子,打了校长的女儿。   齐方父母跟校长苦苦哀求了很久,才算是没被学校开除。   尽管如此,她中考的成绩却考得非常糟糕,三科分数线加在一起才勉勉强强过了100分,连上中专的分数线都不够。   但是爹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没办法,就让她复读。   复读的这一年里,齐方更加变本加厉的跟一群男孩子鬼混,居然在16岁不到的年龄,就怀孕了,而据她自己说,她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后来当然是爹妈掏钱,去了小诊所做了流产手术,爹妈劝她要学好,别跟那些男孩子鬼混,她跟爹妈大吵一架,流产手术做完两个星期,就跟一个男孩子半夜“私奔”了。   这一离家出走就是三个多月,三个多月后,齐方回来,居然再次怀孕了。   这回把她爹气的不轻,“若不是她妈拦着,我当时就要打死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娃子,这还是我自己的女儿,丢人啊,丢人到家了!”   齐方她爹拍着大腿长吁短叹,但她母亲不耐烦的瞪了老头一眼:“现在怪我?还不都是她小时候你太宠她了。”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能一样吗?十五六岁的姑娘不知廉耻,让我说,当时狠狠的揍一顿,没准儿以后就不乱跑了。哪有一点点姑娘家的样子!”老头叹息着,接过赵林递过去的烟抽起来。   在烟雾中,老头继续回忆着女儿的生活:   第二次怀孕后,依然是爹妈掏钱,给齐方做了手术,这次齐方看似吃了教训,乖巧多了,她答应爹妈,去技校认认真真读书,两年后技校包分配工作。   这次齐方老实了半年。   半年后的一天,齐方她爹接到了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齐方跟学校里的一个男学生好了,不肯好好上学,三天两头在学校打架,学校的校风都带歪了,老师实在是束手无策,让她爹把女儿接回去教育教育。   齐方被父母接回家,她爹铁不成钢,跟她彻夜长谈,齐方表示上学太辛苦了,自己不想上学,只想简简单单的做一个普通人。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读书了,早点结婚生孩子了。”她爹没辙,只好给她相亲,找了村里的一个男人,对方给了聘礼,定了亲,可就在一个夜里,齐方拿着聘礼的钱,偷偷离开家乡,失踪了。   按照规矩,双方都已经下过聘礼了,是肯定要结婚的,结果齐方不想结婚,悔婚逃跑,不仅让她爹娘在村里没面子,而且双倍赔定金给了对方。   “我就当这个女儿死了。”她爹狠心说。   半年后,齐方在外地给她爹妈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过得很好,让她爹妈别操心,她爹妈也只能认命了。   从此以后,齐方基本上就只有过年才会回家一次,平时都在外地,而且每过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地方。   每年过年回去,齐方都穿金戴银的,浓妆重抹,镇上也有一些姑娘在外地从事不正当的工作,齐方爹妈不傻,哪里看不出自己女儿在外面从事什么工作。   “我们不是没劝过呀。但是我女儿从小就不听话,小时候就管不住,更何况现在长大了,更加不听我们两口子的,她自己有主意,从来不听人劝,这几年越来越过分,偶尔还偷别人的钱,我们接到过报警电话,没办法,只能帮她把钱还上。她就过着这样的生活,隔几个月换一个城市,如果她不主动打电话联系我们,我们是找不到她的。”   老头说完,最后无奈道:“所以,警察先生,你说我女儿死了,老实说,我也不是很奇怪。像她那样不肯好好过日子,有这样的下场才是正常的,对吧?”   一时间大美和赵林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警察的角度来看,像齐方这样的人,虽然小偷小摸,不务正业,但是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只要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人有资格拿走她的生命。   但是站在社会伦理的角度来看,人们往往接受的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可实际上,哪里有完美的受害者呢?   大美怕再次刺痛两位老人家,只是长话短说的概述了齐方的死因。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齐方死前曾经遭受凌辱,但很抱歉,我们现在还没有追查到凶手是谁,我们联系您二位,也是想知道齐方平时的社会关系。你们是否知道,齐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她有没有男顾定的男朋友?”   老头摇摇头,“她的事情,我们从来不过问,即使问了,她也不说。我们哪里会知道她的私生活呢?”   大美看向赵林,看来,从齐方父母这里,很难确认齐方跟林康泰的关系了。   两人正在气馁时,忽然就又听见老头有些为难地说:“警察同志,我们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可以,你尽管说。”对于失去女儿的两位老人,赵林很是同情,老来丧女,想必他们心里也不好过,一向铁血的汉子连说话都温柔了许多。   可他却没料到,老头提出了一个让他万分为难的要求:“我们知道你们警察是好心想要破案,可是在调查的过程中,这个事情难免就会被更多人知道,如果传到熟人的耳朵里,我们老两口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反正女儿已经死了,你们就别追查凶手是谁了,可以吗?”   赵林愣住了。   从警多年,他处理过形形色色的棘手的案件,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死者家属主动提出,不要追查凶手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倒是一旁的大美安抚两位老人:“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的女儿保密的,在调查过程中,也不会出示她的照片和信息。只要你们自己不说,你们的亲戚朋友不会知道的,放心好了。”   “谢谢,谢谢!”老头万分感激,反正他女儿常年都在外面打工,过年即使不回去,跟亲戚撒个谎也就过去了,何况也不会有人关心方方的下落。   这条线索又算是就此中断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至少知道了齐方的职业。   “既然确定了齐方是职业公关小姐,那么,她跟林康泰的关系,到底是情人关系,还是熟客关系,这都不重要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林康泰那个手机里另外两个女孩,也是这种职业,那么,林康泰似乎没有理由杀死自己的情人吧?”   会议室里,谢云杰主持会议,其他人跟他汇报消息,大美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嗯,既然是情色交易,更没必要先奸后杀,这只能说明凶手另有其人,侧面映证了林康泰失踪的推断。”   “那我们上哪儿去找林康泰?”大美问道。   ”既然你们也赞同林康泰很可能已经死了,那么你们想想,林康泰的尸体,最有可能会在哪里?”谢云杰指着投影仪上面林康泰的照片问。   赵林敲着桌子,沉声道:“我们假设在404监狱那段没有监控的路上,有另外一个人上车,无论是这个人拦下了林康泰的车,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这个第三者是最有可能杀死林康泰、并且凌辱齐方的人,对不对?”   “第三者肯定是个男人。”郭三补充。   大美嗤之以鼻:“这不是一句废话么?”   郭三肃穆道:“何以见得?”   “既要杀了林康泰,又要杀了齐方,你觉得一个女人有这个力气?”   郭三嘴巴张了张,最终哭笑不得的选择了闭嘴,因为赵林跟他一样心照不宣的没有捅破。   大美不知所以。   只有谢云杰依然面无表情,继续提问:“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齐方是个给钱就能交易的女人,如果第三者只是为了强、暴齐方,那么齐方反抗,遭到对方扼杀的可能性有多高?”   “零。”郭三和赵林异口同声道。 第28章两年前的那个夏日   大美没有说话,她认为即使是小姐,也有可能会拒绝一个粗暴的潜在杀人犯,但这话她没说出来。   “那我们假设齐方没有反抗,这个人为什么还要杀死齐方?原因是什么?会不会跟林康泰有关系?”   “是因为林康泰阻止他凌辱这个叫齐方的女孩,所以这个凶手就杀了林康泰?”郭三做出自己的推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我认为,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这两个男人在搏斗,齐方有足够的时间打电话报警吧?但是她没有打过电话报警。”   “这是为什么?”赵林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解释为,在这个第三者杀害林康泰的时候,齐方认为没有危险,所以没报警。具体是因为什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这个第三者知道了。”   谢云杰看着几个同事,缓缓道:“所以说,我们需要找出那个第三者——也就是杀害林康泰、杀害齐方的凶手。”   如果他们的推测正确,那么,凌岚遇到的那个司机,很可能就是那个凶手。   可是,即使他们有了凶手的面部画像速写,汪局不同意公开寻找线索,他们自然也就无从查起了,如果不能对社会公布线索,靠他们自己在系统里比对,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郭三想到了一个人。   他举起手,跟谢云杰申请说,“也许我有门路找到凶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他脸上。   大美担心他说大话,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坐在对面的郭三一脚。   郭三把腿挪过去,坚定道,“老大,你把凶手的速写照片给我一张呗,我想想别的办法,但是你们不要问是谁了。”   “你有线人?”赵林忍不住问。   大美再次伸出腿去踹郭三,不料郭三腿挪开了,她踢到的是赵林。   赵林转而看向她,一脸困惑:“你踢我干啥?”   大美瞬间尴尬极了,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朵后面。   总之,最终郭三拿到了凶手的速写画像,他拿手机拍了照片,传给了高博文。   “怎么样?这个人你眼熟吗?是从你们监狱出来的吗?”   高博文很谨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哥,你等我再查两天,我会给你回复的。”   ……   ……   在远离海华市的海宁山那头,鲍毓明在森林里花了足足7天时间,才终于爬出了那座终年大雾的深山。   回过头,他看到远处的高山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而山脚下熟悉的村子近在眼前。   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是自由人的身份了。   太好了,鲍毓明兴奋不已,他终于逃脱出来了。   该死的,他已经失去了两年的自由!   从今往后,他要好好生活。   两年前要不是因为那家外卖店的老板太过分了,他也不会一时冲动杀人。   鲍毓明一边往山脚下的大路走去,一边回忆着往事。   俩年前。   他是海华市某外卖平台的一名普通外卖员,和所有的外卖员一样,每天早上8:00起来,一直到晚上12点才回家睡觉,每天上班辛辛苦苦的工作,争分夺秒,只因为每送一单外卖能收5块钱,每多送一单,他就能赚得更多。   为了多存钱,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并且平时从来不休息,越是节假日,订单就越多,他的工作也会越忙碌,相对的也意味着他的收入更丰厚。   一年365天,除了偶尔生病,以及实在累的不行,他才会一个月休息一天,此外他从未停下送外卖的脚步。   就这样,攒了2年,他慢慢攒了30万,在他老家,这可是一笔不少的存款。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回家盖个楼房,再娶个媳妇,下半生不用那么辛苦,也可以过得好一点,在村里只要买了地,盖了楼房,再种点地就能生活下去。   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让老妈跟着享享福,抱上大孙子,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母亲的心愿,为此,鲍毓明从未有过偷懒。   偶尔有同事跟他半开玩笑的说,你攒了那么多钱,该找个漂亮媳妇,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但是他从来不去同事们举办的相亲,送外卖时,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女人,明明周末不上班,但是也不肯下厨做饭,在家睡懒觉,睡到中午才起床叫外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他可不敢要这样的女人做媳妇。   再攒一年钱,就可以回老家买地盖楼娶媳妇了,哪怕在家休息个一两年,也没问题,这是鲍毓明的计划。   那天中午,天气很热,他接到了一个订单,是去一个海鲜店取餐,他急急忙忙赶到海鲜店,海鲜店老板却说顾客下单的那种套餐没有了。   如果海鲜店让顾客取消订单,一旦顾客投诉海鲜店,海鲜店很可能会被降权、扣分,还可能会被扣款,因而,海鲜店老板说,现在去让厨师重做,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但这样一来,就会影响鲍毓明的送餐时间,系统给他的送餐时间,只剩下半小时了,顾客可不会怪罪海鲜店,只会投诉他。   如果他被投诉,那么面临着扣分以及罚款的人,就是他了,罚款一单要扣100块,他要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送20单才能赚到这100块。   想到这里,鲍毓明就急了,跟老板吵起来,海鲜店老板置之不理,反正海鲜店老板已经接单了。   鲍毓明无奈,只好打电话给顾客,顾客是个小姑娘,他跟小姑娘说明情况后,小姑娘倒是挺通情达理的,同意退款,并且也不投诉他,而是投诉海鲜店。   但是当顾客点击退款以后,海鲜店老板却不同意退款,顾客也急了,在电话里,小姑娘跟海鲜店老板吵起来,小姑娘怪罪海鲜店老板:“既然你明明没有这个套餐了,为什么要接单呢?我现在都等了半个多小时,都快饿死了,你现在跟我说才开始去做,你这不是忽悠我吗?不行,我要退款,如果你不同意退款退订单,那我只好打电话给客服投诉了。”   海鲜店老板无奈只好同意退款,订单取消了,鲍毓明这一单的工作自然也就没了,但至少不用被罚款。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海鲜店,但是,海鲜店老板却指挥几个店员围住鲍毓明。   海鲜店老板指着他大骂:“都怪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是不打电话跟客户说能怎么样呢?现在害我一单生意没了,还要被平台投诉罚款,你赔钱给我。”   鲍毓明一单订单没了,炎炎夏日白跑一趟,他中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当时就怒火攻心,指着老板鼻子大骂:“你还想要我赔你钱,你怕不是脑子有病?要不是你乱接单,我这会儿已经接别的单去赚钱了,我没让你赔我误工费算好的了!”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了,对方老板有三四个员工围着他,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气势汹汹的,鲍毓明终究服了软,掏了50块钱给店老板,这才在店老板的骂骂咧咧中离开。   但是离开了商场之后,鲍毓明越想越气,自己饿着肚子跑这么一趟,饭没吃,钱没赚到,还要倒贴钱,他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在这个城市已经工作两年了,但是他始终无法融入这里,即便是他每天去各种饭店里取餐,这些饭店的老板都看不起他,服务员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都是恶霸,居然欺负我!   路过楼下的一家五金店时,鲍毓明越想越气,怎么能就这样任人欺负呢?   他去五金店,找老板买了一把菜刀,说是要回家剁骨头的,最好锋利一些。   买完了菜刀,他站在商场门口抽了一支烟,接着,他非常冷静的进入商场,找到那家海鲜店,说自己来取餐。   之前围着他的一个服务员,看见是他,有些惊讶,“店里现在没接到订单啊。你又来干什么?”   “你们老板呢?”鲍毓明本不打算修理他,但是这个服务员却皱着眉头,挥挥手赶他走,“老板不在,你赶紧走。”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彻底激怒了鲍毓明,一时间他血往上涌,掏出怀中的菜刀,朝着那个转过身往店里走去的服务员后脑勺砍去。   因为常年送外卖,他力气很大,身强力壮,反应敏捷,一刀砍中了服务员的脖子,之后又抽出来迅速的砍向他,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那个服务员甚至没来得及喊救命,就这么软软的倒下去,当场就死了。   其他几个服务员见状吓坏了,纷纷四散逃命,整个商场顿时人声鼎沸。   鲍毓明又追上去砍另外一个服务员,这个服务员他不认识,不是刚才围殴他的服务员,但他认为在这家店里工作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再杀一个他就赚到了。   这次他的菜刀砍向那个服务员的胳膊,受伤之后,服务员拿起旁边的一个椅子砸向他脑袋,他没有及时抽出菜刀。   就是这么一耽搁,商场里的保安拎着棍子过来了。   四五个保安都拎着长棍子,气势汹汹的殴打他,就像小时候在乡间里,他看见那些大人打一条野狗般。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了,心里只有前所未有的麻木。 第29章林子里的求救声   很快,警察就赶来把他带走了。   这个案件被定性为严重妨碍公共安全罪,以及故意杀人罪,两罪并处,他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鲍毓明以为自己杀了人,肯定会判死刑,但是他没想到,法院派给他的辩护律师,调查了他的过往经历,说他过去是一个非常勤恳老实的人,辛辛苦苦工作,从未跟人有过口角,当时只是一时冲动杀人,律师想要为他辩护改为无期徒刑,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法院同意缓期两年执行。   这两年,就是考虑到他的寡母无人照顾,而他可以利用这两年,安排后事。   说实话,鲍毓明对于给他做辩护的律师并无感激之情,虽然他在法庭结案之后表现出诚心悔改的样子,但他心里知道,这个律师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的辛苦,也根本不会同情自己,律师这么做,只是为了体现他自己的能力而已。   而他原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缓期两年执行,让他更加痛苦,在监狱里,每天都要数着日子过。   他原本以为这一切就这样了,直到半年前,他听一个四进宫的老炮讲故事,说10年前曾经有两个人,从这座监狱里越狱逃跑了。   那一瞬间,鲍毓明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意志,反正早晚都是死,他不想在这里等死。   要么逃出去,过自由的日子;要么现在就被抓住,死也就死了。   抱着这样孤注一掷的念头,他有意接近那个家伙,听他讲10年前的越狱故事,对于那两个人越狱的各种细节,他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演练。   他为此足足做了半年的准备,而这期间,他谁也没说,没有任何人知道,看上去总是面目阴沉,不善言辞的他,在暗中筹谋着这么大的计划。   7天前一切准备妥善,他终于越狱成功了。   老天爷从来没有厚待过他,出生没多久父亲就死了,母亲辛苦把他拉扯大,长大后他打工也受尽了白眼,然而就在那天晚上,似乎老天爷对他开恩了,原本就算是越狱成功,他穿着监狱里的衣服,也很不方便。   然而没想到他运气那么好,竟然在监狱外面的森林里,遇到了那个滴滴车司机。   要怪就怪那个司机运气不好,当时他看到司机跟自己身形相似,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杀死那名司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来那家伙根本没有半点防备之心,二来,在监狱里他天天都在干活儿,力气很大,杀那家伙就跟杀死一只鸡一样容易。   换上司机的衣服后,他原本打算开着那人的车逃之夭夭。   可能是老天爷考虑到他活了30多年还是个老处男,居然在那辆车的后座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那一瞬间,鲍毓明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   鲍毓明在脑海中回味着车内那激烈而短暂的运动,那是他的第一次,简直太爽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人生原来还有这么有乐趣的事情。   现在他有点后悔之前那些年,没命的干活儿了,就算找个长得周正的姑娘谈个恋爱,也不一定要结婚,能睡到姑娘也赚到了啊。   只可惜那姑娘太不配合了,要不然,他还可以留着那姑娘的命呢,太遗憾了。   他接着又想到后来载上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更好看,只不过,那个姑娘跟他以前送外卖时遇到的有些顾客一样,看着那姑娘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什么,算上司机和那个白衣姑娘,他已经杀过三个人了,但是面对那姑娘,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而且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这就是他为什么最终决定放过那姑娘一马的原因。   他又不是杀人狂魔,他不喜欢杀人,杀人太麻烦了,如果不是情不得已,他才不会杀人呢,看那姑娘傻乎乎的样子,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在放那姑娘离开之后,他立马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来,他可以把那姑娘先杀了,然后再慢慢享用啊。   说起来也是老天照顾,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再次接到了订单,一看系统订单,居然还是那姑娘下单!   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他这么想着,慢慢把车又开了回去,老远就看见那姑娘,他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那种幸福又美好的感觉就要来了。   只可惜那姑娘看出是他,死活不肯上车,就在他打算直接把她拽进车里的时候,他听见了警车的声音。   在监狱里呆了半年,但是对于警车的声音,他还是出自骨子里的敬畏,当即不再犹豫,上车踩油门立刻逃跑。   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太可惜了,如果那辆警车晚几分钟出现就好了,只要晚几分钟,他一定已经把那姑娘带上车了。   或者如果自己第一次没放开那姑娘就好了。   说起来,那个车后座的姑娘被他弄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他还没完全享受够呢,一点意思也没有。   那个姑娘,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女人的裸体。   哦,不算母亲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鲍毓明发现自己又有些兴奋,他一边沿着山路往下走,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着齐方白嫩的裸体。   这里是山脚下,没什么人,他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的冲动,索性脱了裤子,一边走一边用手自/慰。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姑娘的尖叫声。   “啊!变态啊!!”   他循声望去。   鲍毓明看见了一个正带着帽子,在山野间采药的姑娘。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也看见姑娘身段较好,虽然戴着帽子,但是脸蛋很好看。   鲍毓明知道自己应该快点离开。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那个时候,听到那个海鲜店老板指着他鼻子骂,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杀人的冲动一样。   那个姑娘看见他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吓得尖叫一声,扔掉手里的竹篮就往前逃,起先只是小步,后来看见他追上来,就跑的越来越快。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姑娘仓皇逃跑的样子,鲍毓明觉得很有趣,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猎人,就像是在追捕小兔子一般,那姑娘明知逃不掉还着急逃跑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   他稍微加快了脚步,笑的更加开心了,他那看起来不慌不忙的样子,却让那姑娘更害怕了,眼看着他离那姑娘不到三米远,那姑娘突然啜泣声,祈求道:“求求你,请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放过我吧……”   鲍毓明发觉自己越来越兴奋,他嘿嘿一笑,如老鹰搏兔一般,将那可怜的姑娘抓住。   无论那姑娘怎么苦苦哀求,他发现,她哭得越厉害,他反而更加激动,上一次在车里他总觉得束手束脚的,这会儿可是野外,天地为被,空间足够开阔,只是树林间各种荆棘矮植,终究是不太舒服。   他手忙脚乱撕扯那姑娘的衣服,姑娘拼命尖叫,鲍毓明嘿嘿一笑道:“你不要怕,我可以娶你做老婆啊,我有30万存款呢,你听话,我还可以盖楼房给你住,嘿嘿……”   “你放开我,我定亲了,谁要嫁给你啊,我不要呜呜呜……”   “少装蒜!”鲍毓明突然怒了,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女人,都是这样善于伪装的动物,这世上哪有女人不爱财呢,他努力赚钱,可不就是因为老母亲说,村里的女人的嫁妆都要10万起,不然根本就娶不着媳妇呢。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做你老婆,你有30万可以娶个很贤惠的媳妇,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那女孩泪流满面,挣脱不得只好跪地求他。   他已经扒下姑娘的外衫,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包裹着傲慢的胸,现在的鲍毓明双眼放光,如同狼见了烤熟的兔子,哪里还有理智,更听不进去姑娘的哀求,“嘿嘿,放过你?没门儿……!”   鲍毓明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狠狠将那姑娘压在剩下,顾不上姑娘的祈求和哭声,相反,她哭得越厉害,他就越发激动。   狠狠的将姑娘蹂躏完了之后,鲍毓明看着这姑娘生无可恋的脸孔,忽然暴虐心起,他狠狠的捏着姑娘的脸蛋问道:“你家是哪里的?你不是**,嗯?你还没结婚吧?”   见这姑娘不答话,他又是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姑娘脸上:“真不要脸,没结婚你就已经不是**了,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倒大霉了,他得感谢我,你这破鞋,还想嫁人?你们女人就是这么淫/荡不要脸对不对?”   那姑娘嘴角流出了血,死死的盯着他,却不说话。   他也不生气,只是一遍遍骂着,骂完了,又再次凌辱了那姑娘。   可就在他兴头上的时候,他忽然远远听到有路人互相议论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几个成年男子,这深山老林里,来山里的要么是猎户,要么是住在山里的原住民,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那姑娘听见有人说话,立刻大声叫起来:“救命啊,救命……!”   他死死捂住姑娘的嘴巴,不让姑娘发出声音,那姑娘狠狠咬住他的手。   尽管他阻挡那姑娘开口说话,但那姑娘的声音还是成功吸引了那几个路人,他听见路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鲍毓明可不想此刻被抓,如果被抓住,肯定会再次判刑,他杀人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再送到监狱?   不,那样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他一手捂住姑娘的嘴巴,一手从一旁的树枝上抓过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想要穿上。   哪知道他一下子没捂住,那姑娘就叫的更厉害了,再次吸引了路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样子,不出几分钟,他们就要过来了。   怎么办?   鲍毓明眼疾手快,他不算蠢,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两年内靠着跑腿攒下近30万,他抓过那姑娘的衣服给她盖上,一边站起身,故意大声骂道:“败家娘们,我看你就是骚得很,隔壁村子里的老陈你也勾搭,跟老子睡就寻死觅活,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今天一觉睡醒,看到朋友发来祝贺,获得了咪咕第四届赛事的星月交辉杯铜奖,太开森了,这个奖不仅属于我,也属于每一个喜欢这本书,为这本书投过票的你,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让我的2019年的作品,以这样一个形式被记住,感恩大家~~   为了表示庆祝,我决定发100红包书券,嗯嗯本周末12点领属权吧,感恩~ 第30章领导的前途   那姑娘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主动提高声音,这不是吸引路人吗?   但她顾不上多想,只是匆匆抓过衣服穿上。   鲍毓明看向那边,是3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对着那3个男人的方向,他大骂道:“有人来了,你个臭婊/子/,还不赶快穿上衣服,是不是想被人看干净,不要脸!”   那边三个男人大踏步过来,看见鲍毓明远远问道:“诶,老哥你怎么动手打女人啊,这样可不对啊!”   那姑娘此时已经匆匆穿好衣服,看见这三个人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   鲍毓明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过去:“闭嘴,臭娘们!”   他转过脸对那三个人笑道:“让老哥哥们见笑了,这是我媳妇,结婚一年多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肯跟我睡,结果被我发现跟隔壁村的男人勾勾搭搭的,我说怎么就不爱跟我睡了呢,哎,贱女人,实在是没辙,当初为了娶她,我们家光是彩礼就给出了20万,现在她还想离婚,想跟我划清界限呢,老哥哥你们说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三个男人怀疑的看向姑娘,显然是等待那姑娘的解释。   那姑娘杯鲍毓明的解释惊呆了,她刚说了一声:“不是这样的。”就又被鲍毓明一巴掌狠狠甩过来,鲍毓明警告她:“臭娘们,你给我闭嘴!要不然我打死你!是不是又要说你不认识我?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话刚说完,旁边一个男人就上前拉住他:“哥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   鲍毓明面对那三个男人脾气倒是不错,一脸无奈道:“行,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那姑娘看着鲍毓明虎视眈眈的样子,还有那三个陌生男人,一时间被吓蒙了,半响,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你让我说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几位好心人,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真的不认识他!”   看她还想说点什么,鲍毓明再次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败家娘们,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但是当初我可是给了你20万彩礼的,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我法定意义上的媳妇,名字都进了我家户口本,你跟隔壁老陈偷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时时刻刻想着逃走,信不信回到你娘家,我打断你的腿?还扯谎说你不认识我?”   他不待那姑娘说话,转头就对那三个男人笑道:“行啊,这几位老哥,你们做个证,现在就报警,等警察来了,我看警察怎么处理这种家务事?要是警察处理不了,今天回去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姑娘一看这阵势,哭得更厉害了:“你胡说八道,我真的不认识你啊,几位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我。”   鲍毓明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道:“行啊,报警吧,等警察来处理!”   “好啊,求你们报警吧!”   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另外两个人则碰了碰他胳膊,“你傻呀,这要真是他媳妇,警察来了都管不了,咱们管这闲事,以后能讨得了好?”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鲍毓明和那姑娘的样子,最终决定不管这闲事了。   “求求你们不要走啊……”那姑娘发出了绝望的哭声,然而,在她的哭声中,那三个中年人还是离开了。   鲍毓明高大的阴影,投影在那姑娘的脸上,映照出一张绝望的小脸,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间。   女孩明白,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   ……   与此同时。   404监狱里。   高博文坐在狱长的面前,他手里正拿着一份逃走的0256的资料,也就是鲍毓明的资料。   狱长猛然一拍桌子,指着他吹胡子瞪眼:“高博文,你小子到底想干嘛啊?你偷偷拿他的资料,想做什么?是想要把我们卖了吗?”   高博文垂着头,不说话。   狱长吼道:“我不管你拿他的资料要做什么,总之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敢把0256的资料泄漏出去,我让你一家老小都不得安生!”   说完这句话,狱长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只是一双阴沉的眼睛,老在高博文身上滴溜溜的转着。   那眼神让高博文明白,狱长并非是在吓唬自己,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用了一秒钟就作出判断:不能跟狱长说实话,因为狱长非但不会支持他,相反,可能现在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握着那份资料,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领导,您想错了,我恰恰是想要帮您分忧,才偷偷拿这份资料的。”   “嗯?”   “你想啊,0256虽然逃走了,但是,他的照片和资料都还留在咱们这儿,万一有一天他被人抓住了,上面有人来核对资料,是不是咱们的事情分分钟就露馅了?”   狱长阴沉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高博文知道,狱长这又是让自己先提建议。   老狐狸,狡猾得很。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事儿……我原本想瞒着您偷偷做了,这样您就没有风险,将来即便查到了,您大可以推说,您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您现在一定要知道的话……”   高博文挫着手,仿佛非常忧心领导的前途。那姑娘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主动提高声音,这不是吸引路人吗?   但她顾不上多想,只是匆匆抓过衣服穿上。   鲍毓明看向那边,是3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对着那3个男人的方向,他大骂道:“有人来了,你个臭婊/子/,还不赶快穿上衣服,是不是想被人看干净,不要脸!”   那边三个男人大踏步过来,看见鲍毓明远远问道:“诶,老哥你怎么动手打女人啊,这样可不对啊!”   那姑娘此时已经匆匆穿好衣服,看见这三个人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   鲍毓明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过去:“闭嘴,臭娘们!”   他转过脸对那三个人笑道:“让老哥哥们见笑了,这是我媳妇,结婚一年多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肯跟我睡,结果被我发现跟隔壁村的男人勾勾搭搭的,我说怎么就不爱跟我睡了呢,哎,贱女人,实在是没辙,当初为了娶她,我们家光是彩礼就给出了20万,现在她还想离婚,想跟我划清界限呢,老哥哥你们说说,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啊?”   三个男人怀疑的看向姑娘,显然是等待那姑娘的解释。   那姑娘杯鲍毓明的解释惊呆了,她刚说了一声:“不是这样的。”就又被鲍毓明一巴掌狠狠甩过来,鲍毓明警告她:“臭娘们,你给我闭嘴!要不然我打死你!是不是又要说你不认识我?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话刚说完,旁边一个男人就上前拉住他:“哥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   鲍毓明面对那三个男人脾气倒是不错,一脸无奈道:“行,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那姑娘看着鲍毓明虎视眈眈的样子,还有那三个陌生男人,一时间被吓蒙了,半响,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你让我说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几位好心人,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真的不认识他!”   看她还想说点什么,鲍毓明再次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道,“败家娘们,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但是当初我可是给了你20万彩礼的,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我法定意义上的媳妇,名字都进了我家户口本,你跟隔壁老陈偷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时时刻刻想着逃走,信不信回到你娘家,我打断你的腿?还扯谎说你不认识我?”   他不待那姑娘说话,转头就对那三个男人笑道:“行啊,这几位老哥,你们做个证,现在就报警,等警察来了,我看警察怎么处理这种家务事?要是警察处理不了,今天回去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姑娘一看这阵势,哭得更厉害了:“你胡说八道,我真的不认识你啊,几位好心人,求求你们帮帮我。”   鲍毓明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道:“行啊,报警吧,等警察来处理!”   “好啊,求你们报警吧!”   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另外两个人则碰了碰他胳膊,“你傻呀,这要真是他媳妇,警察来了都管不了,咱们管这闲事,以后能讨得了好?”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鲍毓明和那姑娘的样子,最终决定不管这闲事了。   “求求你们不要走啊……”那姑娘发出了绝望的哭声,然而,在她的哭声中,那三个中年人还是离开了。   鲍毓明高大的阴影,投影在那姑娘的脸上,映照出一张绝望的小脸,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间。   女孩明白,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   ……   与此同时。   404监狱里。   高博文坐在狱长的面前,他手里正拿着一份逃走的0256的资料,也就是鲍毓明的资料。   狱长猛然一拍桌子,指着他吹胡子瞪眼:“高博文,你小子到底想干嘛啊?你偷偷拿他的资料,想做什么?是想要把我们卖了吗?”   高博文垂着头,不说话。   狱长吼道:“我不管你拿他的资料要做什么,总之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敢把0256的资料泄漏出去,我让你一家老小都不得安生!”   说完这句话,狱长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只是一双阴沉的眼睛,老在高博文身上滴溜溜的转着。   那眼神让高博文明白,狱长并非是在吓唬自己,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第31章一个苦苦挣扎求生的人,一个凶手   郭三眉头紧锁,试探性问道:“咱们把他名字输入通缉系统里,大规模的让公众帮忙找他?”   高博文冷冷道:“除非你想害死我。”   郭三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别紧张,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高博文的答案,让他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既然我们不能大规模找他,那就换一个思路,用笨法子。”   “什么笨法子?”   “去找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郭三看着高博文道:“你把他的入狱资料都带来了吧?”   高博文盯着他:“我不可能给你资料。就算你都猜到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而且我也不会承认,你知道的,”   “我不需要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能帮我们找出这家伙去了哪里。”   高博文很狐疑,但是他现在一只脚已经跟郭三站到了一起,现在除了信任郭三,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但是,当高博文看到面前年轻而又高冷的女人时,他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误的?   “什么?一个女人?你认为这个女人能帮我们?”他难以置信的瞪着郭三。   郭三赶紧嘘了一声,拽了拽他胳膊,小声说道:“女人怎么了?不要小瞧女人,她可是我们诊所特聘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女心理医生,帮我们破解了很多疑难杂案。”   说着,他跟穆锦溪歉意的打招呼,生怕后者生气。   但穆锦溪却是不以为意的说,“资料都带来了吗?时间紧迫,拿来让我看看吧。”   事已至此,郭三纵然不情愿,却也只能把手里的资料交给了穆锦溪。   这份资料比较多,其中有犯罪分子的判刑记录复印件,还有犯罪分子的病历资料与诊断证明。   当然,这个犯人自然就是越狱成功的0256——鲍毓明。   关于他的判刑记录里面,他的个人资料只有短短的一页,很简短,因为他的人生经历并不复杂。   鲍毓明,今年32岁,出生于天津一个小县城下面的村子里,这个村子特别贫穷,鲍毓明的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在深圳工地打工,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送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   工厂老板赔了他家2万块钱,但是,鲍毓明的母亲常年患有腿疾,这笔钱还没等到鲍毓明上中学时,就已经花光了。   根据邻居们的阐述,鲍毓明从小特别乖巧懂事,孝顺听话,因为家里穷,他从小就学会照顾母亲,手脚勤快,只是不怎么跟人交流,性格比较沉默寡言。   “受不得情绪刺激”邻居这样跟天津调查的警方说。   等到他16岁的时候,就跟村里人一起去深圳打工了。   在工地上,他好像很快跟一个武汉的女孩谈起了恋爱,谈恋爱不到一年,女孩就怀上了他的孩子,当时,由于两人都未满18岁,不能领结婚证,女孩就先把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生下来,一年后,女孩的母亲因为经常生病,女孩就回了老家。   据鲍毓明的叔叔跟警方说,很可能是女孩回老家以后,找了份会计的工作,工作比较清闲,工资又高,然后在家人的劝说下,就跟鲍毓明提出离婚了。   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鲍毓明性格变得更加内向古怪,不跟任何人交流,除了自己的儿子。   原本儿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但是在他儿子三岁那年,儿子跟村子里的小孩一起去池塘里玩水,不小心溺亡了。   那时候,鲍毓明在外地打工,接到孩子死亡的信息,他连夜赶回家之后,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整整一个星期。   从那之后,鲍毓明好像性格就更古怪了,鲍毓明叔叔说,他会到处找烟抽,而且会经常忘记事情,经常两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但是又突然会吃完饭不到10分钟,他就到处找饭吃,说饿了,完全忘记自己吃过了饭。   有半年的时间,他不跟村子里任何人交往,直到他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需要钱治疗。   那时候征兵入伍的条件比较好,他尝试过去征兵入伍,但是因为他身上有纹身,被拒绝了,因为之前他手背上有一块疙瘩,他嫌不好看,就去纹身,纹了一个硬币。   入伍没有成功之后,鲍毓明更加消沉,他常常跟叔叔抱怨说自己是一个废人。   偶尔跟村子里的人发生口角,他就跑到自己家的祖宗墓地里,一次一次去挖他父亲的坟墓,对他父亲大骂,说别人都说我们穷,看不起我们,都是你的错。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有过一个儿子的事情。   后来,他提出要出去打工,他叔叔还劝导他,先好好在家休息,但是,鲍毓明苦着一张脸说,不出去打工赚钱,怎么活呀?日子总要过下去。   在他们那个村子里,不打工赚钱,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活。   他跟他叔叔借了300块钱,走前跟他叔叔发誓说,“不出两三年,我肯定攒一大笔钱,回来盖个漂亮的房子给我妈住,娶个媳妇儿,再生个孩子,我看村里谁还敢笑话我。”   当时叔叔还夸他有志气来着。   在外面打工的这两年,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性格比较急躁,他唯一的人际关系,就是每个星期给叔叔打一次电话,问他母亲的身体状况,并且隔三差五的给他叔叔汇款,让他叔叔带他母亲去看病买药。   从他之前的履历来看,他的人生的确挺惨的,出生在底层,母亲辛苦把他拉扯大,长大后他人生里唯一幸福甜蜜的时光,大概就是和前妻在深圳共度的那一年,那时候两人还年轻不懂事,但生完孩子之后,女孩跟他离婚了,又遭受儿子去世的打击,似乎他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如果他叔叔所言非虚,当年就经常失忆的话,很有可能当时就已经患上了精神分裂的症状。   穆锦溪仔细看了武汉中医院精神科医生会诊的病例资料,还有诊断证明,都足以证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应该是遭受巨大的打击之后,为了回避痛苦,主动抹除了这一段记忆。   在庭审的时候,律师也提出了他精神不太正常的这些病例资料,但并没有被法官采纳。   法官的理由是,他杀人的时候是蓄意杀人,而且当街杀人属于严重恶性的犯罪行为。   不过考虑到他还有孤寡老母需要抚养尽孝,又鉴于邻居口碑较好,法官才给他判了死缓两年执行。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相当公正了。   穆锦溪合上资料,在脑海中推演复盘着鲍毓明的人生。   在深圳打工的这两年,他的同事都说,他不常与人打交道,而且极其省吃俭用,几乎所有的钱都攒下来,有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也只是笑了笑,说,外面的女孩都不可靠,要回村里娶媳妇。   至于有人问他,为什么外面的女孩不好,村里的女孩更可靠,他从来不解释。   大家只是点头之交,也没有人去追问他。   穆锦溪推测,虽然他脑海中刻意回避有关前妻和他那个早逝的孩子的一切,但是从内心里觉得,只有本村的女孩子不会跑路吧。   这就是鲍毓明执着的要回老家娶媳妇的原因,为此他可以两三年下来省吃俭用。   他父亲去世的早,孤儿寡母生活在那穷乡僻壤,一定没少受气,他从小受惯了贫穷的苦,他觉得是因为家里穷,才被人看不起。   再加上鲍毓明情绪极端容易受刺激,说明这个人自尊心很强。   那么这就跟他在外卖店杀人的缘由对上了。   根据鲍毓明在法庭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的供词来看,当时在跟那家海鲜店的老板发生口角之后,他心里担心那个女顾客会投诉他,那样按照美团的规则至少要扣100块钱,而100块钱就是他一周的生活费。   要知道,当时美团的规则是:如果提早送达,顾客给了好评,只奖励一块钱,但好评是要达到一定的数量,才能拿到这个提成。   一个月下来可能奖励没有100块,但是一单扣掉100块,这对于外卖骑手来说,是非常严苛的规则,但是为了赚钱,为了生存他们也不得不妥协。   可是那女孩并没有投诉他,而是打算投诉海鲜店老板,因此,鲍毓明本来打算就此罢休。   但那位海鲜店的老板却因此生气了,对鲍毓明骂骂咧咧的,两人当时发生了口角,鲍毓明虽然很不愉快,但是转身离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分钟后,他拎着一把菜刀冲到这家店里,当场砍杀了一名店员,那名店员当场去世,另外还砍伤了两名店员。   鲍毓明后来在法庭上交代,他本来只想杀死海鲜店的老板,但是最先被杀的那名店员却很看不起他,很鄙视他的样子,所以他一时怒从心头起,就忘了自己的目标。   这也很符合一般杀人犯的心理特征,他们往往缺乏长期目标,会被情绪所蒙蔽理智。   杀人之后,鲍毓明并没有逃跑,而是坐在店里很冷静的点了一根烟。   保安冲过来抓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只是麻木的任人殴打,直到被警方带走。   穆锦溪推演着他那时候的心理活动。   鲍毓明后悔杀人吗?   在法庭上,他的辩护律师说他很后悔,说鲍毓明只是一个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底层人物,他只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当天又受了刺激,才一时激情杀人,并非蓄谋已久,望法庭看在他过往品性的行为上,从轻发落。 第32章守株待兔   庭审记录里,鲍毓明听到这句话,沉默了。   如果他真的后悔,那他为什么没有默认律师的话?   又或者如果他还有求生欲,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穆锦溪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了庭审的场景,仿佛她就在现场,注视着鲍毓明当时冷静而麻木的表情。   不,这只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凶手,他没有半丝后悔。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希望,在杀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必然死路一条。   甚至于,在他漫长的32年人生里,他一直被人歧视,被人看不起,直到他杀了人,上了新闻,他甚至会觉得自己了不起。   这就是鲍毓明的心态。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   这样的人,杀人又怎会后悔呢?   对他来说,人生已经毫无希望,所以他只求速死。   可能连鲍毓明自己都没有想到,辩护律师居然这么称职,而他家里的亲戚朋友,还有邻居都在为他说好话,法官虽然判决了他死刑,但却缓期两年执行。   穆锦溪脑海中的场景,切换到监狱里。   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鲍毓明,却来到了监狱,监狱里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在那里,恐怕他原本麻木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穆锦溪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什么原因刺激了鲍毓明,总之,结论一定是,鲍毓明某一天突然不想死了,他想逃出这座监狱。   也不管他用的什么办法越狱,总之,他越狱之后,第一个想见到的人……   除了他母亲,还能是谁?   “这样真的行吗?我看她从刚才到现在,都快一小时了,一句话也没说过,该不会是骗子吧?”高博文小声问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郭三。   郭三一惊,整个派出所都知道,眼前这位女心理医生脾气可不怎么好,就连队长都对她畏惧三分。   高博文却一再出言顶撞穆锦溪。   他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穆锦溪睁开双眼,看了高博文一眼。   那只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却让高博文心里一寒,仿佛自己被人用x光照射了一遍,这感觉令他遍体生寒。   “你很想调职到派出所,因为你们监狱里尽是些见不得人的烂事儿。嗯。这就是你为什么处处巴结郭三的原因,因为你看出他很怕我,不仅怕我,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恼恨我,可是郭三胆子小,不敢说,你就自以为是的替他说了出来,以为能捞取好处,嗯?”   穆锦溪的笑容神秘莫测,让高博文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这女人说的是对的。   郭三则目瞪口呆。   “啊?什么?什么什么?”他眨了眨眼睛,从沙发上弹起来,恨不得连滚带爬跑到穆锦溪面前:“穆医生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怕你,更没有恨你啊,我我我我……”   “你只是替你们队长打抱不平,觉得他一表人才,明明是我高攀不上,可我却还总不搭理他,吊着他,你觉得我这种行为很可恶对不对?”   郭三一时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既然都被看穿了,辩解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穆锦溪笑了笑,忽而又看向高博文,不以为意道:“所以呀,既然郭三都这么怕我,你觉得你帮他打抱不平有什么用呢?”   高博文不吭声。   穆锦溪又看向郭三:“你也是聪明人,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郭三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多说几句话,穆医生又读出了他的心声。   但穆锦溪却只是笑笑,挥挥手赶他们离开:“安排人手去他老家蹲守吧,如果有可能,可以劝服他母亲,配合你们钓鱼执法。”   郭三同意,这就打算起身离开。   高博文却没有走,定定的看着穆锦溪问,“你推测人心很准吗?就没有失误吗?你敢百分百保证他会回老家吗?万一他不回家,却打听到了警察在他家蹲守,岂不是打草惊蛇,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吗?”   穆锦溪摊手,笑了笑:“我当然不会百分百打包票,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医生永远不会说100%,但我相信99.99%他会回家,至于那0.001%的意外,不是我能控制的。更不是你能控制的,小伙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高博文听懂了最后这句话里的玄机,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既然已经知道了鲍毓明会回老家,谢云杰作为队长,自然没有不前往他老家的道理。   按说这种抓捕行动,应该交由抓捕行动队去负责,可是这个案子到现在还不明朗,他们甚至不确定,是不是鲍毓明越狱了,是不是他取代了那个原本叫林康泰的滴滴司机,杀了那个叫齐方的女孩?   他唯一能笃信的,只是慕槿汐的推测,可若是越狱的鲍毓明,并不是那个杀害林康泰的司机,那该怎么办?   这种异地抓捕是一件非常辛苦而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因为跨区域抓捕,需要找到那个片区的公安局负责人,即便是上面的负责人答应了,底下帮忙办事的民警也未必乐意,毕竟,大家属于不同的的行政区域,办成了,功劳是刑侦队的,与异地抓捕队无关;失败了,可就是罪责大了去了。   何况出差在异地,虽然有招待所可以住,可是每天各种走访调查累断腿,公务报销每天的报销上限就那么几十块钱,白天累了一天,下班后还不够吃顿饭的,都说负责异地抓捕的民警,是最穷也最累的。   所以这种工作,往往都是警队里那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说话办事经常得罪领导的基层民警办的事情。   谢云杰本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但谢云杰看了资料后,跟穆锦溪得出同样的结论:鲍毓明这个人,冷血无情,但是他口碑极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却关系到滴滴司机林康泰、那个叫齐方的女孩,这两条命案,以及那个叫做凌岚的姑娘与滴滴公司的这场舆论仗,所以,谢云杰不能将这么一个关系重大的案子,交给那些常年在外抓捕的基层民警,他不放心。   听说他要亲自去抓捕,大美嚷嚷着要去,被谢云杰瞪眼睛发脾气的否了。   理由是,异地抓捕这么辛苦,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不但不能帮忙,反而拖后腿,你当我是去游山玩水的吗?   这番话让大美郁闷了半天,跟他扯了半天男女平等,但是谢玉杰根本不理她那一套说辞,毕竟在抓人这种体力活上,男性天然就有优势。   更让大美心中憋闷的是,谢云杰嘴里说女孩子去了帮不上忙,却又跟上级请示,要求穆锦溪跟他一起去。   局长当然不愿意,他巴不得看见谢云杰出点事呢,更何况那个女心理医生的推测,他根本也不信,但是呢——穆锦溪只是警方特聘的心理医生,换而言之,她是编外人员,只要她自己同意,局长也无可奈何。   穆锦溪自然是不想去的。   那么辛苦的活儿,她干嘛要去?而且还有危险。   谢云杰坐在她面前,十分冷静的看着她说:“这件事情,你没有不去的理由。”   穆锦溪斜睨他一眼:“你给我一个我必须去的理由?”   “很简单,最近那个叫凌岚的姑娘,被滴滴公司的支持方在网上骂的都快抑郁症了,听说凌岚的公司信息和家庭住址,也被人肉曝光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穆锦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是我的病人,我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这番话让大美郁闷了半天,跟他扯了半天男女平等,但是谢玉杰根本不理她那一套说辞,毕竟在抓人这种体力活上,男性天然就有优势。   更让大美心中憋闷的是,谢云杰嘴里说女孩子去了帮不上忙,却又跟上级请示,要求穆锦溪跟他一起去。   局长当然不愿意,他巴不得看见谢云杰出点事呢,更何况那个女心理医生的推测,他根本也不信,但是呢——穆锦溪只是警方特聘的心理医生,换而言之,她是编外人员,只要她自己同意,局长也无可奈何。   穆锦溪自然是不想去的。   那么辛苦的活儿,她干嘛要去?而且还有危险。   谢云杰坐在她面前,十分冷静的看着她说:“这件事情,你没有不去的理由。”   穆锦溪斜睨他一眼:“你给我一个我必须去的理由?”   “很简单,最近那个叫凌岚的姑娘,被滴滴公司的支持方在网上骂的都快抑郁症了,听说凌岚的公司信息和家庭住址,也被人肉曝光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穆锦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是我的病人,我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很简单,最近那个叫凌岚的姑娘,被滴滴公司的支持方在网上骂的都快抑郁症了,听说凌岚的公司信息和家庭住址,也被人肉曝光了,这你知道吧?”   “知道。”穆锦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是我的病人,我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第33章一个知恩图报的美好故事   H省就在隔壁,坐普通火车8个小时,高铁1个小时,谢云杰本来打算买普通火车票,毕竟高铁票回头找局长报销的时候,局长很可能不批准。   但穆锦溪直接买了两张高铁票,谢云杰想了想,抓人要紧,也就没反对。   两人刚上车,穆锦溪就接到了李牧阳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穆锦溪出门时匆忙,忘记拿苹果手机的耳机线,推了推谢云杰,谢云杰出示了自己的华为,表示爱莫能助。   穆锦溪没辙,候车室又吵又闹,她只得开了免提把声音调到最大。   “你在哪里?”李牧阳问穆锦溪,他刚刚带了两瓶红酒去她办公室,却听见马兰说她走了。   “高铁站。跟谢云杰在一起,要去一趟H省。”穆锦溪不待他提问就主动交代,李牧阳的疑心病一直没好,只不过,他不敢过分追问穆锦溪就是了。   穆锦溪当然知道他的症结所在,自己和谢云杰去出差,孤男寡女一路同行,难免不让李牧阳心存不快,主动坦白还能打消一下他的疑虑。   但李牧阳听起来依然很失落:“你跟谢云杰?就你们两个吗?”   穆锦溪轻声叹息:“对,我们是出差,办公事。你放心。”   李牧阳忽然就开心起来,“他在你旁边吗?我能跟他说句话吗?”   穆锦溪看着一直竖起耳朵的谢云杰,把手机递到他耳边,就听到李牧阳跟谢云杰吩咐道:“老哥,锦溪就拜托你照顾好,可别让她受伤,她回来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都不会饶了你的。”   哦,这是宣誓主权来了,穆锦溪翻了翻白眼,这家伙怎么还像高中生谈恋爱一样,无聊。   谢云杰则是目不斜视,无比严肃道:“照顾她是我分内之事,不用你吩咐。”   说完他就把手机还给穆锦溪。   哦,这是想说他对自己仍然有应尽义务,真是如出一辙的……幼稚。   穆锦溪懒得再哄李牧阳,直接道:“马上进站上车了,高铁上信号不好,到了我会给你发微信报平安的。”   穆锦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被这个男人蛊惑,居然要跟他一起去办事。   这一路,谢云杰依然是不言不语的,但是,总会在关键时刻恰到好处的照顾她,比如,站起来帮她拿行李箱,去餐厅帮她买饭菜,时不时给她倒一杯热水,以至于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老年夫妻,微笑着问她说,这是你丈夫吧?你丈夫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穆锦溪还没来得及否认呢,谢云杰就握住了她的手,展颜一笑,说:“是呢,带我妻子出来新婚旅行,她比较害羞,两位老人家这是出去旅游呢,还是去探亲?”   就这样他成功的转移了话题,穆锦溪也就不好再去否认什么。   那对老年夫妇中,显然老太太比较热情话痨,十分开心的分享他们刚从北京旅游归来的感想。   原来,他们是去儿子家“探亲”,夫妇俩都是土生土长苏城人,老太太40多岁的时候才老来得子,两人对这个儿子极其溺爱,因为过度宠溺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儿子打架赌博,无一不干,甚至就差拿刀子捅人了,夫妇俩也一度很是头疼。   然而儿子上了高中,不知为何就性情大变,发愤图强,努力学习,最后虽然没有考上北大,但也考上了北京一个不错的航空大学,在大学里又交了一个北京的女朋友,才毕业一年,两人就火速领证,火速生娃。   老太太感慨着说,虽然自己的儿媳妇脾气臭了点,可是性格很实在耿直,而且生了个冰雪可爱的孙女儿,用老太太的话说,她的孙女儿可爱的“天上有地下无”,一边说还一边非要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二人分享。   谢云杰看着穆锦溪闭目养神的样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看,一见之下,顿时心里也喜爱上了这粉雕玉砌是的小娃娃,不顾穆锦溪冰冷的态度,直拽着她说:“我们要是有这么个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你看看,漂亮吧?”   看着对面那一对老头老太太欣慰又骄傲的眼神,穆锦溪叹了口气,看了一眼。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实在是巧夺天工之美,大概是上帝过分偏爱了吧,就连她这个坚定的丁克主义者,都萌生了“想拐走”的念头。   “你们儿子在高中时候突然就变化那么大,你们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吗?”穆锦溪一边看着小姑娘照片,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更感兴趣的是,是什么会让一个人有那么大的改变。   老太太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哑火了。   穆锦溪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老太太万般无奈,咳了一声捅了捅一旁的老头。   老头顿了顿才说,儿子在初中毕业的暑假,跟一帮小混混打起来了,打架的原因是为了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老爷子,你这儿子还真……挺有情有义啊。”谢云杰在接受到穆锦溪的眼色后,及时换了词语。   老头儿拍着大腿说,这是哪跟哪啊?他那个儿子,在初中的时候,跟一个姑娘谈恋爱了,早恋,所以严防死守,老师和家人都不知道。   直到初中毕业了,暑假里,有一天约着那个姑娘去溜冰场玩,那姑娘带了自己的表妹,没想到表妹是个小太妹,表妹溜冰一小时,招惹了五六个男孩,走的时候,五六个男孩就为了谁能带走表妹打起来了。   老头的儿子本不想管这闲事儿,但是女朋友却生气的说他“没男人味,没担当,连小混混都打不过。”   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被两个女孩这样哀求着,小孩也就没有按捺住脾气,跟那两伙人都打起来了,结果,对方五六个人,他一个人,自然没讨到好处。   也怪小孩平时被爹妈宠坏了,嚣张霸道惯了,没把这五六个小孩放在眼里,他从溜冰场的角落找来了一根长棍,一顿乱打,其中一个小孩肠子都被捅破了。   要不是送医院及时,那小孩估计性命堪忧。   出了这么大的事,溜冰场很快就报警了,警察来了,把七八个人都带到了警察局。   小孩还跟以前一样嚣张,喊着“我叔呢”,老头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都是我儿子害惨了我弟弟。   原来老头的弟弟是某分局的局长,他儿子之所以这么嚣张,也因为每次打架之后,都有这个警察局长给他兜底。   但这次毕竟事情闹得太大了,尽管老头拿出了大半部分的积蓄,补偿给受害者家属,但是,事情被捅到当地媒体上,而他叔叔当时为了保护小孩,怕他的前途受到影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不让媒体发照片。   但是一年后,这个事情就不知为何曝光出来了,他的弟弟本来是要升任省公安厅的,也因为这事儿就次耽搁下来,并且还降级处分了。   小孩好像从那件事情之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任性妄为了,他去跟叔叔道歉认错,叔叔没理他,只说以后再这么嚣张,早晚有一天得进局子里。   听到这里,谢云杰有些感慨。   身为警察,他的身边时刻都上演着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很多同事,利用自己的身份,搞人情关系,本以为是在帮亲朋好友,却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在害人。   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时候,然而,如果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可以身处规则之外,那他们总免不了一次次的去践踏规则。   最终有一天闯出大祸,终将害人害己。   就在谢云杰感慨的时候,老太太再次开了口,她笑道:   “不过,我儿子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大学毕业之后,拿了第1个月的工资,就给他叔叔买了一块手表,七八千块,听说他叔叔一直想买而舍不得买。后来他在北京买了房,他老婆家里在北京也有几套房,我侄子,就是我老公弟弟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去北京找工作,我儿子就把他那房子给他弟弟住了,朝阳区二环内的房子哦,还说如果他弟弟将来要在北京娶媳妇,他就把那套小户型的房子过户送给弟弟呢。”   “这样做他老婆没意见吗?北京一套房可价值不菲呢,二环内就算小户型,再怎么样也得上千万了吧?”穆锦溪好奇问道。   老太太笑得开怀了些,“我那媳妇脾气是差了点,可是性子好,她也知道我儿子当年闯的祸,多亏了这叔叔,要不是他叔叔当年帮忙,可能我儿子就进了少管所,在那边呆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谁知道能不能考上那么好的高中?能不能考进北京?都是未知数,那又怎么能遇见她呢?所以我儿媳没有意见。还说做人要有感恩之心。”   “那你们老两口呢,你儿子就那么一套小户型房子,你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想搬到北京去常住吗?”   “想啊。那就得等儿子有钱了再买呗,他做了决定,我们老两口没脸拦着,而且确实当年多亏了他叔叔,如果他没出这回事儿,他叔叔调去省公安厅,这些年工资肯定得翻了好几倍,可不得值一套房子咋滴?”老太太不以为意的说。   穆锦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微笑着跟老太太聊了几句。   下一站老头老太太就下车了,他们下车之后,谢云杰才颇狐疑的问穆锦溪,“你平常不是那么八卦的人,怎么今天会问这些事情?”   穆锦溪道:“我只是在想,这一家子,都是有情有义的。虽说他这儿子小时候被惯坏了,但你看后来出事儿了,能有那么个警察局长叔叔替他扛着。一家人有担当,有责任,还好他儿子后来也懂得感恩,可如果不是他叔叔在那个位置能保他,那么,恐怕他也早早进了少管所吧?” 第34章闯了祸,要有买单的能力   谢云杰点点头,十五六岁的年龄,如果是刑事犯罪,不管是进少管所,还是进局子,出来之后,人都要脱一层皮,那么早就去了这世间最阴暗凶恶的地方,跟一群杀人犯关在一起,人的心性很难不被改变。   “所以呢,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美好故事,但这美好的背后,很赤裸裸,很现实。犯了错,得有买单的能力,如果没有,一大家子下场就会很惨,很惨……”穆锦溪感慨道。   “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事了?”谢云杰皱着眉头问,他知道穆锦溪从来不多说废话。   穆锦溪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了鲍毓明的资料。   鲍毓明也算得上是一个苦命的人了。   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在工地上因为意外去世,工地老板就赔了2万块钱,一条人命只值2万块,但是鲍毓明的母亲,一个斗大字都不认识的农村妇女,也没法打官司,只能就此认命。   这点钱还不够鲍毓明读书的,更何况他母亲常年身体有疾病,于是他很小就得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去打工赚零花钱。   他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也跟一个女孩谈恋爱,因为早恋,又因为双方都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早早的就生了孩子。   孩子生下来之后,女孩的父母却不满女儿就这样“贱卖”了,连几万块钱的彩礼钱都拿不出来,就连哄带骗的把鲍毓明的初恋哄回了老家。   自那之后,鲍毓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初恋,没多久,他的初恋就要跟他离婚,两人连结婚证都没有,离什么婚呢?   鲍毓明对他的儿子加倍的宠爱。   然而灾难并不打算放过他,在他儿子三岁那一年,儿子不幸溺亡了。   自那之后,鲍毓明的性格就变得非常的古怪。   穆锦溪拿着这份资料,一边快速给谢云杰讲解,一边说道:“这些资料里面,只能看到他人生中比较大的轮廓,但你可以想象,在农村,一个父亲早早过世的男孩,母亲常年身体染病,他一边打工一边赚钱,小时候会不会受尽了欺负?而他家里又没个能说得上话,能帮他的人,很显然,这样的人养成自闭的性格也就不足为奇。”   谢云杰点点头,没说话。   穆锦溪又翻到另一页,那是鲍毓明的叔叔对警方说的话,他说,鲍毓明离开村子里之前说过,“不出两三年,我肯定攒一大笔钱,回来盖个漂亮的房子给我妈住,娶个媳妇儿,再生个孩子,我看村里谁还敢笑话我。”   “他不是不想要过上正常的人生,只是,他拼尽了全部努力,发现要想过上正常的人生,依然困难重重。你可以想象,他在给美团做外卖跑腿的时候,一天最多的时候要送200多单,根据他美团跑腿的记录,这个人勤快到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他几乎是用命在赚钱。”   “可是却因为一条差评,他很有可能被扣掉200块钱,对于他来说,200块钱可能就是他的命根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这个平台用这样苛刻的规则将他们置于死地,天长日久,他会不会积累了无数的怨气和怒火,无处发泄?而这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行走的炸药包了,如果有人竟胆敢招惹他,那么他是不是就会随时……”   穆锦溪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谢云杰明白了。   是啊,一个人总有情绪崩溃的时候,普通人情绪崩溃,或是大哭一场,或是发了一场脾气,可是一个行走的炸药包,崩溃的时候不只是炸伤自己,也一定会伤及无辜。   “那又怎么样?他终究是杀人了,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杀人犯,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被生活欺负,被人欺骗,但那样就能杀人了吗?”谢云杰不为所动的说。   “不怎样。”穆锦溪合上了鲍毓明的个人资料,平静的说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个人有退路,有多么重要,你看,刚才那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同样闯了祸,却因为有人给收拾,有能力买单,有良好的教育,他才有机会重头来过,可很多人,却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啊,谢云杰感慨着。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罪犯也有可能是基因里带来的。”临下车前,穆锦溪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谢云杰半天摸不着头脑,难道还有人天生就是杀人狂?   他没问,反正穆锦溪那套理论,说了他也听不懂。   ……   很久以后,穆锦溪常常回想起那一天,她常常假设,假设那一天自己没有出现,那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那天,下了高铁,她和谢云杰直奔鲍毓明所在的小镇,亮出了证件,说明来意,镇上的派出所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官儿”,当即就要带谢云杰直奔鲍毓明家中。   谢云杰却摆摆手说,如果鲍毓明还没回来,他们提前去了他家里,只会打草惊蛇,这个人反侦查能力很强,不可小觑。   “那领导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派出所所长是个50多岁的老头儿,皱纹深的能夹死苍蝇,头发花白,要不是身上穿着警服,看起来就跟一个农民没什么两样,老头在镇上每天处理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小事儿,一辈子也没处理过杀人犯这样的“大案要案”,听说了谢云杰的来意之后,老头跟打了鸡血似的。   谢云杰看了看他,道:“你们跟村民关系怎么样?能不能派个人去村里打听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回来,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那好说,让我媳妇回娘家打探一下消息就知道了。”老头抽着烟眉开眼笑,转身就要出去。   “你别急。”谢云杰一把摁住他,“他如果回来了会老老实实的跟你们说?”   老所长一愣,笑了笑,“嗨,咱这是什么地儿啊,就算他想瞒着也瞒不住呀,鲍毓明二叔的老婆,跟我媳妇儿那是亲姐妹,他二叔家那院子,我媳妇摸黑都能找到,他要是回来,除非他不回家,他鲍毓明只要敢回家,我们咋个会不知道呢?”   听他这么说,谢云杰就放心了。   他们在村子里整整等了两天,鲍毓明才回来。   听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两天,谢云杰也打听了一下他的村子里的名声,当初在法庭上,他二叔说的没错,村子里面的人对鲍毓明的印象,都说这孩子老实巴交,有时候还会帮大家干一些农活,不怎么说话,但是很勤快,很老实,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杀人。   听到鲍毓明回家的消息时,谢云杰和穆锦溪正在镇上派出所的食堂里扒拉着碗里的饭,一听这消息,他赶紧丢下碗拔腿就跑。   穆锦溪只得放下碗筷跟上。   跑出几步,谢云杰扭头瞪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所长:“愣着干什么?带我去他家呀,快。”   所长一路小跑着匆匆跟上:“别着急啊,从这里去他家,得有十几里路呢,总得把饭吃饱了……”   所长话还没说完,看到谢云杰铁青的脸色,吓得一个大字都不敢说了,迅速喊来所里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开车,一行四人匆匆赶往鲍毓明住的屯里。   路上,所长把鲍毓明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鲍毓明带了一个漂亮小姑娘回来,据他跟他母亲介绍说,这是自己在路上认识的媳妇儿。   “路上认识的?”谢云杰满腹狐疑,鲍毓明从监狱出来才几天,而且长得又不帅,还能在路上认识个媳妇?而且还是漂亮的小姑娘?   他看见穆锦溪跟他有同样的困惑,但此时所长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更详细的情况还得去了现场才知道。   他们来到鲍毓明家附近,就下了车,这趟虽然没有开警车,但老所长在这个镇上总归是脸熟的,如果被熟人看到,通知了鲍毓明,那就不妙了。   好在直到他们一行人冲进鲍毓明家里时,仍然没有人给鲍毓明家通风送信。   谢云杰安排老所长和那个小警察守住鲍毓明家的后门,她和穆锦溪则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进去。   鲍毓明家是那种农村最常见的砖头盖成的红房子,裸露在外的灶房部分甚至有一些坍塌,跟所有农村人一样,白天都是不关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鲍毓明心大,还是他吃准了村里没有人会去报警。   但是,和谢云杰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鲍毓明,完全不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杀人犯,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他正在那个坍塌的灶房里,修缮的灶房坍塌的角落,一边跟他母亲说道:“娘,以后你就不用自己做饭了,让俺媳妇做饭给你吃,你快去床上躺着,好好歇着吧。”   他母亲拄着拐杖,一脸欣慰,一边说着:“不用了,咋能让人家伺候我们呢,得好好对你媳妇。”   在鲍毓明的旁边,一个女孩穿着褴褛的衣衫,神情窘色而卑微,眼神里有恐惧,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委屈。   穆锦溪只一眼就看出那女孩表情里藏着的种种心思,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朋友的神情。   当然了,鲍毓明身为一个逃犯,越狱出来,在路上能捡到个漂亮女朋友,这种话也就能忽悠一下别人,但穆锦溪很纳闷,这女孩是在怎样的机缘下,跟着鲍毓明来到这里?   鲍毓明看见谢云杰,神情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看了一眼灶房的后门,见后门敞开着,这才放下心来,问:“你是谁?”   谢云杰晃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警察。”   他刚说出这两个字,鲍毓明已经如离弦的兔子,一瞬间勾起了躺在灶房地上的柴刀,迅猛的扑向一旁的女孩,那个他口中的“媳妇,”他神情凶狠:“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穆锦溪不得不翻了个白眼,她真是想不明白,既然是来抓人的,为什么还非要先亮出身份,是提示逃犯赶紧逃跑吗?   ——————   这个故事即将结束,欢迎大家移步围观我的微博@孟婆在修行,来一起探讨这类犯罪案件呀~ 第35章你们不要逼他   鲍毓明的母亲一愣,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看看儿子,又看看一身正气的谢云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那女孩,一脸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蹂躏。   谢云杰看了一眼穆锦溪。   穆锦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问那女孩:“你别怕,我们会救你的,你不是他女朋友吧?”   女孩拼命摇头,大大的眼眶,渗出了晶莹的眼泪。   “别动,再动我就动手了!”鲍毓明低喝一声,看着谢云杰往前走的步伐,凶神恶煞道,“站住,你再往前,我现在就杀了她。”   谢云杰一时间进退两难。   鲍毓明就这样挟持着那女孩,通过灶房的后门,一步步往后走。   站在他身后的老所长和那小警察都惊呆了,他们虽然是警察,可是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别说眼前这家伙还是杀过一个人的杀人犯。   谢云杰不敢逼得太紧,却也不敢放弃,于是步步紧逼。   而穆锦溪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只是盯着在一旁颤抖着说不出话的鲍母。   “你在担心你儿子吗?”穆锦溪扶着她,慢慢的沿着厨房的后门往外走去,老太太担心自己的儿子,非要出去看看,穆锦溪自然没有违逆的道理。   “我……我……”老太太蠕蠕着,终究是没有开口。   “你儿子早就杀过一个人,为了自保,再杀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穆锦溪扶着老太太,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性的说。   老太太没有说话,嘴唇颤抖着,穆锦溪看出她的唇型:“不……不……”   “可如果他不这样做,警方肯定会抓他。你儿子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你应该不希望他再被抓吧?”   老太太还是没有开口,但皱巴巴的眼角,却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远处的鲍毓明,手中的柴刀嵌进了女孩的脖子里,隐隐见血了。   那女孩也不敢大叫,仿佛害怕极了鲍毓明的报复,只是眼角的眼泪,如珍珠般一串串落下,加上那苍白的小脸蛋,任谁看了都是我见犹怜。   谢云杰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逼迫他,只是始终跟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穆锦溪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的看着老太太说道,“这个女孩儿是被你儿子掳来的,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给你儿子做媳妇,这你也知道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在极力否认:“不……不是这样的,这女孩可没有说过这句话……”   果然,慈母多败儿啊,穆锦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所以你就认为,她是心甘情愿的,包括现在被你儿子挟持?那她到你家这么久,给他爸妈打过电话吗?你说,这姑娘爸妈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被人这样对待,爹妈心里得多难受?”   穆锦溪打量着老太太的表情,老太太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有戏了,看来这老太太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她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丹丹……”老太太嚅嚅了半天才说:“她叫丹丹,21岁。”   “丹丹啊。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想必她爹妈一定很疼爱她,你说呢?你要是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愿意让你女儿嫁给一个杀人犯吗?”   “我儿子不是杀人犯!”老太太恶狠狠的瞪了穆锦溪一眼,那一瞬间,穆锦溪忽然发现,这母子俩的表情,有着细微的相似之处,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的残忍感。   穆锦溪不得不翻了个白眼,她真是想不明白,既然是来抓人的,为什么还非要先亮出身份,是提示逃犯赶紧逃跑吗?   鲍毓明的母亲一愣,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看看儿子,又看看一身正气的谢云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那女孩,一脸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蹂躏。   谢云杰看了一眼穆锦溪。   穆锦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问那女孩:“你别怕,我们会救你的,你不是他女朋友吧?”   女孩拼命摇头,大大的眼眶,渗出了晶莹的眼泪。   “别动,再动我就动手了!”鲍毓明低喝一声,看着谢云杰往前走的步伐,凶神恶煞道,“站住,你再往前,我现在就杀了她。”   谢云杰一时间进退两难。   鲍毓明就这样挟持着那女孩,通过灶房的后门,一步步往后走。   站在他身后的老所长和那小警察都惊呆了,他们虽然是警察,可是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别说眼前这家伙还是杀过一个人的杀人犯。   谢云杰不敢逼得太紧,却也不敢放弃,于是步步紧逼。   而穆锦溪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只是盯着在一旁颤抖着说不出话的鲍母。   “你在担心你儿子吗?”穆锦溪扶着她,慢慢的沿着厨房的后门往外走去,老太太担心自己的儿子,非要出去看看,穆锦溪自然没有违逆的道理。   “我……我……”老太太蠕蠕着,终究是没有开口。   “你儿子早就杀过一个人,为了自保,再杀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穆锦溪扶着老太太,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性的说。   老太太没有说话,嘴唇颤抖着,穆锦溪看出她的唇型:“不……不……”   “可如果他不这样做,警方肯定会抓他。你儿子好不容易从监狱里逃出来。你应该不希望他再被抓吧?”   老太太还是没有开口,但皱巴巴的眼角,却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远处的鲍毓明,手中的柴刀嵌进了女孩的脖子里,隐隐见血了。   那女孩也不敢大叫,仿佛害怕极了鲍毓明的报复,只是眼角的眼泪,如珍珠般一串串落下,加上那苍白的小脸蛋,任谁看了都是我见犹怜。   谢云杰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逼迫他,只是始终跟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穆锦溪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的看着老太太说道,“这个女孩儿是被你儿子掳来的,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给你儿子做媳妇,这你也知道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在极力否认:“不……不是这样的,这女孩可没有说过这句话……”   果然,慈母多败儿啊,穆锦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所以你就认为,她是心甘情愿的,包括现在被你儿子挟持?那她到你家这么久,给他爸妈打过电话吗?你说,这姑娘爸妈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被人这样对待,爹妈心里得多难受?”   穆锦溪打量着老太太的表情,老太太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   有戏了,看来这老太太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她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丹丹……”老太太嚅嚅了半天才说:“她叫丹丹,21岁。”   “丹丹啊。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想必她爹妈一定很疼爱她,你说呢?你要是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愿意让你女儿嫁给一个杀人犯吗?”   “我儿子不是杀人犯!”老太太恶狠狠的瞪了穆锦溪一眼,那一瞬间,穆锦溪忽然发现,这母子俩的表情,有着细微的相似之处,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的残忍感。   “是那个海鲜店老板太过分了,是他们欺负我的儿子,是他们欺负我们……”老太太颤抖着说。   穆锦溪略一沉吟,明白了。   老太太估计自从丈夫死后,没少被村里人欺负,于是她觉得自己孤儿寡母经常被人欺负,想必日常也没少跟儿子说,孤儿寡母饱受欺凌之类的,久而久之,鲍毓明看似不声不响,心底里却有了一股狠劲儿。   “好,就算那个海鲜店老板是死有余辜,那丹丹呢,她也活该吗?她该死吗?”穆锦溪忽然伸手指向丹丹。   “我儿子不想杀她,他不会的,是你们逼他……你们不要逼他!”老太太忽然哭着祈求穆锦溪,下一瞬间,谁也没料到,老太太居然朝着穆锦溪跪了下来。   “求求你……我求求你们放过小明,放过我儿子,我保证!我以后看好他,不会让他再去伤害别人……”   老太太的腿本来就不利索,这么颤巍巍的跪下,穆锦溪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搀扶她。   但是,当看到鲍毓明神色突变,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后焦急的样子,穆锦溪决定静观其变。   鲍毓明原本只是盯着谢云杰,却没料到,他老娘这边生了变故,他急切吼道:“娘,你做什么,你起来!”   他母亲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儿啊,你不要再犯错了……”   “娘,你跪她做什么,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鲍毓明急了,他毫不犹豫的放开丹丹,猛然将丹丹推到谢云杰面前,谢云杰下意识去扶丹丹,错过了抓鲍毓明的时机。   鲍毓明冲到穆锦溪面前,想要扶起他母亲,却被穆锦溪抢先一步,扶着他娘后退一步说,“你别过来,我身上有枪。”   她摸索着,从屁股口袋里取出枪,那是之前谢云杰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决不能掏出来的,谢云杰终究是担心这个疯子会乱杀无辜,把枪给了她防身。   鲍毓明看着那把枪,一瞬间惊呆了,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你不敢,你们是警察!警察是不能乱杀无辜的。”鲍毓明似乎赌注似的对穆锦溪道。   穆锦溪一手扶着老太太,轻笑道:“对,我是不敢,放心,我不会对你老娘怎么样。但是现在你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我自保,万一你轻举妄动,吓到了我,我的枪如果走火了,那我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第36章记住那些生活中的小美好   “你不敢!”鲍毓明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呲牙裂齿。   穆锦溪微笑:“要不,你来试试?”   老太太似乎并不害怕穆锦溪的枪,颤巍巍的说:“姑娘,你千万别开枪,我让我儿子认罪,认罪……小明,别反抗了……跟警察走吧。”   “娘,可是我……”   “你能回来看看娘,老娘也就心满意足了,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跑不掉的,放弃吧,不要再伤人了。”老太太劝慰道。   “我走了,谁来照顾您?”鲍毓明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右手仍然拎着柴刀,谢云杰不敢上前,他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工具,这疯子如果柴刀乱舞,他自己倒是有信心避开,如果伤到身边的姑娘怎么办?   万一伤到穆锦溪怎么办?这是他头一次在凶案现场如此纠结。   “你杀人的那一刻,就应该要想到了,难道你以为,你逃出监狱就能好好的跟你母亲在这生活下去吗?就算今天我们走了,明天呢,后天呢?你们一家子从此不出门了吗?我们身为警察,早晚都要抓你的,对不对?”谢云杰寒声提醒他。   “闭嘴!”鲍毓明拎着手中的柴刀一顿挥舞。   “你不怕伤到自己,也不怕吓到你母亲?”穆锦溪挑眉,冷冷看着他。   她总算明白了,这鲍毓明唯一的软肋,就是他的母亲。   果然听到这话,鲍毓明逐渐冷静下来,然而眼神却凶狠的盯着她。   谢云杰不由得有些担忧,然而看向穆锦溪时,后者却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明知道你回来肯定也躲不过的,对吗?你只是想回来看看你母亲生活得好不好,那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让你母亲成为包庇你越狱的同伙?窝藏越狱罪犯,形同死罪,怎么,你要让母亲一把年龄,还要因为你而坐牢吗?”穆锦溪居高临下盯着鲍毓明问道。   她笃定鲍毓明这个法盲,肯定不懂法律,但多多少少知道窝藏逃犯是犯罪的行为,虽然罪不致死。   果然,鲍毓明听到这句话,有些惊慌的看看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但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你母亲还可以落一个大义灭亲的称号。相信以后在村子里也不会有人为难你母亲。”穆锦溪道。   “你骗人……你们都是骗人的,我走了,我母亲一定会被人欺负的。”鲍毓明虽然这样说着,但手中的柴刀却无力的放下了。   谢云杰等的就是这一刻,迅速冲上来,一个反扑,将他扑倒在地,双手反缚在他身后,鲍毓明的脸狠狠的按在地上。   “放开我!”   谢云杰哪肯理他,喊了一声,老所长就带着另外一个小警察冲了进来。   老所长递过手铐,谢云杰麻利的将鲍毓明铐了起来。   “你不用太担心你母亲。我会让派出所所长交代你们的村长,不许有人欺负你母亲。”谢云杰把鲍毓明如同老鹰拎小鸡似的,拎起来说道。   鲍毓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神里先是怀疑,继而是惊喜和感激。   谢云杰却没什么表情:“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母亲。”   老所长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对对对,是是是,领导交代下来了,这村子里我看着,绝对没人敢欺负你母亲,放心吧。”   鲍毓明又看了一眼他仍然没有修葺成型的灶台,哀求似的问谢云杰:“能不能等我把这灶台修好?下雨天这灶台恐怕会垮,我母亲一个人不方便,你们也看到了她的腿……”   这人简直得寸进尺,谢云杰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老所长却连忙说道,你放心,这点小事肯定能帮你办,都是乡里乡亲,都是邻居,我会让人帮你母亲修好的。   在鲍毓明母亲依依不舍的泪光中,老所长和小警察押着鲍毓明坐进了车子里,谢云杰跟那个叫丹丹的女孩聊了几句,得知她居然是在山里采药时,就被鲍毓明掳了来,谢云杰恨得牙痒痒,深恨刚刚不该让那混蛋那么轻松就被抓了。   问清楚了女孩家里的所在地,离这里还有几十里远,看来得让警方护送她回去,而且,这势必又是一起拐卖伤害妇女罪,具体罪行要检察机关来定,但他不放心当地警方,当即就拿起手机,给女孩所在地的警方打了个电话联系上了,女孩的家属也一直在找她,已经过去三天了,家人在那座山上没有找到女孩的影子,本来以为女孩已经出事了,现在收到消息喜出望外。   但女孩自己却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一路上,看着坐在前排的鲍毓明,女孩神情复杂。   她眼神里的恨意与同情,都没能逃过穆锦溪的观察,这女孩应该是在这几天的相处中,知道了鲍毓明的身世,鲍毓明的经历,任谁听起来,都是令人唏嘘的。   但这傻姑娘,就这样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她尚且不自知。   穆锦溪叹了口气,她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当晚找了个机会,跟谢云杰说了这事,让谢云杰稍晚几天回去,她想给这姑娘做几次心理疏导,既然遇上了,总不能就此不管。   谢云杰听后也觉得这姑娘挺可怜,就这种地方,哪来的心理医生,也就是能碰到穆锦溪,当晚他就打电话给局长,通过局长转告了404监狱说了这事儿,这边会有警察来带走鲍毓明,到省里以后会被监狱的人接管,之后的事情就与谢云杰无关了。   穆锦溪便和谢云杰留下,一同送丹丹回家,并留了三天,连续给丹丹做了三次心理疏导,虽然不能完全让丹丹的心理伤害就此愈合,但总好过她对罪犯还有同情心。   但是当地警方要给丹丹做笔录的时候,丹丹数次崩溃大哭,如果不是穆锦溪在一旁支持着她,恐怕她的心理阴影是不可弥补的。   当听到丹丹叙述,在山上,鲍毓明一次又一次的强要她,并且稍有不顺从非打即骂时,做笔录的女警察愤怒得脸都绿了。   穆锦溪离开之前,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及马兰的联系方式告诉丹丹,“你以后如果有事儿,随时联系我,假如这个电话打不通,那就打我助理马兰的电话。”   此时的穆锦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只是顺手而为,做了件她觉得举手之劳的小事去,却在很久以后,收获了一个非常靠谱的助理。   当然,那是后话了,丹丹因为站在法庭上,公开与鲍毓明对峙,导致她被伤害的“丑闻”传遍了十里八乡,农村自然没有人敢再娶她了,她无法忍受家里亲戚异样的目光,在多次联系穆锦溪,而穆锦溪都在忙着接待来访者时,她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也能当心理医生,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个帮助我的心理医生一样,去帮助其他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丹丹万分胆怯的跟马兰请教,她本以为马兰是大学士,一定会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想到马兰听完以后,却很高兴的鼓励她:“这是好事儿啊,你别看我们穆总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实际上她比谁都善良,你先来吧,你来了以后可以跟我一起住,先跟着我从基础工作做起,只要你不嫌工资低,怎么样?”   丹丹受宠若惊,能跟着穆锦溪做事,她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在乎工资不工资的?如果不是遇到穆锦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就这样,大半年以后,丹丹独自一人,拎着个行李箱,就来到了穆锦溪的办公室,跟随马兰一起,成为了穆锦溪会所的一员。   鲍毓明最终当庭认罪,越狱,再加上强掳少女丹丹,杀害司机林康泰,以及齐方,数罪并罚,直接被判处死刑。   对于穆锦溪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无关的路人,但对于她的来访者凌岚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鲍毓明被判死刑之后,有不少记者想要去采访他,鲍毓明获准接受其中一家媒体的采访,承认了劫杀司机林康泰那晚,他奸杀了方齐之后,遇到另外一个打车的女生,他原本是想对那个女孩下手的,但却因为害怕,而中止了犯罪行为。   记者问他,为什么不敢对那女孩动手?   鲍毓明回答:“她看起来很不好惹,我当时只想回家,怕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给自己添麻烦。”   在网上看到这段报道的时候,凌岚一阵后怕。   坐在穆锦溪的办公室里,凌岚说,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曾经离死神如此之近。   穆锦溪点头,感叹:“是啊,每一天,每时每刻,我们都可能会被身边的熟人、或者熟悉的陌生人伤害。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所以才要好好珍惜我们活着的每一天。”   凌岚笑笑说:“纵然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恶意,但也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善意和光芒,让我能感受到温暖,让我觉得,我还可以爱这世界。穆医生,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你。是你让我在被全世界人质疑的时候,坚定自己的信念;是你在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相信我的委屈和愤怒。因为你,我才会觉得,这个世界依然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穆锦溪也笑了,却毫不客气的拆穿她:“这么说可就过分了啊,不至于,你的男朋友楚珺不也一直不离不弃的陪着你吗?”   凌岚点头,双手奉上一个喜帖:“是,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我们下个月10号结婚,虽然知道你很忙,但如果有空,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穆锦溪收下喜帖,笑笑,继而追问:“还有那天晚上,你后来遇到的那个好心的司机温老伯,以及你的闺蜜孟钰婷,他们,不都是美好的人吗?他们为你做过的事情,就这么被你抹杀了哦?” 第37章让这个世界更美好的事情   凌岚无奈:“穆医生,我那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不要纠结于细节啦。”   穆锦溪却肃穆道:“不,这不是细节。我们每一个常人的生活,或许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现实生活中,你会看到人性阴暗的一面,但我更希望,你能时时记住那些微小的温暖,那些美好的人,那些让你觉得幸福的时光,时时记起,时时告诉自己,这人间依然很美,在遇到其他比你弱小的人时,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拉他们一把,这就是能量的流通。”   “嗯,我记住了。”凌岚仔细咀嚼着这段话,经过近三个多月的咨询,她已经不知不觉从心底里,把穆锦溪当作自己的人生导师。   但穆锦溪却说,你有很强大的自愈能力,你的伤害也渐渐会被时间抹平,以后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凌岚各种撒泼哭闹,说自己创业压力大,还是会有抑郁症,坚持要每周预约一次,甚至表示可以加钱。   穆锦溪哭笑不得,“我这是稀罕赚你这几个钱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都盼着要进我的咨询室,他们的问题比你严重得多,你就不要再占用我的时间了,这也是在用你的能力去帮助别人。”   凌岚好生无奈,看出这个传闻中一心只认钱的女魔头,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钱都赚,最终只好说,那我们一个月见一次,当作是朋友之间的见面,这总可以吧?   穆锦溪点点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作家朋友。   鲍毓明被审判以后,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被他残忍杀害的司机林康泰的家属,向滴滴公司提起了诉讼。   虽然凶手是鲍毓明,但是林康泰的家人认为,滴滴公司的审核制度不严,另一个司机上车了,滴滴公司的系统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如果滴滴公司的技术能及时发现车上换了一个人,及时报警,那么,也许林康泰会被救回来。   紧随其后的,是齐方的父母,向滴滴公司提出诉讼,他们诉讼的理由就更堂而皇之了:齐方是在乘坐滴滴司机的车时遇害的。   鲍毓明在法庭上当庭承认,他将林康泰的后脑勺砸烂之后,丢入河中,那时林康泰早已死去,从法律意义上,杀人的是鲍毓明;   而齐方,虽然乘坐的车主林康泰属于滴滴公司注册司机,然而她的手机并没有滴滴乘车的系统订单,也就是说,她和林康泰的司乘关系,并不属于滴滴公司的服务范围内。   法院判决,滴滴公司无需为这两起杀人命案负责。   但舆论尘嚣甚上,滴滴公司表示,出于人道主义援助考虑,将会援助林康泰的女儿直至大学毕业,并捐赠100万给林康泰妻子作为补偿;且滴滴公司迅速更新迭代了认证技术,自那以后,司机中途下车,喝水吃饭,上厕所,只要下车超过5分钟,需要重新刷脸认证,避免被其他人伪装司机。   而对于齐方,滴滴公司并未表态,毕竟,齐方并不属于滴滴公司服务的乘客。   后来媒体又曝光出齐方实际上是林康泰的小三,齐方的父母就越发处境尴尬了,媒体在报道了一阵子之后,掀不起多大的水花,就又转而去关注其他热点新闻了。   真正在这个事件中受到伤害,且还能发声的人,就是凌岚了。   但对于媒体接二连三的采访,她却一一拒绝了。   当穆锦溪问她为何拒绝采访时,凌岚说:“我身为一个作家,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出名,不管怎么说,当初滴滴司客服态度傲慢,我写文章的本意是希望他们公司能对她作出惩罚,并重视类似事件。我的目的达到了,并且这次牵连出一个凶杀案,恐怕滴滴公司也是始料未及,我想他们会比我更重视类似意见,我就没有必要再去接受采访了,前段时间各种各样的报刊媒体的采访,让我疲于应付,而且很多采访稿的问题,我觉得别有用心。还是安安静静写我的文章吧,毕竟我是个作家,不能靠这样的新闻出道,我又不是绯闻明星。”   穆锦溪点头,赞赏道:“你对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知,那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在写作这一行闯出点名堂。”   凌岚却摇摇头自嘲道,这行业也是名利场,没那么容易,不过,“既然选择了前行,认准了这条路,我就从来不在乎要走多久,反正坚定走下去就对了。”   鲍毓明重新被警察抓回接受审判,他越狱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了,404监狱因此闹出一个巨大的绯闻,这事儿绝对是狱长始料未及的事情,狱长也因此受到了记过处分:一个监狱的死刑犯人居然越狱逃跑,而他这个狱长居然没有上报,这是天大的疏忽,自然就被降职处分了。   狱长自然要找个人背锅,一开始狱长将高博文狠狠的训斥一顿,话里话外的言下之意,必须得有人承担这个责任,你小子当初说好的有事你来扛,现在你可不能逃。   高博文又不傻,自然不肯背这个锅,尤其是犯人是谢云杰亲手抓回来的,而谢云杰为什么能抓回犯人,那不还是他跟郭三沟通的功劳吗?当然,这个事情,他也不敢对外说,那也就意味着,他居然敢把监狱资料泄漏给其他部门,警察局也不会要他的。   他找了个借口,说要调职去兄弟部门,狱长一顿嘲笑,说你找到能接受你的单位了吗,找不到的话你就直接辞职吧,这公家饭也别吃了。   高博文等的就是这句话,扭头就把郭三给他的调档同意书给了狱长,这份调档申请,自然是郭三找谢云杰要来的,谢云杰知道了高博文的贡献,心中虽然不喜这小子的钻营,但是对于高博文过人的能力还是赞赏的,警察嘛,就需要靠敏锐的触觉来破案,是他需要的人才,那就抓壮丁来用。   狱长看到这封调档意见书,气得不轻,却也只能盖下公章,就这样,高博文顺利调到了警察局,成了郭三的“兄弟”。   有一天跟郭三喝酒,喝漏了嘴,他才说出自己执着要来警察局的真相。   原来,他父亲生前也是警察,在一次与劫匪的斗争中,光荣牺牲了,而郭三以前就是个不成器的混混,父亲生前经常说他没出息,父亲死后,他才终于理解当警察的光荣,在他看来,穿上这一身警服除暴安良,算是能够给父亲的在天之灵一点慰籍。   自从穆锦溪跟谢云杰一起去了一趟H市,回来之后,李牧阳就旁敲侧击,问穆锦溪,与谢云杰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锦溪懒得解释,知道李牧阳的疑心病没那么轻易消除,可她实在腻烦了李牧阳没完没了的猜疑,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妈,没必要惯着他。   “你要对自己没信心,咱俩不如趁早分手,我总不至于这辈子,以后就只能跟你一个男人见面,跟你约会,什么事儿都得经过你同意了吧?”穆锦溪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头也不抬的说。   李牧阳气得不轻,这该死的女人,她竟敢如此轻松的说出“分手”两个字!   除了穆锦溪,多少女人想要倒扑他,坊间对他的传闻是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甚至那些女明星背地里说他是“行走的春*药”,可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完全不在意他的醋意。   可偏偏,他还就是爱惨了她。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就也只好任由她如此放肆,他轻笑,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我以后不提他了,你最近也挺累的,明天我们去格陵兰岛度假吧?”   穆锦溪瞟了他一眼,她还不明白这男人的心思么,把她带走,远远的,谢云杰肯定不能追到丹麦去,那他们就有充分的时间过二人世界了。   不过,她也的确很久没有出去度假了。   这么一想,穆锦溪便点点头。   李牧阳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当场把她抱起来,开心的转了一圈,看他这么开心,穆锦溪不禁觉得这男人也太好哄了点。   但她旋即想起李牧阳前段时间在赌场里赌博输钱的事儿,戳了戳他脸颊的酒窝:“你欠我的一千万,还没给我。”   李牧阳笑眯眯:“媳妇,什么一千万啊,我的钱不都是你的吗,我们哪天去把证领了,我的公司都是你的,怎么样?”   穆锦溪气笑了:“我要你的公司做什么?还想用这个套住我,想让我领证?你怕不是忘记我们的约法三章了?”   穆锦溪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当初跟谢云杰分手,就是因为谢云杰老想结婚生孩子,于是跟李牧阳在一起时,就约好,两个人绝对不结婚,不领证,不生孩子。   那时的李牧阳也非常赞同:“结婚就是牢笼,生孩子就是监狱,”但渐渐的,这男人居然也起了别的心思。   李牧阳倒也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他自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能让穆锦溪改变想法。   穆锦溪怎会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更是头疼,这两个男人,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想结婚,不是说男人都恐婚的吗?   凌岚结婚之前,滴滴公司的副总裁柳棉找到她,说滴滴公司将启动一项为女性安全而服务的“新女性安全计划”,希望凌岚能当代言人。   凌岚来咨询穆锦溪的意见,穆锦溪说,听从你的心声。   凌岚便同意了,项目启动那天,凌岚邀请了穆锦溪,并将她介绍给柳棉。   柳棉听说了穆锦溪在H市遇到丹丹,以及对丹丹所做的催眠心理治疗后,才明白,原来对于普通女生来说,一次侵害足以改变一生。   柳棉对穆锦溪肃然起敬,三人一计划,干脆把这个“安全计划”做得更大一点,那就是,为那些受过性骚扰、性侵害、以及在性关系里被迫害的女性,撑起一片天。   她们把这个计划叫做“重生计划”,希望用这个计划能招募更多的义务心理咨询师,帮助那些曾受过伤的姑娘,而筹建这个工作小组的费用,将由滴滴公司来承担,滴滴公司将最初悬赏这个司机的100万,捐赠给了重生计划,并追加了400万,希望能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这个世界有很多黑暗的事情,每时每刻都有罪恶在发生着,然而,这世界上也有许许多多平平凡凡的人,如你,如我,为了创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努力着。   如此,这个世界才能变得越来越美好。 卷五完美偶像第1章一个奇怪的梦   “暗红色的悬崖,地上布满鲜花,却正在陆续枯萎……”一位俊俏的年轻男子倚靠在沙发里,米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愈加显现出一份阴柔的独特美感。   他停顿片刻,声音开始轻微颤抖,搭在沙发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我听到风声呼啸,我转身往回跑,却看到许多人朝我跑过来,他们的脸上……只有一张血红色的嘴……”   穆锦溪端坐在老板椅上,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无可否认,他是这个畸形时代里小鲜肉的顶级品种,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更像是,深海中的某种软体生物。   “他们在嘲笑你?还是在跟你说话?”穆锦溪蹙眉问道。   “我听不到声音,我拼命的想听到声音,可我就是什么都听不到。”年轻男子的声音里透露着焦躁不安,“他们把我包围,我只能看到一张张嘴,黄黄的牙齿,湿漉漉的舌头,泛着恶臭,我想吐……”   “丧失了听觉,保留着视觉和嗅觉。”穆锦溪低下头,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头也没抬的问道,“你想看清他们的样子,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我不知道,不知道……”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他的呼吸逐渐有些紊乱。   “重点是你想听清楚,而且非常想。”穆锦溪肯定的说道,“所以你才会一次次的想去验证,但你的潜意识,却疯狂的抗拒这件事,这种拉锯就像……嗯,便秘,对吗?”   年轻男子皱了皱眉,“你跟别的心理医生不一样。”   “一样的话,你也不会来找我。”穆锦溪端起一杯RomaneeConti红酒,水晶酒杯优雅的旋转,淡淡的甘草香味逐渐从杯中弥漫出来,“要不要来一杯?”   年轻男子伸手去接,但手刚伸到一半,还没触碰到玻璃杯,房门被敲响,不待穆锦溪应声,一个女人不容分辨的探身进来,“不能喝酒,他对酒精过敏,而且晚上还有工作。”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妆容精致,但声音冰冷,毫无回旋的余地,那无可挑剔的妆容和丝毫不乱的表情,让穆锦溪简直错觉,怀疑这是个机器人。   对这样的女人,穆锦溪一向无视,她微微一笑,径自起身,款款坐到了年轻男子身旁,右手摘下年轻男子戴着的kalikali墨镜,左手将红酒举到他唇部,“你晚上的工作与我无关,但现在,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年轻男子茫然的望着穆锦溪,被粉底隐藏的眼袋凸显出来,“我……”   这时,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她目光凌厉,但挂在嘴角的职业微笑,却显得异常温和,“穆医生,这也是你心理咨询的一部分吗?”   “当然了,我们都需要放松。不是吗?”   穆锦溪品了一口红酒,“每个人都有心理防线,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抗拒。他一直戴着墨镜,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怎么给他做咨询呢?”   说罢,穆锦溪转头,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盯着那个女人,“我说过的,我做心理咨询,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更不喜欢有人耳朵从门缝里塞进来,你如果想知道咨询的全部内容,在获得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可以从我这里得到详细文本。”   “详细文本?”女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绝对不可以出现什么详细文本的,我们来咨询的事情必须保密,绝对保密!不可以留下任何文字记载!”   “没有问题,保密分为不同级别,如果这是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不留记载。”   穆锦溪说着,抬腕看了看她的百达斐丽手表:“现在还要继续浪费咨询时间吗?就算你们不忙,我可是很忙的。”   穆锦溪示意女人离开,女人在她的目光下,不得不不情不愿的离去。   临离开前,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年轻男子。   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女人这才推开门,转身出去。   “深呼吸,放松下来。”   穆锦溪坐到沙发的另一端,平静的望着年轻男子,“我知道你刚才说的梦,是假的。”   年轻男子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我来找你,是找对人了。”   “你的困扰,还是跟梦有关系对吧?”穆锦溪盯着年轻男子的眼袋,想象着他不眠之夜的痛苦。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梦……”   穆锦溪望向年轻男子的眼睛,这一次她确信,他没有再说谎。   “我以前很少做梦,最近总是睡着之后,感觉有人在跟我说话,像是自言自语……”   年轻男子苦恼地将手指插进短发里,说道,“我还能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我的身上,不停的摸来摸去,这个……不是春梦……真的不是……”   “就算是春梦,我也没兴趣。”穆锦溪眯起眼睛,她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梦,只是那些梦,来自曾经可怕的经历。   “你一直在那个梦里没有醒来过吗?”穆锦溪问道。   “醒过两次,因为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身体的感觉很清醒,但是想要睁开眼睛,却非常费劲……”   年轻男子的呼吸加重,仿佛再一次跌入到了梦魇之中,“那两次,我拼命睁开眼,我……我看到我身边躺着陌生人……我看到她盯着我,像是要把我吃到肚子里……”   “两次都是同一个陌生人吗?”穆锦溪问道。   “我……我不知道……”   年轻男子摇着头,“我分明记得自己看清楚了……可我又都忘了……我的房间锁着门……不可能有人进来……”   年轻男子越来越激动,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相信我,我是清醒的,她……她就是要吃掉我……一口一口的吃掉……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有人说过你这是鬼压床吗?”穆锦溪挑眉。   “是有几个白痴这么说过。”年轻男子不屑的笑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鬼压床,因为没有鬼压床,会留下陌生人味道的。”   “味道?”原本已经有些困倦的穆锦溪,总算来了一些兴致,她喜欢这种新奇的挑战,如果只是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幻觉,这类患者实在是让人无聊的想要发疯,可看在不菲的咨询费上,又不得不完成,这在她看来,是作为心理医生最大的悲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荒诞的想法,但她控制不住。   “我的衣服上、枕头上、还有被子上,都会留下很轻微的香水的味道。”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我的味觉很棒的,我能闻出你今天喷的是ninaricci的菲忆04号……”   穆锦溪点点头,表示赞赏,“那你记得,那个陌生人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吗?”   “都是国内一些品牌的香水,模仿东欧的比较多……”年轻男子道,“我现在很怕在人群里闻到这些味道,一闻到,就会想起那个怪梦,然后自己还会不知不觉的,仿佛要睡着一样……”   “我承认你的嗅觉确实不错,不过嗅觉也是由大脑支配的。”穆锦溪道,“大脑可以让嗅觉造假。”   “为什么我的大脑要造假呢?”年轻男子不解的盯视着穆锦溪。   “想知道原因吗?”穆锦溪挑眉。   “想……”年轻男子犹豫着,却仍点了点头。   穆锦溪做了一个看手表的动作,“你今天的咨询时间已经到时了,如果想要继续咨询,请先预约,然后缴费。”   “你!”年轻男子气极反笑:“这是怕我付不起钱吗?”   穆锦溪不为所动,优雅地品着红酒,“你比来的时候精神多了,身体状态要好了不少,应该对你晚上的工作有帮助。”   年轻男子疑惑的看着穆锦溪,他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一些,很久以来,他的身体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疲劳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在此时此刻,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   虽然只是放松了一点点,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久违的惬意舒适了。   “好,我马上缴费,咱们继续。”   年轻男子重又坐在了沙发上,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给我缴费,我当然要继续咨询啊。我不想去了,给我都推掉,都推掉……”   房门再次被敲响,四十多岁的女人再次走了进来,她晃了晃手机,笑容温暖却不容置疑,“不能推掉,我们必须马上去电视台,那边打电话在催了。”   年轻男子抓起墨镜,站起身准备发怒。   “不要在我这里摔墨镜,保洁阿姨要到明天早上才来。”穆锦溪在一旁提醒道。   年轻男子惊讶的望向穆锦溪,她居然能准确猜中他的想法,他钦佩的点了点头,刚才的气氛,瞬间让他感觉爆炸了,只差一秒,他就要把墨镜摔碎在地,这是他本能的反应,竟然都被这个女王一样品着红酒的心理医生,轻松看出来了。   “希望你能把最近两个月的时间都留给我,放心,我会加倍支付给你费用。”年轻男子重新戴上墨镜说道。   “包我?”穆锦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见过太多财大气粗的人,这个年轻男子的语气,虽然有些强硬,但又透着某种脆弱,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祈求。   “因为两个月之后我要去美国,所以希望你能在这之前多帮我,恐怕也只有你能帮我。”年轻男子突然立正鞠躬,鞠躬幅度达到九十度,“谢谢您了!穆医生。”   穆锦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年轻人突然的礼貌,让她有点儿不适应,“好,我可以尽量把时间留给你,不过……”   穆锦溪沉吟片刻,“如果你下次来,还在咨询的过程中试探我,那么,请你跟你的钱一起,滚出我的视线。”   “明白!”年轻男子笑着答应,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笑容,这笑容如光风霁月,令人迷失,笑容里既有孩童的纯真,还有一丝魅惑,果然是不一般的男人。   单凭这笑容,不知就秒杀多少男男女女,难怪会成为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小鲜肉,穆锦溪暗自思忖道。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接手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而她将卷入无穷的麻烦中。 第2章鸡腿助理   知道年轻男子和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离开,穆锦溪始终没有离开座位,她仍在回味那个年轻男子的笑容。   看似纯真的笑容,却让她产生某种恐惧,甚至还有一些担忧:不是在担忧那个年轻男子,反而是在担忧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若有若无的,笼罩着穆锦溪,让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最近太忙,忙到神经衰弱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穆锦溪拿起手机,是王小五打来的电话。   她接听电话,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是这里信号不好吗?可手机显示信号满格,就算王小五那边信号不好,也应该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杂音啊。   穆锦溪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把手机贴紧耳朵。   依旧没有声音。   不只是没有杂音,而是寂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她突然发现,四周的一切,也陷入一片异常的寂静。   没有半点儿声响,像是周遭的一切,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穆锦溪的手忽然一麻,握着的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依旧毫无声响,屏幕依旧亮着,显示依旧在通话中的状态。   穆锦溪尝试着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   放在面前桌子上的红酒杯,此时轻轻的摇晃起来,像是有人握着酒杯,在嗅着红酒的芬芳。   红酒在高脚杯中悠悠旋转,呈现出一个愈来愈深的漩涡。   在那个漩涡里,穆锦溪看到,自己站在暗红色的悬崖上,脚边,无数花朵正在快速枯萎……   是梦吗?   穆锦溪踢了踢脚下枯萎的花朵,花瓣瞬间破碎,随着悬崖上凛冽的寒风,被卷向高空。,下一瞬间就不知去向。   毫无预兆地进入这样一个怪梦里,穆锦溪没有惊慌,反而萌生了一种,终于可以打发一会儿无聊时光的感觉。   但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的越跳越快,越来越快,完全不受自己精神意志的控制。   甚至,仿佛这颗跳跃过快的心脏,不再是自己的。   杂乱的脚步声,从穆锦溪背后传来,她转过身,不算明亮的光线里,一群衣衫破烂的人朝她奔跑过来。   这一张张脸孔,她都记得,赵小七,徐婷,容易晓玲,鲍毓明……一个个自己曾经接待过的来访者,破案的受害者,他们此刻,犹如野兽一般,朝自己奔跑包围过来。   他们的五官突然流出鲜血,随即,五官开始融化,只剩下一张张喷着恶臭的嘴……   “刷完牙再来我的梦里。”穆锦溪冷冷地说道。   “刷牙?刷什么牙?”王小五的声音,突然清晰的响起来。   穆锦溪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王小五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身蓝色的棉布工作服,上面污渍斑斑,而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恶臭,比下水道的味道,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穆锦溪指了指窗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跳窗户,要么赶紧滚。”   “我不就是味道有些浓郁吗?不用这么嫌弃吧?”王小五一点儿都不介意穆锦溪一脸嫌弃的表情,他知道,穆锦溪现在连碰他一下都不敢,索性凑到穆锦溪面前,“看到你还能这么嫌弃我,我就放心了,你刚才在电话里哼哼唧唧的,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还以为你被哪个凶手劫持了呢。”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穆锦溪怒了,瞪了他一眼。   她一开口,感觉王小五身上的味道更加浓郁的扑过来,她皱眉:“你这身味道怎么弄的?”   “我最近接了个好活儿!”王小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红酒,“在一家超大的养鸡场卧底……”   “嗯,那种地方跟你是绝配。”穆锦溪挑眉凝视他,“一分钟内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立刻报警。”   “不至于吧?”王小五闻了闻自己,“还好吧……”   “对了,还有这一杯红酒的钱,包括房间清洁的钱,立刻转给我。”穆锦溪说道。   “放心,一毛钱都少不了的。”王小五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一点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剩三十秒。”穆锦溪看了看表说道。   “我帮你找了个助理,免费的!”   王小五怕她真要把自己赶走,赶紧举手大声说道,“你那个助理马兰,不是最近被你安排去国外游学了吗?想找便宜的没人来,我直接给你找了一个免费的!”   “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知道我的要求的。”穆锦溪眉都没动一下。   “那可不一定吧,我不是经常给你免费帮忙吗?”王小五将红酒一干而尽,“像我这样,已经超越了价钱,无法用金钱衡量了,是不是……”   他猛然凑过来脑袋。   穆锦溪嫌弃的离他远点,看得出,王小五最近一定是憋坏了,估计很长时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毕竟是一个卧底在鸡窝里的男人,而且,王小五自从跟那个网红女朋友分手之后,似乎就一直单身。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货为什么单身,在她看来,这家伙单身才正常,尽管外面传闻王小五是钻石王老五。   她拿出一张湿纸巾,扯着王小五的衣角,把王小五径直拽到了房门前。   “一分钟到了。”穆锦溪打开房门,想把他推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孩,这个女孩身体微胖,手中还拿着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显然,突然开启的房门,把她吓了一跳,她被噎住了,正一个劲的打嗝。   “她不会就是你给我找的助理吧?”穆锦溪瞪视着王小五,这个家伙这么了解自己,怎么会找这样的助理给自己?   王小五尴尬的笑笑,“那个……她还没准备好,你这面试太突然了!”   穆锦溪一把将王小五推出房门,“在我彻底翻脸之前,马上滚!”   “穆老师,您好,请给我一个机会!”拿着鸡腿的女孩,突然深鞠一躬,脸上的慌张异常真挚。   看到女孩鞠躬,穆锦溪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那个年轻男子给自己鞠躬,今天已经有两个人给自己鞠躬,再有人给自己鞠躬,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想给我当助理?”不知为什么,穆锦溪完全看不上这个女孩,一看就不怎么机灵的样子,但竟然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唉,大概是这个姑娘胖胖的,蠢蠢的样子,跟马兰有点像。   还别说,马兰这一走,她确实觉得有点孤独了,至少,再也没人任由使唤去帮自己收拾家里了。   “穆老师,我特别特别崇拜你,你破的案子我都知道,我想跟你学习,以后争取也像你一样。”女孩慌慌张张地把鸡腿藏到身后说道。   “像我一样成为女魔头?”穆锦溪看着这个女孩,想拒绝,却说不出口。   “那我倒没想过……”女孩迟疑的说道。   “那就以后慢慢想。”王小五说道,“行不行的,先试用,反正又不花钱。”   王小五将女孩推进房间,自己朝电梯间走去,“万一不行,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找一个!”   穆锦溪看着王小五的背影,她已经猜出,王小五一定是欠了某份人情,被迫把这个女孩推给自己当助理。   这个女孩崇拜自己的话,肯定有很大水分。   女孩进了房间,三口两口吞掉鸡腿,然后立刻跑去开窗通风,并且手脚麻利的将整个房间快速的打扫了一遍。   很快速,而且很干净,比穆锦溪请过的所有保洁阿姨打扫的效果都要好。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女孩该不会就是马兰的妹妹吧,要不是知道马兰只有个弟弟,她简直要怀疑了。   穆锦溪始终在打量这个女孩,说老实话,她不喜欢这样的女孩,虽然吃苦耐劳的女孩大多数人都喜欢,但,穆锦溪不喜欢。   她不喜欢女人成为任何人的工具。   打扫完房间的女孩,恭恭敬敬的把身份证交给穆锦溪,“穆老师好,我叫石小翠,99年的,我爸是开养鸡场的,如果你喜欢吃鸡蛋,我可以每天都送最新鲜的鸡蛋……”   穆锦溪摆摆手,示意这个叫石小翠的女孩不要说了,现在一听到鸡蛋,她就条件反射般的,回想起王小五那一身鸡粪的味道。   “做我的助理,不仅要脑子好使,而且,还有可能面临各种危险。”穆锦溪道。   “我不怕危险,我连藏獒都打过……”石小翠开始讲述自己从小到大的英雄事迹,听得穆锦溪频频皱眉,自己的前半句话算是白说了,面对石小翠,看来应该更直接。   穆锦溪本想直接拒绝,但在石小翠的眼中,看到许久未见的真诚与单纯,见过太多阴谋险恶的穆锦溪,对此无法狠下心来,“好吧,你暂且留下来吧,我先观察一阵子。”   “太好了!”石小翠高兴的跳了起来,落地没站稳,一头撞在了沙发上,便自己揉着脑袋依旧傻笑。   “记住,不许带鸡和鸡蛋来,否则,马上给我跟鸡蛋一起滚!”穆锦溪顿时板起脸孔说道。   “是!”石小翠一脸不解,但还是开心的答应,“穆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破案啊?”   “破案你应该去考刑警,我是心理医生。”穆锦溪道,“等一下发你一个文件,告诉你做我助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哦。”石小翠有些小小的失落,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穆锦溪的手机忽然响起,发现是一笔巨额转账,是之前来咨询的那个年轻男子。   “什么意思?”穆锦溪发微信询问。   “感谢今天的咨询,同时预定明天晚上,我可能要晚一些,请你等我。”年轻男子的回复。   “好。”   看在红包金额的份上,穆锦溪没有怼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之所以答应他,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为什么也会进入到他所说的怪梦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王小五赶来,而且王小五满身刺鼻的气味,也许,自己无法那么轻松的从那个怪梦中醒过来。   如果一直在那个怪梦里,后面会发生什么事,简直无法想象,这让穆锦溪隐隐有些不安。 第3章每个人都不择手段想上位   与此同时,在本市最大的电视台,VIP化妆间里。   服装师、化妆师、助理、保镖、摄影师、副导演,十几个人在围着从穆锦溪咨询室走出的年轻男子团团转。   他们的嘴巴都在张张合合的说着什么,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则是在跟别人争吵,还有的人,为了压过别人的声音,故意扯着嗓子,在年轻男子身边大声叫嚷。   “都给我闭嘴!”忍无可忍的年轻男子大吼出声,手机狠狠拍在化妆台上,手机屏幕瞬间破碎。   四十多岁的女人,立刻从门外跑进来,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   年轻男子捂着耳朵,眉头越皱越紧。   “赞助商今天会派人来看,注意好歹提一下,感谢一下。”四十多岁的女人放下手机伏在年轻男子耳边说道,“那几个主持人已经上场了,还有一个开场的小游戏,然后介绍你出场……”   年轻男子疲惫的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无奈道“后面还有几个通告,能推的都推掉吧,我很累,非常累……”   “有两个通告不能推,都是赞助商安排的。”   四十多岁的女人委婉但不容置疑的,“跟以前一样,你走个过场就行。对了,临时加了一个饭局,罗老板从巴厘岛度假回来了,还有他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聊聊下一部电影的事……”   “那个变态还没死?”年轻男子恨恨地说道。   “别说气话,吃饭的时候注意些,罗老板可是老狐狸,别让他看出来,不能得罪他啊,现在正在谈的几个戏,还得需要他推你一把呢。”   女人安抚的帮年轻男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忍一忍,对大家都好!”   “今天我可以听你的,不过明天,我要去穆医生那里咨询。”年轻男子妥协了。   “还要去她哪里?”四十多岁的女人显然吃了一惊,“我实在没看出来她有什么本事,听说,她还跟一些刑事案件有关系。”女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又不是她犯了什么案子,要不然,警察早把她抓了。”年轻男子道,“她跟别的心理医生不一样,我不喜欢被当成傻子,她是个聪明人,我感觉她懂我。”   “好吧,我会尽量安排时间的,但是今天,你一定不要再出乱子。”   女人盯着他,“你的粉丝团,我已经安排好了位置,注意在台上跟他们互动一下……”   这时,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进化妆间,对年轻男子大叫道:“一墨,马上准备上场了。”   那人转头,看向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经纪人,跟我出来一下,我们制片人想跟你聊聊。”   年轻男子站起身,对着镜子寄出招牌式的微笑,笑得在场的人无不心驰荡漾。   他的笑容没有停留,随着经纪人一起出门。   录制节目的舞台上,穿着花花绿绿的的五个主持人,正在仰头向上望着。   一座由花朵组成的秋千,从舞台高空缓缓下落,一身白色西装,将韩一墨修长的身材裁剪得恰到好处,他端坐在秋千上,聆听着下方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尖叫,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他这一笑,下方的尖叫声,瞬间连成一片,几乎要掀掉演播大厅的顶棚。   “大家好,我是韩一墨。”他温柔地说着,低头看向舞台下的人群,粉嫩的脸庞,突然惊愕地颤抖起来!   一束追光正快速掠过韩一墨后援会,他的粉丝们举着灯牌,声嘶力竭的欢呼,一张张狂热狂喜的脸孔,却在追光掠过的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一张张吞吐着舌头的血盆大口……   惊愕的韩一墨慌忙转头,他看向一旁,紧紧闭上眼睛。   他很想立刻逃离这里,但,他的双腿却无法动弹,冷汗,在一瞬间就湿透全身。   就在他愣愣出神的时候,主持人应急反应能力极快,迅速上前给韩一墨解围:   “韩一墨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跟大家见面了,依旧这么害羞,真的和邻家大哥哥没什么分别,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在哪里,给我们的韩一墨最大的鼓励!”   哗啦啦的掌声,如雷鸣般响起,韩一墨勉强稳稳心神,才知道刚才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韩一墨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恐惧,重新露出标志性笑容,朝着舞台下面挥了挥手,“我会加油的,因为有你们!”   他没有看台下,将目光聚集在台边一台摄像机的镜头上,他不敢再看那些人,生怕自己在舞台上,也会进入到梦魇之中,那么他明天就要上头条了,不过,一定是大丑闻。   他只是那么挥了挥手,说了几句话,台下瞬间沸反盈天,这就是粉丝啊。   做了几个幼稚无聊的游戏之后,这档娱乐节目总算录制完成了,原本还有一个记者专访的环节,但经纪人却发现韩一墨失踪了。   没有人注意到,韩一墨是何时失踪的,除了后援会中的一个粉丝。   “韩一墨这个小混蛋,这是突然发什么神经啊?谁又得罪他了?还是谁跟他说什么了?”   经纪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周围人咆哮,但韩一墨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她气得一脚踹倒韩一墨的小助理,“你是猪呀?他去哪里了?!”   小助理瑟瑟发抖,她不想丢掉饭碗,可是她哪里会知道韩一墨的去向。   一辆布加迪威航GrandSport跑车在夜晚飞驰,韩一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开了静音的手机一直亮着,不断有电话和微信打进来,但越是这样,他越恐惧,越想逃离。   布加迪威航最终驶入一个小区,保安没有阻拦。   当韩一墨按响门铃时,穆锦溪已经等在那里,这么晚了,她也没有睡,除了有熬夜的习惯,最主要的是,一闭上眼睛,感觉就要进入到梦魇里。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韩一墨满头大汗,“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没关系,我虽然是为了赚钱,但毕竟,也是一名医生。”穆锦溪说道,“心理疾病可比身体疾病恐怖得多……”   穆锦溪的话还未说完,一声尖叫突然从背后响起,韩一墨更是吓得一下子贴到了背后的墙壁上。   “啊!——韩一墨!——”石小翠从房间里冲出来,她本来早就应该下班了,但她非要留下来熟悉业务,于是,穆锦溪只好让她整理一些治疗病例相关资料。   石小翠冲过来,激动得手舞足蹈,上下打量着韩一墨,看样子,恨不得把韩一墨一口吞到肚子里。   “她……她是谁啊?”不是鬼啊,韩一墨松了一口气,躲避着石小翠崇拜的目光,闪身到穆锦溪身后。   “我的助理,今天刚应聘成功的,不过,马上就要解聘了。”穆锦溪冷冷地说。   穆锦溪的冷酷,镇住了石小翠犯花痴,她也终于清醒过来,“穆老师,我刚才……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见过……活的明星……”   “明星?”穆锦溪看了一眼韩一墨,果然脸上还画着妆。   “他是‘青春有偶像’的冠军,最近的电视剧里,他的古装造型美得不要不要的……”石小翠正准备滔滔不绝,但一接触到穆锦溪冰冷的表情,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那个穆老师……我……我去整理资料了……”说完,一溜烟的小跑回房间,再也不敢看韩一墨。   韩一墨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你的助理怎么这样啊,回头我帮你介绍一个好的助理。”   “好的助理,并不一定是好用的助理。”   穆锦溪说道,“好的医生,也并不一定最适合你。”她微微一笑,一句话,就打破刚才石小翠制造的粉丝见面会的气氛,“怎样,考虑一下,要继续在我这里咨询吗?”   “我相信你,”韩一墨认真地说道,然后坐到沙发上,仍然是他之前坐过的位置,保持之前同样的姿势,“从第一眼开始。”   “好,等一下,我们马上开始。”穆锦溪转身,朝不远处开启的一道门缝说道:“石小翠,带资料回家去整理,闭好你的嘴,不许跟任何人说你看到的、听到的,否则,后果自负。”   “是,穆老师。”石小翠耷拉着脑袋,抱着一堆资料,从里面房间走出,偷瞄了一眼韩一墨后,从大门溜了出去。   穆锦溪坐到韩一墨对面,“这里没有别人了,说说吧,为什么突然找我,还求我一定要等你?”   “我那个怪梦开始在现实里面出现了……”韩一墨有些痛苦的说,他抱着头,将他在舞台上看到的情景,自己的感受,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穆锦溪。   “这是一种压力释放。”穆锦溪道。   “压力释放?”韩一墨疑惑地望着穆锦溪。   “每个人的压力不同,但压力都需要一个出口。”穆锦溪道,“之前你的压力影响了你的交感神经,让你的梦境亦真亦假……”   韩一墨认真听着,回想着自己被怪梦支配的细枝末节。   “压力逐渐形成一种固化的表现形式,因为这个形式对你身体的释放最有效……”穆锦溪说道,“强烈的恐惧、不安,让你在梦境中,一次次的去面对……”   “再这么下去我……我迟早会崩溃的……”   韩一墨有些乞求的望着穆锦溪,样子楚楚动人,“一旦崩溃……我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有多少人在黑我,他们希望我出事,他们希望我完蛋……”   “他们是谁?”穆锦溪顺着他的话,引导他说下去。   “同行,制片人,经纪人,当然更多的是艺人,”   韩一墨情绪越来越激动,“做艺人的,都想自己红,自己红了,有流量了,就要啥有啥,大家都看着眼红,都想来出这个名、挣这个钱,我们这个圈儿里有多乱,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毕竟是听说。”穆锦溪道。   韩一墨苦笑了一下,“现实就是比你听说的,更黑暗,更恶心一百倍就对了!没有公平,只有机会,机会只有一个,要么我上,要么别人上!”   “大家都不择手段想上位?”穆锦溪问。 第4章被卷入他的梦境   “当然了,名利场啊,看谁手段高!”韩一墨激动的握紧拳头,眼睛里射出欲望的光,“我不能让他们踩着我上去,我要一直站在最高点,我必须那样,我只能那样,我有实力,我也有运气……”   穆锦溪没有打断韩一墨,任由他讲述自己从小大到的成长经历,一夜成名之后,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我知道有许多人对我表面笑呵呵,背地里却在捅刀子!”韩一墨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体也在此时紧绷起来。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你可以把所有秘密都放进去。”穆锦溪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些秘密会被永远密封起来。”   “秘密……”韩一墨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穆锦溪知道,催眠术终于起到作用了。   她从上午开始,就开始催眠韩一墨了。   上午韩一墨离开前的对话,只会让韩一墨更加信任她,如同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而今晚韩一墨来找她,则是放下了所有心防。   韩一墨进来之前,她已经在屋子里燃起了香精,韩一墨正对着的墙壁,摆钟也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再加上韩一墨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度的紧绷,渴望释放,引导韩一墨进入到催眠状态,以便让他真正的放松,避免神经长时间高度紧绷而出现问题,这是穆锦溪早就计划好的。   “想要被特殊的人知道的秘密,你说出来,才能会遗忘它,它永远离开你的生命……”穆锦溪慢慢地说着。   韩一墨的胸口在剧烈起伏,显然正在做着某种痛苦抗争,“秘密……我没有秘密……没有秘密……”   “很好,没有秘密的人。”穆锦溪轻声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你比较难忘的事情,或者,是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   “我在韩国,做练习生,很苦很累,我一直没有机会出道,我很努力,可教练总说我不好……”   韩一墨的眼睛逐渐闭了起来,脸上的痛苦神情愈加明显,“后来我认识公司老板的儿子,他很喜欢我,可我觉得他恶心,可我没办法……”   韩一墨开始讲述,他做练习生时被欺负的一段过往。   穆锦溪知道,一些娱乐圈里的肮脏事,但在催眠状态下,听到当事人讲述,还是触目惊心。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见所谓的娱乐明星。大多会觉得肤浅。甚至是恶心。   因为。他们大多有不光彩的背景,真正靠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少之又少,但却有越来越多的少男少女。削尖了脑袋也想进入这个圈子,为了名利,不惜做任何违背良知、摧残身心的恶心事。   “有一次,他喝醉了,打了我,我的一条腿都被打断了……”韩一墨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如果觉得可怕,你可以马上离开那里,听到我打响指,你就可以试着睁开眼睛了……”穆锦溪说道。   “我也去喝了酒,我不想活了,我爬到楼顶上,我想跳下去,我想那一定很舒服很舒服……”   韩一墨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听穆锦溪的引导,“天台上风很大,天上开始下雨,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冷风吹在上面,快要冻僵了……”   穆锦溪张开嘴,她想引导韩一墨的情绪不要失控,但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面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起来。   有了白天的可怕经历,穆锦溪没有慌张,她慢慢闭上眼睛,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逐渐让身体恢复感知。   韩一墨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清了。   穆锦溪慢慢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栋老式的教学楼前面,夕阳的余晖洒满校园,但,校园里面异常安静,不见半个人影。   穆锦溪走到一扇窗前,透过玻璃的反射,她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大概十岁左右,梳着马尾,穿着红色的校服。   没错,这是十岁的穆锦溪。   夕阳西下,穆锦溪仍在学校里面转来转去,她感觉自己迷路了,这个学校并不是自己所就读的学校,自己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呢?就算是被催眠,也没理由进入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场所才对。   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这声音从楼上某个房间传来。   穆锦溪顺着楼梯,循着声音走了上去,原本昏暗的楼道,突然一片漆黑,有人从背后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拼命挣扎,但,背后那个人比自己高大,而且力气很大,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她害怕的发抖,眼泪飞溅,但还是被那个人拖进了一间教室。   穆锦溪开始窒息,感觉自己四分五裂,突然,她看到灯光亮起,同一瞬间,一道黑影惊慌失措的从窗子跳出去,一个拿着拖把的保洁阿姨冲到自己面前,原来,是保洁救了她。   她大声的哭泣,扑向保洁阿姨,她需要这个拥抱来安慰自己。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脚下一空,整个人竟然已经在半空,正朝着幽暗的深渊直坠下去。   深渊之中,无数双幽蓝冰冷的眼睛,同时睁开,冷冷注视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催眠也没这样的,穆锦溪正疑惑着。   “锦溪!穆锦溪你醒醒!……”耳畔,熟悉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而来,那是一个异常熟悉,沉稳有力的男人声音。   穆锦溪感觉身子一轻,像是被什么人伸手接住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惊讶的看到,谢云杰正抱着自己,一边给自己掐人中,一边呼喊她的名字。   石小翠则焦急得在一旁团团转,嘴里念念有词,什么菩萨保佑上帝保佑的。   “醒了,醒过来了……”看到穆锦溪睁开眼睛,谢云杰如释重负。   穆锦溪满脑子疑惑,但不知该从何问起,最主要的是,刚才的梦魇实在太过逼真,让她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刻被摧毁。   谢云杰抱着她,直接将她报导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石小翠赶忙过来,关切的问穆锦溪:“穆老师,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回事儿啊?”   穆锦溪没理会她,环视四周,赫然看到,韩一墨倒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脸上明显青紫了一大块,嘴角边也染着血迹,但他的双眼依旧紧闭,整个身体微微发颤。   “我不是让你回家吗?你怎么回来了?”穆锦溪理了理思路,盯着石小翠开始询问。   “我……我外套落在这里了,所以……我回来拿……”石小翠有些结巴的说道,声音小的几乎快要听不清了。   “跟心理医生撒谎吗?”穆锦溪盯视着石小翠。   石小翠尴尬的笑了笑,“衣服确实落在这里了,不过,我也想回来让……让韩一墨给我签个名,回去我把这个签名卖了,肯定值不少钱……”   谢云杰见穆锦溪没事,开始检查韩一墨的伤势。   韩一墨脸上的伤是他一拳所至,只因他进门时,看到韩一墨把穆锦溪压在身下,双手死死地掐着穆锦溪的脖子,谢云杰当时上前,想扯开韩一墨,但韩一墨的身体异常僵硬沉重,竟然没有扯动。   情急之下,谢云杰一记重拳将韩一墨直接放倒,估计不只脸部青紫,后槽牙可能也会因此松动,谁让他居然赶压着穆锦溪呢。   但,最让谢云杰赶到奇怪的是,韩一墨在掐着穆锦溪脖子的时候,始终是紧闭双眼,脑袋则向肩旁一侧歪着,像是在打盹的状态,根本不像是在行凶过程中。   谢云杰进门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立即喝止,但韩一墨没有惊慌,没有反抗,更没有逃走,仿佛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这让谢云杰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石小翠也在向穆锦溪讲述着经过,“我……我一进门就看到你在跟韩一墨跳舞……”   “跳舞?”穆锦溪愣了一下,她回忆之前的梦魇,并没有出现跳舞的情节啊。   “对啊,搂在一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石小翠模仿跳舞动作,“韩一墨还在你耳边说着什么,我没听到。”   “然后呢?”穆锦溪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是梦中那个长廊,她走来走去那一段?   “然后……我以为你们是秘密情侣……”   石小翠一脸八卦却又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以为是你们搞姐弟恋,不想让人看见,我也不想当电灯泡,所以我就准备拿了衣服离开,可我刚走到门边,你突然惨叫一声,我回头一看,他掐着你的脖子,把你压在身下,我见过我爸妈打架,我知道这会出人命的……”   “捡重点说。”穆锦溪打断石小翠,避免她絮絮叨叨说些没用的内容。   “我赶紧过去劝架,我说了半天,你们俩谁也不听,”石小翠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我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掰开,可他马上又推开我,继续掐你,你也不知道逃跑,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让他掐……”   谢云杰扶着韩一墨坐到沙发的另一端,韩一墨此时仍旧闭着眼睛,在昏睡状态。   穆锦溪有些纳闷:难道自己和韩一墨,同时进入到了同一个梦魇当中?那么,她是被韩一墨的梦境牵扯进去了吗?   两个人进入同一个梦魇,这种概率太低了。   穆锦溪作为心理医生,不是没有对别人进行过群体性催眠,比如,对夫妻关系有问题的夫妻双方进行催眠,或者是受过心理创伤的受害群体催眠……但是,刚才这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别的心理医生吗?   而且,就算进入到了同一个梦魇,韩一墨在梦魇里,为何想把自己掐死?   这是源于他的某段特殊经历,还是,因为他也在梦魇当中,被某种力量支配了呢?   看到穆锦溪打量韩一墨的神色,谢云杰向穆锦溪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他没事,心跳正常,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你给他催眠了?”   穆锦溪苦笑了一下,谁给谁催眠了,还不一定呢,但出于心理医生的骄傲,此时此刻她绝不会说出真相。 第5章奇怪的男人   “把他放在沙发上,让他平躺。”穆锦溪对谢云杰道。   “好。”谢云杰答应一声,一旁的石小翠搓搓小手,赶紧过来帮忙,二人一起,将韩一墨放在沙发上,让他平躺。   石小翠还体贴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韩一墨身上,看着穆锦溪异样的眼神,她脸色有些羞红道:“别……别冻着他,容易感冒。”   面对石小翠这个助理,穆锦溪有些无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此刻没空教石小翠做人,穆锦溪走过去,扒拉一下韩一墨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眼球,又伸手在颈动脉按了一会儿。   “他……他不会有事吧?”   石小翠小心翼翼地问,见穆锦溪不搭理她,干脆扭头问谢云杰,“你这个人身为警察,怎么可以下手这么狠啊!又不是对待犯罪分子!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打电话叫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电话的?”穆锦溪这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那时候韩一墨掐你,我着急打电话想报警,忽然想起来,你给我看的那些资料里面,有谢云杰警官的资料,”   石小翠说道,“我就觉得你们肯定是朋友,就不会把韩一墨的事情随便说出去的……”   “你还真的很会替人着想。”穆锦溪无奈道,只可惜不是替老板着想,而是关心她的爱豆。下次见到王小五那个家伙,先得骂他个狗血淋头才行。   “他到底怎么样?需要送医院吗?”谢云杰上前问道。   “他确实在睡眠当中,”穆锦溪道,“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整体的状态很接近催眠状态,但还好,生命无碍了。”   “能叫醒他吗?”谢云杰打量着韩一墨,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似曾相识,最近电视里出现了许多长得差不多的小鲜肉,他平时忙的没空追剧,自然分不清。   穆锦溪起身,倒了一杯红酒,谢云杰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他了解穆锦溪的性格,不知她是真想喝酒,还是想卖个关子,也不敢催促她。   穆锦溪端着红酒来到韩一墨身旁,柔声道:“韩一墨,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叫你,我也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韩一墨的身体随之猛的一颤,但仍旧没有醒来。   穆锦溪附身,声音温柔:“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这所学校是你以前的学校,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们一起走出去,前面就是校门口,来,跟着我向前走……向前走……”   “走不出去的,走不出去的,脚步声,追来了……”   韩一墨含混不清的呼喊着。   谢云杰和石小翠都没有听清韩一墨在喊什么,在梦魇中经历过的穆锦溪,才能推测出韩一墨具体在喊什么,他在怕什么。   “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不要怕,他追不上我们的……”   穆锦溪伏在韩一墨耳边说道,“他受伤了,跑不快的。我们俩快跑,校门已经打开了,外面有路灯,还有路人经过,我们只要跑出去就得救了,我们只要大声呼救,好多人都会来救我们的……”   “啊……救命……救命……”韩一墨大喊了两声,身体剧烈的震颤了两次,呼吸急促起来。   一旁的石小翠像是看魔术一样,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韩一墨,一会儿又看看穆锦溪,张口想问什么,被谢云杰一个眼神,吓得立即捂住了嘴巴。   “好了,放松,我们俩跑出学校了,我们已经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他不敢追来的……”穆锦溪温和说道。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韩一墨的额头已经漫了冷汗,石小翠体贴的上前,想要给韩擦汗,又被穆锦溪瞪了一眼,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穆锦溪轻抚着韩一墨的脸庞,轻声道:“有我在,我有办法的,你知道我有办法的,对吧?他再可怕,也没有悬崖可怕吧?”   “悬崖……悬崖……”韩一墨的神情高度紧张,嘴唇甚至被自己咬破了。   “你仔细看,并没有很多人,其实只有我,我来找你,我来陪你……”   穆锦溪轻声说道,那声音仿佛具有无穷魔力:“我们可以一起跳下去,然后像风筝一样飞到天空,自由自在,越飞越高……”   “自由自在……越飞越高……”韩一墨开始重复穆锦溪的话语,紧张的神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嘴角出现了一丝丝笑意。   “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穆锦溪说道,“想不想喝一杯红酒?”   “爸爸、妈妈和老师……都不让喝酒的……”韩一墨呢喃道。   “那你是愿意听他们的呢?还是愿意听我的呢?”穆锦溪轻声问道。   “你……听你的……”韩一墨轻声回应。   “好,我们喝完这杯酒,睡醒之后,马上回家。”   说完,穆锦溪食指在杯中蘸了蘸红酒,然后将食指上的红酒抹在韩一墨的嘴唇上,“来,尝一尝,这是世界上最棒的红酒!”   “嗯……”韩一墨轻舔着嘴唇,似乎已经开始品尝起红酒的味道来。   “很好,酒喝完了,我们醒来吧,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醒来,一起回家!”   穆锦溪说道,“三,二,一!”   在“一”字说出口的同时,穆锦溪打了一个响指。   “啊!”随着这个响着,韩一墨轻呼了一声,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石小翠立即躲到了谢云杰身后。   “哇,太神奇了吧!”石小翠探出半个脑袋,捂着嘴巴轻声嘟囔着。   就在这时,韩一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周围的一切,看到谢云杰、石小翠,他却始终没有露出惊讶或是不安的神情,依旧轻轻舔着嘴唇,似乎还沉浸在红酒的味道里。   穆锦溪对韩一墨的反应也有些惊讶,韩一墨是在恐怖的梦魇中清醒过来的,虽然做了情绪疏导,但挣脱恐惧之后,一般人并不能快速平复的,但韩一墨却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穆锦溪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总之,这个叫韩一墨的年轻男子,是她作为心理医生以来,接待过的最特别的患者,之一。   “谢谢。”韩一墨对穆锦溪说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脸颊上的青紫,痛得一皱眉,随即转头望向谢云杰。   难道韩一墨居然还能感觉到催眠之外,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   这个想法冒出来,让穆锦溪大吃一惊,尽管韩一墨已经带给了她许多意外,但,被催眠者在催眠状态里,一般只能够听到心理医生的催眠引导指令,无法感知外部世界的,但是韩一墨,却像是一个例外。   这个男人,让她越来越感兴趣了,她挑眉上前,正要询问,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让房间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扭头望过去。   只见韩一墨的经纪人,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迅速将冲了进来,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谢云杰和石小翠,伸手去抓韩一墨的衣服领子。   却在看到韩一墨脸颊上的青紫时,像是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这是?”刚才愤怒、霸道的气场瞬间消失,但穆锦溪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愤满。   韩一墨依靠在沙发上,指了指谢云杰,“这个警官搞的,脸肿了,牙好像也松了,我这个样子还怎么上通告啊?”   听到韩一墨这番话,经纪人立刻如同疯子一般,扑到谢云杰面前,一把揪住谢云杰的衣服领子,一连串话语从她口中咆哮而出:   “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个警察吗?你敢打伤他,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我告诉你,我公司的法务是国内最好的律师,让你脱掉这身皮,轻而易举!我马上查你的领导是谁,让你付出代价……”   原本想解释的谢云杰,此时也动怒了,他好歹是个警察,何时这样被人质问过?   但,因为他是警察,此刻还穿着警服在身,他还真不好直接动手,不然“警察打人”传出去,只怕这女人更加嚣张了。   面对这个疯女人,他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求助的望向穆锦溪。   却发现穆锦溪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竟然还品起了红酒。   “喂喂喂,我可是来救你来的!”谢云杰不得不开口抗议。   穆锦溪笑笑,放下酒杯,看向沙发上的韩一墨,发现韩一墨一只手揉着脸上的青紫,但始终注视着向谢云杰咆哮的女经纪人。   穆锦溪拍了一下韩一墨的脑袋,轻声说道:“好了,我已经看到了。”   “那你能想象我平时过的什么日子了吧?”韩一墨注视着穆锦溪,一脸委屈道。   “我这个警察朋友,可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脱不脱这身警服,对他可没什么影响。”   穆锦溪微笑着,对经纪人说,“你要是真把他激怒了,让他盯上你,那他绝对会让你吃不消,除非……你保证以后绝对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穆锦溪最后半句,故意加重了语气,她已经知道了,韩一墨是故意刺激经纪人,让她当众发飙。   “哎呀,没什么大事啊,都是误会!”韩一墨此时恰到好处的起身,分开了经纪人和谢云杰,“警察大哥也是为了救我,他要是不救我,你已经见不着我了。”   经纪人一愣,“见不着你?怎么了?刚才到底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韩一墨转身望向窗口,展开双臂,宛如在舞台上独自舞蹈的舞者,神情陶醉:“就是觉得窗外的夜色好美,好想跳进黑暗里,好好的睡一觉……”   韩一墨一脸向往的表情,把经纪人吓得后退一步。   “你就是因为这个来这里的?”经纪人的脾气发完了,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又恢复职业干练的样子。   “对啊,突然就不行了,浑身难受,本来想去医院的,可我已经没办法开车到那么远的地方了,所以直接来穆医生这里了。”   韩一墨转身,看着谢云杰道,“然后发生了个小意外,警察大哥来救了我们,就是这些。”   “真的吗?”经纪人明显有些不太相信,她竟然转头看向谢云杰,“警察同志,是这样吗?” 第6章他死了   “不相信就跟我到局里去一趟,我还怀疑他涉嫌杀人呢。”谢云杰没好气的说道,他走到穆锦溪身旁,“怎么样,要不我带大家去做个笔录?”   “不要,不要!”经纪人立刻连连摆手,“都是误会,一旦被媒体拍到,对大家都不好。”   “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快去忙吧,你可是大忙人。”穆锦溪对谢云杰道。   谢云杰点点头,起身向门外走去,“最近还真抓了几个小明星,没想到黑料还挺多……”谢云杰一边嘟囔着一边出门。   穆锦溪明白,他这是在敲山震虎,帮自己威慑住韩一墨和他的经纪人。   穆锦溪送走谢云杰,回到房间,发现石小翠正在给韩一墨的脸上抹药,经纪人则在窗边低声打着电话,看上去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应该是在打道歉一类的电话。   这样一想,做经纪人也确实不容易。   穆锦溪检查了一下韩一墨的伤势,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严重,“我这里的药都是国外进口的,用不了两天,你就能完好如初。”   “谢谢,穆医生。”韩一墨说道。   “不用谢,我会把药物的价格算在心理咨询费里。”穆锦溪说道,然后将依旧想给韩一墨抹药的石小翠拉到一旁,“护理费也要加上。”   “我是免费的,我心甘情愿的,我很开心……”石小翠慌忙说道。   穆锦溪瞪了一眼石小翠,石小翠赶忙闭嘴。“赶紧走,在我开除你之前。”穆锦溪低声说道。   石小翠慌忙拿起外套,抱起资料,一溜烟的跑出门去。   穆锦溪倒了一杯红酒给韩一墨,“不管怎样,压压惊。”毕竟这个韩一墨是当红明星,而且,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固定大客户,穆锦溪可不想把这样的财神爷得罪了。   “谢谢。”说完,韩一墨一口气干了杯中的红酒,“舒服,太舒服了,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次,我们能继续吗?”   “你应该没有时间了。”穆锦溪从经纪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经纪人挂掉电话,立刻跑过来,神情慌张:“今天你已经闯了大祸,不过,无论如何,罗老板的饭局你一定要去,我给你编了个借口,到时候千万别说漏了……”   “不用编借口,他脸上的伤能保护他。”穆锦溪说道。   韩一墨和经纪人几乎同时领悟到了穆锦溪这句话的意思,经纪人紧张不安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下来,韩一墨则既无奈又庆幸。   “穆医生,今天是临时加的心理咨询,我会额外付你一份加班费。”韩一墨说道。   穆锦溪送韩一墨和经纪人到楼下,既是送客户,也是为了舒缓一下自己的神经,毕竟,虽然自己挣脱了那个梦魇,但梦魇之中,带给自己的阵痛依旧存在。   而且,最让穆锦溪头疼的是,她直到此刻,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进入到韩一墨的梦魇之中的。   深深的夜色中,穆锦溪目送韩一墨和经纪人分别驾车离开,她无意中注意到,韩一墨那辆布加迪的车,尾部有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在刹车灯的掩映下,不是那么显眼,但,在这样造型完美的跑车车身上,但凡多出来一点点东西,都会显得格外不协调。   正当穆锦溪思考的时候,不远处,停放的一辆轿车传来连续打火的声音,尽管连续打火,但轿车还是没有启动。   看来,豪华跑车和普通轿车还是有区别的,穆锦溪转身离开,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盯住了自己。   穆锦溪快步向前走去,身体的感官却注意着四周,她再次确认,有一双眼睛在盯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穆锦溪回想了一下,最近帮忙破解的案子,再想想被自己得罪的一些人,有些后悔让谢云杰离开了。   毕竟,经历了几次生死时刻,谁还能真的不怕死,何况现在,她想要好好活着。   穆锦溪没有原路返回,故意兜了一个大圈,走进了旁边一幢楼门。   电梯迟迟没有下来,而穆锦溪感觉,背后的眼睛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索性转身,走进了楼梯间,在昏暗的灯光下,向上跑去。   楼梯间里,起初是穆锦溪的高跟鞋奔跑时,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但不一会儿,便增加了一组沉闷的脚步声。   而且,脚步声时断时续,在楼梯间这样的密闭空间里,竟然也能若有若无,让人想象不出,那个人是在怎样的奔跑、追赶。   穆锦溪一边奔跑,一边听背后的脚步声,她可以根据脚步声判断来人的身高、体重,甚至连年龄和职业,也能大致推测出来,但,背后这个脚步声,若有若无,似乎知道穆锦溪可以通过脚步声来推测。   昏暗的楼梯间里,一道人影快速向上攀爬,他的双脚落地极轻,有时甚至完全听不到一丝声响。   安静的楼梯间里,本是他追逐猎物的最佳场所,但,一直在引领着他追赶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台阶上的清脆响声,却也越来越轻。   人影慌忙听下来倾听,而就在他倾听的瞬间,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前方。   这道人影并没有放弃追逐,他悄无声息的来到高跟鞋声音消失的地方,看到敞开的楼梯间的门,外面依旧一片昏暗,凌晨的大楼里,异常寂静。   人影探头出来查看,看到一只倒在地上的高跟鞋,高跟鞋前方,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绿色光点。   人影幽灵般的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捡起高跟鞋,上面仍有余温,他看向那个闪烁的绿色光点,赫然是一部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人影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伸手拿起地上的手机。   就在他拿起手机的瞬间,原本黑暗的屏幕突然亮起,同时,在手机屏幕上,他看到了自己此刻惊慌失措的表情。   “啊!”人影本能的惊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电梯门缓缓开启,穆锦溪优雅的提着一只高跟鞋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拿着另一部一模一样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刚刚录下的这个人影捡起手机时的视频,“我还以为是什么幽灵在追赶我呢!”   “你……你说什么?我……我只是回家……”他赶忙狡辩,并将帽沿使劲往下压。   “视频都录下来了,还藏什么?”穆锦溪打量这个人,估算他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非常瘦,头却显得格外的大,苍白的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几十个痘痘,在午夜看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   瘦高的男人一下子动怒了,伸手要去夺穆锦溪手里的那部手机。   穆锦溪向后一闪,手指一弯,做了个发送的动作,“你应该见过我的警察朋友吧,你想让我发给他吗?”   瘦高男人的身体立刻僵住了,他想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想动手抢,又忌惮穆锦溪的警察朋友,这反倒让他处在了弱势地位。   穆锦溪穿上高跟鞋,“你以前是体育生吧,应该是练跳远或者跳高吧?”   穆锦溪一边说,一边拿过瘦高男人手中的那部手机,装进自己口袋里,没想到手机这东西,除了通讯,还能当诱饵用,“说说吧,为什么跟踪我?”   “看你漂亮呗,想跟你要个微信,交个朋友……”瘦高男人歪着头说道。   “想交朋友?那可不是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没看出你的冲动,没看出你的欲望,甚至连一点儿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穆锦溪打量着这个瘦高的男人,虽然样子实在不养眼,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让穆锦溪产生了一些好奇。   “我……”瘦高男人被穆锦溪如此直白的一番话给噎住了,瞪了她了一阵,竟然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他无赖似的一摊手:“反正你也不能把我送到警察局,我……我什么也没干……”   “你心里有鬼,我看得出来。”穆锦溪逼近瘦高男人,她看得出来,这个瘦高男人在掩饰着什么。   这时,瘦高男人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   原本被穆锦溪逼退的瘦高男人,立刻挺直了身子,拿出手机查看起来,竟然把已经逼到面前的穆锦溪当作空气一般。   就在穆锦溪正要进一步逼问时,瘦高男子突然身子一颤,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满是痘痘的脸孔,瞬间狰狞起来,一把匕首抵住穆锦溪的咽喉:“你到底对韩一墨做了什么?!”   穆锦溪没想到,这个瘦高男人的情绪反差会如此之大,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带了一把匕首,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如此疏忽大意。   此刻,在情绪异常激动这下,这个瘦高男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穆锦溪迅速调整策略,问道:“你想知道我对韩一墨做了什么?很想吗?”   “废话,我当然想,你快说,是不是说了什么坏话,我要杀了你,替韩一墨杀了你,我不怕坐牢,警察也抓不到我的……”瘦高男人情绪依旧激动,并且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我告诉你,我们发生了什么……”穆锦溪一直在找机会让瘦高男人与自己对视,这样,她才有机会催眠他,但他情绪异常波动,并且不时的看手机,身体也因为情绪而颤动,这让穆锦溪无法与他真正的对视,更无法引导他进入到催眠的状态之中。   “生命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瘦高男人突然神经质的自顾自的说起来,手中的匕首已经隔开了穆锦溪颈部的皮肤,下面就是颈动脉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穆锦溪用眼角的余光扫向电梯,看到指示灯亮起,她决定赌一把。   “韩一墨死了!”穆锦溪突然大叫道。 第7章赌一把   “啊!”瘦高男人一下子愣住,利用他愣住身体发僵的一瞬间,穆锦溪抓住他的手腕猛然向外拧去,抬起膝盖,顺势顶向他的要害之处。   但,瘦高男人身体反应迅速,虽然被顶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没有脱手,“我杀了你!”他忍着痛,抽出匕首欲扎向穆锦溪。   “你杀不了我!白痴!”穆锦溪冷冷地说道。   话音落下,一块板砖狠狠地拍在了瘦高男人的后脑上。   瘦高男人原地转了一圈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握着板砖的石小翠,吓的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穆老师……我……我……我杀人了……”石小翠害怕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是救人。”穆锦溪此刻也仍有些心有余悸,刚才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她赌一定有人会走出电梯,那么无论是谁,及时救不了自己,至少能分散一下瘦高男人的注意力。   她只想要这样一个电光火石的机会来自救,没想到,从电梯里出来的,竟然是石小翠。   “救人?我这是不是……算……过失杀人啊……”石小翠仍旧一脸惊恐,显然认定自己已经是杀人犯了。   穆锦溪蹲下身子,安慰的拍了拍石小翠的肩膀,“用板砖杀人没那么容易的。”   穆锦溪摸了摸瘦高男人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没事的,只是敲晕了,没想到你下手还挺专业的。”   “我学的专业可不是这个……”石小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看到手里依旧握着板砖,赶忙扔到一旁,“穆老师,我们怎么办?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别给自己找麻烦,这个人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得多。”穆锦溪伸手去架瘦高男子,“石小翠,帮忙啊!”   “哦!”石小翠应了一声,起身帮着穆锦溪一起将瘦高男人架了起来,“穆老师,干什么压?”   “把他弄出去,活埋。”穆锦溪冷冷地说道。   “啊?”石小翠腿一软,差点儿瘫倒,知道看到穆锦溪闪过的一丝笑意,才明白穆锦溪刚才是在开玩笑,“穆老师,别开这种玩笑……太吓人了……”   穆锦溪自己也有些意外,竟然在这种时候,跟她看不入眼的助理开起了玩笑,虽然,这个助理如此不靠谱,但仿佛带着幸运的体质,先是催眠韩一墨出事时打电话叫来谢云杰,现在又是自己被跟踪时出现。   穆锦溪和石小翠一起,把瘦高男人架回到房间里,其间,石小翠主动坦白说,自己并没有听话回家,她想等着韩一墨出来,一起合个影,但看到穆锦溪送韩一墨出来,所以没敢从躲藏的树后面出来,   后来,她看到瘦高男人鬼鬼祟祟的跟踪穆锦溪,而穆锦溪又走进了旁边一幢楼,她担心穆锦溪会遇到危险,就在花坛里找了一块板砖拿着防身,悄悄跟了过来。   穆锦溪不知是该表扬不听话的石小翠,还是警告她,索性什么也没说,指挥石小翠用胶布,一层一层的将瘦高男人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瘦高男人苏醒了过来,看到穆锦溪、石小翠和陌生的房间,他显得局促不安,尤其发现自己被像粽子一样捆在椅子上,“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是我们想干什么,是……是你想干什么?”石小翠壮起胆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穆老师?穆老师怎么得罪你了?”   穆锦溪瞪了石小翠一眼,石小翠赶忙退到一旁,拿起一个本子,“那我记录好了。”石小翠小声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绑架我,我要报警,报警!”瘦高男人挣扎着叫道。   “我要是你,我绝对不会报警。”穆锦溪悠悠地说道,她拿起桌子上的密封袋,里面装着瘦高男人用过的那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一点点血迹。   “跟踪,劫持,谋杀。”穆锦溪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贴着创可贴的位置,“凶器上肯定有你的指纹,楼层里也有监控录像,关键是,我还认识很多大律师,他们绝对能把你告的倾家荡产!”   “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你可以随便告我!……”瘦高男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坐牢你也不怕吗?”穆锦溪进一步试探,这个瘦高男人身体运动能力出色,但看上去,人际交往方面的社会经验明显不足,眼神和细微表情,太容易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坐牢……我也不怕……”瘦高男人昂起头说道,但眼神却开始闪躲。   “不怕坐牢,好啊,那这个呢?”穆锦溪拿起桌子上瘦高男人的那部手机,“坐牢以后你就用不了手机,也没有电脑,这样你就不用发疯了。”   瘦高男人没有说话,但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穆锦溪手中的手机。   “对了,你刚才‘睡着’这段时间,你的手机响个不停,电话和微信来个不停。”穆锦溪注视着瘦高男人说道,“我还帮你接了一个电话,有人在说韩一墨他……他……”穆锦溪故意停顿,不说了。   “韩一墨他怎么了?怎么了?快给我手机!”瘦高男人开始拼命挣扎,“等我出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要是怕你,就不会把你绑来这里。”穆锦溪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韩一墨的事情,我比你知道的多,我是心理医生,我知道很多他的隐私,你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想知道!”瘦高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了渴望。   “变态。”石小翠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我不是变态,我喜欢我们家韩一墨怎么了,你知道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又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吗?”瘦高男人一脸骄傲的表情。   石小翠气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喜欢韩一墨?别恶心我了!我呸呸呸!”   “韩一墨他……”瘦高男人刚要争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对穆锦溪说道:“你是心理医生,快救救韩一墨,他刚才发微博说生命没有意义,他是不是去自杀了?”   穆锦溪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原来这个瘦高男人在楼道里,突然亮出匕首要杀自己,是因为看到韩一墨的微博?   一条微博而已,真的有这么大作用吗?   能让一个素昧平生的粉丝,无端的去杀另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你为什么觉得他去自杀了?”穆锦溪没有直接回答瘦高男人的问题,而是继续引导他说出更多话题,他说得越多,透露出的信息才越多。   “我们几个群里刚才都在这么说,大家都很担心!”瘦高男人急切地说道,“对了,你快给我看看手机!”   “给他看看。”穆锦溪向石小翠示意。   石小翠很机灵,用瘦高男人的食指给手机直接解锁,然后把手机举到瘦高男人面前,她来负责操控。   打开几个微信群,石小翠的表情也已经紧张不安起来,她转头向穆锦溪投来询问的眼神,瘦高男人也愈发情绪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穆锦溪一把夺过手机,随即将手机关机。   在关机之前的瞬间,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看到一个名为“韩一墨后援会13号院”的微信群。   “啊!别关啊!”石小翠率先大叫出声,瘦高男人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看明白手机关机,气得两眼一番,险些直接晕过去。   “韩一墨有没有自杀倾向,你应该能猜到啊!”穆锦溪放下手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   “我……我怎么猜啊?”瘦高男人愣住。   “你如影随形的跟着韩一墨,他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你应该都清楚啊。”穆锦溪说道。   “可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你,”瘦高男人迷惑地望着穆锦溪,“而且都半夜了,他下了节目,自己开车来找你,肯定心理有什么事啊,你是心理医生啊!”   “他觉得心情不错,就不能来找我聊聊吗?”穆锦溪反问道。   “心情不错?”瘦高男人露出苦涩的笑容,“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应该是自从他拿了冠军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你能让他心情不错?你太高看自己了,多少心理医生对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是从那些心理医生嘴里得知韩一墨有自杀倾向?”穆锦溪抓住重点,追问道:“回答我,这关系到韩一墨的健康和安全,我不是在吓唬你!”   “对,有两个心理医生是这么说的。”瘦高男人道。   “你相信他们的判断?”穆锦溪问道。   “他们都是很有名的心理医生,”瘦高男人说道,“我还花钱买了他们给韩一墨做心理咨询时的录音,我听得出来,韩一墨不对劲,他情绪特别差,跟在舞台上特别不一样……”   “不一样?”石小翠在一旁好奇的插嘴,但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赶忙闪身躲到一旁。   “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瘦高男人回忆道,“可是里面的声音又是他……”   “发生变化的时候,是不是心理医生正在给他做催眠治疗?”穆锦溪急忙打断瘦高男人的回忆。   “对,是在催眠。”   瘦高男人看向穆锦溪,“一开始,心理医生放音乐,让韩一墨放松,问韩一墨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后来说着说着,韩一墨的声音就变得奇怪了,心理医生的声音也变得更怪了,听起来阴森森的,像是魔鬼在召唤……”   魔鬼在召唤?   听到瘦高男人这么说,穆锦溪感觉自己的心脏收紧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因为,她想到了这两次进入梦魇的可怕感觉,而这两个梦魇本身,与她自己的经历毫不相干的。   进入到梦魇的瞬间,现在回想起来,像是有个无形的魔鬼在召唤,就站在自己身前,一步一步的召唤,引诱着自己进入万劫不复的梦魇。   “难怪我最近总觉得韩一墨怪怪的……”见穆锦溪长时间不说话,一旁的石小翠又忍不住发言了。 第8章奇怪的私生饭   “你才怪,你全家都怪!”瘦高男人依旧本能的在保护韩一墨,不允许别人肆意评价。   “你以为韩一墨只能你一个人喜欢啊?”石小翠不甘示弱的说道,“从他上次参加跨年晚会开始,我就感觉他有些奇怪……”   穆锦溪停止回想,望向石小翠,石小翠有些害怕的闭上了嘴巴。   穆锦溪只得示意她继续:“你感觉他怎么奇怪了?说说看。”   “跨年晚会的时候,他一边唱一边往前走,我在网上看直播,发现他一直在盯着什么看,好像很害怕,”   石小翠道,“以前他都会微笑啊,跟大家打招呼啊,眼睛也特别闪亮,盯着他的眼睛看,好像能被他看到心里去,很甜很幸福的感觉……”石小翠说着说着就犯了花痴。   “好像是有些奇怪……”一直对石小翠很鄙视很排斥的瘦高男人,忽然道,“当时我们后援会就在台口最前面的位置,晚会开始之前,他跟我说,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   “跟你说?你是谁呀?”石小翠一脸鄙夷的打断他。   “我网名是‘韩家军团团长小韩’,你要真是韩一墨粉丝,你应该知道的。”瘦高男人说道。   “团长小韩?”石小翠一下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仔细的打量了瘦高男人一番,“好像有点儿像……”   “小韩,你继续说。”穆锦溪打断石小翠,要不然石小翠又把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去了,“韩一墨说要给你们什么惊喜?”   “他也没具体说是什么,反正当时他挺开心的。”叫小韩的男人道,“彩排的时候,他还很高兴,也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跨年晚会,还在压轴的时候出场……可是他在直播时的表演,没有彩排的时候精彩,也不像是因为紧张,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把我们粉丝都给忘了……   “忘了?”穆锦溪疑惑地望着这个叫团长小韩的男人,“他认识你?”   “当然了,他的握手会、签名会,好几次都是我组织的,我和他见过五次呢,网上联系更多……”   小韩一副陶醉的表情说道,“他刚出道的时候,经常到群里跟我们聊天呢,那时候他特别阳光,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刚才说,他在晚会现场突然把你们粉丝给忘了,是怎么回事?”穆锦溪只抓重点。   “彩排的时候,他过来跟我们后援会打招呼,我们还准备了鲜花……”   小韩一边回忆一边道,“可是直播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走到我们后援会这边来,还不可思议的走到了舞台的另一边,那边他绝对不应该去的呀!   “为什么?”穆锦溪问道。   “因为那边是李博鸣的后援会!他们家跟我们家韩一墨可是死对头!”小韩和石小翠异口同声说道,说完,两人互相嫌弃的白了一眼。   “哦。”穆锦溪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她在今天之前,既不知道韩一墨,更不知道什么李博鸣,但通过小韩和石小翠的反应,可以推测出,李博鸣应该跟韩一墨一样,也是个偶像明星,这两个人可能水火不容,至少是竞争关系。   他们的粉丝,则完全是敌对的状态。   她经常觉得这些粉丝很幼稚,甚至很难理解,所谓的偶像明星,明明是公司包装出来的,粉丝却每每都能像苍蝇一样,趋之若鹜。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娱乐至死”的时代吧,穆锦溪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示意石小翠给小韩松绑,“放了他吧。”   “穆老师,他很危险的,他刚才要杀了你!”石小翠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   “他刚才要杀我,是因为他怀疑我把韩一墨给忽悠自杀了。”穆锦溪道,“如果韩一墨真的自杀了,现在他那个手机早爆炸了,这种娱乐消息连我也逃不掉,微信肯定第一时间推送。”   “韩一墨真的不会出事吗?”小韩担心的问道。   “他如果想出事,就不会来找我。”穆锦溪冷冷的说道,“这要单纯的是心理问题,我就有把握治疗,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贵的原因。”   穆锦溪的气场震撼到了小韩,松绑之后,他仍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手机,脸上出现了笑容,“韩一墨在群里发了个笑脸,他应该心情不错。”   “他如果知道你跟踪他,还会心情不错吗?”穆锦溪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我是为了他的安全啊,他那个经纪人太不靠谱了,他自己开车出来,经纪人都不知道,万一他路上遇到危险呢,我能帮他啊!”   小韩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我不能让他出事,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穆锦溪真的很想狠狠甩他两巴掌,把这个小韩打醒,但她也知道,疯狂粉丝做出的疯狂行为,光靠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解,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匕首我留下了,以后你也不能携带任何危险物品。”   穆锦溪逼视着小韩说道,“这把凶器我留下,你如果再闯祸,我会帮你把这把凶器给警方。刚刚那个警察是我好朋友,你拿着刀子捅我,监控摄像也能拍到一部分,假如我告你故意杀人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持凶器故意杀人未遂罪,这罪名可不轻,轻则判个三五年,重则10年也不是没可能。   小韩吓出一身冷汗,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好,我……我知道了……”   “石小翠,给他结账,然后送他走。”穆锦溪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   “结账?结啥账啊?”石小翠一脸迷惑地问道,旁边的小韩也同样一脸迷惑。   “他一进门就开始计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都是属于心理咨询范畴,当然要付费!”穆锦溪说道。   “是!”石小翠笑着答应道。   “我是你们绑来的呀!这也要收费啊?”小韩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提前也没说这也要收费啊?”   穆锦溪提起匕首的密封袋晃了晃,“那你是作为心理咨询来找我,还是来跟我谈谈你是不是犯了杀人未遂罪呢?”   “我付,我付……”小韩赶忙认怂。   “行了,走吧,跟我去交钱!”石小翠翻出一张收费标准单,推着小韩离开,“现金、微信、支付宝都行!”   “能不能把你给韩一墨做催眠的录音或者录像发我,我高价收!”小韩突然回头对穆锦溪说道。   “我跟其他心理医生不一样。”穆锦溪厌恶的摆了摆手,虽然她特别渴望赚钱,但有些钱都是坚决不赚的,不是跟钱有仇,而是不想成为自己厌恶的人,这是她的底线。   半个多小时后,送走了小韩的石小翠回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大口喝着,“哎呀,总算把这个家伙送走了,真怕他会发疯……”   “钱收了吗?”穆锦溪只关心这个。   “我一直盯着他用手机转账,打到穆老师你的账户里了。”石小翠有些得意的说道,“他还想还价呢,我一个劲的吓唬他,他这才一分没少的交了。”   穆锦溪没有说话,她望着窗外,凌晨已经接近尾声,她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但现在依旧没有困意,大脑中有许多讯息在旋转,等着她发现真相。   “穆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见穆锦溪始终不说话,石小翠有些心虚的凑过来询问。   “作为一个新助理,你的表现……”穆锦溪沉吟了一下,看到石小翠一脸期待的表情,想到那块救了自己一命的板砖,穆锦溪改口道:“算是及格了!”   “哇!”石小翠高兴的跳了起来,“谢谢穆老师,我赢了两千块钱。”   “嗯?”穆锦溪疑惑地望向石小翠。   石小翠解释道:“王小五和我打了一个赌,说我如果能让你满意,并且单独相处超过十个小时,他就给我两千块钱。”   “下次跟他打赌提前告诉我,我们可以联手赚他的钱。”穆锦溪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们不是朋友吗?”石小翠一脸迷惑,“他还说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你总想以身相许啥的……”   “好,下次我当你面撕了他的嘴。”穆锦溪甚至能想象出,王小五在胡说八道时的那副嘴脸。   “啊?”石小翠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穆锦溪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倦,“你不回去吗?”   “我不能回去,我要留下来保护你!”石小翠做个挥舞板砖的动作。   “保护我?”穆锦溪无奈的说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了?关键是,这个保护自己的人,看着不那么靠谱。   “穆老师,我一定要保护你。”石小翠认真的说道,“除了你是我的老板,还因为你能帮到韩一墨,我是韩一墨的粉丝,我不希望他有事,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穆锦溪黑了脸:“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忽然想,如果把自己出生入死的经历都告诉石小翠,她还敢留下来保护自己吗?   “不,我一定要保护你!”石小翠更加坚定了,“那个‘团长小韩’是个特别特别危险、特别特别变态的家伙!”   穆锦溪想起之前石小翠听到小韩报出“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时的反应,“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是韩一墨最早的粉丝会的会长,后来又弄应援会啊、后援会啊,反正是好几个会的头头儿。”   石小翠说道,“我进群的时候,他还是大粉头儿,可是后来他因为嫉妒韩一墨和一个粉丝拥抱,去把那个粉丝打断了腿,被警察抓了,听说他家里有钱有势的,没几个月就给放出来了,然后就威胁各种粉丝,大家只能听他的,……后来,我们群里也有大人物的孩子加进来,就把他给踢出去了,可他还是经常到现场去,死皮赖脸混到粉丝队伍里……只要他不胡闹,大家轻易也不敢惹他……”   “他在你们圈子里是不是很有名?”穆锦溪问道。   “当然了!”石小翠一副非常嫌弃的表情,“他是整个饭圈里有名的私生饭之一!对了,韩一墨还因为他的骚扰报过警呢,可他又没犯什么罪,警察教训教训就给放了,然后听说他就更加变本加厉。”   石小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狠狠的一拍脑袋说道:“哦,对了,他还在粉丝群里卖过韩一墨的隐私呢,听说非常非常劲爆!” 第9章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多糟   “劲爆?有多劲爆呢?”   穆锦溪一向对娱乐明星的所谓劲爆八卦消息都不怎么感兴趣,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水分,真真假假,互相炒作,各种低劣的手段层出不穷,深入去了解这些,简直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此时这番好奇,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韩一墨的信息。   石小翠遗憾的摇了摇头,“劲爆的消息是卖出去了,但是,听说被一个富二代以特别特别高的价格独家买断了,还听说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被下了封口令。”   “你还真有当娱乐记者的潜质。”说完,穆锦溪依靠着老板椅,闭上眼睛,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休息,脑海里,却依旧在盘旋着这些信息。   穆锦溪没有再次进入怪梦之中,直到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石小翠给她准备的午餐还算满意,估计她咨询了王小五,关于穆锦溪的喜好。   本以为今天韩一墨还会来做心理咨询,但他却始终没有半点儿消息。   石小翠通过韩一墨的粉丝群,了解到韩一墨正在赶通告,穆锦溪并不急于得到韩一墨这样客户,她只是仍对那两次的怪梦耿耿于怀。   一连七天,韩一墨都没有来,穆锦溪无所谓,石小翠却抓耳挠腮,想给韩一墨的经纪人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被穆锦溪制止了。   “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多糟,我始终是无敌的超级美少,请你们闭上嘴巴不要太吵……”石小翠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哼唱,尽管声音很小,但旋律和歌词都让穆锦溪难以忍受。   “石小翠,你还能不能唱一首比这个更烂的歌?”穆锦溪没好气的说道,看在石小翠准备的午餐不错,她才没有大发雷霆。   “穆老师,你怎么能说这首歌烂呢?”石小翠一脸的不解,“这可是韩一墨最新发表的歌曲!”   “韩一墨的新歌?”穆锦溪没想到,韩一墨竟然会唱这么中二的歌曲。   “对呀!”石小翠拿着手机凑过来,“今天一上榜就势如破竹,现在已经是排行榜第一的歌曲了,后面一群大牌明星,还有国外的那个什么嘎嘎呢……”石小翠一脸的得意,仿佛自己男朋友取得了辉煌成就一般,还拿下自己的耳塞,想往穆锦溪的耳朵里塞。   “让我听一句,我扣你一个月工资。”穆锦溪冷着脸说道。   看到穆锦溪冷脸,石小翠只得乖乖地退到了一旁,嘴里却仍旧嘟囔着:“真的挺好听的,开始听着很奇怪,越听越好听……”   穆锦溪无奈,甚至不知该怎么去说服石小翠。很想把她从这种劣质的偶像堆里拽出来,但看到石小翠乐在其中的样子,又不忍让她活得太现实、活得难以快乐。   “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石小翠突然跳了起来,抓着手机飞速的打字,“胡说八道!兄弟姐妹们,守护韩一墨的时候到了,反攻!——”   “你还真不打算要工资了是吧?”穆锦溪起身走过去,一把夺过石小翠的手机,“现在是上班时间,敢当着我面胡闹。”   “穆老师,韩一墨出事了!我们得反攻!”石小翠一脸哀求的表情,“我不能让他们泼脏水!我们要保护韩一墨!”   “人家是正当红的娱乐明星,用你们这些小粉丝保护?”穆锦溪嘲弄道,“他背后肯定有团队,经纪人,估计还有金主,你们这些小粉丝能做什么?保护?在网上白痴一样的吹吗?”   “不是吹,他的歌就是好听,可是那些李博鸣的粉丝说我们韩一墨刷榜,他们太不要脸,太会抹黑了……”石小翠越说越激动,她不敢去夺穆锦溪手里的手机,索性跑到办公桌旁打开了一台电脑。   穆锦溪暗骂自己最近怎么这么心软,怎么会留下石小翠这种心智不健全的家伙给自己做助理?   穆锦溪正要将石小翠拽起来,忽然惊讶的看到,石小翠刚刚打开的一个群里,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大字:韩一墨劲爆视频!   血红色的大字在屏幕上迅速夸大,上面的红色瞬间化为鲜血一般流下,让毫无心理准备的穆锦溪看到,难免一惊。   就在穆锦溪愣住的瞬间,血红大字消失,一个视频文件上传到群里,最为特别的是,这个视频文件还设置了倒计时,限时三分钟观看。   “穆老师,这……这没有危险吧?”刚才石小翠明显被血红色大字吓到了,从亢奋变得清醒了许多。   “危险你就不看吗?”穆锦溪反问。   石小翠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按下了视频播放键。   视频开始是一片漆黑,有零星的光亮闪过,镜头摇摇晃晃的,看得让人头晕。   “这是什么呀?恶作剧吗?”石小翠好奇的将视频的声音调到最大,终于听到了里面有些杂乱的电流声,以及脚步声。   穆锦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阵收紧,她发现自己在本能的恐惧,这种黑暗,这种氛围,她努力回想,想到之前那个怪梦,看到童年的自己走在陌生的学校里……   视频也在这时出现了人影,一扇房门被打开,里面有摇曳的红色灯光,还有一群在灯光中疯狂摇摆的男男女女,面目狰狞扭曲,身体也互相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蛇窝,一条条毒蛇纠缠在一起。   摇曳的红色灯光下,一个身着银色衣服、戴着面具的人将一个人推进了房间,视频画面剧烈晃动,但仍能看清那个被推进来的人的样子,竟然是韩一墨。   他衣衫凌乱,一脸的惊恐表情……   “啊?这……”石小翠吓的瞠目结舌,想关掉视频,握着鼠标的手却已经僵硬。   视频中,穿着银色衣服、戴着面具的人扭动着身体,围绕着惊恐的韩一墨,惊恐中的韩一墨冲过去撞门,但门显然已经被锁上了,他惊恐的后退,被身后的人绊倒在地。   四周的人疯狂的欢呼起来,声音如同无数厉鬼在咆哮,而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也在混乱中摘下面具,灯光一闪而过他的面庞,邪恶的笑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正当穆锦溪聚精会神去观察这个视频时,这个视频却突然消失。   “啊,没了,没了……”石小翠如释重负的说道,“这应该是韩一墨……最近拍的什么电影吧……”   什么电影能拍出这种恐怖的感觉?   穆锦溪尝试刷新群,又点击进入石小翠所在的另外几个韩一墨粉丝群,发现只有这个群里播放了这个视频,另外两个群里虽然出现了视频,但没人能点开视频看里面的内容,然后在同一时间,所有的视频都消失了。   “穆老师,这……这是恶作剧吧?”石小翠心有余悸的问道。   “做这样一个恶作剧的意义是什么呢?”穆锦溪反问道,“而且……”她停住不说了,因为她回想起视频消失瞬间,视频文件上倒计时还差三十五秒。   如果说是因为视频文件有违法违规的内容,被网警截获了,但在同步播出的同时,前面的内容并没有出现特别违禁的内容。   “而且……而且什么呀?”石小翠战战兢兢的问道。   “而且里面的人,不一定是韩一墨。”穆锦溪不想石小翠再刨根问底,“你们这些脑残粉,智商都有问题。”   石小翠想争辩,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恐惧了,穆锦溪的话毫不留情,却把她从刚才的氛围里强行拽了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这也是心理治疗的方式之一,对穆锦溪更加的佩服了。   “穆老师,我今天必须请假一天!”石小翠忽然站起身说道。   “请假?”穆锦溪差点儿被气笑了,“我跟你说过我这里有假期吗?”   “求求你了!”石小翠抱拳作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知道你只是表面看起来冷冷的,内心可火热了!”   穆锦溪哼了一声,这种对自己的描述,不如直接骂自己,“给我个理由!”   “好多混蛋说韩一墨雇水军刷榜,好多媒体也报道了,这简直胡说八道啊!”石小翠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们能怎么样?”穆锦溪不屑的问道。   “我们要去给韩一墨应援,给他打气,让那些记者知道,韩一墨就是这么红,就是这么有人气,我们不是水军!”石小翠说的慷慨激昂,那神情,像是要牺牲自己,保卫最爱的亲人一般。   “白痴!”穆锦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石小翠了,但是,转念想想,能够遇到一个让自己喜爱的人,为他守护,或许是一种幸福吧。   “谢谢穆老师,那我出发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工作我一定会加班完成的!”说完,不等穆锦溪开口,石小翠抓起外套向外跑去。   “疯了,喂,你们知道韩一墨在什么地方吗?没头苍蝇一样!”穆锦溪骂道。   “我们会长刚才跟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买了韩一墨的行程……”石小翠的声音已经出现在楼道里了。   “看来当个明星也不容易啊。”穆锦溪无奈的说了一句,起身将门关上,不知为什么,大脑里立刻出现韩一墨的样子,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一个是一脸阳光的韩一墨,另一个则是一脸惊恐的韩一墨。   房间里没有了石小翠这个不安分的小助理,穆锦溪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给最近接洽的一些固定来访者制定新的计划,不知不觉便过了几个小时。   门铃突然响起,穆锦溪站起身,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是夜色阑珊了。   走到门前,穆锦溪忽然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安,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平时总是灯光明亮的楼道,竟然没有一盏灯光亮起,昏昏暗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前。   穆锦溪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影的身形,应该不是那个叫“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的男人。   门铃再次被按响,那个人影已经向后退了一步,昏暗之中,他的身影更加模糊起来。   “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了?”穆锦溪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扭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第10章哭泣的小丑   门刚刚打开一道缝隙,还没等穆锦溪开口询问,昏暗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已经强行挤进了房间里,并反手将门锁上。   穆锦溪没有惊慌失措,顺势闪身到一旁,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身后,而这只手里握着的手机已经点开了电话薄,划到了“谢云杰”所在的位置,只要轻轻一点,这个电话就会立刻拨打出去。   穆锦溪故作平静的望着这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他背对这自己,整个人几乎包裹在风衣里,“私闯民宅是犯罪的,你知道吗?”   那人没有回应,身体如同机械缓慢扭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张诡异的小丑面具出现在穆锦溪面前,哭泣的小丑,两行血泪划过惨白的脸颊,直至夸张翘起的血红色唇角之上。   毛骨悚然的笑声依旧在继续,但穆锦溪听得出其中的惊恐与痛苦。   小丑步步逼近,穆锦溪却没有后退,反而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轻轻抱住面前的恐怖小丑。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小丑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紧紧的依偎着穆锦溪一动不动。   恐怖的笑声也随之停止,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经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穆锦溪听到了韩一墨的声音:“谢谢,谢谢你……”   “这个拥抱也是收费的哦!”穆锦溪亦真亦假的说道,刚才之所以抱他,也是因为听出了那恐怖笑声来自韩一墨,而笑声里的痛苦,让她想到自己的曾经,感同身受之下,出于本能,便给了他一个拥抱。   其实,连穆锦溪自己都很惊讶,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去拥抱来访者,她甚至无法完全享受别人的拥抱,哪怕是谢云杰,亦或者是李牧阳。   对于亲密的举止,穆锦溪一直都心怀防线。   “价格你定,多少钱都可以,最好可以包月!”韩一墨的笑声里有了一丝笑意。   穆锦溪推开韩一墨,“我是心理医生,不是靠那个赚钱的。”   “你知道我那个意思的,我刚才特别感动……”韩一墨摘下小丑面具,声音柔软下来:“太多人给我的拥抱,都是假的,都别有居心,甚至是带着邪恶的,可是你刚才的这个拥抱,特别真诚,特别温暖……”   “你今天怎么这么煽情?”穆锦溪避开韩一墨真挚的目光,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你想煽情,或者想滥情,也要看对谁啊,对我没用哦。”   “哦,知道了,穆医生。”   韩一墨失望的应了一声,跟随穆锦溪走过来,径直坐到穆锦溪的办公桌对面,整个人随即瘫坐在椅子上。   之前的温暖兴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倦,还有掩饰不住的痛苦。   果然是出色的艺人!穆锦溪观察着韩一墨的一举一动,他的情绪起伏,他的一举一动,瞬间切换情绪,仿佛有无数张脸孔,可以面对无数个人。   “对不起……”韩一墨忽然说道,“我本来应该早就来找你做第二次治疗的,可我实在来不了,我被困住了……”   “困住你的是人,还是某些事情?”穆锦溪问道。   “那些人,或许已经不算是人了,”韩一墨痛苦的抱住头,道,“什么事情在他们那里都都不算是事情,只是他们娱乐发泄的方式,……我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个物品、只是个玩具……”   “所以你很想知道,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穆锦溪盯视着韩一墨的眼睛,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我觉得……困住我的……应该是命运!是命运!”韩一墨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但面对平静如常的穆锦溪,他深呼吸着,“对不起,最近没睡好,心里很烦……”   “你对不起的人,其实是你自己。”穆锦溪轻声说道。   “我自己……”韩一墨轻声重复着,身体随之颤动了一下,原本萎靡的精神振作了一些。   “对,就是你自己……”穆锦溪发现韩一墨此时很适合做心理疏导,他这样的明星,每天见无数人,处理无数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是远超一般人的极限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放松,回归他自己,“我们一起去看看自己……”   “不!不……”韩一墨抗拒起来,尽管他的眼睛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慢慢闭合,但恐惧和不安则无法抑制。   没想到他如此疲惫,还有如此强的抗拒本能。   穆锦溪只得转换思路,继续引导他,“我们去看自己最爱的一片风景,那里阳光明媚,春风里夹杂着花香,你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深呼吸……”   韩一墨的抗拒消失了,眼睛完全闭合,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他在缓缓的深呼吸,就像在曾经的草原上,嗅着四周的花香。   “你看到了什么?”穆锦溪轻声询问。   “蓝天,白云,有许多大人在一起聊天,……还有许多小朋友,他们到处跑,他们在放风筝,”韩一墨喃喃自语着,嘴角挂着笑意,使他整个人一下子舒朗起来,原本属于他的青春活力瞬间又笼罩了他的全身,“还有人唱歌,唱的很好听……”   “好,我们去看这个唱歌的人,为他加油。”穆锦溪说道。   “谢谢!”韩一墨微笑着感谢,“唱歌的小朋友就是我,大家喜欢我唱歌……”   说着,韩一墨竟然哼唱起了一首儿歌,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朋友发出的。   穆锦溪听着韩一墨的歌声,也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发现自己缺失了许多同龄人应有的快乐,这使得她以后的人生常常处于抗争的状态,一旦停止抗争,就会觉得自己的命运,仿佛握在了别人的手中,乃至于即使她和谢云杰在一起,包括后来与李牧阳交往,始终是「敌对」的关系。   韩一墨唱歌的声音忽然停止,原本孩童般快乐的脸庞上,出现了疑惑不安的神情。   “你的歌很好听,怎么不唱了?”穆锦溪问道。   “省城里最有名的歌唱家来找我,他还我们学校做辅导,他说我也能成为歌唱家……”韩一墨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呼吸的节奏也开始凌乱起来。   “去哪里辅导?”穆锦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想到了那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梦魇。   “去学校……”韩一墨嗫嚅着说道。   “你不想去?”穆锦溪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惊扰到韩一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我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韩一墨的身体开始颤抖,声音也随着颤抖起来。   “如果害怕,你可以不去,继续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唱唱歌……”穆锦溪引导着说道,她不能去硬逼着韩一墨去直面心底的恐惧。   “不行,我……我必须去……我……我只能去……”韩一墨惊恐的说道。   “为什么?”穆锦溪询问道,“没有别的选择吗?”   “老师会讨厌我,同学会嘲笑我,校长会生气……”惊恐中的韩一墨突然一把抓住了穆锦溪的手,他把穆锦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内心得到了某种慰藉,但仍旧处于崩溃的边缘。   穆锦溪不喜欢这种举动,刚才给韩一墨的拥抱,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韩一墨的心理问题,而不是以慰藉的方式来缓解。   毕竟,缓解只是表面,根源不除,再次卷土重来时,必将更为恐怖惊险。   “你要相信你自己……”穆锦溪一边缓慢地说着,一边抽回自己的手,韩一墨却抓的很用力,“抓的太紧,反而会失去的更快……”   穆锦溪给出心理暗示,韩一墨果然放松了一些力道,穆锦溪抽手,却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停滞下来,主动抚摸在韩一墨的脸上。   与此同时,穆锦溪眼前的韩一墨正在迅速变小,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他面前,小男孩脸上挂着泪珠,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而自己则是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的样子,正伸着手给他擦着脸上的泪。   “不要哭了,我陪你一起去!”穆锦溪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好,好,谢谢……”小男孩哽咽着说道。   空空荡荡的校园里,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着手向前走着,小男孩不安的东张西望,小女孩则好奇的望向四周。   脚步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小男孩和小女孩同时转身,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穆锦溪忽然感觉手中一空,原本与小男孩牵在一起的手分开了,她慌忙转头,看到小男孩正连滚带爬的向远处跑去。   “混蛋!”穆锦溪恶狠狠的发出声音,奇怪的是,这次她发出的不再是小女孩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声音。   眼前的景物已经不再是空荡荡的学校,而变成了地铁站,她看到几年前的自己,一边喝着手中的啤酒,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向地铁站,地铁列车的灯光在黑暗的隧道中突然出现,而她则一头倒向铁轨之中,灯光瞬间刺眼,让她眩晕窒息,头痛欲裂!   “穆老师,穆老师……”穆锦溪忽然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她拼命让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刺眼的灯光,以及一脸关切的石小翠。   也看到了一旁,一脸怒不可遏的女人——韩一墨的经纪人。   看到穆锦溪睁开了眼睛,石小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穆老师,你怎么了?怎么有人打你,你都醒不过来呀?”   穆锦溪没有回应石小翠,她还无法确定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冷冷地看向韩一墨的经纪人,“你还好吗?”   韩一墨的经纪人愣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是个混蛋!韩一墨为什么会找你这样的混蛋!你这个混蛋对韩一墨做了什么?”   穆锦溪看着韩一墨的经纪人,看到了她右脸上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在我这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韩一墨的经纪人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我要告你,让你这里关门停业……”   “这随你的便,不过,我要提醒你,我这里关门了,估计你那里离关门也就不远了。”穆锦溪冷冷地说道。   “你……”经纪人的手指几乎戳到了穆锦溪的眼睛,但穆锦溪睁着眼睛一眨不眨。 第11章像恋人那样拥抱   “不用大惊小怪,这应该也是心理治疗的一种!”韩一墨的声音,从旁边的洗手间里传出来,“我觉得很有效,舒服多了……”韩一墨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   尽管穆锦溪见多识广,但当毫无预兆的看到韩一墨穿着浴袍从自己的洗手间里走出来,她仍旧感觉不真实,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稀奇古怪的梦魇里。   韩一墨的发梢滴着水,脸上挂着笑,故意大模大样的走过来,看到气得脸色发紫的经纪人,还故意原地转了一圈,导致一旁观看的石小翠猛咽口水。   “穆医生,你的浴缸简直太棒了!”   韩一墨走到穆锦溪面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道,“要不是听你们吵起来了,我真想在里面睡一觉。”   在我的浴缸里洗澡?   穆锦溪盯视着韩一墨,看样子,他并不是在说谎或是在开玩笑,可自己明明在给他做心理疏导,然后自己也进入到了梦魇里。   最主要的是,在梦魇里,也没有任何关于洗澡之类的事情发生,他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浴缸里去泡澡?   他的经纪人,怎么会气急败坏,又欲言又止,难道,在自己进入梦魇之后,在现实中与他一起,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穆医生,你怎么了?”韩一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棒的一段回忆,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开心就好。”穆锦溪平静的回应,而身旁的石小翠此时则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穆锦溪赶忙使眼色,她不想丢脸,也不想让石小翠给自己丢脸。   韩一墨原本还想对穆锦溪说些什么,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错,情绪也有些亢奋,但他的经纪人却已经极其不耐烦,直接挡在了他和穆锦溪之间。   “韩一墨,你最近的行为,我们需要全面评估,老板对你很不满,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公司开会,否则……”   韩一墨的经纪人顿了一顿,眼中闪烁着寒光,“否则我将暂停你接下来的所有通告。”   韩一墨显然也没想到经纪人如此之狠,赶忙陪了个笑脸,“哎呀,姐,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们马上会公司,我保证不再出乱子。”   经纪人拨打电话,“小汪,把车准备好,我们马上下楼,通知投资公司的黄总,我们马上可以开会,然后你拿一件外套上来,还有口罩和墨镜,快!”   放下电话,经纪人忽然转身面对石小翠,“把你手机给我,那里有你不该留下的东西。”   石小翠立刻把手机藏到身后,“凭……凭什么给你啊?我的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给她发律师函。”穆锦溪直面韩一墨的经纪人,“她是我的助理,我也会帮她发律师函给你,如果你继续让我不爽,我个人也会再送你一份律师函。我已经很久没打官司了,你想试试吗?我的律师叫卫霖郎,你或许听过。”   经纪人听到金牌律师卫霖郎的名字,愣住了,当初他们公司想要重金聘请,对方直接没理会她。   经纪人看了看穆锦溪,“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心理医生,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她打开随身挎包,拿出两摞钞票扔在了石小翠面前,“这是两万块,我买你的手机,现在就把手机给我。”   石小翠犹豫的看向穆锦溪,“穆老师,我……”   “你跟钱有仇吗?”穆锦溪轻声问道。   石小翠看看手机,又看看两万块钱,想到父亲那么辛苦,半年才赚这点,最终还是把手机递给了经纪人。   经纪人将手机放到挎包里之后,对穆锦溪说道:“对了,除了手机钱,剩下的是给你换门锁的钱。”   混蛋!   把这里真的当成菜市场了吗?不用想也知道,经纪人一定在自己进入梦魇的时候,想闯进房间,最后找了开锁公司,或者其他能开锁的人。   此时,一个男孩拿着外套跑进房间,这个男孩看上去就像是个高中生,一脸的青涩,跑过来赶忙给韩一墨穿外套和鞋子,看来应该是韩一墨的生活助理。   韩一墨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小丑面具,重新戴上,“穆医生,我能随时来找你,希望你也能随时来找我!”他的声音里仍旧带着笑意。   穆锦溪没有回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最近想躲避李牧阳,这样麻烦的家伙她真想拒之门外。   尤其让她不安的是,在梦魇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一墨、经纪人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穆锦溪都坐在窗边出神,她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却毫无头绪,像是被人完全抹掉了那一段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忽然闻到了咖啡的香味,她转过头,看到石小翠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身旁。   穆锦溪接过咖啡,观察了一下石小翠的表情,知道她一直在强忍着好奇心,“有话快说,说完马上给我去工作!”   “穆老师……”石小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了口:“催眠是不是……很危险啊?”   没想到石小翠会一脸严肃的问这个问题,“现在干什么不危险呢?”穆锦溪喝了一口咖啡反问道。   “可有些危险太奇怪了,我……我实在想不明白……”石小翠一脸认真的说道,让后将她看到一切告诉穆锦溪,“我回来的时候,那个经纪人正在找人开锁,她说听到里面有韩一墨的声音,她一直按门铃没人给她开门,她让我开门,可我没带钥匙,我偷偷给你打电话,电话显示关机……”   穆锦溪品着咖啡,停着石小翠讲述,试图将缺失的记忆补上。   “她非要开门,我阻止不了,我也很担心你,所以……就给物业做担保,让开锁公司的人打开了门……”   石小翠继续说道,“然后我们一进门,就看到你和韩一墨……抱……抱在一起……”   石小翠观察着穆锦溪的脸色,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可这个事情憋在她心里,实在难受。   “抱在一起?”穆锦溪不动声色,将咖啡端在手中,“像恋人那样,还是像仇人那样?”   “这个嘛……”石小翠努力回想,“像动物!”   穆锦溪的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将喝下的咖啡吐出来,“那么恶心吗?”   “不恶心,挺可爱的,”石小翠一脸认真的说道,“两个可爱的小动物,拥抱在一起,多有爱啊!”   穆锦溪这才感觉胃里舒服了一些,“我们穿着衣服吗?”   “你还剩下一点儿衣服,他的衣服都扔在地上……”石小翠的脸红了起来,“他的衣服都撕碎了……”   “撕碎了?”穆锦溪感到一丝意外。   “嗯,撕的特别碎,就像被动物啃过的一样。”石小翠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还好你的衣服没事,我赶紧给你穿好……”   “是你将我和他分开的?”穆锦溪问道。   “不是,我当时都傻掉了!”石小翠说道,“是那个经纪人,她冲过去把你们拉开的,韩一墨一直抱着你不放,她扇了韩一墨好几个耳光,把韩一墨打醒了,韩一墨也给了她一巴掌,打的特别狠……”   “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细节?”穆锦溪放下咖啡,盯视着石小翠的眼睛,“所有的细节,你都回想一下,任何小细节,只要觉得特别都不要放过!”   “小细节?特别的?”   石小翠挠着头,想了良久,忽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韩一墨抱着你,他的嘴在你耳边,我看到嘴唇在颤动,应该是在跟你说话,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怪……”   石小翠试着模仿了一下韩一墨当时的表情,“别的真的就没什么了……”   “这些你都用手机拍下来了吗?”穆锦溪问道,她有些后悔,不该让韩一墨的经纪人拿走石小翠的手机了,如果她能看到梦魇中的自己,或许能发现真正的线索。   “不知道呀!”   石小翠遗憾的说道,“我用手机拍摄,是因为她让人开锁进门,我要保留证据,万一房间里丢失了什么东西,好找她算账,……可是看到你和韩一墨那样,我就已经傻掉了,不知道有没有拍摄到,后来也没机会去看……”   “你还很理智啊,看到我和你的韩一墨那个样子,你没有想杀了我?”穆锦溪打断石小翠的话。   “没……没有啊……”石小翠慌忙摇头。   “一瞬间的想杀了我的念头都没有吗?”穆锦溪继续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石小翠认真的说道,“我是喜欢韩一墨,我是他粉丝,我把他当家人,当朋友……”   “当幻想中的男朋友?”穆锦溪似笑非笑的望着石小翠。   “偶尔是会那样子,可我顶多把他偶尔当男朋友,我知道自己跟他不可能,就是控制不住喜欢他,但是喜欢归喜欢,为他去杀人那绝对不可能……”石小翠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没事了,不想杀我,就继续留下来干活吧。”穆锦溪说道,她刚才突然问石小翠,在那一瞬间想不想杀她,也是想顺便了解一下,作为粉丝的感受,毕竟,现在越来越多的脑残粉,令人恐慌又无奈。   “是!”石小翠如释重负,立刻答应。   “今天的事情就烂在肚子里吧。”穆锦溪起身拿起挎包和外套,“我要去朋友那里处理一些事情,你找人把门锁修好,然后把电脑里标注为‘警方’的档案资料给我整理出来。”   穆锦溪看出来石小翠欲言又止的样子,更看出她的心思,“你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工资照扣。如果敢私自外出追星,后果自负。”   石小翠吓的吐了吐舌头,穆锦溪就是有这种气场,不动声色的时候,往往感觉更加威严可怕。 第12章借刀杀人可不好   穆锦溪开车去找自己的督导,这几次的梦魇让她困惑不已,她从没有因为一个来访者,而进入到无法自拔的梦魇之中。   而且梦魇的内容与自己毫不相干,最令她费解的是,她明明是在给对方在做心理疏导,但自己却在不设防的状态下进入梦魇,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   如果自己真的被人操控了?那么操控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韩一墨?   可韩一墨只是一个偶像明星,并非很有城府的人,连他的梦魇都是如此简单直接。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毫无预兆的出现了这个状况呢?   是因为外界力量?   还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也出现了危险的信号?   这段时间,她跟李牧阳的关系降到冰点,她明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却没有去解决的动力。   一路上,思绪时而清晰,时而胡思乱想,直到轿车驶入地下车库停稳,穆锦溪依旧头痛欲裂。   她松开安全带,开启车窗,慢慢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穆锦溪终于从轿车里钻出来,沿着昏暗的地下车库向前走去。   这里她很熟悉,每个月都要来一次,每位心理医生都有自己的心理督导,毕竟,心理医生就像是一个大号垃圾桶,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来访者,如果不及时把负面情绪晴空,心理医生也会崩溃。   她对这里的道路很熟悉。但今天,也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今天地下车库的灯光尤其昏暗,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仿佛有许多个自己在围绕着前行。   穆锦溪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在地下车库响起,格外的刺耳。   “你好,哪位?”穆锦溪接听,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穆医生,你好吗?”对方似乎用了变声软件,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语调之中满是嘲讽。   “如果你有能让我赚钱的事情,我们可以聊聊。”穆锦溪边走边说,“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都没兴趣。”   “那你有没有兴趣知道自己的事情?”电话中传出嘲弄的声音。   “没兴趣。”说着,穆锦溪就要挂掉电话,她可不喜欢浪费时间来打哑谜。   “你听!”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提高,“有人在跟踪你!”   穆锦溪没有回应对方,她继续向前走,将脚步放轻,果然听到,在自己清脆的高跟鞋回响中,掺杂着脚步声。   穆锦溪偷偷打开手机拍摄功能,向自己身后的方向照了一下,瞬间看到两条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昏暗之中。   穆锦溪急忙停下脚步,四周静得有些可怕,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转身就跑!哈哈哈哈……”电话里传出诡异的笑声。   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四周,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这些声响迅速成为一个包围圈,向着穆锦溪围困过来!   “不管你的提醒,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我都要谢谢你,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穆锦溪故作平静的说完这句话,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她能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但逃跑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是在自己熟悉的地下停车场里,今天逃跑了,那下次呢?   穆锦溪索性抱着肩膀站在原地,手机看似漫不经心的晃着,其实,已经悄悄拨出去了求救电话。   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一分钟,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初,一个个人影在汽车灯光的映照下,如同鬼魅般向着穆锦溪过来。   一辆汽车的远光灯光突然打开,猛然照在穆锦溪身上,穆锦溪的双眼一下子处于暴盲的状态之中。   但她没有躲避,只是抬起胳膊挡了一下,适应了光线之后,依旧抱着肩膀站在那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变成了嘈杂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朝穆锦溪包围过来。   “别那么鬼鬼祟祟的,都没吃饱吗?”穆锦溪大声道,“走路快点好吗?不是来找我的吗?”   车灯的强光关闭,但穆锦溪依旧处于暴盲之中,但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因为她早已当包围过来的是一群野狗,既然是野狗,就要拿出对付野狗的办法,野狗最怕什么?虚张声势!   穆锦溪隐约看到无数人的影子将自己包围,有些人发出咒骂声,有些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些人的嘴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哼唱着什么,但穆锦溪能感觉到,他们扑面而来的愤怒和恶意。   “你是穆锦溪?心理医生?”一个男人的声音。   “什么心理医生,就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不要脸,还跑到网上来显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尖锐,充满了不屑。   “别废话了,毁了她的脸,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胡说八道不?”有人叫喊着,冲过来抓住了穆锦溪的胳膊。   “不要贼喊捉贼好吗?”穆锦溪依旧没有惊慌,她分析刚才这些人的话,“真正的狐狸精正在看热闹吧?借刀杀人这个游戏,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果然,穆锦溪听到了人群中的骚动,人影在晃动,看来有人已经开始互相怀疑,一些咒骂声已经转向了旁边。   “你们没看到网上的照片吗?里面就是这个女人!没错,就是她!”突然有人大喊起来,“都是因为她!现在全网都在抹黑……”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从背后抓住了穆锦溪的头发,有人已经挥拳打在了穆锦溪的身上,穆锦溪感觉有匕首一类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难道自己遇到了一群丧心病狂的傻子吗?   “不用抹黑,我有真正的黑料!”穆锦溪用力挣脱抓着自己胳膊的人,“我是心理医生,我有你们不知道的东西!”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但穆锦溪却听到自己耳边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找死”,她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转身,虽然眼睛还没有恢复,但还是看到寒光一扇,划开了自己的衣服,如果刚才没有躲闪,自己的小腹已经被划开了。   “杀了她!杀了这个狐狸精!杀了她!”四周突然响起杂乱的人声。   穆锦溪终于确定,这些人不只是想打自己一顿,其中有人真的想趁乱杀了自己,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么一群人对自己痛下杀手?   面对生命,他们竟然如此冷酷随意,竟然没有产生恐惧?   穆锦溪无暇多想,试图躲闪,双眼却依旧无法看清事物,跌跌撞撞的向前扑去,却被人推倒在地,她又看到寒光一扇,知道自己再也躲不掉了……   突然,警笛声在不远处响起,四周的人群立刻爆发出惊呼。“快跑,警察来了!快跑啊!”随着有人大喊,这些对生命没有恐惧的家伙,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开去。   警笛声由远而近,急刹车声划破四周,车门开启,有个人影跳出来,将穆锦溪抱进副驾驶,穆锦溪本想道个谢,感谢一下神兵天降的警察叔叔,但车厢里的味道,实在是让她张不开嘴,只呼吸了两次,便感觉五脏六腑一阵阵翻腾。   要不是因为胃里实在没啥食物,估计已经忍不住吐出来了。   穆锦溪摸索着开启车窗,随着车辆重新启动向前飞驰,穆锦溪总算呼吸到了两口没有怪味的空气。   “我这车里有那么难闻吗?”警笛声关闭,熟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王小五的声音。   “你不是在养鸡场卧底吗?”穆锦溪反问道。   “没办法呀,我是私家侦探啊,什么是私家侦探,就是谁给钱,我就替谁去挖掘真相!”   王小五一本正经的说完,怪叫一声,“你眼睛怎么了?”他这才注意到穆锦溪眼睛的问题。   “没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你是个什么鬼样子,是我的幸运!”   穆锦溪闭上了眼睛,她终于从刚才的惊恐中彻底走了出来。   她不是第一次遭遇围殴,但毫无缘由的遭遇围殴还是第一次,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竟然真的想要杀了她,就像要杀死一条讨人厌的狗一样,她遇到过生命危险,但对方至少都是有目的的攻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冒充警察,你该知道是什么罪啊!”穆锦溪威胁道,也只有王小五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威胁。   “恩将仇报啊,穆锦溪!”王小五一脸委屈的道。   “有人提前给你消息,让你来救我的?”穆锦溪问道,她想起那个神秘电话里的人,不知道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跟着那群人来的!”王小五说道,“有人担心他们胡闹闯出大祸来,有人想利用他们,发现真正的目标人物!”   “你收了两份钱?”穆锦溪抓住了重点。   王小五得意的笑了笑,“我又不是货卖两家,是他们都找到了我,关键是也不矛盾啊,同时打两份工,这叫效率!”   “那群人是什么人?”穆锦溪的眼睛已经能适应一些周围的光线了,王小五的样子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了。   “疯狂的粉丝,来自一个叫‘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的粉丝后援会……”王小五说道。   “小韩团长?”穆锦溪立刻明白了,“韩一墨的粉丝?”   “对呀,你才反应过来呀!”王小五嘿嘿一笑,“穆锦溪,你怎么突然对小鲜肉下手了呢?”   “我想对谁下手,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穆锦溪冷冷反问道。   “是不用经过我的允许!可那些韩一墨的粉丝,你惹得起吗?”   王小五不再嬉皮笑脸,“我跟着他们一天,就觉得他们是群傻子,也是群疯子,把那个韩一墨又当男友又当老公的,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穆锦溪点了点头,这两天,她也算是真正领教到小鲜肉粉丝的危险了。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招惹他们干什么?”王小五停下车子,“如果不是因为你,说老实话,今天我不一定敢冒充警察过去救你。万一被他们识破了,那他们疯起来可太可怕了,我可不想英勇就义啊……” 第13章我的手段绝不是现在这样   穆锦溪没有理会王小五的玩笑,她此刻仍在思考那个神秘电话的来源,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遏制的想要知道答案。   似乎,只有知道了答案,才能摆脱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运,她不喜欢命运被任何人掌握,她必须知道答案。   “想东想西,想不出答案,多苦恼……”王小五一边哼唱着歌曲,一边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穆锦溪下车,“少死点儿脑细胞吧,我们去吃顿大餐补充补充营养吧,再喝点儿好酒压压惊!”   “我还有事……”穆锦溪道。   王小五伸手在穆锦溪眼前晃了晃,“你确实有事,再这么下去,你以后就要养条导盲犬孤独终老了……”   “滚!”穆锦溪笑骂道,她的眼睛已经又恢复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刺痛感,让她时不时的想要流泪。   王小五搀着穆锦溪走进了一家西餐厅,听到侍者礼貌的问候,穆锦溪才突然想起来,身边的王小五一身的鸡场恶臭味道,此刻再想转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是自己这身穿着和气质,估计王小五都会被这家西餐厅拒之门外的。   “我是王小五,订了位子的。”王小五说道。   “先生、小姐,请这边走。”侍者礼貌的引路,却与王小五保持着尽量远的距离,为了逗穆锦溪开心,王小五则故意加快脚步,靠近侍者。   穆锦溪和王小五进了一个包间,里面的香水味,掩盖了王小五身上的恶臭。   红酒和牛排上来,王小五大口的吃喝起来,看样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   “不用给我省钱,有人请客的……”王小五边吃边说。   “谁这么不嫌弃你啊?”穆锦溪喝了一口红酒,味道甘醇,看来这家西餐厅还算比较上档次。   “当然是金主爸爸啊!”王小五掏出手机查看,“嗯,快到了……”   当王小五口中的金主爸爸出现在穆锦溪面前,二人都愣住了。   已经基本恢复了视力的穆锦溪,一眼看出,这个穿着考究的女人,正是韩一墨的经纪人。   经纪人看到穆锦溪和王小五在一起,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什么情况?你们认识?”王小五挠了挠头,“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穆锦溪说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   “这是你证明自己能力的手段?”经纪人警觉的盯着穆锦溪,“还是你另外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陪朋友吃饭,碰巧遇到你。”穆锦溪耸耸肩,轻松道,“至于你们之间的合作是不是要取消,与我无关!”   “与我有关啊!”王小五有些急了,“我辛辛苦苦忙活半天,不能白忙活啊。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经纪人盯着穆锦溪,打量几秒钟,后者完全无视她/   无奈,她只得拉开椅子坐下,简单的介绍了两人结识的过程。   王小五这才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仇人或者情敌呢,大家都专业一点儿,咱们只谈工作,工作第一!”   王小五对经纪人笑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咱们明显不是敌人啊,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啊,都是为了韩一墨!”   “嘘——”经纪人警觉的示意王小五轻声。   “低调,低调,我明白。”王小五压低声音,给经纪人、穆锦溪和自己倒上红酒,“咱们三个,虽然各怀鬼胎,不过呢,咱们一旦联手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嘿嘿……”王小五一脸坏笑的说道。   “你们两个心怀鬼胎,可别算上我。”穆锦溪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透过酒杯,打量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经纪人,“我跟你们不一样。”   “韩一墨是棵摇钱树,有钱你也不赚吗?”王小五在一旁小声提醒,“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钱有仇了?”   穆锦溪用眼神制止王小五,虽然不知道穆锦溪什么用意,但王小五还是默契的闭上嘴巴,不敢招惹这两个不好惹的女人,只能低头默默吃菜。   “你是不是把经纪人都当成是吸血鬼?”经纪人忽然一脸无奈的说道,“他能够成名,他能有现在的流量,你以为,都凭他的实力吗?还是靠着什么无敌的狗屎运吗?”   “如果你把他当成摇钱树,那么你理应为他施肥浇水,为他付出。”穆锦溪道。   “如果我把他只是当成商品,我的手段绝不是现在这样,他也不敢不听我的。”经纪人坐到穆锦溪盯着穆锦溪,她的表情终于不再充满敌意,而是有一丝疲倦。   穆锦溪甚至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一面镜子,或是一个树洞,“如果我把他当成孩子,当成朋友,我也有我的方法。但是如果……”   经纪人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不敢再说下去。   王小五却没看出这个细节,一副吃瓜群众的嘴脸,低声问道:“那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啊?该不会也是当成男朋友吧?听说很多经纪人都跟明星有一腿,这也难怪,毕竟离那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娱乐圈还有明星跟经纪人结婚的,那谁……”   经纪人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红酒,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是魔鬼。”   “什么?”王小五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穆锦溪听得清清楚楚,这四个字,如同子弹一样,击中自己的心脏。   她瞬间回想与韩一墨结识的这些时光,回想令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梦魇,“魔鬼”这两个字,绝非空穴来风,面前这个看似只认钱不认认的经纪人,肯定隐藏着许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必定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穆锦溪主动给经纪人倒了一杯红酒,拿起自己的酒杯,两个女人,互相凝望几秒钟,然后隔空碰杯。   一旁的王小五看得毛骨悚然,“什么情况啊?你们俩是有心灵感应,还是在打哑谜啊?我不想当个傻子坐在这里啊!”   “希望你尽快找个时间来找我,你的心理问题,不比韩一墨小。”穆锦溪对经纪人道,“或许我能帮到你。”   “好。”经纪人感激的点了点头,自从刚才说出“魔鬼”两个字,她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产生了变化,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他最近的档期比较紧张,我会想办法和你单独聊聊的。”说完,她转头向王小五问道:“王先生,我委托你做的事呢?”   王小五拿出一个U盘,“他跟他继父的事情,我也都调查清楚了,封口费也都付了。那几个后援会的会长,我也都调查了,只有一个背景比较复杂,我会尽快把他的资料弄好,都发给你。”   “只有这些吗?”经纪人问道。   “我的一个徒弟在盯着缇娜,没见她跟韩一墨有什么往来,估计是炒作。”王小五说道,“炒作的事情,你应该比我们熟啊……”   “缇娜的爸爸是市长,我们不敢得罪,也不敢乱猜。”经纪人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与穆锦溪印象中干练、冷酷的经纪人不太一样。   看来,她应该带着很复杂的心事来到这里的,“如果她在微博上跟韩一墨玩暧昧,你们想办法给她找些小麻烦,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转移注意力,这个不难办!”王小王自信满满的说道,“这小姑娘的绯闻八卦,一找一大堆!”   “一定要撇清和韩一墨的关系,一点儿关系都不能有。”经纪人叮嘱道,“现在有好几家公司在盯着我们,在等机会算计我们!”   “明白!”王小五答应道。   这时,经纪人的手机响了,“喂?哪位?”她立刻接听。   经纪人的表情瞬间变了,她一连“嗯”了几声,脸上尽是迷惑和不安的神色。   穆锦溪借着去拿红酒的机会,靠近经纪人,她隐约听到,手机里发出含混不清的男子的声音,那个声音似乎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难道,那个在地下车库里给自己打电话的神秘人,此刻正在给经纪人打电话?   穆锦溪紧紧的盯视着经纪人,看到她明显的不安和局促。   当经纪人注意到穆锦溪紧盯的目光,本能的向后躲了躲,脸上的神情更加紧张。   穆锦溪赶忙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让我跟你一起听这个电话,相信我,我能帮到你。   穆锦溪把自己的手机举到经纪人面前,但当她靠近经纪人的手机,想一起听电话里的内容时,经纪人匆忙的挂断了手机。   “不要越界啊!”经纪人推开穆锦溪,站起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认为我能帮到你。”穆锦溪认真的说道,“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帮你。”   “可我们并不熟。”经纪人冷冷的说道,“日久见人心,等以后有机会吧。”   说完,拿起王小五的U盘走了出去。   “跟上她,她可能有麻烦!”穆锦溪压低了声音,对王小五说道。   “啊?麻烦?”王小五一脸的诧异,“她让我跟踪别人,你让我跟踪她?你打算付我一份工钱?”   “她如果出了意外,你一份工钱都拿不到。”穆锦溪说道,“爱去不去!”   “我去!”王小五无奈的答应一声,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穆锦溪独自在西餐厅里吃了一顿,安抚一下自己的神经,也借此机会,平静的梳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那个神秘人的声音,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里冒出来,还有韩一墨的样子,时不时的浮现在自己眼前。   穆锦溪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早已不是什么爱慕偶像的小姑娘,可韩一墨的身影,却像是诅咒一样的不停出现,似乎是在挑逗自己,又似乎是在警告自己。   穆锦溪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石小翠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跑过来,“穆老师,出……出事了,出大事了……”   “如果真出大事了,我就回不来了。”穆锦溪不紧不慢的说道。   “真的出事了,穆老师,你出名了!”石小翠一边说,一边强行拉着穆锦溪来到办公桌旁,桌子上的电脑打开着,一张韩一墨拥抱着穆锦溪的照片格外刺眼。 第14章当红小鲜肉女友竟是她?   穆锦溪坐到桌边,查看这张照片的出处,这是一家著名的八卦杂志发出的新闻,标题为“当红炸子鸡韩一墨的正牌女友竟然是心理医生”,副标题是“被心理控制的小鲜肉”。   新闻的内容胡编乱造,把穆锦溪描述为专门勾引小鲜肉的心理医生。   这些新闻内容穆锦溪当然都不在意,她最为在意的是,照片是被谁拍下的?又是被谁发给八卦杂志的?   她看向窗外,不知道哪一扇窗口里架设着偷拍镜头,正对准着此刻的自己?毕竟她这里可是29楼,想要对准这栋楼偷拍,也就只有对面那家七星级酒店了。   而自己那天与韩一墨抱在一起,仅仅是与韩一墨第二次见面,偷拍者竟然就已经做好了拍摄准备,并且抓拍到了足够劲爆的照片,这到底是作为狗仔记者的超级嗅觉?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刻意安排?   “穆老师,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你都被放到网上去了!……”石小翠一脸焦急的说道,“这新闻一爆出来,网上立刻炸开了锅,我给你打电话,可你手机一直关机,你去干什么了呀?”   “吃了顿西餐,味道还不错。”穆锦溪平静的说道。   “穆老师,这件事……可不简单啊!”石小翠不安的说道,“我在的几个后援会里都有人发话,她们说要收拾你,还有人威胁要杀了你,有人已经在号召去人肉你了……”   石小翠看向四周,“他们或许已经在周围埋伏了,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算你跟他们解释也都没用的,如果不是我看到了那天你跟韩一墨发生的一切,我……我也会误会的,我也会很生气的,我……”   “那你会想杀了我吗?”穆锦溪问道。   “杀人……我不敢……”石小翠咽了口口水,“不过,我肯定会想砸了你的车,然后跟大家一起冲进来,砸了这里的一切,撕烂你的衣服……”   “我被杀过很多次了。”穆锦溪说道,“可我现在还活着。”   “可是……可是粉丝很疯狂的……”石小翠提醒道。   “我已经见识过了,”穆锦溪说道,“这几天我会小心的。”   穆锦溪也不想石小翠太担心,“对了,今天开始,把关于我和韩一墨的新闻都收集起来,涉嫌诽谤的马上发律师函给对方。然后你拟一份澄清的信息发到微博上,再转发到你所在的粉丝群里,能解释的地方还是解释一下。”   “穆老师,解释不清的!”石小翠焦急的说道,“趁他们还没找上门来,你出去躲躲吧,”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有安全的地方,我带你去躲躲吧,避避风头啊,穆老师!”   穆锦溪示意石小翠安静,毕竟慌慌张张解决不好任何问题。   她先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手机早已因为没电而关机了,难怪在地下停车场,拨打求救电话给谢云杰的时候,一直没有反馈,否则,谢云杰不可能不出现。   幸好被王小五救了,不然,此刻就不只是出现在娱乐八卦的新闻里了,估计还会出现在社会新闻里,弄不好,还会稀里糊涂的死在那群疯狂的粉丝手里。   穆锦溪的手机刚一开机,就有许多条信息弹了出来,包括谢云杰在内,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李牧阳,就更让人哭笑不得了,他说:宝贝,我相信你跟他只是单纯的咨询关系,但还是让我很不爽,可以拒绝这单咨询吗?   依然那么大男子,穆锦溪懒得回应他,但看看一旁石小翠焦虑的样子,反而给谢云杰回复了一条“我没事”。   她看着石小翠,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她而有所改变,变得在乎别人的感受,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   穆锦溪在胡思乱想,石小翠则被她看得发毛,她以为自己又闯了什么祸,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穆老师,我……我又犯什么错了吗?”   “影响别人的习惯。”穆锦溪说道。   “影响别人的习惯?”石小翠一头雾水,“影响谁了?什么习惯?”   穆锦溪没有直接回答,她盯视着石小翠,“石小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变成了我,你会怎么样?”   “我变成穆老师你?”石小翠吃了一惊,“是外表变化,还是……”   “所有的一切,从里到外。”穆锦溪说道,“你不再是石小翠,你就是穆锦溪。”   石小翠似乎被穆锦溪的这番话吓到了,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穆老师,我……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突然很害怕……”   穆锦溪望向窗外,刚才有个光点闪烁了一下,“害怕……都是有原因的!你想知道吗?”   石小翠惊慌失措,连连摇头,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我不想,我不想!穆老师,我……我就想正常上班……跟您好好学习……”   穆锦溪没再说什么,她的心理也一阵阵心慌意乱,跟石小翠这个直肠子聊聊天、吓唬吓唬她,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石小翠这孩子跟马兰不一样,马兰会察言观色,一旦察觉她情绪不对,立刻乖乖闪人。   石小翠没啥眼力劲儿,但更为直爽,她总能突破穆锦溪的防线,但也因此让穆锦溪发现,跟下属斗斗嘴也挺有趣。   穆锦溪示意石小翠继续去整理资料,自己则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不是她最钟爱的味道。想到自己的浴室被韩一墨用过,穆锦溪皱了皱眉,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这才勉强把愤怒压下去。   薰衣草的味道四散开来,穆锦溪躺在浮动的泡沫之中,温热的水包裹着皮肤,让她一点一点的放松身心。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穆锦溪从泡沫中伸出手来,拿起手机,发现是谢云杰打来的电话,“喂?”   “我们这里的网警都快疯了,各种照片,各种帖子,骂战一轮接一轮的,……你和那个叫韩一墨的明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云杰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惑,显然,他也不信穆锦溪会喜欢上那种徒有其表的小鲜肉。   “怎么,这也违法了?”穆锦溪因为心情好,调笑着反问道。   “有的照片太挑逗,已经被我们删了,那个韩一墨的经纪公司也打来电话,让我们协助处理这个问题,有粉丝在外面闹事都被我们抓了……”   谢云杰头疼道,“我开始还以为照片是合成的,我们这里的网警说不是合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也这么八卦吗?”穆锦溪没好气的说道,“无可奉告。挂了啊。”   “你注意点儿安全,别不当回事,我这两年处理过几起跟粉丝有关系的案子。”谢云杰的声音焦急起来,“有一些激进的粉丝,跟咱们正常人的思维不太一样,更接近于病态,这个你比我懂,但就是因为你懂,所以你更容易忽视……”   “好了,我知道了。”穆锦溪挂断了电话,她不习惯于这种婆婆妈妈的关心,她更相信自己对事情的判断,也更相信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毕竟,她经历过更为复杂的关系。   主要是,谢云杰的关心,也让她无所适从,自己现在是他的什么人呢?又不是女朋友。   李牧阳打来电话,穆锦溪看了一眼,直接挂了。   如果李牧阳始终放不下他男人的自尊心,跨不过他自己当年受到的伤害,穆锦溪也无法一直去迁就他。   刚挂掉李牧阳的电话,手机还没放稳,便再次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电话。   穆锦溪接听:“喂?哪位?”   “请问是穆锦溪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对,我是,你找我什么事?”穆锦溪问道。   “穆锦溪小姐你好,我是每时娱乐报道的记者,我想采访你和韩一墨……”电话那头的陌生声音明显兴奋起来。   “先把钱打给我,我让助理给你们报价。”穆锦溪平静的说道,“对了,不要胡编乱造,要不然我的律师函随时发给你。”   穆锦溪刚挂断一个电话,手机再次响起,同样是陌生的电话,再次接听,依旧是记者打来的,同时,有许多人在申请加她的微信,其中大多自报家门是娱乐记者。   “我已经这么红了吗?”穆锦溪清楚这些娱乐记者的超级嗅觉,他们不会无缘无故骚扰自己,对有八卦价值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穆锦溪用手机翻看娱乐新闻,果然,看到置顶的好几条,都是自己和韩一墨的绯闻,其中编造的内容,都快赶上狗血的言情剧了。   “这小子为什么不做危机公关呢?”穆锦溪疑惑地看着继续更新的新闻报道,“他的经纪团队,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吗?”   除了一些正规平台的娱乐新闻,一些自媒体的帖子更是厉害,将穆锦溪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几乎扒了一个遍。   跟在这些帖子后面的,就是无休止的粉丝谩骂,各种恶毒的谩骂和诅咒,还有人在帖子里,故意煽动杀了穆锦溪,以便还韩一墨清白。   如果不在地下停车场里,遭受到了那群疯狂粉丝的攻击,穆锦溪看到这些人肉自己的帖子,也不会太在意,但现在,她清楚这件事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步发展。   正如谢云杰所说,有些疯狂的粉丝,是完全病态的心理,如果这些八卦新闻持续发酵,那么自己的人身安全,必然会受到巨大威胁,她可不希望每天都像今天这样过山车,不能保证每次都有好运气被人解救。   解铃还须系铃人,毕竟这件事情因韩一墨而起,最重要的是,以韩一墨此时的名气和地位,想要删除掉这些负面新闻的能力,远比自己要强很多。   想到这些,无奈,穆锦溪只得拨通韩一墨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喂?”一个有些遥远的声音,从手机另一边传来,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但能够听出来是韩一墨。   “我是穆锦溪。”穆锦溪开门见山道。   “穆医生?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手机传出的声音瞬间大了,没错,是韩一墨的声音,他的声音依旧在颤抖。   穆锦溪听出韩一墨声音的异常,那绝不是接听自己电话产生的兴奋,而是一种压制不住的恐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没……我……我在训练……所以有些喘……”韩一墨说道。 第15章她仿佛跌入一个陷阱中   “你想骗心理医生吗?”穆锦溪问道,“我不是无缘无故打这个电话给你,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我毕竟收了你的钱,是你的心理医生。”   穆锦溪本想告诉韩一墨,让他去做危机公关,删除掉所有关于中伤自己的新闻,但在电话里,听到韩一墨惊恐的声音,却无法冷酷的说出已经准备好的那番话,反而在温暖的支持韩一墨。   “穆医生,你来一趟我住的地方……”韩一墨的声音里充满乞求,“求求你了,穆医生,你一定要来我这里……”   “为什么?”穆锦溪问道,她在问韩一墨,更是在问自己。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如果去找韩一墨,一旦被拍到照片,那肯定又会有无数的绯闻冒出来。   “我只相信你,穆医生,求求你了!”韩一墨再次哀求,“我住在MOMO国际酒店1102号,放心,没有记者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噢。”穆锦溪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去。   “求求你了,穆医生……”韩一墨最后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着哭腔了,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是因为绯闻而崩溃吗?   但,像他这样三天两头都有各种新闻,各种绯闻的人,会这么容易崩溃吗?   “好的,你等我。”出于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穆锦溪责任感战胜了直觉。   穆锦溪下楼,开车独自上路。   MOMO国际酒店坐落在城市北部的北柔影视城旁边的山上,外表看上去有三十年代老洋房的感觉,也是影视剧组比较喜欢的取景地之一,但选择住在这里的明星并不多,因为去往机场不方便。   韩一墨之所以选择这里,穆锦溪猜测,估计是为了和狗仔队斗智斗勇,像他这样的当红偶像,狡兔三窟是常有的事,一旦被狗仔队盯上,想要再次甩掉,就没那么容易了。   凌晨时分,影视城周边的道路一片寂静,MOMO国际酒店更加寂静得可怕。   穆锦溪按响1102房间的门铃,等了足足有三分钟,房门才开启一道缝隙。   不等穆锦溪看清楚,一只手从门缝中伸出,死死的抓住了穆锦溪,指甲瞬间掐进了穆锦溪的皮肉之中,可见那个人的力道之大,而且,那抓着自己的手,还在剧烈的颤抖着。   “我是穆锦溪,我来了,你不用怕。”穆锦溪强忍着疼痛,没有挣脱,反而拍了拍抓着自己的手。   “穆医生,谢谢你……”韩一墨声音嘶哑,他抓着穆锦溪的手依旧没有放开,似乎生怕穆锦溪会转身逃跑,更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仙丹一样。   穆锦溪感知到对方情绪的异常,只是没想到,连行为举止也都处于惊恐之中,她不能去挑动韩一墨已经极为敏感脆弱的神经了,“不用谢,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解决的,要不然我不会大老远跑来的。”   穆锦溪一边慢悠悠的说,一边推开门,主动走进了房间。   身后的房门瞬间“砰”的一声关闭,韩一墨重重地依靠在门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穆锦溪,眼神通红,像是某种动物。   房间里没有开灯,玄关处异常昏暗。   穆锦溪没有说话,与昏暗中的韩一墨对视着。   韩一墨穿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不知是刚刚洗完澡,还是在不停的冒汗。   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抓着穆锦溪的一条胳膊,指甲已经掐到了肉里,穆锦溪感觉到有血已经渗出。   “穆医生,你……你相信我吗?”沉默良久,韩一墨突然问道,语气格外沉重。   “当然相信你。”穆锦溪回答道。   “为什么?”韩一墨追问道。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职业素养,我做这一行可不是混饭吃的。”穆锦溪平静的说道,“我可以分析、判断我所面临的人和事,然后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那……你可以替我决定吗?”韩一墨突然与穆锦溪脸对脸,他的鼻尖几乎触碰到穆锦溪的脸颊上,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如果换了韩一墨的女友粉,估计激动爆炸了,只可惜穆锦溪感受不到丝毫暧昧的氛围。   “只要不违反法律。”穆锦溪说道。   韩一墨苦笑了两声,最后,像是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拉着穆锦溪向房间里面走去。   这是一间总统套房,客厅里陈设豪华,但不合时宜的,是房间中央摆放着几个摞在一起的行李箱,像是刚刚抬上来,还没来得及打开。   客厅里飘散着浓郁的古龙香水的味道,但穆锦溪还是嗅到了夹杂在香水之中的血腥味道,那不是来自任何动物的血腥味道,那是只有人类专属的血腥味道。   穆锦溪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在昏暗之中,还是看到了羊绒地毯上的血色脚印,沾在上面的血迹,在昏暗之中泛着妖冶的微光。   韩一墨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向穆锦溪,穆锦溪顿时心中一惊,她以为自己将看到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孔,但看到的,却是孩童一样天真迷茫的表情。   此刻韩一墨的表情、眼神,像极了梦魇中的那个小男孩的样子,穆锦溪感觉自己也正在变化,逐渐变成那个梦魇中的小女孩,四周的景物也开始慢慢变化起来……   “你杀了人吗?”穆锦溪突然大声说道,她强行让自己发声,以便不让自己坠入到梦魇之中,她害怕自己进入那个梦魇,更害怕在这种时间、这个地点进入到那个梦魇里。   一旦进入梦魇,她将失去对一切的控制,那样,比被人杀了更加可怕,她不能接受自己失控。   “杀……杀人?”韩一墨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整个人身子一颤,表情和眼神立刻恢复正常,尽管依旧惊恐茫然,但已经是成年人的感觉了,“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她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穆锦溪盯着韩一墨,目不转睛的盯了几秒,终于确认,韩一墨此刻并不是在跟自己演戏,也没有在说谎。   因为无论一个人的演技有多高超,有多么善于说谎,他的眼神和微表情都会出卖他,这是人类的一种原始本能,在一流的心理医生面前,所有的掩饰和伪装都是徒劳的。   只是韩一墨此时的反应,有些超出穆锦溪的预想,他的茫然、惊恐、震惊,许多微表情显示,他更像是催眠状态中刚刚清醒过来。   韩一墨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忽然转身踉跄着跑进隔壁的卧室,随即,卧室传来他惊恐的叫声。   穆锦溪一愣,那叫声,让她心里也有些发怵,而且,此时的情景,越来越像是一个陷阱。   可韩一墨惊恐的叫声,让她无法涉身事外,只能努力稳住心神,走进那个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味的房间。   这是一间豪华的浴室,大理石铺成的浴池,足可以七八个人一起泡澡,每个墙角都安装着颜色不同的氛围灯,雾气蒸腾,再加上七彩的颜色忽明忽暗,让整间浴室充满奇幻的不真实感觉。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穆锦溪看到浴池正上方吊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皮肤的颜色已经是青紫色,几条夸张的伤口纵贯身体,就这样吊在热气蒸腾的浴池上面,犹如一只被抛开晾晒的白斩鸡。   鲜血已经染红了浴池中的水,按摩浴池就这样波浪翻滚着血腥的池水,让眼前的这副画面,犹如地狱之中的祭祀图。   穆锦溪见过许多凶案现场,但这样一个诡异凶残的现场,还是第一次,最为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也是这场地狱祭祀的一部分,自己已经一步步的,走进了这场被精心设计下的迷局,这种强烈的直觉,折磨着她的心智。   “穆医生,救救我……怎么办?不是我杀的……绝对不是我……”一直惊恐的趴在地上的韩一墨,突然一把抱住了穆锦溪的小腿,他浑身剧烈颤抖,疯狂摇头,涕泪双流道“不是我做的,不,这……这都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穆锦溪盯着吊在浴池上面的那个人,显然已经被吊在那里很久了,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估计身体里的鲜血,也已经流的差不多了。   忽然,灯光一闪,穆锦溪在披头散发中,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她,竟然是韩一墨的经纪人。   “我们不要破坏案发现场。”穆锦溪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颤抖的韩一墨提了起来。   穆锦溪扶着韩一墨走出房间,韩一墨瘫软在沙发上,眼睛依旧惊恐望着浴室的方向,他仍旧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是真实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在噩梦里……对……是噩梦……”   穆锦溪拿出手机准备报警,韩一墨突然扑过来抓住穆锦溪的手,“穆医生,不要报警,不能报警啊,……报警了……我就完了……我就完了……”   “你是凶手吗?”穆锦溪直视着韩一墨的眼睛。   韩一墨疯狂的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好,我相信你不是,所以我才选择报警。”穆锦溪委婉的表达,“不要让我失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我……”韩一墨依旧死死抓着穆锦溪的手,不肯放开。   “我可以不来的,但是我来了。”穆锦溪平静的说道,“我也可以不相信你的,可我选择相信你。”   韩一墨被穆锦溪的平静气场触动,缓缓的放开了手,但他整个人仍旧在惊恐的颤抖着,像是随时面临身心的全面崩溃。   “放心,我认识一个警察朋友,他是值得信任的。”穆锦溪说道。   “好……”韩一墨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即整个人瘫软在地,但,却下意识的抱住穆锦溪的双腿,像是把穆锦溪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穆锦溪给谢云杰打电话,“喂,MOMO国际酒店1102房间,发生了命案,被害人已经死了。”   “你没事吧?”谢云杰关切的问道。   “我还好,能给你打电话报警呢。”穆锦溪说道,此时此刻,她又感觉到了谢云杰对于自己的意义,但是否只有在这种极致危险的时刻才会想起他呢?穆锦溪自己也无法回答。   “你少带几个人过来,我这里有朋友,他情绪不大稳定。”穆锦溪最后嘱咐道。   “明白,你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去冒险,等我到了再说。”谢云杰立刻挂断了电话。 第16章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呢   “我不能被抓起来,我不能去警局,狗仔队一定会传出负面消息……而且我正在拍戏,我不能离开,投资的老板会生气的,我的合约……我的档期……”韩一墨再次焦躁不安起来。   “如果你是清白的,就不会有事的。”穆锦溪安慰道,“如果你相信我,最好先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已经连续拍戏四十多个小时了……”韩一墨说道,“我太累了,受不了了,制片人才让我回来休息一会儿……”   “经纪人跟你一起回来的?”穆锦溪问道。   “对啊,她说还有别的通告,还有合约,要跟我谈……”韩一墨回忆道,“我很烦,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争吵?”穆锦溪打开身旁的一盏台灯,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四周。   也许是光线的作用,温暖的灯光,让韩一墨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定了定心神,“我和她经常争吵的,可我没杀她,我……我不敢杀人的……”   “你回来多久睡着的?”穆锦溪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很快的,我只记得她跟我说一个什么演出,我都没听明白就睡着了……”韩一墨说道。   “你怎么知道自己睡着了?”穆锦溪追问道,眼睛紧紧盯视着韩一墨。   “我……”韩一墨愣了一下,“我当然知道自己睡着了,我那么累,那么困,我睡着了立刻就做梦了……”   “做梦?”穆锦溪又想到了那两次诡异的梦魇,“在梦里你在做什么?”   “这……”韩一墨犹豫着。   穆锦溪看得出来,他很不想分享他得梦境。   但,这或许就是关键,此刻在案发现场,受害人就吊在浴室里,没有比此时此景更加能够撬开一个人心底的秘密大门了,“是噩梦,对吗?”她得声音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让人无法反驳。   “对……”韩一墨低下头去,他已不敢面对穆锦溪的目光,声音里带着气馁。   “你在这个噩梦里遇到了危险?”穆锦溪引导着问道,“巨大的危险,无处可逃的危险……”   “我在学校里……是小时候……老师教我唱歌……”韩一墨的声音颤抖起来,显然这个梦魇,到达了他承受的极限。   穆锦溪立刻想到,自己进入过那个奇怪的梦魇,她记得,那个所谓老师,带给自己的恐怖感觉,所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一直在教你唱歌吗?”   “不……”韩一墨已经把头埋在了双腿之间,“我不听话……他把我吊起来……我快死了……我快死了……”韩一墨痛苦的呐喊道。   “你不会死的,你的运气一直都很好。”穆锦溪轻轻搂住韩一墨的肩膀,感受他的惊恐和绝望。   “我要逃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韩一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把他吊起来,我冲他吼,他再也不能欺负我了,……他盯着我,我害怕,我知道我完了,完蛋了……我再也不能唱歌了……也不可能当明星了……”   “为什么?”穆锦溪轻声问道。   “他很有权利的……他的亲戚朋友,在娱乐圈都很有权利的……连我们校长……我们市长都不敢惹他……”韩一墨颤抖的说道,“可我……不听他的话,还把他吊了起来,这太可怕了……我还打了他……”   尽管穆锦溪搂着韩一墨的肩膀,但此时的韩一墨,身体已经蜷缩在一起,几乎成为一个球状了。   他带着哭腔,讲述童年的梦魇,魔鬼般的老师从天而降,以教他唱歌,帮他成名作为借口,却在不停的虐待他的身心。   当穆锦溪听完这个故事,感觉自己心底的伤口似乎也被撕开了,人性的丑恶,总是超出我们贫瘠得想象力,却又无比真实的存在着,如此荒诞。   穆锦溪不忍再继续问下去了,她轻轻拍了拍韩一墨的肩膀,“好了,没事了。”   “不,好像是我……杀了她……”韩一墨忽然嗫嚅着说道,“我好像……看到自己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在拼命挣扎……我很害怕……我就越来越用力……”   韩一墨惊恐的转头,望向浴室,“我拖着她……一直进到浴室里……她好像在哀求我……可我听不到她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就是恨她……恨她……”   “恨她?”穆锦溪下意识的重复道。   “她把我当傀儡,当赚钱的工具!”韩一墨的脸上不再是惊恐的神色,换上一种邪恶的冷酷,“她以前说过,会把我当成自己家人,把我当成亲弟弟,保护我,照顾我,帮我成名,让我赚大钱,可是呢?可是呢?”   “你们是工作关系。”穆锦溪说道。   “什么工作关系?”韩一墨愤怒的说道,“是一种剥削关系,明目张胆的剥削,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的剥削!……”   穆锦溪警觉的悄悄站起身,她知道,此刻的韩一墨极度危险,她的心理疏导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起到了副作用。   似乎存在着一些不合理的因素,因为韩一墨的情绪变化极为突然,从梦魇过度到现实,也是需要一个刺激点的,穆锦溪一直在疏导,让韩一墨去释放惊恐不安的情绪,缓解童年梦魇的纠缠,但,韩一墨的情绪,却突然越过所有的心理疏导环节,反而走向了另一种极致。   无论韩一墨是不是真的杀人凶手,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正在不停的暗示,他自己就是杀人凶手,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塑造他的另一种极端人格。   这让穆锦溪联想到,许多变态杀人狂,进化过程中,都会出现这样一个环节。一旦韩一墨接受了自己是杀人狂的设定,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么接下来,自己恐怕也会有生命危险。   “韩一墨,生命不只工作!”穆锦溪却没有退缩,她身为心理医生,不能退缩,也知道此刻退缩无法解决问题,她走到他面前,温柔劝阻道,“生命中总有无数闪光的瞬间,那是一道彩虹,为你形成的彩虹,你走在上面,看到未来的自己……”   “我还有未来吗?”韩一墨打断穆锦溪的话,他缓缓转过身,佝偻着身子,双手垂在身前,活像一个丧尸,“我没有未来了……没有了……明天所有的新闻都会是我……我杀了人……我亲手杀了我的经纪人……哈哈哈……所有人都会说我是杀人犯……没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你是无辜的吗?”穆锦溪立刻打断他,“你如果是无辜的,你就要相信自己,你看到的一切,不代表是你亲手做的……”   “哈哈哈……”韩一墨突然邪魅的笑了,他望着穆锦溪,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玩具,他一边笑得邪恶,一边歪歪斜斜的起身靠近穆锦溪。   穆锦溪感觉巨大的危险将自己瞬间包围,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突围。   穆锦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韩一墨,还有许多解决办法呢,不是吗?”   锦溪故意用疑问句,来引起韩一墨的注意力,只要韩一墨能顺着她的提问,来回答问题,她就能催眠韩一墨。   即使无法完全制服,也能给自己赢得逃离的时间。   “办法,办法……”韩一墨邪魅的笑着,头却歪向肩膀一边,眼神空洞,不知在看向哪里。   穆锦溪尽管盯视住韩一墨的眼睛,但却无法使用催眠,难道,韩一墨已经完全进入到应激反应中了吗?   没办法,只能狠狠地甩他一巴掌,把他彻底打醒,此时生命攸关,也顾不得能不能打脸了。   穆锦溪抬起右手,抽向韩一墨的脸,“你醒醒!这只是噩梦!”   韩一墨神态怪异的看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声让穆锦溪心里发寒,她还来不及后退,紧接着,韩一墨突然伸手,抓住穆锦溪的手腕,右手如同鹰爪般探出,死死的掐住了穆锦溪纤细的脖子。   韩一墨空洞的眼神里,闪现着嗜血的凶残。   他将穆锦溪提了起来,穆锦溪整个人在空中,完全无法呼吸,身体也渐渐使不上力量,此刻,她想再说些什么也不能。   “哈哈哈……”韩一墨野兽般的笑着,俊俏的脸庞,此刻却狰狞如同恶魔。   穆锦溪被提在半空,她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脸憋的青紫,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也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痉挛抽搐。   我就这样死在这里吗?不!不!穆锦溪在心里绝望呐喊着,但,她的生命仿佛滑向了终点。   但就在这时,穆锦溪忽然发现,韩一墨的表情又起了变化,他脸上的狰狞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   “宝贝,你很难过吗?别怕,我这就放开你,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呢。”   话音未落,他松手了。   眼前有亮光一闪而过,穆锦溪跌落在地上。   锦溪大口咳嗽着,四肢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韩一墨已经扑到了落地窗旁,他拉开窗帘,忽然伸长了脖子,向外面张望着。   穆锦溪已经不好奇韩一墨在干什么了,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她只是一个女人,力量抢不过男人,她深呼吸了两口空气,挣扎着膝行向门口,只要离开这个房间,就算遇不到人,按响楼道里的消防警报,自己也能得救。   可,穆锦溪只行了几米,便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人抓住了,她转头,看到韩一墨居高临下的身影,那身影一半在黑暗中,宛如魔鬼降世。   “救命……”穆锦溪一边咳嗽着一边呼喊,但,她的声带受伤,根本发不出声音了。   “你为什么要跑?你为什么也要离开我?为什么?”韩一墨痛苦的质问着,一边再次上前,他蹲下身,用右臂紧紧勒住穆锦溪的脖子。   穆锦溪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手脚胡乱的挣扎着。   “我不要你跑,我不要你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韩一墨拖拽着穆锦溪的脖子,朝洗手间的方向过去。 第17章那张让人绝望的脸   穆锦溪绝望地停止了挣扎,她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韩一墨把穆锦溪拖进洗手间,从墙角捡起一条绳子来,将绳子系成一个绳套,他看着惊恐的穆锦溪,露出宠溺的笑容,一步步逼近穆锦溪:   “乖……不会有事的……这就是一个游戏……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游戏……”   他把绳套套在了穆锦溪的脖子上,然后在穆锦溪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你得到了我的吻,你是我的宝贝,我最爱最爱的宝贝……”   韩一墨抓着绳子的另一端,跳上浴池旁边的大理石桌子,然后将绳子甩到浴池上方的水晶吊灯上,他的笑容充满了满足,有一种祭祀般的邪恶感。   “不要怕……我会教你唱歌……帮你成为大明星……挣好多好钱……好多好多人喜欢你……”   韩一墨一边说,一边拉动绳子,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穆锦溪被一点点的拉了起来,悬挂在浴池上方,与韩一墨的经纪人一同悬挂在半空,她扭头看见身旁经纪人的尸体,那张惨死的脸忽然晃悠着转过来,脸孔几乎贴近穆锦溪,穆锦溪吓了一跳。   她想大叫,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来。   从她的角度,居高临下看过去,此刻的韩一墨神情有些疯狂:“看……这样多好……我的宝贝……我是多么爱你……多么喜欢你……来……我们一起场那首歌……再唱一遍……”   窒息已经让穆锦溪无法思考,身体的痛苦,让她的意识混乱起来,她只觉得,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噬,不过,听着韩一墨这疯狂的话语,她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光,想起了什么。   还没等她想清楚那是什么,门口就传来一声尖叫,打断她的沉思,穆锦溪此刻完全没有自己即将被救的高兴,反而是有些恼怒地皱眉,她很快就要抓住那灵光一闪了。   “杀人啦!”尖叫声响彻楼道,那人转身就跑。   紧接着,那声叫声消失,有人冲进来。   韩一墨想要逃跑,闯进来的人却没有给她机会,黑影如闪电般扑向韩一墨,狠狠的揍了他一拳头。   韩一墨看清来人,也不耽搁,甚至连脸上的伤口都顾不上,只是立刻拔腿就跑。   看着被吊在绳子上奄奄一息都穆锦溪,谢云杰略一犹豫,还是让韩一墨逃了,此刻救穆锦溪显然才是当务之急。   “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笨女人!”   哪怕曾遇到劫匪持枪,他也处变不惊,不曾像现在这样担忧过。   直到这一刻,谢云杰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情,竟是深到了骨髓,而他自己尚未察觉。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要结婚要生孩子,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应该遵穆锦溪的意愿。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飞快的给穆锦溪松开了绳子。   绳子解开,穆锦溪掉下来,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她闭着眼睛,却仍然能感受到那人熟悉的体温,以及沙哑但却具备安抚她心神的话语“别怕,我来了。”   她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谁,这个男人,简直是她命中逃不开的劫,明明想要离开他,但每次遇险,他总是有如神兵天降。   明知道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她应该离他远远的,可是或许是这一刻的她太过脆弱,原谅她此刻自私又无耻,只想继续享受他的体温。   但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头顶那一具晃晃悠悠的尸体。   那是仍然悬挂在浴池上方的经纪人,此刻,穆锦溪的角度,她仿佛能依稀看到经纪人的脸孔,那定格的表情,充满惊恐,也带着几分迷惑,似乎还有几分嘲讽。   此刻,就那样悬挂在浴池上方,与穆锦溪对视。   虽然知道经纪人的死并不是自己的错,可是,穆锦溪一想到自己也许可以阻止这一切,心中就有莫名的愧疚感,她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看向谢云杰,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道:“别让韩一墨……跑了……”   “放心,他跑不掉的。”谢云杰想把穆锦溪抱出去,穆锦溪却挣扎着,试图抚着他站起来,但她刚才与韩一墨的一番搏斗着实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反而抱得谢云杰更紧了。   穆锦溪老脸一红。   谢云杰却是心中一动,恨不得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肯松开,可惜,外面两名警察在咳嗽,谢云杰低头看了穆锦溪一眼,不由分说的抱起她,直接公主抱的将她报到屋外,让她安安心心的半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的灯光已经亮起,两名年轻警察正查看倒在地上的韩一墨,谢云杰恢复一贯的冷静,面无表情走过去问:“他怎么了?被你们击倒没能逃走?”   “不是,我们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刚才应该是想要逃跑,可是他自己……突然就倒了……”一名年轻警察说道。   谢云杰上前查看,韩一墨倒在地上,双手带着手铐,两眼上翻,脸上的肌肉仍然在不停颤动。   韩一墨突然口吐白沫,整个身体都开始痉挛颤抖起来。   “混蛋,癫痫犯了!”谢云杰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塞到韩一墨的嘴里,“快,送他去医院!”   两名警察抬起韩一墨匆匆出门。   谢云杰转身看向穆锦溪,“你也跟着去趟医院查查吧,我得在这里等法医。”   “我……行吧,我去看看他什么情况。”穆锦溪也恢复了冷静,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仍然是韩一墨的心理医生,如果韩一墨心理状况出了问题,她这个心理医生却一无所知,还任由韩一墨杀了经纪人,那么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   谢云杰本想劝阻她,但看着她义无反顾的样子,知道她有她的想法,不是自己能改变的,只好苦笑着,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穆锦溪应声走出房间,门外,一个年轻男子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外,手中提着一大包零食,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仍未能回过神来。   直到他看到穆锦溪走出来,吓得险些跌倒在地。   “鬼啊!”年轻男子尖叫出声。   “不用叫,我还没死。”穆锦溪说道,她记起了这声尖叫,在谢云杰来临的前几秒钟,大概是他的叫声,把谢云杰带到房间里,她抿唇微笑道“是你的叫声救了我,要不然,警察来了可能也找不到我……”   “我……我……”年轻男子语无伦次地挠挠头,他确认穆锦溪还活着,松了口气:“我看到……你……以为……我可以……走吗?”   “你是韩一墨的助理吧……”穆锦溪想起他,因为见过这个人一次,她扭头,冲房间里的谢云杰道:“目击证人都不要了吗?”   “进来,我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谢云杰双手插在裤兜里,十分严肃的走出来说。   韩一墨的助理一看见警察,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用怕他,他是好警察。”穆锦溪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没事的。”   “嗯,谢谢……”小助理战战兢兢的随着谢云杰走进了房间,穆锦溪这才离开。   她走出MOMO国际酒店的大门,感觉恍恍惚惚的,身体也轻飘飘的,之前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甚至,比梦魇中的情景更像是梦魇。   远远的,她看到法医和几名警察匆匆走进酒店大门,她正要追着送韩一墨的车离开,忽然,听到身旁有人低声说道:“小姐,需要帮你把车开过来吗?”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穆锦溪转头,看到王小五一身酒店服务员的打扮,他正微低着头,“小费随意,包你满意。”   穆锦溪没心情跟王小五开玩笑,但看到他出现在MOMO酒店,还是酒店服务员打扮,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穆锦溪懒得细想,直接把钥匙递给王小五,“别废话,快点儿。”   王小五把穆锦溪的车开过来,并没有下车,穆锦溪只好坐进了副驾驶,还没说话,王小五已经启动车子,离开了MOMO酒店。   “韩一墨出什么事了?”王小五一边开车,一边用后视镜观察后方,看样子,是怕有车跟上来,“我看到他被警察抬出来,送走了……”   “你怎么会在酒店里?”穆锦溪反问道。   “我是私家侦探啊,金主爸爸让我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啊!”王小五说道。   “她不是让你主要盯着韩一墨的粉丝别闯祸吗?”穆锦溪问道,想到经纪人惨死的场景,还是令人汗毛倒竖。   “她说韩一墨告诉她,今天有人要来害死她,她就让我来调查调查……”王小五说道。   “她那种女人,可不是容易被吓到的。”穆锦溪说道。   “是啊,可我在电话里听她说话的语气,她好像真的是挺害怕的,她还特意多给了我一些钱呢!”   王小五道,“所以我就化妆成服务员混进来了,要是她遇到危险呢,我就出手相救,多收点儿钱。如果没啥事呢,我就盯着韩一墨,看看有啥绯闻没有,以后也能卖钱……”   穆锦溪看了看王小五,显然,王小五还不知道经纪人已经惨死,而且是死在韩一墨的洗手间了,她决定先不打击王小五,想了想,直接问道:“你最后跟经纪人联系是什么时候?”   “20分钟前,当时我正在酒吧喝酒,我收到她微信,说她没事了,让我离开。”王小五说道,“我刚点了一杯鸡尾酒,当然不能浪费了,而且酒吧里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好像对我有意思,我跟洋妞聊了会天,喝了酒,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下来,刚下电梯,就那么巧,看到韩一墨被抬出来,然后又看到了你……”   “你一直在什么地方监视韩一墨、保护那个经纪人啊?”穆锦溪问道。   “在韩一墨隔壁租了一个房间,然后我又这副打扮,在韩一墨所在的这一层巡视了一番,不过既然没啥事,我后来就去酒吧了……”王小五道。   “那你没看到我进入韩一墨的房间吗?”穆锦溪疑惑的看着王小五。   如果王小五在巡视,应该能遇到自己,并且,会过来提醒自己注意安全,甚至很有可能,会跟自己一起进入韩一墨的房间。   但这一切却都没有发生,她在楼道里,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第18章小丑   “我没看见过你啊,只不过那时候刚好有个人,头上戴着帽子,还戴了一副面具,进入韩一墨的房间……”   穆锦溪心算了一下时间,那不正好是自己进去的时间吗?可她并没有戴面具啊。   “面具?”穆锦溪吃了一惊,“什么面具?”   “小丑面具!看着挺吓人的!”王小五拿出手机,解锁之后递给穆锦溪,“我拍了几张,你看看是你吗?”   穆锦溪查看照片,却看到自己走向韩一墨房间、走进韩一墨房间的照片,清清楚楚,自己没戴帽子,更没有戴小丑面具。   穆锦溪把手机举到王小五面前,“你自己看!”   “啊?”王小五惊讶的一个急刹车,他夺过手机自己查看,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转头上上下下打量坐在副驾驶的穆锦溪一番。   他的震惊不是伪装:“这怎么……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到你戴着小丑面具,那个你还有点儿驼背,所以我才没觉得那个人是你……要不然!就算你戴着面具,化成灰,我也能看出来是你啊!”   穆锦溪盯着王小五,王小五不会对自己撒谎,何况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撒谎,可王小五的话语,与他拍的照片截然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活见鬼了啊,活见鬼了……”王小五反复翻看着照片,“我脑子要爆炸了!……”   “我差点儿死在里面了……”穆锦溪平静的说道,当她把自己在房间里经历的一切告诉王小五之后,虽然只是简单的陈述,但,还是让王小五震惊得合不拢嘴。   “不……不会吧……”王小五依旧难以置信,“也就是说,我……我差点儿看到从韩一墨的房间里……抬出来的是你……”   “抬出来的可能会是我的尸体,”穆锦溪说道,“不过,也好,你正好可以现场认尸……”   “别……别开这种玩笑……”王小五心有余悸的说道,“你……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的……”   “可你眼睁睁的看着我进入韩一墨的房间,然后收到消息后,你心安理得的喝酒,泡妞,然后还打算跟没事人一样离开酒店。”   穆锦溪有些生气,道,“你认不出我,很诡异;你手机拍到了我,你不知道,很诡异;就算你没认出我,看到一个戴小丑面具的人进入韩一墨的房间,你竟然没有好奇,这不诡异吗?”   穆锦溪盯视着一脸茫然的王小五,“这只有一种可能……”穆锦溪想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但她不敢相信,那真的发生了。   “什么可能?”王小五瞪大了眼睛盯着穆锦溪。   恰在这时,穆锦溪的电话响起,是谢云杰打来的。穆锦溪赶忙接听:“喂,怎么了?”   “现场法医初步验尸结束,这个案子比较麻烦,你去完医院之后,能马上来一趟我们分局做笔录吗?”谢云杰顿了顿,有些为难的在电话里道,“你现在记得的所有细节,都很重要,而时间越长,细节越容易模糊。”   “我没什么事,那就不去医院了,反正那边有你的人看着韩一墨,正好有个间接的目击证人,一块给你带过去。”说完,穆锦溪挂断电话。   她对依旧一脸问号的王小五做了一个示意开车的动作,“走吧,去找谢云杰。”   一路上,无论王小五怎么询问,穆锦溪都没有把那个不可思议的推测说出来,因为她感觉有些荒诞,她需要验证自己的推测。   如果真如她的猜测,那么这个案子就太不简单了!   其中某些元素,甚至是针对她而来的,想到这些,即使是穆锦溪也感到不寒而栗,她情愿自己的猜测,只是胡思乱想。   穆锦溪、王小五和谢云杰几乎是同时赶到警局的,这种级别的刑事案件,让谢云杰有些头疼,他独自给穆锦溪和王小五做笔录,当他看到王小五用手机拍摄到的穆锦溪的照片时,也皱起了眉头。   谢云杰让王小五先离开,留下穆锦溪,“锦溪,根据照片上你进入1102房间的时间,这跟法医推测的宫卓凡女士死亡的时间基本吻合。”   宫卓凡,也就是那个韩一墨的经纪人,穆锦溪直到此时才知道她的名字,本以为可以和她作朋友,没想到她斯人已逝。   “我这边按响门铃,她在那边断气,是这样吗?”穆锦溪问道。   “也可以推测你进入房间之后,给那个女经纪人致命一击。”谢云杰道,当然,他肯定不信这个推测。   穆锦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谢云杰会这样推测,她索性将双手伸到谢云杰面前,“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抓我吧!”   “这件案子太大,局里成立了专家小组,这是一位专家给我的推测。”谢云杰慌忙摆手解释道,“我当然不信这一切,但是证据显示,在你进入房间之前,那个女经纪人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她能支撑到你到达酒店,已经是奇迹了……而且你跟她无冤无仇,就算是仇人,你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让她在等我?”穆锦溪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凶手就太变态了。”谢云杰叹了口气道。   “如果不变态,如果不涉及到当红明星,应该也不会成立专家组。”   穆锦溪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明白你的处境……”后半句穆锦溪没有说,她知道谢云杰一定在背后替她解释了许多,不然,她恐怕不会是这样自己开车过来,也不能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跟谢云杰讨论案情了。   “自从认识了你,我遇到的案子没一个简单的。”谢云杰苦笑着说道,“多破几个大案子,为民除害,还能升升官。所以你放心吧,这点麻烦,我没放在心上。”   “当官?那似乎不是你的理想吧?……”穆锦溪盯着他若有似无的说。   谢云杰没有应声。   穆锦溪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石小翠用微信打来的语音通话,她正想接听,坐在对面的谢云杰却突然起身,抓住了穆锦溪的手,示意她不要接听。   隔着一张审讯桌,谢云杰的手就这样静静握住穆锦溪柔若无骨的手,他这才明白,自己渴望握住这手,渴望得厉害。   只可惜,这手的主人,曾经是他的女人,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把她推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隔着桌子,两人四目相对,穆锦溪信任谢云杰,听从了他的决定,没有追问为什么。   直到通话提示音停止后,谢云杰才依依不舍的松开穆锦溪的手。   “先把手机关机吧。”谢云杰提醒道。   穆锦溪给手机关机之前,扫了一眼微信,看到石小翠发来多条微信,其中有一条是“穆老师,会所来了许多警察!你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故意把我留在这里?”穆锦溪把手机关机,放在桌子上,平静的注视着谢云杰。   “我信任你,不代表专案组的专家也信任你。”谢云杰苦恼道,他从前觉得当官无用,现在却有些后悔,至少如果自己升任局长,此刻就不用这么憋屈,他第一次后悔了,也许自己是应该努力升官。   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说:“毕竟你有些嫌疑,因为……”谢云杰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穆锦溪看着谢云杰,没有询问,她对这个男人还有些眷恋,也懂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意和保护。   谢云杰叹了口气,在穆锦溪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给穆锦溪看。   这个视频的画面看起来有些摇晃,看得出是有人在夹缝中拍摄的画面,周围有身穿警服的警察,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拍摄的画面起初很摇晃,最后才拍到重点画面。   在这些人前面,是一张病床,有个人被手铐铐在病床上,那人双眼紧闭,身体一直在挣扎,他开始不停的呼喊,起初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字,最后突然连续大叫“穆锦溪!穆!——锦溪!……”   他痛苦的脸上,诡异的洋溢出幸福的表情。   这个不停呼喊的人,正是韩一墨。   视频到此结束,谢云杰收起手机,“情况就是这样,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所以专家们开始怀疑我,也还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穆锦溪平静的点点头,“如果我是编剧,我会编这么一个故事,韩一墨和她的经纪人宫卓凡是秘密情侣,这种明星和经纪人是情侣的事情太多了,后来韩一墨遇到我了,他移情别恋,想跟经纪人女友分手,结果被经纪人要挟,然后他就和我商量,怎么对付经纪人……”   谢云杰饶有兴致的听着,因为,此时穆锦溪讲的内容,与其中一位专家组成员的推测惊人的相似,“后来呢?”   “后来经纪人步步紧逼,韩一墨忍无可忍,先打晕经纪人女友,把她吊在浴池上面……”穆锦溪继续讲故事。   “既然忍无可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谢云杰问道。   “因为经纪人女友手里,很有可能掌握着韩一墨的黑料,或者是什么足以要挟他的东西。”   穆锦溪拂了一把耳后的短发道,“所以韩一墨必须逼经纪人女友,把那个东西交出来,但那个女人不交,韩一墨就开始各种虐待,直到他开始失控……”   “你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让韩一墨这样的小男生,为你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应该并不难……”谢云杰带着些醋意道,当然,天知道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们看多了太多人的心理,对这种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穆锦溪撇撇嘴。   谢云杰也跟着笑:“不打岔了,继续你的故事吧,该你出场了!”   “故事里我控制了他,给他打电话,他害怕,以为自己杀了人,……”穆锦溪说道,“我也害怕,所以就赶到了1102房间里,想和他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这件事……”   “他既然对你这么依恋,又为什么要杀你呢?”谢云杰问道,“我如果晚到一会儿,你现在已经在停尸房里了。” 第19章推测   穆锦溪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勒痕和掐痕,淡淡道:   “自然是因为,我看到他杀了人,知道他闯了大祸,我虽然喜欢他,但我可不想跟杀人犯扯上什么关系,哪怕他是个当红的明星,一旦他杀了人,他就是个罪犯,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很有可能没多久就会被枪毙的,我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愿意跟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在穆锦溪和谢云杰在审讯室里对话的时候,隔壁监控室里,已经站满了人,其中有一位花白头发专家模样的人,已经一脸气愤,另外一位则是一脸的不屑。   有警员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大家都关注着穆锦溪编的这个故事。   “韩一墨想杀我理所应当啊……”穆锦溪继续讲着,她知道自己面对的,很有可能不只是谢云杰。   谢云杰因为职务原因,有很多话不方便说,那么就让她通过一个看似极有可能的故事,来为自己赢得一点点时机,她不能把所有压力都放在谢云杰身上,谢云杰顶着压力要保护自己,那么自己至少也要自救才是。   “韩一墨看出来我想逃跑,我不想帮他,他终于知道,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爱他,他因爱生恨,所以他想用杀死经纪人女友的方式,把我也杀掉,这不只是杀人,还是一种祭祀……”   “祭祀?”谢云杰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监控室里的众人也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大家面面相觑。   之后,都将目光落在了视频监控里,穆锦溪古井无波的脸上,等待她揭开谜底。   “只有我最懂他,因为他之前来找我做心理咨询,我进入过他的梦魇。”   穆锦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假定他是一名变态杀手,那么,他的杀人动机与他的成长经历,也息息相关……”   监控室里的专家组成员轻蔑的笑了,低声讨论了两句,准备走出监控室。   就在这时,穆锦溪突然抬头,直视着反光玻璃,审讯室里只能看到反光玻璃黑暗的一面,但穆锦溪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这一层玻璃,与监控室里的所有人对视。   她的目光不再是知性、冷静,反而变得狂热、野蛮,她不只是在与监控里的人们对视,她分明是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这种目光所产生的压迫感和危险性,让已经挪动脚步的专家们,不约而同的静止在原地。   监控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同一时刻停止,又在同一时刻感觉到心脏狂跳,这种诡异而危险的感觉,让他们震惊得难以置信。   “假定韩一墨是一名变态杀手,那么你们谁能保证,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穆锦溪冷冷的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反光玻璃上,“变态杀手的成长,都是在一次次的杀戮中,形成自己的风格、形成自己独特的心理建设和快感,他们追逐这种变态的快感,在追逐的过程中,有他独特的心理路径……”   “这个心理医生好像不简单啊!”监控室里,一名专家开口说话了。   “她对变态杀手的心理也比较了解,这种专业素质,或许对这起案子还有些帮助。”另外一名专家慢悠悠的说道,“只不过,她真的值得被信任吗?”   “她已经帮助我们破获了好几个案子了,在全市,甚至是在全国,那几个案子都是排得上名的。”赵林在一旁不失时机的说道,心想老大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夸自己是个小机灵鬼。   专家们又开始低声讨论,他们身上的压迫感已经消失,因为,穆锦溪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在不由自主的回想,之前梦魇里发生的一幕幕,她想尽快的找到那条通向韩一墨心底最深处的路。   她不只想尽快的破解这个案子,她更想早早的与韩一墨,以及他的梦魇分开,她不想最终成为韩一墨梦魇里的祭祀品。   所以,就在这一刻,穆锦溪有了一个计划。   “穆医生,你能确定,这起恶性谋杀事件,包含所谓的祭祀杀人元素吗?”谢云杰忽然一脸严肃的问道,同时,向穆锦溪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   穆锦溪心领神会,很自然的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明白,谢云杰在保护自己,以免自己陷入到不必要的麻烦中,她也懂得,必须给自己留有足够的翻盘筹码,也要留下足以全身而退的缝隙。   虽然她并不赞同谢云杰这样铤而走险,如果被他们单位的人抓到,谢云杰小则被警告,大则脱下这身衣服,她知道这身衣服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她很想告诉他,不必担心自己,关心则乱,可是面对他的好意,她只有先接受了。   正当谢云杰要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与此同时,监控室里的专家们的手机也纷纷响了起来。   谢云杰接听手机,应了几声,挂断手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对穆锦溪道:“韩一墨醒过来了,我得马上去一趟医院。”   穆锦溪没有回应,她此时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一墨醒过来,她首先感到的是不安。   她似乎完全不指望韩一墨能为自己证明清白,让自己远离这个错综复杂的杀人案,毕竟,如果韩一墨真的杀了人,那么自己之前对他的很多判断,或许都错了。   谢云杰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发了几条微信之后,才示意穆锦溪跟他走出审讯室。   谢云杰带着穆锦溪走出审讯室没多远,两名警察过来,其中一人,是谢云杰亲自从监狱里调来的狱警高博文,只不过他来了之后,很快就和局长打成一片,现在是局长的心腹,而局长则一直想要抓到谢云杰的把柄。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谢云杰与穆锦溪有私交,按照规矩,本可以不让谢云杰审讯穆锦溪,但局长却同意了。   高博文拦在二人面前,锦溪他自然也认识,他有些为难道:“穆医生,您羁押时间还没有达到四十八小时,所以,您不能离开……”   “有人确认她是嫌疑犯了吗?”谢云杰反问道,“没有正式文件通知我,我就有权带她离开,协助我调查,这有什么问题吗?”   谢云杰咄咄逼人,高博文本就是听令行事,他想要继续升级,的确必须讨好局长,但,他也不愿意得罪谢云杰。   何况这位女心理医生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只好让到一旁。   只是这么细微的一段对话,锦溪却敏感的捕捉到,谢云杰最近在警局里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否则,不至于他自己招来的人还敢来为难他。   但穆锦溪没有询问,既然决定要远离,那就别再让他以为自己忘不了,她只是默默的跟在谢云杰背后,离开警局。   “我现在就这点儿小权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但不能离开本市,并且,要随时让警方……嗯,也就是我,知道你的行程。”谢云杰把穆锦溪送到车上,轻声道。   “我明白,你也好好保重,别太逞强了。”穆锦溪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可不想看到你脱掉这身警服,那样你就太难看了,估计一辈子打光棍了,岂不是更得赖上我?”   谢云杰笑了笑,阳光灿烂的模样,但紧接着,他一脸肃穆道:“那些专案组的人真是开玩笑,你连我都不想要,怎么会看上那种绣花小子!”   看着他自信满满又傲娇的模样,锦溪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刹那间,她仿佛回到了最初与他相识的时光。   两人都有些恍惚。   锦溪鬼使神差的附身,在谢云杰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不代表任何含义,就只是她情不自禁动了情,代表她的感谢而已,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正襟危坐。   谢云杰怅然若失,眼睁睁看着她开车离开。   穆锦溪回到事务所,看到石小翠时,险些被石小翠逗笑了。   石小翠正拿着马桶刷子,守卫在大门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穆老师,你可回来了!……”石小翠几乎要哭出来了,看见她就冲上来,连手中的马桶刷子都忘了扔掉。   锦溪一时间也不好呵斥她,只是应了一声,迈步走进屋子里,瞬间石化。   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摆设大多翻倒在地上,文件和许多杂物散落在四周,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许多脚印。   “他们就像一群土匪,冲捡来到处乱翻乱砸,还把你的名牌包包和衣服、化妆品抢走了不少……”石小翠一脸的委屈。   “你没事吧?”穆锦溪已经猜出这些是什么人干的了,只是,没想到光天化日,他们那么明目张胆,居然比警察还嚣张。   “我没事的,我学过几天跆拳道,吓唬吓唬人还行……”石小翠说道。   “他们当中有人认识你吧?”穆锦溪扶起老板椅,坐到上面,“在韩一墨的粉丝团里,你应该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啊!”   石小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良久,才一脸震惊的说道:“穆老师,这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你在这里放了监控?还是你是神仙啊?”   “对于你来说,神仙和白痴没什么区别。”穆锦溪平静的说道。   “啊?”石小翠迷惑地望着穆锦溪。   “拍照,拍视频留存作为证据,然后快收拾房间,别让我在猪窝里待着。”穆锦溪说道。   “是!”石小翠慌忙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房间。   虽然石小翠的脑子不够灵光,但收拾起房间来却格外的麻利,甚至比专业的保洁还要优秀,只不过,她缠着穆锦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功夫,也同样优秀,“穆老师,给我分析分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不明白,百爪挠心,太难受了……”   “第一批来这里的人是警察,”穆锦溪无奈,只得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石小翠,“警察除了来找我,拿走了我的电脑,应该还给你做了简单的笔录,把韩一墨来这里做心理咨询的过程都细细的问了一遍……”   “对,对,对……”石小翠一边干活,一边认真的听着。 第20章小丑面具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整个笔录过程,你的反应让他们很失望,他们觉得你没什么价值,否则就把你带警局里去了。”穆锦溪说道。   “我一见警察就害怕……去了好几趟厕所……”石小翠不好意思的说道。   穆锦溪想到了石小翠的狼狈,但没想到如此的丢人,“警察走了之后,另外一批人赶到,他们是韩一墨的粉丝,你应该是把他们当成去而复返的警察,所以就把门打开了……”   “哇!穆老师,你连这都能猜到?”石小翠崇拜的望着穆锦溪。   “他们是来找我算账的,应该是已经人肉到了我的所有信息,所以猜会跑来这里胡闹。”穆锦溪看着满屋狼藉道,“我不在这里,他们正好发泄,把这里砸了,顺手把值钱的东西拿走……”   “穆老师,我那时候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石小翠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真的拦不住他们的,他们有人还拿着刀子吓唬我……”   “回你有什么用?也许还会被他们利用,锁定我的手机位置,”穆锦溪说道,“这些粉丝里面,确实有些危险又疯狂的人……”   “对,对,对,我们保护韩一墨,经常要在网上控评,甚至有时候,还要用些特殊手段把新闻篡改,或者去威胁网站……”石小翠说道。   “所以你并不是一个小小的没人知道的粉丝,你在这些粉丝里,是有点儿地位,他们至少知道,你是韩一墨真正的粉丝!”   穆锦溪骤然转身,盯视着石小翠。   她回想着石小翠来到这里上班第一天,韩一墨来找自己咨询,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难道只是一种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石小翠已经知道了韩一墨的行程,故意来给自己当助理,接近韩一墨,并且,想从自己这里挖取韩一墨的真正猛料,“石小翠,你是韩一墨的私生饭?”   石小翠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拖把落地,她赶忙跑过来连连摆手,“我……我可没那么疯狂,我就是挺喜欢他的,可是从小到大,我喜欢的明星多了去了,隔一段时间,就会特别喜欢一个。那个……来闹事的粉丝里,有两个是韩一墨粉丝会的会长,我……我以前免费给后援会里提供鸡蛋,所以她们俩认识我……”   “提供鸡蛋?”穆锦溪对石小翠的奇葩认知,又被刷新到了新的高度。   “我们那次要跟李博鸣的粉丝对战,他们先抹黑韩一墨,还故意在韩一墨表演的时候起哄,往舞台上乱扔东西,所以我们要替韩一墨报仇,……我,我就提供了几箱鸡蛋……”   石小翠原本说的兴致勃勃,仿佛回到了曾经保卫韩一墨的战场上,但,看到穆锦溪冷凝的目光,越来越觉得,自己在穆锦溪眼里,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白痴,所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把原本想重点描述的鸡蛋攻击场面,也只得咽回肚子里。   “怎么不说了?”穆锦溪挑眉,抱住双臂,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觉得自己比较二……”石小翠怯怯的说道。   “知道就好……”穆锦溪本想毒舌吐槽石小翠两句,但石小翠这个二货的真诚,竟然一时让她毒舌不起来。   从小到大,在穆锦溪身边,出现过太多的聪明人,或者是自认为的聪明人,穆锦溪知道怎样与那样的人斗智斗勇,这是刻在她DNA上的超凡能力,但,面对石小翠这样的真诚二货,她有一种无处使力,又无处发作的感觉,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无奈的感觉。   正当穆锦溪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处理石小翠的时候,门铃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石小翠本能的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拖把,“穆老师,放心,我一定保护你!”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给我添乱!”穆锦溪啼笑皆非,起身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小五。   穆锦溪刚把房门打开一道缝,王小五立刻泥鳅一样的挤了进来,随即将房门关闭,并趴在猫眼上观察了许久。   “有人跟踪你,你还跑我这里来?”穆锦溪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嫌我这几天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你的麻烦能和我比吗?”王小五转身对穆锦溪说道,“你的麻烦就是麻烦,我的麻烦能要了我的命!我这大好青年,可还没活够呢!”   “怎么了?”穆锦溪奇怪的问道。   “怎么了?我是该问你怎么了才对吧?”王小五盯视着穆锦溪,“我的雇主不明不白的惨死,你是现场目击者……”   “我能说的都跟警方说了,许多细节我不能跟你说,这是对你好,不然,你以后的麻烦会更多。”   穆锦溪道,“警方成立了专家组,谢云杰的处境也并不好,所以我不跟你说,是为你好。”   “我懂啊!”王小五焦急的说道,“如果只是雇主死了,那我顶多是拿不着尾款,这段时间白干,最多也就是这样,可现在不是,性命攸关啊!”   “有人要杀你?”穆锦溪听出了王小五话语中的意思。   “谁死了?谁要杀人?”在一旁的石小翠伸长了脖子,标准的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快说说啊,急死我了!”   “石小翠,去书房打扫卫生!”穆锦溪命令道,“堵上你的耳朵,闭上你的嘴!”   “是,穆老师!”石小翠不情愿的拎着拖把,走进书房,乖乖的把书房的门关上。总算她还懂得看人脸色,不然,锦溪真要开除她了。   王小五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已经被摔瘪的可乐,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才坐到穆锦溪对面,轻声讲述起来,“我之前跟你分开,打了辆车,我感觉后面有车跟着我,你知道的,我经常跟踪别人,所以这种直觉特别准,我让司机绕了两个圈,果然发现有一辆车跟踪我,那跟踪技术还挺专业的呢……”   “专业的跟踪者?”穆锦溪努力回想自己驾车回来时的感觉,只顾胡思乱想了,没有太注意有没有人在跟踪自己。   即使有人在跟踪自己,恐怕自己也没有王小五的直觉,能及时发现。   “被跟踪,肯定没好事啊,我最近又没得罪谁。”   王小五道,“我又让司机兜了一圈,甩开那辆车一段距离,我偷偷下车,想躲到绿化带里,等那辆跟踪的车离开,我再出来,可我刚进绿化带……”   王小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胳膊给穆锦溪看,穆锦溪这才注意到,王小五衣服的肘部已经被磨破了,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我还没躲好呢,公路对面开来一辆越野车,直接冲进了绿化带,朝着我就撞了过来,我的反应只要慢0.01秒,我当时就去见上帝了,估计这会也就不用来烦你了,以后就只能给你托梦了……”   “你确定他们是想杀了你?”穆锦溪问道。   “不然呢?你觉得他们开车朝我冲过来,是为了跟我交朋友?还是想跟我问个路?”王小五没好气的说道。   “第一,杀你需要足够的动机;第二,选择杀你的时间地点也很重要,一般不会是这种随机性的;”穆锦溪说道,“第三,即使对方确定要杀你,也不会明目张胆选择在公路上,被目击的概率太大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值得被杀呗,我是个小人物,小蚂蚁,没事儿杀我干啥呀?”王小五已经气的脸色发青,“穆锦溪,我可是私家侦探,在私家侦探这个圈儿里,我可还是有点儿身份的,不然韩一墨的经纪人也不会找我,对吧?”   “是啊,她雇佣了你,然后她惨死在酒店房间里。”穆锦溪逼视着王小五,“而在她死的时候,你就在隔壁,当警察来了之后,你就离开了酒店,还混到了我的车里……”   王小五被穆锦溪这番话吓了一跳,慌忙示意穆锦溪别往下分析了,“你……你……你别说了啊,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是祸从你嘴里来,你再这么分析下去,那个韩一墨都能无罪释放、我都能被判立即枪决了……”   “这个案子要是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穆锦溪知道,王小五这么高傲的性格,雇主死了,他一定很难接受,穆锦溪也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目的达到,她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说吧,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你该知道,我现在的嫌疑比你更大。”   王小五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挎包,取出一台单反相机,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你的电脑呢?给你看个东西……”   “被收走了,协助调查。”穆锦溪夺过王小五的单反相机。   单反相机里,最新的几张照片是两辆汽车,一台银灰色轿车,一台黑色越野车,都没有车牌,而且从拍摄角度,可以看出都是在匆忙中连续拍摄的。   王小五将照片快速向前翻,最后定格在几张酒店房间里的照片上。   本以为王小五拍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照片中,只是酒店房间里的景象,跟其他酒店房间不同的,或许只是床上扔着一些零食,还有偷拍专用的夜视镜头。   而且这几张照片,拍的角度奇奇怪怪,有的照片干脆拍摄到了一半天花板。看起来很随意。   “这是我在调试机器的时候无意中拍摄到的……”王小五说道,“怎么样,能看出来什么吗?”   穆锦溪盯着单反相机的屏幕,反复看了两遍,终于看出了其中秘密,“这个房间里,除了你,还有一个人。”   “厉害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王小五佩服的说道。   “这个窗帘半透光,能够隐约看出里面有个人的轮廓。”穆锦溪看向王小五,“应该是个成年男人,偏瘦。”   “我在那个房间里那么久,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我都不知道。”王小五说道,“关键是,他藏的也不怎么巧妙啊!”   “这个人是开车跟踪,后来想撞死你的人吗?”穆锦溪问道。   “不知道啊,我始终没有看到那两个司机的脸,其中有一个戴着口罩、大墨镜,另外一个……”   王小五意味深长的望向穆锦溪,“……戴着小丑面具!” 第21章我不想操心两次失踪   “小丑面具?”想到这个小丑面具,就让穆锦溪一阵不安,这个小丑面具,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如此频繁的出现,又是什么用意呢?   “跟我在猫眼里看到的……你戴着的那个小丑面具是一模一样的……”   王小五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吓死老娘了,我当时本来有机会拍两张司机的照片的,可我一看到这个小丑面具,立刻就想到你在韩一墨面前时的诡异样子,我当时都吓傻了……”   “可是,事实是,我并没有戴过小丑面具,是你出现的幻觉。”穆锦溪说道,“你在被追杀的时候,有可能又出现了幻觉。”   “幻觉咱们以后再分析,你能不能分析一下,这个藏在窗帘里的人是谁?他的真正用意是什么?”王小五道,“那个经纪人对我不放心,派人监视我?”   “监视你的成本太高,而且没必要。”穆锦溪撇嘴道,“你只是个私家侦探,在雇主的眼里,你跟他们聘请的临时演员,没什么区别。”   穆锦溪重又查看了一下,这几张窗帘后藏人的照片,忽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进这个房间之后,你开窗了吗?”   “没有啊,我得监听隔壁还有楼道里的声音,开窗会影响收音效果的。”   王小五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拿过单反相机,翻看那几张照片,“窗……窗户开了……他是从窗户进来的?”   “我更倾向于,这个人一直在这个房间里,是因为你进入了这个房间,所以,他才不得不悄悄的离开。”穆锦溪盯着照片中的人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是我的同行?”王小五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吗?在我眼皮地下溜出去啊……”   穆锦溪可没有沿着王小五的思路去想,她此刻想到的是,她之前的生死时刻,在MOMO酒店1102房间里,韩一墨几乎在客厅里便杀死了她。   她记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生命被人扼杀的感觉,但她同样记得,在黑暗中闪过的一道光,很不起眼的一道光,却救了自己一命。   穆锦溪拿起单反相机,站到落地窗口,朝着客厅的位置拍了两张照片。   闪光灯一闪而过,锦溪的心里瞬间有了底,当时救了自己一命的闪光,应该就是来自单反相机,或者其他的专业拍摄设备,但,绝不可能是手机一类的数码产品。   穆锦溪放下单反相机良久,王小五才走了过去,他不敢去打扰思考中的穆锦溪,“有什么新发现吗?我的大侦探!”   王小五半开玩笑道,“如果有新发现,别忘了带上我这个私家小侦探啊!”   “有人想杀你,可有人想救我。”沉思之后,穆锦溪终于开口说话。   王小五一脸迷惑的望着穆锦溪,显然,在等待穆锦溪揭开谜底。   “我差点儿被韩一墨杀了,有人救了我,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躲在你房间窗帘后面的人。”   穆锦溪转而望着他道,“他想救我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能激发韩一墨的邪恶;他想杀你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觉得你……碍事。”   “我碍事?”王小五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粗暴的道理?”   “逗你的!”穆锦溪说道,“我推测他想杀了你的原因,是他怀疑,你掌握了许多不利于韩一墨的证据。”   “什么证据啊?”王小五晃了晃手里的单反相机,“就凭几张窗帘里藏人的模糊照片?”   穆锦溪突然逼视着王小五,王小五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跟韩一墨的经纪人,达成的协议到底是什么,她到底让你做什么,这是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应该也是你不能说的秘密吧?……”   穆锦溪的这番话,如同刀子一样戳中王小五,王小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咱们朋友归朋友,可行有行规,哪怕是雇主死了,我也不能随意泄密……”   “我明白,所以我也不问你到底是什么。”   穆锦溪一脸肃穆的说道,“不过,千万不要引火烧身,我们俩现在都很危险,尽量不要再跟韩一墨扯上任何的关系,我看不透他,我甚至不敢猜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听到穆锦溪认真的说出“不敢”两个字,王小五意识到,危险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级别。   轻轻敲击房门的声音,突然传来,穆锦溪和王小五转身望过去。   书房的门开启一道缝隙,石小翠的脑袋探了出来,正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他们俩,“两位老师,两位大神,对不起,我知道不能打扰你们,可我实在太着急了,能不能……帮忙找个人啊?有个男生失踪了……”   “男生?你男朋友?不对呀,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没有男朋友吗?”王小五问。   “我真的没有男朋友……”石小翠赶忙解释。   “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去报警啊!”王小五走过去,准备将书房的门重新关上,他还想继续跟穆锦溪商讨一些事情。   通过穆锦溪的分析,王小五也意识到,这个案子的诡异和复杂性,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命搭在这个案子里。   “没到四十八小时呢,可他真的失踪的,他最后在群里发微信说他很危险……”石小翠不放弃,房门已经被王小五关闭了,她突然大喊了一句:“那个男生是韩一墨的助理小汪。”   “那个小助理,不是应该在警局协助调查吗?他也被放出来了?”   穆锦溪想起了那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小助理,按理说,这个小助理小汪,也是穆锦溪的救命恩人,穆锦溪当时被韩一墨吊到浴池上面,几乎断气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就是小汪发出的,幸好他及时引来了谢云杰,不然,等谢云杰找到路,再闯进来,估计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他身体不好,胆子又小,心脏好像也不好……”石小翠再次把门推开。   “你对这个小助理怎么这么了解啊?”王小五学着穆锦溪的神态,眯缝着眼睛问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他是韩一墨的贴身助理,我们有时候给韩一墨送礼物,都是他来接收,他真的挺客气的,对我们这些粉丝都挺礼貌的,从来没有赶过我们,也没凶过我们……”   石小翠索性走出房门,“我们经常在演出场地外面等韩一墨,或者去机场接机,可有时候消息有误,或者韩一墨提前走了,小汪都会在粉丝群里,跟我们说一声的,这样,我们就不用白等了,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们,人很单纯的!”   “他是怎么失踪的?”穆锦溪问。   “他在警局时间长了心脏不舒服,警察让他回家去拿药,”石小翠说道,“他就是在回家路上失踪的,对了,在失踪之前,他还在群里说,他感觉有人跟踪他,然后,大家就谁也联系不上他了……”   “你马上去查一下,小汪住在哪里,然后沿途找找线索,看看他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穆锦溪对王小五说道。   “是!穆警长!”王小五夸张的向穆锦溪敬了一个礼,“不过,这个小助理可能就是吓坏了溜掉了,真的让我去找他?我这小命可还悬着呢!”   “你被人跟踪,他也被人跟踪;你险些被杀,他彻底失踪,生死不明;你和他都是看上去不该出事的人,可你和他一前一后都出事了。”穆锦溪道。   “我懂了,顺藤摸瓜,如果运气够好,兴许还能把我的麻烦给解决了呢!”王小五总算来了精神。   “石小翠,你跟王小五一起去。”穆锦溪发出命令。   “穆老师,我……我也去呀?”石小翠一脸迷惑。   “第一,你比较了解那个小汪;第二,我这里也不安全,也用不到你。”   穆锦溪缓缓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你们两个一起,总比单独行动安全,互相照应。”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要失踪,你们俩最好一起失踪,我不想操心劳神了,明白?”   “明白,我的毒舌女王。”王小五无奈的对穆锦溪说道,然后对石小翠勾了勾手指,“怎么转了一圈,你竟然要成我搭档了?”   “我……我可不想成你搭档……”石小翠有些嫌弃。   “怎么,你还瞧不上我?我这么顶级的私家侦探,带你这样的菜鸟,不是给我拖后腿啊?”王小五没好气的说。   “我不喜欢偷偷摸摸,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工作。”石小翠认真起来。   “你……你……再说一遍……”王小五气得险些吐血。   “她说的没错。”穆锦溪在一旁抱着双臂,冷冷道,“你们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穆锦溪直接下达了逐客令,不情愿的王小五,带着更不情愿的石小翠一起离开。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穆锦溪一个人,她慢慢地躺倒在沙发上,她依旧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无论能睡多长时间,她只希望,不要再进入韩一墨的梦魇。   不知睡了多久,穆锦溪感觉,自己的四肢一阵阵发麻,她迷迷糊糊的想要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继续睡下去,却无意中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穆锦溪本能的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个人影是谁,但自己的眼皮愈加的沉重。   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晃动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在房间里散步,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穆锦溪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魇中,大脑基本上已经恢复清醒,只是四肢却完全不听使唤,相反,她越想挣扎着坐起来,四肢传来的酸麻感觉,便越强烈,但也仅此而已,挣扎几次,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不仅身体无法动弹分毫,想开口呼喊,也完全做不到,上下嘴唇像是粘合在了一起,眼皮也越来越重,似乎在强行把自己拽回到到睡梦之中。 第22章梦里,你是我的玩物,现实也一样   穆锦溪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拼命对抗睡意,眯着眼睛,盯着那个晃动的人影。   人影似乎也发现了穆锦溪醒了过来,竟然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当他走到沙发前面,弯下身子打量穆锦溪,锦溪的视线尽管模糊,但,仍旧看到了一张小丑面具。   小丑那夸张的红鼻头,就在穆锦溪面前,夸张的红嘴巴,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小丑人影轻轻撩拨着穆锦溪的头发,他的手指,划过穆锦溪的皮肤,穆锦溪感到一阵阵恶寒侵入皮肤,汗毛倒竖。   仿佛一瞬间,坠入了黑暗无尽的冰窖之中。   小丑人影慢慢的低下头,俯首在穆锦溪耳边,发出轻微而诡异的声音来:“你不来梦里找我,那么,我只能来现实找你,在梦里,你是我的玩物,在现实里,你一样逃不脱这个宿命。”   穆锦溪想开口痛骂这个家伙,但自己依旧无法控制身体的主动权,身体传来的酸麻感一阵强过一阵,眼前,小丑人影却越来越模糊。   “游戏才刚刚开始,不要让我失望。”   小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们是最佳搭档,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只要你我可以彼此信任,彼此相爱……哈哈哈哈……”   随着诡异的笑声越来越远,小丑已经离开了穆锦溪身边,他站在不远处,朝穆锦溪挥手告别。   锦溪的眼睛,就在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闭上了。   当穆锦溪再次睁开眼睛,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猛地坐起来。   穆锦溪推算了一下,刚才自己差不多被催眠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她完全清醒的,但整个人的肌体却完全是睡眠状态,跟催眠在某种程度上有相似之处。   穆锦溪起身,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出神,她想先放空一下自己,但大脑中却回想起小丑的身影,以及诡异的笑声,“彼此信任,彼此相爱?恶心!”穆锦溪咒骂了一句。   锦溪从衣柜里拿了一套私人订制的套装,那些名牌服装,都被来闹事的粉丝洗劫一空,但这些私人订制服装,估计是不合尺寸,没人拿走。   锦溪简单的淋浴了一下,换上精致考究的套装,精神才轻松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然,自己只会被一步步逼疯。   穆锦溪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在繁华热闹的路段故意绕了几圈,确定后面没有跟踪者,才告知司机,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医院的停车场里,停着几辆警车,其中包括谢云杰的警车。   穆锦溪直接走进离警车最近的住院二部大楼,她没有联系谢云杰,也没有询问医护人员,而是看似无意的一层一层巡视,直到第七层,有巡视的警察,其中有两名警察认识穆锦溪。   穆锦溪冲他们点点头,两人跟了上去,直到楼道里,穆锦溪才对其中一人道,“让你们老大马上到地下车库,我有重要线索告诉他。”   说完,穆锦溪假意走向电梯,又饶回来,一闪身,躲进了旁边一间空病房里。   透过观察窗,她看到谢云杰在一分钟之后,经过病房门前。   等到谢云杰坐电梯下楼,穆锦溪立刻走出这间空病房,向着楼道深处走去,那两名巡视警察再次撞见穆锦溪,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穆医生,我们老大刚下去,你们没碰见……”   穆锦溪直视这两人,“你们老大需要帮手,快去帮他。”   两人愣了一下,然后一起跑向电梯。   穆锦溪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她不想谢云杰陷入左右为难之中,也不想更多的人陷入麻烦里,她情愿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后果。   从小大到,她早已学会去承担,也早已学会什么时候破釜沉舟,既然已经没有后路可退,,那么,穆锦溪索性选择主动出击。   穆锦溪在楼道最里面的病房,发现了韩一墨,同时,还有另外一名年纪五十多岁的人在病房里,那人一脸的威严,见到穆锦溪闯进来,立刻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她是我朋友!”躺在病床上的韩一墨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显然没想到韩一墨会突然醒来,立刻俯下身子去查看韩一墨。   “他很危险!你们需要专业的人士帮助!”穆锦溪制止道。   五十多岁的男人转身看向穆锦溪,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盯视着穆锦溪的眼睛,“你到底是谁?有证件吗?”   “你是专家组的新成员吧?”穆锦溪没有躲避他的目光,“我对这个案子比你了解,我可以帮助到你,不过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配合?……”五十多岁的男人冷冷的笑了,但随即,他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穆锦溪将旁边的椅子推到他身下,“我先和韩一墨聊一聊,等他情绪稳定了,你再审讯,那样效果会更好。”   穆锦溪收回目光,五十多岁的男人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整个人一下子瘫软。   没办法,只能用催眠的方式来为自己赢得机会了。   一连用了三次催眠术,穆锦溪也感觉到疲惫,而躺在床上被铐住的韩一墨,却格外的兴奋,盯着穆锦溪,像是在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甜甜的笑着说道。   “你一直在等我吗?”穆锦溪努力稳住心神,经历过上次的生死时刻,韩一墨已经被穆锦溪列为极度危险的人物。   “对啊,所以我一直在梦里跟你在一起,等你真的来了,我就醒过来迎接你!”   说着,韩一墨张开双臂,左手戴着手铐,撞击在病床的护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仍旧努力张开双臂,似乎确信穆锦溪会扑进他的怀抱一样。   “这次又在梦里发生了什么?”穆锦溪走到病床边,她故意仰起头,让韩一墨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勒痕。   韩一墨果然被穆锦溪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吓了一跳,“你……这是……”   但他惊讶的表情突然停滞,转而变成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双手撕扯着头发,“是……是……是我……干的?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东张西望,惶恐的不知所措。   穆锦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出,他并不是装出来的,穆锦溪也觉得那天在1102房间里的韩一墨是异常的,像是人格分裂的表现。   但种种迹象表明,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人格分裂,以穆锦溪的经验,早下定论了。   “不用怕,我还活着站在你面前,不是吗?”穆锦溪冷冷的说道。   “你……你还活着……可我……杀了人……我是不是……杀了她……”韩一墨突然圆睁双目,“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看见……只是看见……”   “看见了什么?”穆锦溪追问道,她在追寻韩一墨的目光,她想用催眠术让韩一墨安定下来。   现在的韩一墨情绪极其不稳定,一旦韩一墨的心理崩溃,那就真的永远都无法知道这起案件的真相了。   “看不到就先不要看,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看着我,我在你面前,你可以信任我,我们是朋友,我们一起面对危险……”   韩一墨颤颤巍巍的看向穆锦溪,“穆医生,你……你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去冒险?愿意救我?无论我是怎样的人……”   “当然愿意。”穆锦溪指了指旁边那位已经进入催眠状态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不然我会冒着这么大风险来这里找你吗?”   “对,你风险很大,我风险也很大,我们俩个都很危险,有人会杀了我们,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我们……”   韩一墨一脸惊恐的表情,“不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一分钟都不能待了……”   韩一墨一边说着,一边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猛的一翻身,直接从病床上翻身跳了下来。   他的左手手腕和左脚脚踝都被手铐铐在病床护栏,但韩一墨翻身跳下来的力道极大,直接强行拉拽着病床侧翻倒地。   穆锦溪盯着韩一墨,不知道他现在处于怎样的心理状态,只见韩一墨拖拽着病床,扑倒那名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旁,从男人身上翻出手铐的钥匙,将手腕和脚踝上的手铐都打开了。   穆锦溪只是冷冷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止他。   “我自由了,我们可以走了!”韩一墨一把拉住穆锦溪的手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穆锦溪盯视韩一墨的眼睛,想要给他催眠,她可不想跟他一起逃跑。   但就在这时,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有人在楼道里奔跑,脚步声由远而近。   韩一墨立刻警觉起来,慌忙从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摸出了一把手枪,脸上浮现出冷酷诡异的笑容来,“有意思,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   谢云杰是极其聪明的警察,到楼下没找到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么跑来的人极有可能是谢云杰,这一点锦溪早有预料,她只是没料到,谢云杰回来得这么快。   她心中一慌,催眠术无法对韩一墨施展,自己的精神反倒受到冲击,大脑一阵阵的发麻,这是高度集中精力使用催眠术的副作用,虽然偶尔能侥幸避免,但,当它真正来临时,带来的冲击,足以击垮普通人的心智。   病房的房门,就在这一刻,猛然被人推开。   几乎与此同时,韩一墨已经勒住穆锦溪的脖子,手枪抵在穆锦溪的太阳穴上。 第23章我的罪恶是不是无法计算?   “韩一墨,放下枪!”闯进来的果然是谢云杰,他拔枪对准韩一墨,但闭着眼睛一脸痛苦表情的穆锦溪,让他格外担心,“锦溪,你没事吧?”   “你不放下枪,她马上就有事!”韩一墨威胁道。   “韩一墨,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袭警、持枪、劫持人质……”谢云杰一边说一边寻找解救穆锦溪的机会。   “我的罪是不是特别大呀?是不是枪毙一百次都不够啊?”   韩一墨一脸惊恐的说道,随即,却怪异的笑了,“我是被迫的,我只是嫌疑犯,我还是病人,你们滥用私刑,逼我招供,我意外拿到了枪,我没有袭警,我是自卫,对,没错,我是自卫!哈哈哈……”   “不要刺激他,你离开这里,我有办法安全脱身的。”穆锦溪强忍着头痛道。   “你有办法就不会偷偷摸摸来这里,还把我骗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谢云杰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穆锦溪了,就算她想要救韩一墨,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听你们吵架,尽管我很有兴趣。”韩一墨打断谢云杰,“警察叔叔,请你把枪放下,然后护送我们出去!”   谢云杰冷酷的盯视着韩一墨,韩一墨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好奇的回望谢云杰。   谢云杰又看向穆锦溪,穆锦溪依旧紧闭着眼睛。   穆锦溪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在心底里大骂谢云杰,虽然她明白谢云杰的犹豫和反应迟钝,都是因为对自己的顾及和眷恋,但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个人的细微情感,都会决定成败。   只不过此时,她无法劝谢云杰,放走了韩一墨,一直盯着谢云杰的局长,恐怕就要对谢云杰不利了。   “警察叔叔,我们没有时间了,三,二,……”韩一墨突然开始倒计时。   情感最终战胜了理智,谢云杰不敢赌,只得把枪放在地上,“韩一墨,你不要做傻事,不要亲手毁了自己的未来……”   “警察叔叔,这种屁话我在电视里听到太多遍了,最后的结果会有变化吗?未来在我手里,谁也改变不了。”   韩一墨用枪对准谢云杰,“后退,靠在墙上,不然,我的枪口可能会走火哦,我又不是经常摸枪,我一紧张,指不定会做什么!”   没办法,谢云杰只得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出了病房。   穆锦溪此时已经挣扎着,可以勉强睁开眼睛,她忽然发现,那名五十多岁的男人的眼皮在颤动,显然,他即将挣脱催眠术的控制。   “走吧,我的穆医生,我们出去透透气,找个好地方,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韩一墨伏在穆锦溪耳边说道,并且推着穆锦溪,向病房门走去。   穆锦溪盯着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掐算好时机,穆锦溪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瘫软在椅子上的男人猛地坐直了身体,并发出“啊”的一声。   韩一墨下意识的立刻调转枪口,指向那个男人。   穆锦溪就利用这个瞬间,猛然一缩身子,捡起地上谢云杰的手枪,立刻反转枪口,对准韩一墨:“我讨厌当人质!”   “嗯!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韩一墨怪腔怪调的说了一句,他直视着穆锦溪的枪口,而他手中的枪口,则已经顶在那名五十多岁的男人的眉心。   专案组的专家,彻底从催眠术中醒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搞不准什么情况。   “不要跟警方对峙,不要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穆锦溪道,“只要你不开枪杀人,现在的处境有办法解决,这种局面对你来说,并不是绝境,对吧?”   站在病房外的谢云杰,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穆锦溪用枪指着韩一墨。   韩一墨用枪顶着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而自己则束手无策,像是一个旁观者。   这时,谢云杰看到一名手下正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立刻朝手下做了一个手势。   谢云杰在病房外想办法,穆锦溪在病房里想办法。   对于此时的穆锦溪来说,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但她只能冒险再使用一次催眠术,不然,这间病房里的局面将不可收拾。   “是你教我杀人的啊,穆老师。”韩一墨忽然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穆锦溪愣了一下,女经纪人吊死在浴池的画面,立刻出现在大脑里。   与此同时,韩一墨低头望向穆锦溪:“我没有让你失望吧?穆老师……”   穆锦溪的目光,与韩一墨邪魅的目光碰在一起,顿时感觉到四周天旋地转,无数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无数张模糊的人脸,像是从墙壁、地面、天花板中钻了出来。   穆锦溪赶忙闭上双眼,瞬间感觉自己坠入到无尽的黑洞之中,这种诡异而恐怖的失重感,让她惊恐莫名,她伸出手臂想抓住什么,却反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手腕。   天旋地转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抓着自己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穆锦溪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置身于一家酒店房间里,她查看了一下四周,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MOMO国际酒店,而是美国的一家连锁酒店。   壁纸的颜色是浅绿花纹,但在花纹之间,却有几处新鲜的血迹。   穆锦溪顺着血迹寻找,发现沙发前面,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跟随着那些血迹,发现一排血色的脚印,直通向洗手间的方向。   穆锦溪心中一惊,直到自己再次进入到了梦魇之中,这个梦魇,让她想到在MOMO国际酒店里发生的惨案,此时的这个梦魇,是要为她揭开谜底吗?   洗手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哀嚎,穆锦溪记得这个声音,她立刻冲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灯,只见湿漉漉的韩一墨被吊在浴池上面,他在空中手刨脚蹬,两只眼睛逐渐瞪出眼眶。   穆锦溪没有去救被吊在浴池上面的韩一墨,反而与韩一墨对视,她想用这种方法,反制韩一墨,以便使自己挣脱这个梦魇,毕竟,她此刻在现实里遇到的危险,更亟待解决。   梦魇里的韩一墨,眼中充满恐惧,他的脸上不再有邪魅的笑容,他只是一个面临生死的年轻男子,甚至,他此刻的神情与他小时候一般无二,他的恐惧,并没有随着他的成长而消减,反而,他的恐惧被放大,然后被封存在了他的心底。   惊恐的韩一墨眼神逐渐迷离,脸色早已经青紫,他已经发不出一点点声音,但他的求生欲在强撑着。   穆锦溪惊叹于他的求生欲,顺着他迷离的目光,穆锦溪忽然注意到,在洗手间的穿衣镜旁边,暗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也在望着垂死挣扎的韩一墨。   洗手间里的灯光照不到人,穆锦溪走过去,猛地一把扯开一道浴帘,她与那个人面对面,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与此同时,穆锦溪听到韩一墨得意的笑声,穆锦溪立刻睁开眼睛,她挣脱了梦魇,看到韩一墨将她抱在怀中,正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穆医生,做了个好梦吧?”   穆锦溪挣脱韩一墨的怀抱,脚下一滑,立刻向下坠去,穆锦溪这才注意到,她和韩一墨躺靠在顶楼天台的边缘,韩一墨一把拉住穆锦溪:“穆医生,我可不想看到你摔的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样太不美了!”   穆锦溪被韩一墨拽上天台,穆锦溪深呼吸了两次,坐在韩一墨身旁,看向四周。   这里是医院住院楼的顶楼,整个天台,除了她和韩一墨,对面五十米的位置,站着一名年长的警察,那名警察手中拿着一个扩音器,但现在,扩音器垂在身边。   穆锦溪大致判断了一下此刻的情形,自己现在是韩一墨的唯一人质,五十米外那名年长的警察,应该是谈判专家一类。   没想到在自己进入梦魇之后,竟然被韩一墨一路劫持到了医院的楼顶天台,估计自己在梦魇之中,极有可能听从韩一墨的支配。   不然,他想把自己劫持到这里,也并不容易。   在这个过程中,谢云杰去哪儿了?不仅没有救下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穆锦溪有些疑惑。   “韩一墨,”穆锦溪平静的叫道,“你现在如果不去自首,那么马上血肉模糊就不是我了。”   “自首?”韩一墨笑了笑,“只有傻子白痴才会去自首呢?我为什么要去自首?你知道我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吗?……他们既然把我当成一件商品,那么,他们是不会允许商品在最有价值的时候,被别人毁掉的,是不是?”   “你的思路很清晰,完全不像小鲜肉。”穆锦溪由衷的说道,随着不断与韩一墨接触,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他既能装傻充愣,又能狠辣决绝,这跟那些靠阴柔俊美外表混饭吃的小鲜肉,截然不同。   “小鲜肉?他们有几个受过我受的罪?”   韩一墨痛苦的皱了皱眉头,“我想找一个懂我的人,而不是找一个利用我的人,还要吸我的血,还要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去配合她,她跟我那么久,我提醒过她那么多次,她就是听不进去,还派人调查我,还想拿我的过去要挟我……我怕进入梦魇……但进入梦魇的我,更可怕……”   楼顶天台的狂风乍起,但韩一墨的这番话,更让穆锦溪心惊。   她大致推测出女经纪人因何而死,但她仍旧想知道,为何韩一墨要把自己卷入到这个漩涡里?   “韩一墨,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只要你放开穆锦溪。”那个拿着扩音器的年长警察,此时开口说话了,“我刚才已经按你所说的,给了你充足的冷静时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你现在还年轻,不要做傻事……” 第24章凡是计划,就有漏洞   锦溪正要开口阻止这位谈判专家,忽然眼角瞥到一个人影,医院顶楼的天台上,架设着通风和电力的备用管道,那个人影就在管道下面悄无声息的爬着,利用所有的遮挡物,来隐藏身形,也利用谈判专家吸引韩一墨的注意力。   那人抬起头,向穆锦溪做个OK手势,示意穆锦溪放心,不要害怕。   穆锦溪看到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有鲜血从纱布中渗了出来,只觉得眼前一热,但她努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的反常影响到韩一墨……   她也猜不透,谢云杰是怎样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尽力把韩一墨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毕竟,对面的谈判专家,只会让韩一墨嫌弃和烦躁,她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韩一墨,我想把对面那个家伙赶走,作为谈判专家,他的心理学考试,应该从来没有及格过。”   韩一墨一愣。显然没有聊到,穆锦溪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我估计狙击手马上就要到位了,我们应该想办法怎么离开这里。”韩一墨淡然道。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穆锦溪盯视着韩一墨,“你应该对楼顶天台这种地方,怀有本能的恐惧才对……”   韩一墨的脸色一变,他始终不敢往楼下多看的细节,还是被穆锦溪发现了,他故作镇定从容被戳穿了,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绝望喊道:   “我被人骗了,……我这么拼,这么努力,有人却喜欢看着我走上绝路,看我怎么去死!”   穆锦溪听出来,韩一墨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想想也是,韩一墨能挟持着自己从病房里一路逃到这里,还能让谢云杰身受重伤,绝不是幸运,更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挟持自己来到楼顶天台,本来应该已有下一步计划,但这个计划却突然因为某人搁浅了。想到这个让韩一墨计划搁浅的“某人”,穆锦溪大脑中似乎闪过一道光。   韩一墨的所作所为,一直超越穆锦溪对韩一墨的判断,这个躲在幕后的“某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的目的,真的如韩一墨所说,想让韩一墨走上绝路吗?   “凡是计划,必有漏洞。”穆锦溪一边思考关于“某人”的蛛丝马迹,一边继续吸引韩一墨的注意力,为悄悄靠近的谢云杰赢得时间,“因为天底下就没有完美的计划,随机应变才是最好的计划。”   韩一墨突然笑了,深情款款的笑了,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看着心爱的女人,“再完美的计划,也无法让我遇到如此完美的你!”   听到这句能让无数少女心动的话,穆锦溪却险些恶心的吐了。   韩一墨竟然会错意,朝着穆锦溪吻了过来。   穆锦溪实在忍无可忍,挥手一巴掌扇在韩一墨脸上,“混蛋,给老娘老实点儿!”   就是这一巴掌,让韩一墨一歪头,看到已经悄悄爬到了不远处的谢云杰,“你还没死?”   韩一墨惊慌失措,伸手去抓穆锦溪,但,穆锦溪已经做好了准备,向旁边一闪,避开了韩一墨抓过来的手,与此同时,谢云杰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着韩一墨扑了过来。   韩一墨慌忙起身,向一旁逃窜,却突然反手一把抓住了穆锦溪,穆锦溪抬起脚,高跟鞋狠狠地蹬在韩一墨的小腹上。   但韩一墨竟然没有松开手,反而不顾一切的将穆锦溪扯向自己,二人因此同时失去重心,从楼顶天台的护栏翻了下去。   “锦溪!”谢云杰大叫着扑过来,一把抓住了穆锦溪的手。   穆锦溪的另一只手则被韩一墨死死的抓着,锦溪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撕扯下来了。   韩一墨看了一眼楼下,立刻浑身颤抖起来。   “别往下看!”穆锦溪朝韩一墨大喊道。   谢云杰想把两个人同时拽上来,但他之前受了重伤,体力不济,只能咬牙坚持,只要坚持十几秒钟,谈判专家就能跑过来帮忙。   “穆医生,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韩一墨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穆锦溪本就没有多大力气,韩一墨毕竟是成年男子的体重,他一边大叫,一边颤抖,穆锦溪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她只得将一只脚伸向韩一墨,让他抓自己的脚或抱自己的腿。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口哨的声音。   悠悠扬扬的口哨声,在风中若有若无,在此刻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显得极不和谐。   “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这么对我,我害怕,我想活下去……”韩一墨狂喊起来,他原本右手抓着穆锦溪的手,此时,他的左手突然伸出,开始掰开右手的手指,“不,不……”   “别动!”最上面的谢云杰也看出了韩一墨的异常举动,这个时候,那名谈判专家已经跑到了谢云杰身旁,俯下身子抓住了穆锦溪的胳膊。   “韩一墨,我能救你!相信我!”穆锦溪朝韩一墨大叫道,“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不能死!相信我,我能救你!”   穆锦溪已经把脚伸到韩一墨面前,但,韩一墨却没有伸手抱住穆锦溪的脚,而是突然大叫一声“啊!——”,他的左手掰开了右手,朝着楼下坠了下去,惨叫声也在两秒后戛然而止。   穆锦溪被谢云杰拉上天台,二人直奔楼下,刚跑出楼门,看到韩一墨已经被抬上了担架。   韩一墨已经血肉模糊,一只胳膊无力地垂在担架外面,显然已经骨折了,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几乎贯穿了半边脸。   “幸好楼下有一棵树,要不然估计都不用抢救了。”一名医务人员对谢云杰说道,显然,这名医务人员跟谢云杰比较熟,“你最好也马上去做一下核磁,你头上挨那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云杰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穆锦溪,一路护送韩一墨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外,谢云杰和穆锦溪同时呼出一口长气,刚才韩一墨坠楼的一幕,依旧在他们眼前闪现。   谢云杰狠狠的踢了一下旁边的长椅,“这个案子太怪了,阴阳怪气的,可又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案子里的人都像是疯子,疯疯癫癫的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以为明星那么好当的,太多的历练和无数的肮脏交易,才能培养出来一个明星来……”   穆锦溪闭着眼,淡淡说道,“就像你们警察,有些人觉得当警察很容易,不就是值个勤、抓个坏人吗?开着警车,一群人去抓坏人,有什么难的。可到底有多难,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穆锦溪的这番安慰,让自责中的谢云杰稍稍平复了一些,“我不怕案子危险,我是怕我帮不了他们。”   他望向穆锦溪,“许多时候,我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帮不了。”   “你最在乎的人,也不一定需要你的帮助。”穆锦溪意有所指的站起身,拍了拍谢云杰的肩膀,“估计我不能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了。”   穆锦溪指想楼道远处,那名五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名警察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我去警局做笔录。对了,如果韩一墨醒过来,不要询问他什么,尽量给他安慰就好,他需要安全感,不要让他看镜子。”   果然,与穆锦溪说的一样,穆锦溪虽然是韩一墨的人质,但还是第一时间带回警局盘问。   那名五十多岁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警察轮番询问,四十八小时里,穆锦溪被盘问了十二次,穆锦溪也没有跟他们兜圈子,配合盘问,把自己所有能够想起来的细节,都告知了警方。   不是她向警方服输,而是她真的不希望谢云杰为难,而且,靠近韩一墨太危险了。   上一次,是女经纪人被吊死在浴池上面,这一次,则是韩一墨坠楼受重伤,而且是挣脱了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注视下坠楼,这种冲击,即使是身为心理医生的穆锦溪,也需要接受心理咨询。   穆锦溪的共情能力太强了,以至于,韩一墨坠楼时的恐惧和绝望,一直萦绕在穆锦溪身边,挥散不去。   警局聘请的专家,始终想从穆锦溪口中得到他们认为有用的信息,面对这种专家,穆锦溪也表示无语,幸好,其中一位领教过穆锦溪催眠术的威力,这才让穆锦溪说出的话还有些分量。   穆锦溪走出警局,看到谢云杰身着便衣在等自己,只是,谢云杰的头上还缠着一些绷带,看上去倒有几分可爱,显得不那么刻板了。   “怎么样,找个地方请你喝一杯,给你接风洗尘。”谢云杰拉开车门说道。   穆锦溪坐进副驾驶位,“接风洗尘就不用了,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谢云杰启动车子,欲言又止:“那个……警队给你做的审讯,也是合理的,你不要担心,虽然你是我们外聘顾问,但我们必须一视同仁,哪怕是对待同事都是这样,所以你别介意……”   “我懂。”穆锦溪打断谢云杰,不想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只是觉得累,我劝你最好也离韩一墨远一点,他还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是警察。”谢云杰认真的说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有困难,找警察,这是我们的工作不是?”   锦溪翻了个白眼,她忘了,这就是谢云杰。   “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锦溪只得岔开话题,还是有点担心他的伤势。   “好多了,那天没死,真是捡了一条命!”谢云杰心有余悸的说道,“那天你在病房里被韩一墨挟持了,我在病房外面,我想让一名手下过来帮我……”   锦溪尽管已经开始抵触这个案子,但,当谢云杰开始回忆那天的情形,锦溪便不动声色地听着,望着车窗外,听着谢云杰讲述。   她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该死的好奇心,她明知道不该好奇,却无法阻止自己。 第25章离死神最近的男人   谢云杰叹了口气,本不想坦白,可看着穆锦溪期待的眼神,只好和盘托出。   “那天,我在病房门外,本来想吸引韩一墨的注意,等韩一墨带着你出来的时候,从他旁边扑过去,我们俩制服韩一墨应该没问题……可我没到,他走过来眼神不太对,我当时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没太注意到,我一个手下,突然从门背后抽出消防斧劈我……”   穆锦溪一愣,看向谢云杰,知道他不会说谎,也不会夸大事实,没想到,那天,他才是距离死神最近的那个人。   “……幸亏我反应快,用胳膊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劈中了……”   谢云杰呼出一口气,摇头道:“那血飙得老远了,当场就痛得我晕死过去,韩一墨也就没把我当回事吧,等我醒过来得时候,躺在病床上,护士已经给我把脑袋包扎好了,不过我还是疼,但我惦记着你,打完麻药没多久就醒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看向穆锦溪,认真的问道:“我那个手下,肯定也是被催眠了吧?”   “听你的描述很像,但不是我亲眼看到,没法下结论。”穆锦溪很官方的回答。   但看到谢云杰紧皱的眉头,穆锦溪实在想帮帮他,“他是你的手下,突然袭击你,要么是被人买通了,或者,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才会对你痛下杀手。如果是被人催眠的话,那么,对他使用催眠术的人,能力太强大了。”   “因为,催眠术能够控制人的言行,但大多是引导,引导他们进入回忆,进入想象,对身体的催眠控制,主要是以肌肉放松为主,即使能控制一个人行动,也只能做简单的动作,并且无法延续,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多个,因为运动神经受控于大脑,催眠状态下,大脑的支配能力会大打折扣,因为,这不是人得本能反应,是受外界的支配,会有延迟和随时中断的风险,除非……”   穆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除非什么?”谢云杰紧张的问道。   “除非……除非有外星人。”穆锦溪故作轻松的耸耸肩道,她在掩饰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大胆的猜想。   如果那个猜想是真的,那么,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像是被老猫玩弄的小老鼠。   “外星人?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谢云杰不信这套说辞,他现在的压力很大,上上下下都在注视着他,还有那几位所谓的专家,外面还有无数的新闻媒体和粉丝。   不过是自己的手下,他死死咬住这个秘密,不肯透露给上司,不然,又有人要倒霉了,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手下不会出卖自己。   但越是如此,这件事情就越发让他感到震惊。   “放松一下,这个案子,跟以前的案子都不一样,不能紧绷着神经。”穆锦溪道,“要不然凶手没抓到,你已经神经了。”   谢云杰了解穆锦溪,知道她有疑问,但自己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谢云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谢云杰护送穆锦溪回到工作室,刚打开门,二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王小五身上血迹斑斑,缠着厚厚的纱布,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   沙发旁边的椅子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被绳子牢牢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块毛巾,看到穆锦溪和谢云杰进门,那个男生立刻挣扎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谢云杰立刻拔出配枪,示意男生不要说话,他将穆锦溪护在身后,四下观察。   “这里很安全。”穆锦溪忽然说道,谢云杰疑惑的望向穆锦溪。   穆锦溪夸张的吸了一口空气,“你没闻到老坛酸菜的味道吗?”   就在此时,厨房里传来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哎呀……别急别急……来了……来了……”   几秒钟之后,只见石小翠啃着一块面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走了出来,她一眼看到穆锦溪和谢云杰,一高兴,嘴里的面包都掉出来了。   “穆老师,你可回来了!”石小翠端着方便面冲向穆锦溪。   “停!再往前一步,扣你一年工资!”穆锦溪可不想那一碗滚烫的方便面洒在自己身上。   “是,是……”石小翠反应迅速,赶忙将方便面放到了桌子上。   谢云杰在此时已经来到王小五身边,摸了一下王小五的额头,又翻开王小五的眼皮看了看,“他发烧了,必须马上送医院。”   “他不去医院!我前天就要送他去医院,可他就是不去,”石小翠一脸委屈的说道,“他说医院里更危险,他说他不想死……”   穆锦溪知道王小五有多惜命,他既然选择不去医院,一定有他的原因。   “检查一下他的伤,如果不是非去不可的话,我们就不送他去医院了。”穆锦溪对谢云杰说道,然后转头吩咐石小翠,“石小翠,洗手间柜子里面有个医药箱,你拿过来。”   三人合力,一点点的拆开王小五身上的纱布,看到王小五的腰部和肋部,有两道二十厘米左右的伤口,其中,肋部的伤口,已经可以可以看到白花花的肋骨了。   “还好,不算致命。”谢云杰说道,“但伤口必须缝上……”   穆锦溪从医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你以前不是经常给自己缝伤口吗?”   “那是年轻的时候,出外省抓犯人受了伤,不服输,又不想让犯人逃跑,就只能忍者不去医院,自己缝……但他现在可不一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得住。”   谢云杰一边说,一边给王小五的伤口消毒。   昏迷中的王小五,疼得一阵阵哆嗦。   “忍一忍啊,兄弟!”谢云杰拿起缝合针、自溶线,穆锦溪和石小翠帮忙按着王小五,谢云杰一针一线的将王小五的两道伤口缝合,消毒杀菌之后,又敷上了一些云南白药。   最后,石小翠负责给王小五缠上新的纱布。   尽管王小五始终紧皱眉头,但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铁青,尽管苍白,但看上去已经好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云杰问石小翠。   “那个……穆老师好心让我和王侦探帮忙去找韩一墨失踪的小助理,就是他——为了找他。”   石小翠指了指被捆在椅子上的男生,气鼓鼓的说道,“我们都叫他小汪,他失踪了,我们去找他……王侦探很厉害,发现了线索,在予辰码头找到了……”   “予辰码头?那里在维修,已经关闭一个多月了。”谢云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一边记录一边说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一艘渡船的船舱里……”   石小翠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立刻闭上了眼睛,“黑咕隆咚,我用手机照过去,看到他……他被吊在船舱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个吊死鬼……吓死我了……”   穆锦溪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着,但心中还是一惊,无法遏制的出现女经纪人和自己被吊在浴池上方的恐怖画面。   尽管她没有亲眼看到小助理被吊在船舱顶部的画面,但仿佛自己身临其境,也被吊在那里似的。   石小翠一边手脚并用的比划着,一边向谢云杰讲述营救小助理的细节。   穆锦溪的注意力,则已经集中在小助理身上,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运动服,散发着渔船上的腥臭的味道,头发凌乱,脸和脖子上,有多处干涸的污泥和血渍,但脖子上的勒痕格外明显。   “我们救了他,想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可是电话怎么都打不出去……”   石小翠继续向谢云杰讲述,“王侦探突然说很危险,外面有车,还有人来了,……然后王侦探背着他,我们从船舱里逃出去,外面有好几辆车开大灯照过来,看不清楚人,只能看到一些人影朝我们冲过来……”   “我们只能逃跑,找到一个好像是仓库之类的地方,躲了起来……”   “他一直没有苏醒过吗?”穆锦溪盯视着小助理的眼睛问道,她发现小助理的眼睛一眨不眨,听到石小翠讲述经过,也毫无波澜,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不知道啊,应该没有醒过吧,王侦探背着他,我只顾逃跑了,没……没太注意……”   石小翠说道,“不过,他在仓库里醒来我知道,要不是我,这小子他就悄悄的溜掉了!”   石小翠有些气愤的说道,“我们救了他的命,他连句感谢都没有,趁着天黑,竟然自己开溜,太混蛋了……”   “后来呢?”谢云杰打断道。   “我和王侦探追了出去啊,外面很危险的,”石小翠说道,“就是为了追他,我们被人袭击了,王侦探受了伤,我们抢了一辆车冲了出来,一直开到车没油了,天也亮了,我才看到王侦探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我头一次觉得他是个男人,很有种的男人……”   “然后,你们就回到了这里?”谢云杰只得再次打断,不然石小翠有可能会犯花痴。   “我本来想送他去医院的,可他不让,”石小翠望向王小五说道,“我在药店买了些纱布和药,然后打车回来,给他上药,他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睡梦话,……我给穆老师打电话……电话一直关机……我很害怕……可是又不能离开他……”   “呜呜呜呜……”小助理突然发出声音。   穆锦溪取下塞在小助理嘴里的毛巾,石小翠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慌忙端来放在桌子上的那碗方便面,“他有时候又叫又嚷的,跟疯了似的……”   石小翠一边解释,一边用一次性叉子挑起方便面,往小助理嘴里送去,小助理也张开嘴,一口把方便面吞下去,看得出,他已经饿得狠了。   穆锦溪却突然一把抓住石小翠的手腕,叉子挑着的方便面,停在了小助理嘴前,小助理立刻向前探头,试图吸叉子上的方便面。   穆锦溪放开手,目睹小助理将方便面一口吞下,几乎没嚼,便咽了下去。   “穆老师,怎么了?”石小翠疑惑地看向穆锦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小助理吃方便面。 第26章迷雾一样的梦境   “他一直这个样子吗?”穆锦溪问道,她两次见过这个小助理,一次是在这里,另外一次,则是MOMO国际酒店里。   尤其是第二次,如果不是这个小助理发出惊叫,穆锦溪已经被吊死在水池上面了。   虽然只有这两次见面,穆锦溪却觉得,这个小助理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以前胆子也不大,挺温柔的,细心的……”石小翠说道,“我估计这一次,是吓倒他了,他差点儿被吊死在船舱里啊,我估计他的胆子都吓爆了,所以现在疯疯癫癫,又傻傻的样子。穆老师,这也属于心理问题吧?”   “应该算是一种应激反应吧?”谢云杰在一旁接话道,“这种被巨大的危险吓得精神失常的受害人我,见过一些,有办法医治吗?”   “危险也是因人而异,最重要的是,那个打破他心理防御底线的关键点是什么。”   穆锦溪道,“如果想要心理干预,决不能只是推测他是受到了生命危险,所以产生了应激反应,这样太宽泛了,找不到那个关键点,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无从下手,就好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个小助理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要?”谢云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穆锦溪,然后给小助理搜身。   除了一些现金和银行可,谢云杰搜出来了一张两天前的船票,“码头都关闭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有船票出来?”   “还有比船票更重要的东西。”穆锦溪说道,谢云杰和石小翠疑惑地望向穆锦溪,穆锦溪从石小翠手中端过来那碗方便面,“你们谁看到他的手机了?”   “是不是掉在船舱里了?”石小翠说道,“当时黑咕隆咚的,我和王侦探只顾着救人了,没注意四处找……”   “你这么马虎可以理解。”穆锦溪将一口方便面喂到小助理嘴里,“王小五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好歹是个侦探,他不会放过四周的蛛丝马迹的。”   “一部手机而已,有这么重要吗?”石小翠不以为然的问道,“难道他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他一个小助理,能有什么秘密呢?”   “那为什么有人会追杀一个小助理呢?”穆锦溪反问道,“在被追杀之前,他怎么预知危险,想要逃跑呢?而且还慌不择路,连一张假船票也信。他不是胆小却细心吗?是什么让他乱了方寸?”   穆锦溪的这一番话,让石小翠和谢云杰都哑口无言。   谢云杰皱起了眉头,他相信穆锦溪的推测,锦溪总是能从别人不注意的微小细节入手,层层剥茧,揭开一个又一个谜题。   只是这一次,谜题否太多了些,经纪人的离奇惨死、自己被手下离奇打伤、韩一墨挟持穆锦溪坠楼重伤,贯穿其中的隐秘线索在哪里呢?   小助理看了锦溪一眼,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着石小翠喂他得手,几乎一口气吃光了这碗方便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但整个人始终恍恍惚惚的,仿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吃东西对于他来说,只是维持生命的必须。   小助理的这种状态,让穆锦溪一下子警惕起来。   穆锦溪坐到小助理面前,注视着小助理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依旧看不出任何情感,只有偶尔闪过的惊恐情绪,但随即又会变得恍恍惚惚惚,似乎成为了一种无限循环。   “我们见过,我记得你,你是小汪,韩一墨的助理,”   穆锦溪放慢语速,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对你印象很深,你自己可能都没有感觉到,……经纪人对你很苛刻,但是韩一墨对你还不错……”   “他……他很好的……”小助理竟然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话了,只是,眼神依旧恍恍惚惚的,但他所沉浸的世界,已经开始与穆锦联接。   “穆老师,你太厉害了!……”石小翠兴奋的叫道,谢云杰赶忙将石小翠拉到墙边,示意石小翠不要开口说话,以免打扰到穆锦溪。   “你觉得他很好,可是,有很多人说他不好……”穆锦溪继续对小助理说道。   “你们想要抹黑的……你们嫉妒……记者都是混蛋……”小助理的表情中出现愤怒,“谁给钱多就替谁骂人……韩一墨是无辜的……他很可怜的……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酒店里……”   “他待在酒店里做什么呢?”穆锦溪问。   “做什么……”小助理似乎在回想,“健身……练舞……唱歌……”   “撒谎,你看到的不是这些。”穆锦溪打断道,“这些他都可以在排练场做,没必要在酒店房间里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小助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吵架……不停的吵架……摔东西……有人打他……”   “谁打他?”穆锦溪立刻追问道。   “经纪人……制片人……还有老板……”   小助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仿佛他正在经历韩一墨经历过的痛苦,“好几个老板……骂他……打他……威胁他……他害怕……他躲起来哭……”   “你一直在他身边?”穆锦溪问道。   “我……我……”小助理犹豫起来,此时,小助理的反应,对穆锦溪来说很正常,她在用催眠探查他的世界,但同时也是心理疏导。   小助理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恍恍惚惚的,除了恐惧,还极有可能,他将自己无法承载的秘密压抑在了心底,这对于心理比较脆弱,又生性胆小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应该喜欢你一直在他身边……”穆锦溪声音温和,用自己的情绪在引导小助理的情绪。   “对……他……他……喜欢……我……喜欢我……”小助理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石小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低声的说了一句:“不是那种喜欢吧?”   但随即看到皱起眉头的谢云杰,她赶忙识趣的闭嘴。   “所以你会帮他,无论别人对你怎样,你都会帮他,不会出卖他。”穆锦溪稍稍加重语气,试探小助理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绝对不会出卖他……”小助理立刻也情绪激动起来,看得出“出卖”这个字对他的触动,“所有人都会出卖他……利用他……伤害他……可是我不会……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出卖他……”   “有人出钱,想从你手里买韩一墨的秘密?”穆锦溪继续加码试探。   小助理的眼中已经尽是惊恐,他的双手在奋力挣扎,捆住他手腕的绳子,勒出深深的痕迹,他开始艰难的喘息,“没有……没有秘密……”   “我相信他没有秘密,即使有,我更相信你绝对不会出卖他。”穆锦溪认真的说道,“如果你同样可以信任我,我可以帮到你,也可以帮到他。”   “我不会害你,在这里你很安全,我现在就给你解开绳子,好吗?”不等小助理回答,穆锦溪已经伸手,去解开捆住小助理手脚的绳子。   谢云杰示意她这样很危险,穆锦溪则表示她心里有数。   谢云杰选择信任穆锦溪,退回原位,守着石小翠。   锦溪已经解开捆住小助理手脚的绳子,小助理愣了几秒钟,突然起身,一下子将穆锦溪扑倒在地,“我不会出卖他的,不会出卖他的,你们打死我也没用,不,我怕死,可我不想……啊……”小助理痛苦的抱住了脑袋。   “我也怕……”穆锦溪轻抚小助理的脸庞以示安慰,但她没有注意到,此时,谢云杰和石小翠的表情,这两个人都在惊讶的盯视着穆锦溪。   因为,穆锦溪刚刚说出“我也怕”这三个字的声音,与韩一墨一模一样。   小助理似乎也把眼前的穆锦溪当成了韩一墨,“我……我可以帮你逃出去的……如果你不想当明星……你可以跟我回老家……我老家风景可好了……山也美……水也美……没有这么多坏人的……”   “可你知道我能有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代价吗?”穆锦溪依旧发出韩一墨的声音。   “你不是说过,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了吗?尔虞我诈,互相利用,要么他们一口口的吞了你,要么你变成像他们一样的人……”小助理的情绪激动起来,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已经把面前的穆锦溪完全当成了韩一墨,“我知道的,你跟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迟早会一样的,不是吗?”穆锦溪反问道。   小助理受到了惊吓一般向后退去,撞在沙发上才停吓,他双手捂住脸庞,无助的哭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滴落。   “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助理,不光是为了钱的,我看的出来……”石小翠完全被小助理所感动。   穆锦溪轻轻拍着小助理的肩膀,“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杀人了……人死了……”小助理浑身颤抖,“我是杀人犯……我不能再给你当助理了……”   谢云杰一把捂住石小翠的嘴,这才没有让石小翠惊呼出声。   穆锦溪也被小助理的这番话震惊了,尽管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韩一墨不像是杀人犯,但,自己那天险些被韩一墨所杀却是事实,难道真正的凶手,是面前这个看似像个高中生一样的小助理?   “你不是杀人犯,我才是……”穆锦溪继续模仿韩一墨的声音,“杀一个也是杀人,杀两个也是杀人,女人都那么八卦,那么毒舌,那么讨厌,那么该死……”   “那个心理医生……她不该死的……”小助理忽然说道,“她能走进你的内心,她能让你睡几个安慰觉,她还愿意来帮你……”   “所以那天,是你把警察带上来的?”穆锦溪问道。   “是……是的……”小助理轻声说道。   谢云杰放开捂着石小翠嘴的手,回想那天的经过,自己接到穆锦溪的电话,赶到MOMO国际酒店,小助理直接将谢云杰直接带到了韩一墨的房间,谢云杰并不知道洗手间的位置,而小助理第一时间进去,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察出问题。 第27章堪比神术的操控术   “你为什么要杀她?”穆锦溪追问道。   “我……我没有……杀她……我把她推倒……她在骂你……她还要把你送到张老板那里去……我知道你害怕,知道你不想去……我们一起逃出去……我有办法的……”   小助理双手抓头,头发都被他抓了下来,“杀人……我们没有杀人……是有人要杀我们……”小助理越来越语无伦次。   “不要怕,不要怕……”穆锦溪努力安抚小助理,“是谁要杀你们?”   “我不敢……我不敢说……不能说……”小助理依旧很抗拒,眼神开始飘忽。   穆锦溪捕捉小助理的眼神,努力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好,我懂了,其实……你可以形容一下对方……形容一下这个想杀你们的人,比如这个人的特点、相貌、职业、口音,只要是你想起来的……都可以告诉我……”   “她……她是一个……她是一个……心理医生……”小助理哆哆嗦嗦的说出这句话。   “心理医生?穆老师,这人是谁啊?”石小翠实在忍不住道,“不会是你吧?怎么可能?我脑子快爆炸了!”   “快爆炸就把嘴给我闭上!”穆锦溪制止石小翠,然后双手轻轻的盖在小助理的眼睛上,“不用怕,都会过去的,这个世界终归是美好的,你会回到家乡,看到最美的风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穆锦溪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穆锦溪将盖在小助理眼睛上的双手放下,只见小助理已经闭上了眼睛,表情也不再恐惧,呈现出的是一种惊恐之后的平静。   最为惊异的是,小助理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似乎他此刻,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美好甜蜜的梦境之中。   小助理就这样坐在地上睡着了,石小翠震惊的走过来,围着小助理看了良久,因为不敢说话,只能向穆锦溪翘起大拇指。   谢云杰也走过来,将穆锦溪扶了起来,他很了解穆锦溪,知道穆锦溪刚刚这一番催眠,耗费的精力和体力都非常巨大。   谢云杰扶着穆锦溪坐到一旁的上,然后给穆锦溪倒了一杯热水。   穆锦溪确实太累了,不只是对小助理的催眠控制,还有对自己心神的控制,在MOMO国际酒店里发生的那一幕,一直挥散不去,濒死的感觉,不是这短短几天就能够完全被化解掉的。   那种感觉,犹如一根毒刺,总在穆锦溪最脆弱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出现。   锦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同时,慢慢将小助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大脑中重新捋了一遍,当她睁开眼睛,率先便看到的,便是谢云杰期待的目光。   “怎么样,没事吧?”谢云杰轻声问道。   “我没事。”穆锦溪望向依旧在睡眠中的小助理,“不过,他有事。”   谢云杰和石小翠同样期待的望着穆锦溪,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穆锦溪露出苦笑,“我刚刚在给他做催眠的时候,前面还比较正常,但是到了后来……他被人干扰了……”   “干扰了?”谢云杰一愣,“什么干扰他了?”   他看向身旁的石小翠,石小翠连连摆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她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理干扰。”穆锦溪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在催眠的同时,他的心理却受到了另外一种干扰,就像手机信号一样,有另外一个信号扰乱了他。”   “哪里来的信号?”谢云杰感觉自己如坠云雾。   “当我试图探查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突破口已经打开的时候,一种非本能的抵抗产生了,”穆锦溪解释道,“因为是非本能,所以会冲击、干扰本能的反应和意识,混淆自己的记忆和认知。”   “哇!这简直是科幻电影的情节啊!”石小翠惊讶道,然后仔仔细细的端详起小助理来,“穆老师,不会有人在他的大脑里植入了什么芯片吧?”   “能控制人思想、行为、意识的芯片值多少钱?他一个小助理又值多少钱?”穆锦溪冷冷道。   “他的心智会一直被干扰吗?”谢云杰问。   穆锦溪摇摇头,“我只知道,这种防御性质的干扰信号,现在存在于他的潜意识当中,至于是人为植入的,还是他自我植入的,我现在还无法判断。”   “那什么时候可以判断?有没有时间点?”谢云杰急切的说道,“这个案子无论是对我们局里,还是对韩一墨的粉丝,都非常重要,拖的时间太长,舆论的风向有可能会把整个事件搅和得面目全非。”   穆锦溪明白谢云杰的担心,但此时她也无能为力,“这种判断需要时机,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也需要一个突破阻碍的时机。我现在也帮不了你……”   穆锦溪说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此时已经非常疲惫了。   谢云杰心领神会,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也别太辛苦了,这个案子,主要还是靠我们警方的,你好好休息休息,我把他带走。”   “这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为什么你要带走?王侦探为了找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好歹等他醒过来等他同意啊!”   石小翠这会儿突然横起来,挡在小助理身前,不让谢云杰把他带走。   “他是警察。”穆锦溪对石小翠说道,“要不然你去破案?”   石小翠不情愿的让开,嘴里仍旧不依不饶的嘟囔着:“现在的警察还会破案吗?……”   谢云杰没有理会石小翠,将神情恍惚的小助理扶了起来,“他留在你这里确实不安全,而且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你最近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警局会派人来暗中保护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找我!”   谢云杰认真的望着穆锦溪,“千万不要逞强,这次的案子不一般,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无论怎样,我都不想你出事,你完全离开这个案子我也赞同。”   穆锦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听得出谢云杰话里隐藏的意思,自己已经被警方完全监控了,所有言行都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她虽然是心理专家,但有几位所谓的专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谢云杰走后,穆锦溪让石小翠给王小五量了量体温,还好,王小五的体温下降了一度,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锦溪又让石小翠帮忙,给王小五灌下去几片消炎止疼的药,忙完这一切,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石小翠煮了两碗面,锦溪也顾不上挑剔了,随便吃了两口,便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锦溪很快进入了梦境,在梦境里,她又回到了MOMO国际酒店。   尽管她的思维意识很清楚,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恐惧和抵触,但是,她知道自己在梦境里,她也相信,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梦境里或许存在着比现实更加真切的线索,于是,锦溪不再恐惧这个梦境,反而跟随着这个梦。   在梦境里,她已经停好车,走进了MOMO国际酒店,她这才注意到,酒店大堂里空空荡荡的,没有门童,没有前台,甚至连一名服务员都没有看到。   阴森森的感觉,油然而生,与她那天的记忆产生了分歧,甚至于,一时难以分辨出,梦境和记忆,孰真孰假。   在梦境里,穆锦溪已经走进电梯,电梯无声无息的上升,穆锦溪忽然注意到,电梯墙壁上,映出自己模糊的样子。   她的脸上,竟然戴着一副面具!   她换忙取下面具,翻转过来,手有些颤抖,因为——那是一副小丑面具。   此时,这副面具在她手上,仿佛在嘲笑她,又像是在跟她聊天,这个小丑似乎很懂她。   锦溪吓了一跳,却没有扔掉面具,她觉得这个面具应该有所寓意。   她沉思着,朝着韩一墨的1102号房间走去,每一步,都越来越沉重。   在此时的梦境里,她知道王小五就在隔壁,她转头看向王小五躲藏的房间,可她无法透过猫眼,看到王小五此时是否在房间里,是否正拿着手机,在偷拍自己的背影?   尽管如此,锦溪没有在梦境里退缩,她还是走进了韩一墨的房间,与韩一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梦境里重现。   当韩一墨几乎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周围异常的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所有的声音,洗手间里的水滴声、墙壁上的秒针声、窗外的风声……按响快门的声音!   没错,穆锦溪确信,自己听到了按响快门的声音,她记得,自己濒死状态时,看到过一闪而过的光,那一束光,也曾经救了自己一命。   如果按响快门的人,不是王小五,那会是谁呢?   是那个躲藏在王小五房间里的人吗?   即使在自己的梦境里,穆锦溪也无法思考很久,她已经被韩一墨吊在水池上面,她与惨死的女经纪人吊在一起,她看到对方蓬松乱发后的脸孔,她也看到韩一墨狰狞表情背后,隐藏着的无限恐惧。   这一切,是比噩梦更像噩梦的现实,即使在梦境里重现,依旧让人惊恐不已,本能的想要逃离。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她听到了按动快门的声音。   这不是梦境!   穆锦溪猛地坐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起身,光着脚走到门边,轻轻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隐隐约约看到客厅里有人影在晃动。   那个人影,在王小五躺着的沙发前面晃动着。   锦溪担心那人对王小五不利,慌忙拉开门,冲了出去,而就在她拉开房门冲出去的一瞬,猛然眼前亮光一闪,霎时,眼前一片白光。   锦溪连续眨了几下眼,才重又看清眼前的景物,但房间里,那个晃动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28章你愿意当猎狗,没人反对   锦溪顾不了其他,赶忙跑到王小五身旁,查看王小五是否受到了伤害。   看到王小五呼吸平稳,这才放心,但还是发现王小五身上的衣服,明显有翻动的痕迹,沙发以及周围也有翻动的痕迹,尽管都是很小的痕迹,但这些都逃不过穆锦溪的眼睛。   此时,一阵凉风从阳台吹进房间。   锦溪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半掩的窗帘,发现到一扇落地窗开了一道缝,看来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并非错觉。   那么,听到按动快门的声音,也绝非是自己的幻听。   在MOMO国际酒店的1102房间里的闪光灯,与刚刚客厅里的闪光灯,都来自同一个人吗?   他在找什么?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锦溪背后的房门突然缓缓开启,锦溪立刻警觉的闪身,躲到了窗帘后面,她盯着开启的房门,直到看到石小翠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难道刚才在房间里晃动的人影,竟然是石小翠?   锦溪盯着石小翠,只见石小翠打着哈欠,关上房门,径直走到王小五身旁,伸手摸了摸王小五的额头,然后躺在了沙发前面的地板上,抓起旁边椅子上的一件外套,盖在王小五身上。   “石小翠。”穆锦溪从藏身的窗帘后,闪身出来。   “啊!”石小翠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接抄起椅子保护自己,“谁?我……我跟你拼了!”   “不想要工资了?”穆锦溪冷冷道。   石小翠揉了揉眼睛,这才认出来是穆锦溪,赶忙放下椅子,“穆老师,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躲着……就是为了故意吓我吗?”   石小翠拍着胸口,“我这几天都快吓死了,觉都睡不好,老做噩梦,你还吓我……”   石小翠竟然越说越委屈,眼看就要哭了。   穆锦溪打开房间的灯,看到石小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头疼“你胆子可不小,凌晨还往外面跑,去干什么了?”   “穆老师,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   石小翠更加委屈了,“我睡的好好的,你把我弄醒的,穆老师,大清早的拿我开心是不是?”   穆锦溪盯视着睡眼惺忪的石小翠,确实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没开玩笑,我叫你到外面去干什么了?”   看到锦溪这副认真严肃的样子,石小翠立刻清醒了许多,“你叫我去车里拿东西,你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车里,然后我就……”   说到这里,石小翠突然愣住了,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我走到外面,外面很冷,风吹在我身上,我一哆嗦就……就醒了……然后我……我就回来了,穆老师,我……我是不是梦游了?”   锦溪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反正你梦游不梦游,也没什么区别。我问你,你在出去之前,也是睡在沙发前面吗?”   石小翠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怕王侦探醒过来,想喝水什么的,身边得有人照顾啊,所以我就睡在这里了,我……我是不是……不该睡着啊?……”   穆锦溪望向落地窗,凌晨的风格外凛冽,吹动着窗帘,像是魔鬼在向她嘲笑。   之前她所看到的那个人影,不只在房间里拍照、翻找东西,在此之前,那个人竟然还能把睡梦中的石小翠骗出去,而骗出去的方法,竟然类似于催眠术。   这并不是真正的催眠术,因为石小翠已经在睡梦之中,但在叫醒她的同时,让她服从指令去行事,这也绝非一般心理医生所能做到的了。   对方究竟是谁?   关键是,对方就像躲在黑暗里的魔鬼,而她不但脸魔鬼的面都没见过,还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想到这里,穆锦溪心中一寒。   那个用消防斧险些杀掉谢云杰的警察,也是一种类似于催眠被控制的状态……   如今,石小翠也出现了类似的状态……   并且,那个人竟然可以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最为可怕的是,那个人可以操控任何一个人,对自己痛下杀手,或是做出任何疯狂的事。   如果刚才那个人,不是让石小翠出去拿东西,而是让石小翠去里面的房间掐死自己,估计石小翠也会去实施的。   而自己对这一切,居然没有任何防御,也无计可施,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被动。   “穆老师,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啊……”石小翠忽然说道。   “有你这样的助理,我能好吗?”穆锦溪调侃道。   她不喜欢自己一直沉浸在刚才的思考和情绪里,她想挣脱,却无法如愿,即使是一直努力想保护自己的谢云杰,这一次也是无能为力。   因为,没有具体的危险,也没有实实在在的敌人,一切都像是一个梦魇,一个足以吞噬她的梦魇,而这个噩梦的主人像是空气,你怎能对着空气发起防御或者攻击?   “穆老师,对不起,我是有些笨,……这几天我觉得自己更笨了,”   石小翠低着头,有些无助地说,“以前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当个警察,当个侦探啥的绰绰有余,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笨……”   穆锦溪没有理会石小翠,大脑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石小翠被那人骗出去时说的话。   以那人的能力,应该不会随意耍弄石小翠。   难道……我车里有重要的东西?   不会真的有什么东西,而我竟不知道的吧?   “知道自己笨还不少睡一点儿?”穆锦溪没好气道。   “穆老师,那我不睡觉,干……干什么呀?”石小翠挠了挠头,“去看书?”   “你看得下去书吗?”   穆锦溪敲了敲石小翠的脑袋,然后指了指躺在沙发上,依旧没有苏醒预兆的王小五,“你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为止,不许再到处乱走,明白了吗。”   “一直看着他?”石小翠看向王小五,“穆老师,我明白了,你是让我保护他,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像猎狗盯着骨头……”   穆锦溪彻底被石小翠清奇的脑回路打败了,“好吧,你愿意当猎狗的话,没人反对。”   说完,穆锦溪到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上,走向房门。   “穆老师,你去哪里啊?”石小翠问道。   “笨也会传染的,我得出去透透气。”穆锦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锦溪在楼道里看到了负责来监控自己的警察,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着物业维修工的统一服装,但脸上那经年累月的神情,但凡有点儿社会经验的人,一看便知道是警察。   锦溪走到电梯门口,那个男人竟然从楼道角落里跑了出来,站到了穆锦溪身后。   “我不管你的老大是谁,肯定不是为了简单的监控我。”穆锦溪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想用我钓大鱼,你就离我远一点,不然的话,大鱼跑了可别赖我。”   男人听懂了穆锦溪的话,犹豫了几秒,在电梯门开启之后,终于没有跟着穆锦溪一起走进电梯。   夜风凛冽,锦溪走出楼门,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径直来到自己那辆轿车旁,围着车散布式的转了一圈,她忽然注意到,驾驶室座位下面,有个极小的红色光点闪烁。   没有犹一丝豫,锦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到监控自己的那名的警察,也已经在十米之外的暗影里就位。   锦溪启动车子,顺势摸到了那个闪烁着红点的东西,那是一部手机,装在密封的防水袋里。   锦溪开车离开小区,在错综复杂的城南立交桥兜了一大圈,最后,将车停在了城南海鲜市场旁,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这是影视圈二三线演员经常聚集的地方。   穆锦溪找了一个最昏暗的角落,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防水袋,在手机拿出来的一瞬,锦溪惊讶得险些打翻桌子上方糖罐。   因为,这部手机是她的,但不是现在的,而是她五年前的手机。   当初以为这部手机丢了,没想到五年之后,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这部就在自己眼前的手机。   锦溪按下手机屏幕,屏幕上有几道裂纹,电量已经所剩不多,闪烁的红点,是电量的报警指示灯。   她熟练的输入密码,手机正常打开,穆锦溪看了一下微信和电话薄,里面的一切依旧,仿佛这部手机,只丢了一个星期而已。   锦溪快速的在手机里寻找异常,所有的时间点都是五年前,就仿佛一切都停留在五年前。   突然,她看到自己存在手机里的工作文件夹,当时自己的工作特别忙,便习惯把工作相关的资料,都存入手机里。   锦溪打开工作文件,里面有自己正在接手的工作、学习用的资料、会议记录,还有一些关于工作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锦溪忽然注意到一个视频文件,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个视频文件命名为“危险02”,能够让自己命名为“危险”已经非同寻常,而更加非同寻常的是,自己竟然对这个“危险02”毫无印象。   直觉告诉穆锦溪,不要打开这个视频文件。   但深陷这个诡异案件中的穆锦溪,已经别无选择。   想要真正的摆脱危险,现在只能直面危险。   只是,实在想不出,也完全回忆不起来,这个五年前的危险是什么?   又与现在自己所面临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这是她一贯的方式。   按下了视频的播放键。视频画面中,是一间温馨的米白色房间,简单的陈设布局,却显得很雅致,但,穆锦溪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   她完全被画面边缘处的两个人所吸引。   一个男人半躺在米白色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浅蓝色的毯子,闭着眼睛,双手交握在胸前。   这个男人面前,是一身居家服打扮的锦溪,她坐在一把设计精致的木椅上,虽然只是侧面,而且逆光,但那确实是五年前的自己无疑。   只不过,穆锦溪同样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身居家服,女人对衣着服饰的记忆可以深入骨髓,特别是锦溪,她自己选择的衣服,一定是千挑万选,而千挑万选的任何一件衣服,怎么可能连一丁点儿的记忆都没留下?   而这个男人,又到底是谁?   此时,服务生端来咖啡,看到穆锦溪的神色紧张,体贴地问了一句:“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锦溪摇摇头,勉强笑笑:“谢谢,不用啦。”   服务生的突然出现,让穆锦溪得以从视频的震惊中抽离,她深呼吸两次,平静下来,继续播放这个视频。 第29章不安的预感又应验了   视频里,穆锦溪手里拿着她惯用的笔记本,一边说话,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视频里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舒缓的音乐,这应该是因为拍摄这个视频的人,无论是手机,还是摄像机,都在靠近播放音乐的音响旁边。   而且,以视频的拍摄画面来看,这个视频无疑是在偷拍。   看视频里的情形,这无疑是在做催眠,穆锦溪正在给沙发上的男人做催眠,那个男人不时的点点头,偶尔开口,似乎只说了两三个字,便又把嘴闭上。   锦溪看着视频里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从心底里升腾而起。   这种恐惧,犹如把她按在冰水里,刺骨的寒冷所带来的恐惧,从脚底升腾而起。   而就在这种恐惧升腾之时,视频里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穆锦溪无法遏制的尖叫出声:“啊——!”   旁边的顾客,嫌弃的看向穆锦溪,但穆锦溪已经顾不上这些,她暂停了画面,死死的盯着那个睁开眼睛的男人。   因为,她见过这个男人,他就是韩一墨的私生饭——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   这个家伙,在五年前竟然找自己做过催眠?可自己竟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而且,那天抓住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审问小韩团长的时候,与他有过那么长时间面对面的交流,就算自己的记性再差,也应该能想起来的啊!   穆锦溪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韩团长,又看向视频中五年前的自己,当年的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心理状态呢?   锦溪忽然意识到,如果是自己在给小韩团长做心理咨询,那么这个视频很可能不是偷拍,而是自己架设在房间里的,以便于留存资料,但如果是那样,则不会有背景音乐,而且一定能听见交流。   但现在这个视频却没有声音,这又是为什么?   而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偷拍一个来找自己做心理咨询的人呢?   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甚至不符合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   心底升腾起的寒意蔓延全身,穆锦溪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从熟悉到陌生,此时,真正的变成了恐惧,难道那个“危险02”中的“危险”所指的,是五年前的自己?   锦溪再次按下播放键,视频中的小韩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开始说起来了什么,手也因为激动而不断的比划着,穆锦溪则开始不停的记录,偶尔抬头跟小韩说一两句简短的话。   推测起来,她很可能是在跟小韩确认一些内容。   视频中,小韩和穆锦溪的角色互换,小韩越说越快,整个人也看上去越来越激动,这种激动亢奋的感觉,果然有当私生饭的潜质,而视频中的自己,则在催眠**现了奇怪的举动。   以自己五年前的能力,引导催眠,还需要用这种实习生的方式,一笔一画的记录下来吗?   穆锦溪盯着视频看,她试图通过小韩的口型看出一些内容来,但,小韩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当年的手机像素,清晰度很渣。   锦溪越来越焦急,焦急五年前的这一次奇怪的催眠,与现在这个诡异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是否隐藏着什么线索?   她也越来越担心,为五年前的自己担心。   视频中,小韩忽然站起身,竟然手舞足蹈起来。   五年前的穆锦溪似乎有些害怕,起身向后退去,小韩则一边手舞足蹈着,一边逼近后退中的穆锦溪,随着小韩逼近,他的脸部特写出现在镜头里,只见他脸色惨白发青,眼神恍恍惚惚。   这恍恍惚惚的眼神,穆锦溪今天才发现,在韩一墨的小助理小汪脸上看到过,与催眠状态中的小汪,惊人的相似。   而就在这时,视频中的小韩团长突然停住了喋喋不休,他似乎发现了隐藏的拍摄手机,他忽然对着镜头露出怪异的笑容,然后,他夸张的张大嘴型、放慢速度,他在故意让镜头记录下他要说的话,   “我……要……把……你……”当看清口型第四个字是“你”时,手机屏幕骤然一片漆黑,勉强支撑了这么久的手机,彻底没电了。   “服务员!”穆锦溪赶忙把服务员叫过来,“给我一个充电器,快!”   服务员看了看穆锦溪的手机,为难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这种型号手机的充电器。”   穆锦溪看了一眼手机的充电插口,这是五年前的法国机型,国内并没有销售。   穆锦溪抓起手机,冲出咖啡厅,看到监控自己的警察在一辆车里,穆锦溪立刻过去敲响车床,警察摇下车门问道:“怎么了?”   “快,带我去找谢云杰!”穆锦溪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谢警官他……他……他好像出事了!”这名警察突然犹豫着说道。   “出事了?”穆锦溪感觉自己的头一下子大了,她清楚谢云杰的执着劲头,特别是旁边有一些所谓的专家,对他指手画脚,横加干涉的时候,谢云杰有可能铤而走险,想独立破案,而这却是破案的大忌。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这名警察说道,“我也是刚在群里听同事说的,好像还挺严重的呢……”   “那你赶紧送我过去,我应该能帮到他。”穆锦溪直视着这名警察的眼睛,将自己的信念通过眼神传达给这名警察。   这名警察身体一颤,随即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坐上副驾驶,这才启动车子。   黎明之前,轿车在公路上狂奔,穆锦溪焦急的看着车外,她此时有一种不安又奇怪的预感!   锦溪这种奇怪的预感,再一次应验了。   在距离警局还有一百多米远的地方,车子只能停下,因为,警局门前已经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嘈杂吼叫声,此起彼伏,看上去,竟然有些像是在闹暴乱。   穆锦溪下车,在那名警察的护送下,往警局大门走去,锦溪发现,聚集在警局门口的这些人,以年轻的男生女生居多,高中生、初中生的样子,他们几十个一群,高喊着不同的口号,他们举着的灯牌上,都是韩一墨的名字。   没想到韩一墨的粉丝如此疯狂,竟然都闹到警局门口来了,穆锦溪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最近总算是知道小鲜肉的威力了,比如韩一墨。   这种吸引孩子们为之疯狂的能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在穆锦溪看来,这些所谓的粉丝,不是脑袋进水了,就是还没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他们天真、纯粹而疯狂,甚至是无所顾忌的。   而警局面对这些未成年的疯狂小粉丝,也是没有经验,打不得、骂不得、抓不得,这还真让警局为难。   由于护送穆锦溪的警察身着便衣,二人穿越粉丝群,保持低调,但快到警局门口时,穆锦溪还是被眼尖的粉丝发现了。   “她是那个混蛋心理医生!……”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所有粉丝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穆锦溪身上,他们像突然受了刺激一样,冲向穆锦溪。   护送穆锦溪的警察,赶忙推着穆锦溪向前跑去,他则转身拦住最先冲过来的几名粉丝。   锦溪在地下车库里感受过疯狂粉丝的实力,此刻也顾不上形象,径直冲到警局门口。   在警局门口维持警戒的,是谢云杰那个好搭档赵林,赵林难得看到穆锦溪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赶忙把穆锦溪拽了进去,然后冲着冲过来的粉丝们大喝一声:“谁赶再往前一步,抓进去叫你们爸妈领人!”   赵林面色肃穆,他的短暂震慑,让锦溪得以顺利进入警局。   赵林知道穆锦溪现在是个敏感人物,不光是对韩一墨的粉丝,对警队同样如此,对他们队长谢云杰更不用多提了,所以,他直接将穆锦溪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穆锦溪也知道赵林这大半年的情况,作为谢云杰曾经的搭档,他们两人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自从新局长对谢云杰横挑鼻子竖挑眼之后,谢云杰劝告赵林,跟着自己以后要吃苦,让赵林分配到了第三支队,赵林倒也没有异议,毕竟还有郭三,大美他们需要负责,不能都指着谢云杰,因此,带着郭三、大美去了第三支队。   他们支队主要负责抓一些扒手小偷,工作相对比较清闲,不用再出生入死,可以平平安安的等待退休了,但,这几个人又岂是甘于退休的角色。   “你怎么往我们这里跑啊?”赵林脾气直,想到谢云杰跟局长关系闹僵了,也是因为前任局长退休后,谢云杰死活不肯升职,新局长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是自己的侄女,谢云杰看不上。   ——当然是因为眼前人,可是眼前这人,似乎完全没把他们大队长放在心里,他不免有些为自己的队长打抱不平,没好气道,“你知道云杰费了多大劲,把你保出去吗?”   “那我更不能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了。”穆锦溪说道,“老赵,谢云杰是不是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唉——”老赵叹了一口气,“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韩一墨的律师来警局,一是来了解韩一墨的案情情况,二是来兴师问罪……”   “敢来警局兴师问罪,不一般的律师啊。”穆锦溪道。   “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人家确实不一般,是什么国际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就连美国总统的许多家族案子,都是这家律师事务所在背后处理的,跟许多国家的大人物都关系不一般,这次,就连卫霖郎都碰了个硬钉子,谁想到人家那么大背景啊,唉……”老赵又叹了一口气。   海华市无往而不利的金牌律师卫霖郎也都束手无策?穆锦溪这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那这跟谢云杰有什么关系?”   不待老赵回答,锦溪就明白了:“专家组把责任,都推给了谢云杰是吗?然后,你家谢云杰谢大队长,就像头驴一样的,自己扛下了是不是?”   “确实像驴一样,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第30章为什么做梦都能梦见你   赵林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当着她的面挤兑谢云杰不太好,赶紧转移话题说,“律师问完了案情进展,就把矛头都指向了谢云杰,毕竟云杰不是局长,人家根本不给他面子,指桑骂槐,还拿出一堆材料,信誓旦旦的要控诉云杰过失杀人,说什么是云杰一步步把韩一墨逼跳楼的,要让云杰付一切法律责任……”   “这头驴当时就这么爆发了?”   穆锦溪还是了解谢云杰的,尽管有时候执拗得像一头倔驴,但不可否认,谢云杰作为一名警察是合格的,而且,他破获了那么多大案要案,人情世故、社会上的险恶,他比谁都明白,但他有时候依然不肯对这些人妥协。   赵林点点头,道:“他跟那个律师在办公室里吵了几句,因为现场有翻译,两个人语言不通,没办法真正的吵起来。”   “后来,专家组的人过来劝架,人家专家组是知道这个律师的,后来我们的大领导也出面了,反正表面上,看上去调解的差不多,最后是让谢云杰送大律师离开,可谁知道就在门口,云杰和大律师走着走着,云杰突然就爆发了,冲着那个律师吼起来,还把他按在墙上,差点就动手打人了。”   赵林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跟了他五年多,就算是再穷凶极恶的凶手,我都没见他这么发脾气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当时大家都愣住了,都看傻了,把云杰和大律师拉开,可最要命的是,这一切都让那个律师的助手给拍下来了……”   “这明显是个圈套啊。”穆锦溪自言自语,她知道,谢云杰最近的压力极大,像这种老外大律师一而再的挑衅,谢云杰是有可能失控的。   “圈套不圈套的倒还好说,关键是这个大律师走的时候说要发律师函,还要警局马上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出谢云杰是为什么跟大律师打起来,主要还是因为眼前人——那个律师说,要连同韩一墨的心理医生一起告,说这个心理医生是个饭桶,这不等于变相骂穆锦溪么,谢云杰自然听不得其他人说她坏话,当时就怒了。   在赵林看来,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穆锦溪了,尤其是,穆锦溪这半年跟他们大队长好像已经分手了,那就更没必要告诉穆锦溪了,男子汉大丈夫追不上自己心爱的女人,多丢人啊。   赵林想到那个律师,有些郁闷的说:“那个律师拿着视频,警告谢云杰,然后就特别欠揍的就开车走了,最可怕的是,他刚走了一个多小时,警局外面就陆陆续续来了一群小孩子,高喊着口号,说我们警局逼死了韩一墨,让谢云杰给韩一墨偿命……”   “韩一墨不是还活着吗?”穆锦溪莫名其妙的问道。   “消息是封锁的,我听说是还活着,但还没有醒过来。”   赵林双手一摊,“这群孩子在外面一闹,律师函也到了,我们老大也没办法,只能把云杰先关起来,如果高层有更大压力,云杰还真的麻烦了……”   “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穆锦溪打断赵林。   “你当我是谁呀?我现在能泥菩萨自保,就是因为谢云杰不让我插手他的事儿。”   赵林苦笑着说道,“现在你也确实不适合见他,正在风口浪尖上,你也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谢队,这个案子太怪了,专家组来的莫名其妙,谢队被排挤的莫名其妙,再加上你这么个嫌疑最大的心理医生,这个案子只会越来越复杂,你还是避避风头再跟谢队见面吧,对你们两个都好,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   原来赵林还误会自己和谢云杰是情侣,穆锦溪没有去解释,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局里的老人,谢云杰到底有没有危险?既然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害他。”   “他现在在警局里,虽然憋屈,但是肯定比外面安全。”   赵林道,“外面那么多疯狂的小粉丝,还有那么个混蛋的大律师,现在还不知道这起命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这时,赵林的手机响起,赵林查看了一下微信,随即皱了皱眉,“见鬼了啊,这么隐秘,还是有人发现你进警局了,我得把你马上送出去。”   说着,赵林起身到里面的更衣室,找出一套协警的衣服扔给穆锦溪,“赶紧换上,我送你出去。”   没办法,穆锦溪只得换上宽大的协警制服,低着头,抱着一堆资料,跟在赵林身后,赵林带着穆锦溪走进办公室的后门,然后通过后门,钻进警局后面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谢队,这些年,他虽然不咋搞人情往来,但是这么多年破的案子,不是白破的,局里很多人都是他的粉丝。”   赵林道,“不是只有明星才有粉丝,还有我也偷偷给老局长送信了,现在上上下下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会有人给谢队说情的,你就放心好了,毕竟,破案还得靠他呢。”   “嗯,谢谢你。”穆锦溪看着赵林,猜想局里上上下下关于谢云杰出事了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肯定就是赵林的功劳。   “谢队现在出不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逞强,注意安全!”赵林最后像老大哥一样的嘱咐穆锦溪,他主要是觉得,如果穆锦溪出事了,老大一定会很生气,也会责怪自己,可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锦溪走出迷宫一样的小巷,一路上回想这个奇怪的案件:没有线索,一团迷雾,最重要的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两个男人,都相继出了事:王小五受伤,昏迷不醒,谢云杰被关在警局,前途莫测,难道去找李牧阳吗?   他肯定会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为什么要卷入其中,锦溪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案子似乎只能靠自己了。   穆锦溪打车离开市区,来到一座破旧不堪的小区,一口气爬上六楼,按响门铃,足有十分钟,防盗栅栏门里才出现一个人影——南笙。   南笙显然是被穆锦溪吵醒,他直愣愣的看着穆锦溪,眼神有些迷离,“怎么又梦见你了?”南笙嘟囔了一句,打了哈欠,转身要离开。   穆锦溪隔着栅栏,一把抓住里面的南笙,“用我泼你一盆凉水?还是用我把你从楼上踹下去?”   南笙揉了揉眼睛,“不是梦啊,你怎么来了?这地方你都能找到?你也太厉害了吧?”   “别废话,先给我开门。”穆锦溪道。   南笙给穆锦溪开门,让穆锦溪进门,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探头向楼梯下面,以及对面的几个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慌忙缩头回来,将栅栏门关闭,将里面的防盗门锁好。   “又出啥事了?”南笙有些不安的问。   “没出啥大事,就是听说你搬家了,我过来看看。”   穆锦溪坐到了沙发上,打量四周,虽然房子破了些,但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除了一张大床,最显眼的,就属南笙那套顶级的电脑设备了,巨大的屏幕,两台主机,外加一台笔记本,各种线路错综复杂,各种指示灯纷纷闪烁,如果没有这张大床,还以为误入到了电脑设备机房里呢。   “我也不是刚搬家的,”南笙到厨房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给穆锦溪,“搬家之前就跟你说了,你连理都没理我,今天突然跑来祝福我搬家?你这分明是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智商啊!”   “好了,不侮辱你了。”穆锦溪开门见山,“我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找人?”南笙愣了一下,“找熟人,还是不熟的人?”   “有区别吗?”穆锦溪问。   “当然有区别了!”南笙认真的说道,“找熟人一个价,找陌生人一个价!我可是明码标价的,哦,对了,最近还涨价了呢!”   “价格好说,你知道现在小鲜肉值多少钱吗?”穆锦溪端坐在沙发上。   “猪牛羊哪种小鲜肉啊?”南笙笑着说道,“要是有流量那种顶级小鲜肉,随便拍个烂片,片酬上亿,随便上个综艺,也得上亿,就算是用小鲜肉去跟其他艺人一起炒作,那个报价也在两千万以上……”   “价格挺熟啊!”穆锦溪有些意外,南笙居然会知道这些,以前那个沉迷电音的南笙,难道因为参加了一个所谓的国风音乐节目,认识了一些娱乐圈的人,就也变成小鲜肉的粉丝了?   南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最近没钱给工作室做原创音乐啊,你是不知道做原创多烧钱,只能给小鲜肉组织水军,去国外刷刷榜什么的……”   南笙突然警觉起来,“这不犯法啊,我查过,这属于灰色地带……”   “我就是要用你的灰色地带,帮我找一个小鲜肉粉丝圈里的名人——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穆锦溪盯着他道。   “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原本在与穆锦溪调侃的南笙,闻言突然脸色大变,“不……不会吧?”   “怎么,你也认识他?”穆锦溪没想到,南笙会认识这么个人物,而且,看南笙的表情,他与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认识。   “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搬到这个鬼地方来啊!”南笙脸上写满了气愤和无奈,“就我这身份和气质,住在这种地方,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简直太憋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穆锦溪追问道,“别绕圈子,你知道,我没耐心听废话。” 第31章简直比肚子里的蛔虫还厉害   南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XO,给穆锦溪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韩一墨参加的选秀比赛你知道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南笙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接着说:“当时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一个水军朋友找到我,说是有一个大买卖,他们的技术搞不定,后来他就牵线搭桥,让我认识了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   “小韩团长要给韩一墨刷榜?”穆锦溪问道。   “对呀,我当时缺钱,觉得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肯定跟那些疯狂的粉丝一样,人傻钱多,你说,这样的钱,我能不赚吗?”   南笙喝了一口酒,道,“可是一合作我才知道,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他的要求跟别的雇水军刷榜的人,要求完全不一样,特别的怪!”   “嗯?”穆锦溪脑海中出现小韩团长的样子,那个其貌不扬的人,真的这么不同寻常吗?   “别人雇佣水军刷榜,都是玩命往高了刷啊,都想要第一名啊!”   南笙一脸无奈的神情,“可是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他让我按照他的指令,每一阶段的刷榜要求都不同,有的时候只要让韩一墨维持在第三、第四就可以,但有的时候会让我把韩一墨的票往下刷,拼命的往下刷……”   “他要看到韩一墨的名字往下掉?”穆锦溪吃了一惊,那这个小韩团长的心思还真的很难猜测。   “对啊,关键是当时韩一墨的名气已经起来了,除了我们水军,真正的粉丝也在大量增加投票,也就是说,除了水军刷的票,还有大量真实的票,而这些真实的票,已经可以维持韩一墨在那个选秀节目中等偏上了……”   南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没办法,我只能用技术把真实的票往下刷,时刻盯着投票平台,拦截真实的票。”   “活久见啊。”穆锦溪说道。   “唉,我也是活久见啊,这么刷票太危险了。”南笙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因为选秀平台吧?”穆锦溪推测道。   “没错,其实选秀平台对我们水军心知肚明,他们也需要好看的数据。”南笙说道,“可我拦截真实的票,入侵他们的后台数据,把真实的票刷掉,这引起了平台的注意,他们甚至雇了黑客追踪我,幸亏我技术好,不然就进去了。”   “后来怎样了?”穆锦溪问道,“这场刷票游戏不会这么容易结束的,不然他也不会费这么大劲,找你这样的家伙!”   “我这就当你是在夸奖我的能力了啊!”   南笙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这技术谁也不服啊,再说了,这个小韩团长又把价钱提高了,我实在是没忍住诱惑啊,所以后来就一直帮他,他想怎么刷榜我就怎么刷榜,所以韩一墨的名次忽高忽低的,不过,决赛的时候还是挺惊险的……”   南笙故意卖起了关子。   穆锦溪一把抓起南笙电脑桌上的定制鼠标,朝着窗口瞄了瞄。   “手下留情啊!这是我的命根子啊!”   南笙立刻求饶,乖乖继续往下讲:“那次选秀啊,一直有个人的名次很靠前,是韩一墨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人家一直没用水军,但到了决赛的时候,这个人也用了水军,而且,是南方最大的两个刷榜团体一起出手,那票刷起来,太吓人了……”   南笙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时光,“我也是找了几个黑客朋友,这才一起帮小韩团长,守住了韩一墨的第一名!”   “那你和的小韩团长的合作算是成功的啊,怎么刚才提到他,你一脸的惊恐?后来怎么了?”穆锦溪问道。   “我们水军都是按量收费的,刷出来那么大的票数,比他之前答应给我的钱,足足翻了三倍,他说他暂时没钱了,只付了我三分之一……”   南笙说道,“可我找了几个黑客朋友啊,我得给他们分钱啊,给他们分完钱,我就没剩多少了,那我只能追着小韩团长要了,反正这家伙就死活说自己没钱了,一分都不给我,后来我也急了,我就威胁他,把给韩一墨的刷榜的事情捅出去,我告诉他,我有能力让这件事成为热搜榜的第一名,就算他雇其他人做危机公关,都没办法……”   “你小子也够狠的。”穆锦溪说道。   “我当时是真缺钱啊,要不然我能去当水军?我能不要脸的威胁他要钱?”   南笙有些难为情的说,“不过要说狠啊,我可跟这个小韩团长没法比,不是没法比,简直就不敢比!”   “他跟踪你了?”穆锦溪回想自己被小韩团长跟踪时的画面,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石小翠及时出现,恐怕自己真的没命活到现在了。   “应该跟踪了吧,可我当时不知道啊。”   南笙摇着头,说道,“我当时威胁完他,他也威胁了我两句,不过就是要我命之类的,我也没在意,不过,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   南笙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显然这是一段他不想回忆的片段,“我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的被子上全是血,我赶紧下床,发现自己没事,就是身上睡衣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最可怕的是那个被子上写着三个字——‘小韩团长’,然后,我发现我的睡衣被扔在洗手间里,上面戳了许多个窟窿……”   南笙拿起XO灌了两口,“我一直以为我胆子挺大的,可那天早上我还是吓坏了,我家的门窗都关着呢,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而且我睡觉也没那么死啊,有人把我衣服扒下来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简直太邪门了……”   “你没报警吗?”穆锦溪问道。   “我不敢报警啊,如果查出来我当水军,又联合黑客,那这罪过……”南笙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还有件最邪门最可怕的事,我虽然没报警,但是我在被子上剪了一块带血的字,让我一个搞化学的朋友帮忙分析了一下,你猜怎么着?那被子上的血竟然真的是人血!我怀疑就是那家伙自己的血!”   听到这里,穆锦溪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觉得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那家伙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我可不想哪天睡着睡着被人捅成窟窿,我也不想早上起来看到房间里倒着一个自杀的变态!”南笙心有余悸的说道,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是想把这一切都忘掉。   “你怕他?”穆锦溪挑衅的看着南笙。   “我谁都不怕,可我怕变态啊,万一再是个变态杀手呢!”南笙对着穆锦溪作揖,“饶了我吧,如果你找我是因为这个变态,那请你马上回去吧!”   穆锦溪沉默了一分钟,她望着南笙,南笙却避开了穆锦溪的目光,显然曾经的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心理创伤,穆锦溪想要把他带入催眠状态可他疗愈,但被他本能的拒绝了。   “我身边的人都出事了。”穆锦溪主动打破了沉默。   “谁出事了?”南笙好奇的问道,“你身边的人不都很厉害吗?”   “谢云杰和王小五,都出事了。”穆锦溪说道,“一个被关了起来,到底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另外一个身受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啊?他们俩都能出事啊?”南笙惊讶的站了起来,他见识过谢云杰和王小五各自的能力,在各自的领域里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   “身经百战的警察和经验丰富的侦探,几乎在同一时间,以不同的方式都出事了。”穆锦溪说道,“有人在暗中捣鬼,亲手拆掉我的左膀右臂,那个人想看着我束手待毙,成为他手里的玩物……”   “不是吧?……”南笙已经惊讶的快要说不出话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穆锦溪于是将关于韩一墨发生的一切都简单的跟南笙说了一遍,知道不能隐瞒他,不然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玩失踪,“左膀右臂都没了,所以我来找你。”   “啊?那你是害我呀!”南笙哭丧着脸说道。   “我也没想到你跟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还有过节,你竟然为了躲他而搬家,”穆锦溪说道,“看来你们注定了冤家对头。”   南笙双手抱头,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酒喝的有点儿多,让我想想啊……”   穆锦溪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原本蹲在地上的男生突然受了惊吓的似的冲过来将窗帘拉上,然后鬼鬼祟祟的通过窗帘缝隙向楼下张望了许久。   “你怕他跟踪我已经找到这里了?”穆锦溪抱着肩膀,冷冷的问道:“你和他的事情应该还没过去吧?他一直在找你!或者……”穆锦溪盯视着南笙,沉吟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和他现在还有合作!”   南笙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你们心理医生太可怕了,简直比肚子里的蛔虫还厉害!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啊,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你知道我有多可怕,你还跟我兜圈子?”穆锦溪冷冷地望着南笙。   “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跟他认识的,怎么跟他合作的,后来怎么被他吓跑的,都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的……”南笙抱着脑袋说道,“只不过后面的我不太想说,我知道那家伙危险,你也不是省油灯,我不想夹在中间……”   穆锦溪突然一把拉开窗帘,“你东躲西藏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南笙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慢慢地说道:“最近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又找到我了……”   “在网上?”穆锦溪问道。   南笙摇了摇头,“就在这个小区里,我有一次半夜下楼,他突然从黑暗的地方跳出来,用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说我以前逃跑,让他的计划受到了影响,……最后他要求我跟他继续合作一次。”   “再次帮韩一墨刷榜?”穆锦溪想到了之前韩一墨粉丝的刷榜事件。   “是我干的。”南笙点了点头。   “你故意让人看出来这是一次明显的刷榜?”穆锦溪逼视着南笙的眼睛,她知道南笙的能力。   “对啊,这样境内境外的一些网警就都注意到我了,也注意到了这次刷榜行为,”南笙说道,“所以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我也不想干这种水军黑客的事情了……”   “你觉得没有影响,可有人因为你已经把命搭上了!”穆锦溪一字一顿的说道。   “人命?”南笙惊讶的跌倒在地。 第32章连私生饭都不知道的事   “别人的命你肯定不在乎,你自己的命肯定不想丢。”穆锦溪俯下身子,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南笙,“我知道你怕什么,我也怕,可是光怕是没有用的,就像你躲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他想找到你,还不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你?”   南笙的目光中不再有狡黠,无奈的点了点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是你如果想活命就必须做什么。”穆锦溪继续给南笙施加心理压力,不然她也怕南笙在关键时刻退缩,那样她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做什么?”南笙振作精神,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我以前胆子没这么小,就是被他吓了一回,才变成现在这个熊样子的!放心吧,我回变回原来的南笙!”   穆锦溪拍了拍南笙的肩膀,“心理调试成功,回头记得把钱打给我。”   “财迷!你还是那个财迷穆锦溪啊!”南笙终于笑了,“好了,说吧,怎么干?”南笙坐到了电脑前,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尽快找到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我们得抓住他。”穆锦溪说道,“他一直在暗处,对我们太不利了,对别人也太危险了。”   南笙操控电脑,进入多个韩一墨粉丝的论坛和聊天群,又进入韩一墨所在公司的官网,并进入公司的内部群,四处寻找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的下落,“这个家伙很难找,我想过报警抓他,可是这家伙在网上神出鬼没的,虽然他不是黑客,却租了国外的网络服务器,追踪他可不容易……”韩一墨一边操控电脑一边说道。   “需要多长时间?”穆锦溪说道。   “我发动所有的黑客朋友,只要他登陆网络,我们会分析他的所有小号,然后再攻击国外服务器,最后才有可能确定他的所在位置……”南笙说道。   “那样太慢了,我们不找他了,”穆锦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逼他出来!”   “怎么逼他呀?”南笙疑惑地望向穆锦溪,“他可是个变态,是个疯子,天不怕,地不怕,对钱也不在乎……”   “可是他非常在乎一个人……”穆锦溪诱导着说道。   “韩一墨!”南笙脱口而出,“你到底想怎么弄啊?”   “黑进去韩一墨的微博、微信对你来说容易吧?进入韩一墨公司的官网你刚才已经做到了,着就更容易了。”穆锦溪指点着电脑屏幕上的相关页面说道,“你来冒充韩一墨发布消息,然后让官网同步,反正就是为了让这则消息越逼真越好!”   南笙立刻操控电脑,进入韩一墨的微博,“发布什么消息?”   “让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容易相信,又容易让他发疯的消息。”穆锦溪思索着,她必须尽快把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这条幕后大鱼尽快的钓出来。   “这些私生饭最容易发疯的就应该是结婚,我来官宣韩一墨结婚。”南笙有些兴奋的说道,“一定很快冲上热搜!”   “一般的粉丝会信,但私生饭可不会信。”穆锦溪说道,“韩一墨的一举一动都在私生饭的监控里,有没有结婚对象,私生饭比谁都清楚。”   “连私生饭都不知道的事……”南笙挠了挠头。   “你有没有帮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或者别人,监控过韩一墨的手机?”穆锦溪忽然问道。   “没有,我记得我之前还问过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要不要看一看韩一墨的手机里有什么,我当时是真的害怕他,所以就这么随口一说,”南笙说道,“可他跟我说啊,韩一墨的手机很少在他自己手里,大部分时间都被经纪人控制着,有时候还被经纪团队控制的,……我当时觉得当个流量小鲜肉怎么也这么惨啊?”   穆锦溪回想整个案子的所有细节,发现自己那天跟韩一墨通过电话之后就没见过韩一墨用手机,也没有在案发现场看到过韩一墨的手机,不只是韩一墨的手机,那个韩一墨女经纪人的手机也没有看到过,然后最近王小五受伤之后手机失踪,神秘人来找的东西也很有可能是王小五的手机,最诡异的是自己五年前的手机突然被人放到了自己的车里,手机里面的视频则很有可能是五年前用就是用这部手机拍摄的,一切的一切通通回想,手机竟然成为了一个被忽视的关键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南笙伸手在穆锦溪面前晃了晃,因为穆锦溪已经保持思考一动不动的超过了五分钟。   穆锦溪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最近她发觉只要深入思考这个案子己会让自己消耗掉很大的精力,“发布个简单的消息吧,就说他身体受伤,短时间内也恢复不了健康,不能给大家带来完美的表演,所以决定退出娱乐圈。”   “好,这个够狠,韩一墨的粉丝一定爆炸!”南笙一边说一边将这条退出娱乐圈的消息发了出去,然后在韩一墨公司的官网上又发布了正式的通告,“本公司艺人韩一墨,因身体健康原因,决定从此刻起退出娱乐圈,感谢所有粉丝的大力支持!”南笙得意的将自己编造的通告念出来,“怎么样?够不够逼真?”   “你还得去粉丝群里以公司企宣人员的身份跟各个粉丝的组织者把这件事情传达下去,不能又漏洞。”穆锦溪说道。   “我这么搞不会被抓起来吧?”南笙担心的说道,“就算不抓起来,粉丝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我……”   “如果你能为抓住一个变态杀人犯出力,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穆锦溪说道,她盯着屏幕,发出消息才一分钟,网上已经爆炸了!   “哇,哇,哇……”南笙连声大叫着,“我是不是捅了马蜂窝啊?所有娱乐媒体都跟进了,还有无数个自媒体,粉丝已经疯了,还有其他艺人掺合进来了,哇,都想凑这个热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这个马上会露馅的!”   “露馅之前让它更热闹一些!”穆锦溪说道,“把你之前给韩一墨刷榜的消息放出去,不光要放出去,把一些相关的证据也放出去。”   “这……这会让韩一墨的人设彻底崩了的!”南笙担忧的望向穆锦溪,“一定要搞这么大吗?我这心理怎么一个劲的突突跳啊?”   “韩一墨应该也不喜欢这样的人设,他应该早就想让这个人设崩掉了。”穆锦溪想起梦魇中的韩一墨,和那个在1102房间里形同恶魔的韩一墨,这一切都与那个在镜头前青春阳光可爱的大男孩判若两人,童年的痛苦经历、成长时的变态遭遇、被包装后的虚假人设、成为流量明星的压力与质疑,这一切的一切足以毁掉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更何况是韩一墨这样心底有巨大裂痕的人,“我想……他应该早就想解脱了……彻底的解脱!”   “韩一墨的经纪团队出手了,置顶的新闻在门户网站陆续被删了,”南笙盯着屏幕说道,“热搜榜也掉出了前十……”   “他们团队的能力不小啊。”穆锦溪明白,能让门户网站和无数自媒体闭嘴,可不光是钱就能做到的,“南笙,你必须让韩一墨的新闻重新热起来,再加一把火,知道把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给我烧出来!”   “我这是在赎罪,我这是在做好事。”南笙一边在言自语着一边飞速的操控键盘和鼠标,海量的程序编码布满屏幕,“境外媒体也注意到了,他们早就对韩一墨和现在最火的这批小鲜肉不满了,他们转载了我发出去的新闻……”   穆锦溪望着窗外,听着南笙激动的讲述网络上的血雨腥风,娱乐新闻事件对穆锦溪来说连最低级的娱乐都算不上,她甚至觉得这些娱乐新闻基本上都是垃圾,一些无聊人关注的垃圾人。   “啊!我们有援军了!”南笙突然叫道,兴奋的拉了拉穆锦溪的手臂,“有人来帮我们了,你看,有人把以韩一墨为首的一批小鲜肉在国内外刷榜的数据和证据都发出来了,看来做好事容易一呼百应啊!”   “无非是时机。”穆锦溪冷漠的说道,“这些数据和证据早就在网上了,但是没人看,没人在意,知道你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这些数据和证据都从水底搅了上来。”   “那也太刺激了,太过瘾了,”南笙笑着说道,“以前咱就是个吃瓜群众,现在咱给吃瓜群众们提供了这么一堆大西瓜啊,看着他们吃的过瘾我也觉得挺爽的。”   “你最近的素质越来越差了。”穆锦溪说道,“不过,也算越来越接地气了,活得像一坨狗屎你才能品味出真正的生活!”   “这是夸我呢吗?怎么听这我都想吐了?”南笙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但却忍不住的笑了。   这时,南笙的手机响了起来,南笙把手机举到穆锦溪面前,屏幕现实是一组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号码,“应该是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打过来的……”南笙一边说一边将手机与电脑相连机,然后接通电话,并将电话外放。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电话里立刻传出歇斯底里的声音,穆锦溪仔细分辨,能够听得出是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的声音,并且与她在地下车库里遭袭击时听到的用变声器改变过的声音也有一点点的相似,穆锦溪曾经回拨过地下车库里接到的那个电话,但却显示是空号。如今想来,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应该用的是同样的手段。   “做……做什么呀?老板。”南笙立刻装傻。   “不是你发布的假新闻吗?还有那些数据……”电话里传来的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的声音格外的阴森,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   南笙凑到穆锦溪身旁,小声说道:“听出来了吗?这家伙肯定是想宰了我呢!” 第33章只有你这样的会被吓傻   “没准已经到你家楼下了。”穆锦溪小声回应。   南笙吓的一哆嗦,“接下来怎么办啊?我跟他说啥啊?”   “我有办法验证是你干的!你背叛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电话里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恶狠狠地说着。   穆锦溪拿起桌子上的纸笔,飞速的写起来,然后将纸拿给南笙看。南笙赶忙照着纸上的字回应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老板,我是被逼的,有个心理医生来找我,她以前帮过我,我还有把柄在她手里,都是她让我这么干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干呢?我跟韩一墨又无冤无仇的,给他刷刷**挣挣钱我还挺开心的……”   邪恶的冷笑声突然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回荡在房间里,穆锦溪和南笙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眼,他们同时感到了毛骨悚然,不敢去想这个疯子到底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干出来什么疯狂的事情?   邪恶的笑声总算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充满怨毒的声音:“心理医生!穆锦溪!”   穆锦溪继续在本子上飞速写字,“对,就是她,她不光手里有我的把柄,关键是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帮你做事啊?是不是你身边有叛徒啊?”   “不可能,不可能……”电话中的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在大声叫嚷,但穆锦溪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犹豫。   “老板,我得罪不起你,我也没必要得罪韩一墨,这么做对我没好处啊……”南笙继续念穆锦溪新写的字,“她来找我,我一开始想把她打发走,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然后跟我聊着聊着我就觉得有些模糊……”   “模糊?”电话中的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疑惑的问道。   “好像就是大脑模糊吧,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做什么又不受我自己控制……”南笙念着穆锦溪在纸上不停写出的字,整个人越来越松弛下来,“不知道自己干了啥,可是好像又知道自己干了啥,就跟着了魔似的,她刚才走了我才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刚才就跟睡了一大觉似的,出了一身汗,特别累……”   “她走了吗?”电话中的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恶狠狠的问道,“她去了哪里?”   “我刚才偷听到她接电话,是那个叫谢云杰的打来的,告诉她什么韩一墨醒过来了,让她去医院呢……”南笙继续念纸上的字,“哦,对了,她走之前说等她回来,她有爆炸性的消息要告诉我,她还说她知道了什么真相,然后她就走了。老板,我现在怎么办啊?我现在去把消息都删了?还是出去躲躲?老板……”南笙一连叫了几声,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了回应。   穆锦溪盯着南笙的手机知道屏幕一片漆黑,她仍在思考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这条老奸巨猾的“食人鱼”有没有真的上钩!   “还要我做些什么吗?”南笙伸手在穆锦溪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跟我一样吓傻了?”   “只有你这样的会被吓傻。”穆锦溪冷冷的说道,当“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这个曾经在她面前“演戏”的家伙浮出水面,穆锦溪的好胜心已经被激发,她可以在某些时候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从小到大的好胜心却无法被克制,“继续当你的键盘侠,多挖掘一些韩一墨的黑料出来让吃瓜群众们好好过过瘾!”   “你这是唯恐世界不乱啊!”南笙既兴奋又担心,“幸亏你不是谁的粉丝,要不然你准能干出来比这个韩家军团的小韩团长还疯狂的事情!”   穆锦溪白了南笙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去做别人的粉丝,难道他们都不明白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明星吗?   “黑料也不要胡编乱造。”穆锦溪叮嘱道,“现在关于韩一墨的娱乐新闻已经爆炸,肯定会有一些人出来报黑料,真真假假的你要分辨出来,然后深挖下去,这样才够刺激……”   “是!”韩一墨一边答应着一边飞速的操控电脑,多个平台的娱乐信息数据已经被调取出来,抓取关键信息后一些所谓的“黑料”也都冒了出来,“一直都有人在爆料韩一墨,可是都被危机公关给解决掉了,我现在把一些被删掉的帖子和微博、微信都复活……”   “你随时做好准备,让你的电脑恢复正常。”穆锦溪忽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除了我,还有人能找到你这里来。”   “啊?还有人来啊?”南笙一副苦瓜脸说道,“谁啊?能不能给我个实底?要不然我不踏实啊?”   “你最近应该踏实不下来了。”穆锦溪拍了拍南笙的肩膀,“别让对方发现你刚才干的这一切,否则你肯定会有大麻烦。”   “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南笙盯视着穆锦溪,眼神中又爱又恨又无奈,“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啊?我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啊?”   “因为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听话。”穆锦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南笙吓的赶忙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我今天睡觉一定做噩梦。”   “你从现在开始应该没时间睡觉了。”穆锦溪说道,“根据那些爆出来的黑料一路查下去,把韩一墨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我挖出来,出现过在他生命里的所有的人的信息……”   “啊?所有人?”南笙为难的说道,“等于在网络上把他彻底扒光啊……”   “所谓的偶像包袱,偶像光环,只不过是娱乐手段,一件件皇帝的新衣……”穆锦溪说道,“帮他扒掉,是帮他看清自己,也是为了帮他找到病根。”想到韩一墨时而清澈如少年,时而癫狂如变态,穆锦溪就感到不寒而栗,作为一名心理医生,面对这样的病患,她有一种强烈的本能就是要治愈对方,哪怕对方不满她所有的手段。   “那也给我画个重点啊!”南笙求饶般的说道,“不能让我大海捞针啊,你又说有人来查我,我得有重点的搜索啊!”   “年龄在四十五到六十五岁的男人,韩一墨出生地所在省份的人,有教育相关背景,当地小有名气的歌唱家、声乐家、教育家,或者是有相关爱好的地方名人。”穆锦溪闭上眼睛,总结她在噩梦中搜集到的信息,“这个人对外的身份可能会有变化,善于伪装,你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具备相关特质的人。”   “好的,我先在黑料堆里找线索。”南笙说道。   “你的手机先借我用用,”不等南笙是否同意,穆锦溪已经抓起南笙的手机,“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千万别用我手机做疯狂的事情啊,我帮你保证一心一意的,你可别害我啊。”南笙知道想要回手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关闭定位?我不想让人随便找到我。”穆锦溪问道。   南笙无奈,只得教穆锦溪怎样关闭自己手机的定位功能,他这部手机本身就是改装过的,没想到穆锦溪不光让他挖韩一墨黑料,竟然对他的手机也不放过。   “你要监控这部手机,如果信号突然消失了,你赶紧搬家。”穆锦溪走出门前叮嘱道,“查一下韩一墨现在在哪家医院的什么位置,发到手机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想你出事。”   “你也注意安全,遇到危险,赶紧撤。”南笙也回了一句,刚才穆锦溪的叮嘱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也是无法阻止穆锦溪的,这个女人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协助。   穆锦溪离开南笙的家,打了一辆出租车,在附近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兜了两个大圈子,才按照手机上发来的韩一墨所谓的医院位置离开。兜这两个大圈子,不是为了甩掉可能的跟踪者,而是想把真正的和潜在的跟踪者同时引走,以便为南笙多赢得一些时间。   在出租车里,穆锦溪给石小翠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王小五已经苏醒过来,但仍有些神志不清,穆锦溪让石小翠去柜子下面拿薰衣草香薰给王小五试一试。   夜晚,穆锦溪坐在一辆急救车上进入了韩一墨所在的医院,这座医院有国际某医疗机构的强大背景,完全封闭的状态,可以被急救车接到这里的人都是这家医院的专属或是特定病患,穆锦溪是通过南笙的黑客技术锁定的一辆急救车,然后用催眠术混入了陪伴病人的家属之中才得以进入这家医院。   这家国际医院不像其他公立医院一天到晚都很喧嚣,这里到了夜晚甚至寂静得有些可怕。穆锦溪找到休息室,偷偷换了一套医生的服装,在南笙远程协助下避开监控,朝韩一墨所在的楼区进发。   穆锦溪没有去坐电梯,为了保险起见,她只得一层一层的爬楼梯。这家国际医院的楼梯间里竟然明亮的如同白昼,没有昏暗的角落。穆锦溪暗暗心惊,如果没有南笙这个超级黑客的远程协助,自己即使能侥幸进入这家医院,但也绝对没机会走进这幢大楼,更不可能有接近韩一墨的机会。   来到韩一墨所在的住院病区,穆锦溪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但还是被一名医务人员拦住了,“你是谁?”那名医务人员打量着穆锦溪,伸手去拿穆锦溪故意反戴的胸卡。   穆锦溪正要使用催眠术,却听到远处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是我请来的医疗组专家。”   穆锦溪寻声望过去,看到了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防护服,戴着口罩,防护镜中一双美目闪烁着光泽,这是一双让人容易深陷其中的眼睛,他正朝着穆锦溪招手,拦在穆锦溪面前的医务人员对着穆锦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显然她对所谓的“医疗组专家”充满了不屑。   穆锦溪快步走过去,仰起头看向这名男子,“你认识我?” 第34章成了野兽状态的男人   男子点了点头,“你现在很火,韩一墨的心理医生,把韩一墨治出了心理疾病,试图用催眠术控制韩一墨搞暧昧,最病态的粉丝,对爱豆下手了……”   男子一口气说完。   “那你还敢让我过来?”穆锦溪问,懒得解释。   “如果你只是想跟韩一墨吵绯闻,你现在已经火了。”   男子道,“如果你是韩一墨的秘密爱人,你不会是这种冷静的状态。”   “所以呢?”穆锦溪直视着男子的目光,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所以,你是一名合格而且负责的心理医生。”男子认真的说道,“你没有放弃你的病人,哪怕外面风言风语,网上全是诅咒,你还是千方百计的来到了这里。”   穆锦溪不置可否,“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我现在是韩一墨的李雷。”男子伸出手与她打招呼,“还是韩一墨先生的法律顾问,李雷,你好,穆锦溪医生。”   “是你要告谢云杰啊。”穆锦溪想起来在赵林那里得到的消息,没有与他握手。   叫李雷的男人倒是也不介意,“不是告,是搞。”   他眼神中出现嘲弄的情绪,“他作为警察不合格,没有保护好韩一墨,让韩一墨遇到了危险,还被冠以涉嫌谋杀的罪名。”   “你觉得,警方在栽赃韩一墨?”穆锦溪单刀直入,她喜欢思路清晰的对手。   “谢云杰警官的资料我查过,我对他的人品没有怀疑,这完全是他的能力问题。”   李雷继续道,“他本来有机会阻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可是现在,无论是警方还是媒体,还是粉丝群体,都对这起事件不满,足以证明他的失败,而且,他最失败的一点——是你!”   李雷直视着穆锦溪的眼睛,颇有深意的眨了眨。   “什么意思?”穆锦溪没有躲避,满足这个男人的挑战。   “穆医生,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懂我什么意思,让我说明白就没意思了。如果不懂,你也不会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对吗?穆医生。”   李雷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话里带刀,仅凭穆锦溪私闯这家医院的加护病区,就足以在法律层面上受到惩罚。   “好,既然都是聪明人,你该知道,我千方百计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不是为了谢云杰。”   穆锦溪毫不退让,直视着他的双眼“韩一墨曾经向我求助,心理患者对心理医生的依赖,是你难以想象的,而心理医生对心理患者的天职,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不管你能不能理解,那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李雷点了点头,向一旁侧身,示意穆锦溪跟他走,“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身为心理医生的天职和能力吧。”   李雷走在前面,穆锦溪跟在后面,自打遇到这个自称是韩一墨李雷的男人,穆锦溪一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锦溪见识过许多气场强大的人,也见识过穷凶极恶的男人,但,这种在平和冷静中给予她这么大压力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难道这种压力,就是所谓的国际律师的特殊气场?   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她对于这个人,除了名字,可以说一无所知,这让她感觉更加恐慌。   穆锦溪偷偷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联接顺畅,南笙在网络另一端监控着这里的一切,这让穆锦溪稍稍心安了一些。   穿过一道需要指纹验证的密码门,又穿过一道需要瞳孔扫描的安全门,穆锦溪跟在韩一墨的新经济人李雷的身后,来到了这家国际医院的加护病房VIP专区。   打开病房门之前,李雷先通知里面的医务人员相继离开,然后,才带穆锦溪走进韩一墨的病房。   VIP病房的豪华客厅里,堆满了鲜花,以及各种可爱的玩偶,还有许多堆积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礼品盒子。   穆锦溪经过粒子消杀装置,这才走进诊疗室。   终于看到韩一墨,原本以为,他只是借口躲在这里给警方施加压力,但此时此刻的韩一墨,却浑身插满管子,那个几天前还阳光无敌,迷倒无数少男少女的青春偶像,韩一墨,此刻,像是常年卧床不起,已经生命垂危的老病号。   “他受的主要是外伤,怎么会这样?”穆锦溪想象中,韩一墨的样子,应该是打着石膏,或者缠着纱布。   “外伤好治,可他的内伤太重。”李雷说,他掀开韩一墨病号服的衣角,穆锦溪看到韩一墨瘦骨嶙峋,已经完全脱相了。   “这里有最好的大夫,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服毒自杀。”李雷沉吟了一下,还是坦白说道。   “服毒自杀?”饶是穆锦溪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她怎么也没有猜测到,韩一墨竟然会服毒自杀。   她有些难以置信:“他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在这种二十四小时监控的病房里,竟然能服毒自杀?怎么做到的?”   穆锦溪走到床边,看着呼吸面罩下韩一墨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   以前她曾经觉得,这张脸俊美,也曾觉得这张脸透着邪气,但此时此刻,呼吸面罩下的这张脸,只有一种绝望般的憔悴。   这让她对于天台上韩一墨所做的事情,少了几分怒意:“他服的什么毒?查出来了吗?”   “一种毒杀狼和野狗一类猛兽的劣质毒药,北方偏远地区猎户常用的,”   李雷说,“不是马上死的那种,一直折磨到奄奄一息,因为,猎户会把还有一口气的狼,或者野狗,卖给当地的餐馆,只要还有一口气,能卖的价格比较高。”   “这你都能查出来?”穆锦溪望向李雷。   “我是律师,有许多刑侦方面的专家朋友。”   李雷回答道,“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种药弄到手的,并且还能一直带在身边的。”   “有当时病房里的监控录像吗?”穆锦溪问道,她不信这是韩一墨单凭自己就能做到的。   李雷拿出平板电脑,播放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中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韩一墨躺在病床上,脖子上套着固定用的护板,手臂打着石膏,肋部则缠着厚厚的绷带,其他部位由于病号服而看不太清。   视频中的韩一墨,似乎在睡觉,但打着石膏的手在轻轻颤动,忽然,病房里的灯光瞬间熄灭,而就在灯光熄灭的瞬间,韩一墨在病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然后,他像一只动物一样,跳下床,四处嗅着,似乎在找寻什么味道,然后手脚并用,到处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有两名医务人员赶到病房,但他们推开病房门的瞬间,韩一墨从地上一跃而起,将这两命医务人员扑倒在地,张开嘴咬向医务人员的脖子,医务人员慌忙抵挡,但脸部、肩部都被咬伤。   幸好,闻讯而来多名医务人员,一起扑向韩一墨,韩一墨左躲右闪,不停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但他毕竟是个病人,几分钟之后,还是被医护人员制服了,用固定设备,将他固定在了病床上。   第一段监控录像到此结束,李雷又点开了第二段监控录像,“他一直处于这种野兽状态,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可是效果只维持了半个小时,他又变成了野兽状态。”   穆锦溪聚精会神看第二段监控录像。   上面的时间,显示是早上的五点三十分,韩一墨被固定在病床上,依旧在不停的嚎叫和挣扎。   他身上的夹板、石膏、绷带,都已经在疯狂的挣扎中变成碎片。   这段视频显示,一名护士来给韩一墨喂饭,却险些被韩一墨咬到手指,但这名护士还是好心的将窗帘拉开,让青春的旭日阳光照射进来。   当晨光洒在韩一墨身上,野兽般的韩一墨逐渐安定了下来,护士很高兴,立刻呼叫主治医生来到病房。   而韩一墨不只停下了嚎叫,还开始哼唱一首听不清歌词的歌曲,曲子婉转悠扬,尽管是监控视频,但韩一墨哼唱出的这首歌,还是打动到了穆锦溪的心。   她在听到这首歌曲的瞬间,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冰冷冷的病房里,而是站在广阔的草原林场之中,放眼望去,广阔无际,林中无数的花朵盛开,无数的鸟儿振翅飞翔天空,这种她不曾体会过的感觉,轻易的打动了她的心。   “你怎么了?”李雷看出她的异样,暂停播放这段视频。   穆锦溪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没事,继续看吧。”   李雷盯着穆锦溪看了一会儿,明显在犹豫,但最后还是按下播放。   视频中的韩一墨依旧在歌唱,仿佛他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置身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他原本暗淡的眼睛闪烁着光泽,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重伤的伤员,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位神经质,并涉嫌变态杀人的嫌疑犯。   正因为他的歌曲如此动人,隔着屏幕的穆锦溪都被打动了,别说现场的医生了。   于是,医务人员用呼叫器通知专家室。   不一会儿,几名中老年医生相继进入病房,而韩一墨的歌声,却在这时越来越微弱。   之前的医务人员,向这几名中老年专家讲述了韩一墨的变化,这名中老年专家医生,在床边俯下身子查看韩一墨。   而就在这时,韩一墨的歌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韩一墨的身体猛然弓起,一口鲜血喷溅四周,所有的医务人员都未能幸免,都被韩一墨的鲜血喷到了身上,离韩一墨最近的那几位中老年专家医生,则满脸被喷溅上了鲜血。   韩一墨的嘴角汩汩的躺着血,身体也开始痉挛抽搐起来,但,穆锦溪看到韩一墨的嘴角在慢慢上扬,他竟然又在微笑!   “后面的视频内容,就是医生怎么抢救韩一墨了。”   这段视频播放完毕,李雷放下平板电脑,“我反复看过好几遍,也没发现,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而且,他进入病房的时候,是进行过几次消毒处理的,身上的衣物也每天都更换……”   “就因为你们没发现,所以他才得意的笑。”穆锦溪说,其实,穆锦溪发现了一些端倪,但她第一次面对这个李雷,必须有所保留。   李雷从穆锦溪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穆锦溪也没有再理会李雷,直接坐到病床旁的沙发上,望着病床上憔悴不堪的韩一墨,开始尝试唤醒他:   “我是穆锦溪,你记得的,我是你的心理医生……”穆锦溪语气平缓,放慢节奏,每一个字既轻柔又清楚,并且将这句话连说三遍,才继续下一句话。 第35章执着的怨毒与仇恨   “你相信我,始终相信我,我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始终相信你,……你很累,你不用说什么,我不想知道那些别人想知道的,我只想和你一起走,去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那个人,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吧,你看到了吗?……”   穆锦溪没有避讳站在一旁的李雷,也没有试图将他赶走。   因为穆锦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她能感觉到危险在临近。   韩一墨没有睁开眼睛,但当穆锦溪说到第三遍时,韩一墨的手指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看到韩一墨的变化,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李雷也露出了赞叹的目光,知趣的退出了病房。   穆锦溪看了看病床旁边的生命监测仪,上面血压中的高压下降了五,心跳则从穆锦溪刚进门时的一百一十二,下降到了六十八,其他的生理监测数据,十分钟之内达到了稳定状态。   穆锦溪再一次轻声重复上面的催眠话语,并轻轻的摘掉了韩一墨的呼吸面罩,“韩一墨,现在……你现在可以自由的呼吸了,没有人能困住你,你自由了,我们继续向前,那个人在等你,不要让他着急……”   当穆锦溪说第二遍的时候,看到韩一墨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起来。   穆锦溪赶忙将嘴唇贴到韩一墨唇边,韩一墨的声音极其微弱,含混不清,幸好,病房里绝对的安静。   穆锦溪总算听出了其中的只字片语:“……草原……我骑的马……好快……我们到了……唱歌……拍照……又在拍照……我爱……照片……”   “拍照?照片?”确定这两个词,穆锦溪的大脑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她立刻追问道:“在什么地方拍照?你的家?还是他的家?……”   “没有家……那里是……”韩一墨极其微弱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穆锦溪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关键信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和走廊里的灯突然熄灭,生命监测仪立刻发出报警声。   这个声音来得突然,导致穆锦溪无法听清韩一墨最后说了什么,客厅中的李雷已经冲到了病房门口。   但,病房门在突然断电中,启动应急装置,自动上锁,这可能跟上一次韩一墨发疯相关。   心急如焚的李雷被挡在门外,他疯狂的拍了几下门,然后转身跑出去,看来,是已经等不及医务人员赶到,直接去找人了。   病房里一片黑暗。   只有医学仪器的应急指示灯,以及报警灯在闪烁。   穆锦溪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古怪声响,仿佛,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望向自己!   穆锦溪打了一个寒战,本能的想要避开这双眼睛,但邪恶的目光,却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无处可逃,如同被鬣狗咬住脖颈的羚羊。   昏暗之中,病房天花板中心位置的通风口缓缓开启,伴随着扑面而来的一股冷气,一个人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双邪恶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盯视着穆锦溪,这种目光的力道,穆锦溪前所未见。   这个东西到底是人是鬼?   在这一瞬间,一向心智坚强的穆锦溪,竟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因为她想不出,人类可以通过眼睛,传达出如此执着的怨毒与仇恨。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穆锦溪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不带一丝丝的颤抖。   邪恶的目光依旧,却也透出一丝疑问。   穆锦溪继续说道:“杀了我,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在韩一墨面前证明一下你的能力,这些,就是你想要的全部吗?”   穆锦溪艰难的说出这番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自己的身体却产生了奇怪的反应,她竟然在不受控的情况下抬起脚,向着通风口正下方,一点点的走过去。   走路的动作很小,身体也处于随时失去平衡的状态,但最可怕的是,这并不是自己的意志,穆锦溪不想靠近那双邪恶的眼睛,但为了打破僵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她生命中,曾经面临过比这个还要可怕的危急关头,但现在这一刻,她却觉得最为惊恐。   “……你很厉害,可你太厉害了,只会让人惧怕……”穆锦溪一边说,一边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收效甚微。   没错,那双邪恶的眼睛,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催眠着穆锦溪,催眠身为国际催眠师的穆锦溪。   “……我终于知道,韩一墨为什么会……惧怕你……”穆锦溪艰难的说着,她现在必须强行保持清醒、保持语言功能,否则一旦被完全催眠,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这种邪恶的类似于催眠术的特殊能力,穆锦溪也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会……封闭自己……然后……演化出……另外一个自己来应对你……他会逐渐……分不清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你也会被误导……你也分不清……”   穆锦溪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此时,穆锦溪已经走到了通风口的正下方,她的头极力向后仰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与那双邪恶的眼睛对视着。   锦溪感觉自己双脚的脚跟抬起,双臂也向上伸去,似乎想在黑暗中抓住什么东西,但最终,抓住她双手的,却是一双冰冷异常的大手,锋利的指骨骨节摩擦着穆锦溪的手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   穆锦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已经飘荡在了空气中一样,昏暗之中,那双邪恶的眼睛也开始若隐若现,周遭的一切形成了一个漩涡,等待着穆锦溪消散其中。   穆锦溪知道,这是意识消失前的重要节点,她一直在拼命对抗那双邪恶的眼睛催眠,但显然,自己仿佛正在被催眠,被一点点吞噬,一点点被控制。   这感觉,让穆锦溪极度恐惧,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控制而无法反抗。   “……草原……我骑的马……好快……我们到了……唱歌……拍照……又在拍照……我爱……照片……”穆锦溪的大脑中,突然出现韩一墨之前说过的话,犹如在空谷里回响一边,越来越轻,逐渐远去……   四周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窒息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光点,这个光点由远至近,飞速的越变越大,直到化作明媚的阳光。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匹骏马在一前一后的飞驰。   两位少年分别骑在一白一黑两匹健硕的马背上,你追我赶,笑声伴随着马蹄声传遍四周。   穆锦溪的奇怪意识,也在这两位少年的笑声中苏醒,她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跑在前面骑白马的少年,此刻正在回头,望向那位骑在黑马上的少年。   那个黑马少年,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从挎包中拿出了相机,他一脚甩蹬,身体侧倒在黑马的身体一侧,相机摆好最佳角度,将白马少年罩在其中,快门连续按动。   闪光灯在阳光下轻轻闪烁,穆锦溪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明星。   “小心!”刚刚沉浸在成为明星的快乐里,穆锦溪突然听到,自己发出少年男子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看到后面那匹黑马突然跃起,跳过草丛中一块凸起的石头,而黑马上的少年则发出一声惊呼,头和肩膀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的右脚还在马镫里,而黑马因为他的惊呼而发起了狂,拖着他的身体,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白马少年立刻调转马头追了过去,但黑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被拖在地上的黑马少年,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但他一直紧握着那部相机,闪光灯在不停闪烁着。   白马少年狠狠抽了几下身下的白马,但白马的速度,依旧赶不上黑马,远远的,黑马和拖在地上的少年,只剩下一个黑点儿,而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则留下了一条斑驳而新鲜的血迹。   穆锦溪听到少年的哭声,同时感到无法遏制的伤心,她眼前的草地开始模糊起来,天空也变成了鲜血的颜色,穆锦溪最后听到的,是白马少年痛彻心扉的嘶吼。   血色的天空逐渐褪去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白色。   穆锦溪发现,她正以那个白马少年的视角,目睹周遭的种种。   没有了白马,这里却全是白色,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壁,但空气里却弥漫着血腥气,一只垂在病床外的手,正在滴着鲜血,将泛着亮光的地面晕染了一大片。   穆锦溪感受着少年的焦急和无助,“不要怕,不要怕,你会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白马少年像是在喃喃自语着。   这时,病房的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穆锦溪想看清这个男人的相貌,但白马少年的头一直微微低着,穆锦溪能清晰的感受到,白马少年燃起希望的同时,伴随着深深的恐惧。   “这里是全省最好的医院,主治医生是我的朋友,一个小时之后马上手术。”男子的声音很温暖。   但这样温暖的声音,穆锦溪却感觉白马少年愈加的恐惧,“我……我……”白马少年支吾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以前说过的话还算话,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人两次机会,不过,也是最后一次。”男子的声音依旧温暖,他朝着白马少年一步步走了过去。   白马少年惊恐的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朋友怎么能跟我比呢?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帮你!”   那个男人的手,轻柔的抚摸着白马少年的脸,穆锦溪感受着白马少年心中的怨恨和恐惧。   “混蛋!——人渣!——”穆锦溪想替白马少年大骂出口,但,她只能陪他一起感受屈辱。   “嗯?在骂人?”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穆锦溪辨认了一下,那竟然是谢云杰的声音,“我听错了?……”   穆锦溪艰难的睁开眼睛,立刻看到谢云杰正与自己面对面,他的鼻子几乎与自己的鼻子贴在了一起,“混蛋!你干什么?”穆锦溪下意识的骂出口。   谢云杰立刻直起身子,脸上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会骂人了,说明没事了。” 第36章你的求生欲如此旺盛   锦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她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周围同样是雪白的四壁,她试图坐起来,但起到一半,便没了力气。   站在病床前的谢云杰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着穆锦溪坐好。   “这是哪家医院?”穆锦溪问道。   “武警医院。”谢云杰回答道,“放心,这里很安全,我二十四小时都会在你身边。”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穆锦溪努力回忆,但记忆停留在了在韩一墨病房里,她与通风口里邪恶眼睛对视的时刻。   “警队接到电话,说你在韩一墨的病房里发生了意外,指名点姓让我带人去。”   谢云杰说道,“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处于昏迷当中,韩一墨的那个律师,简单的告诉了我事情经过,把监控录像都给了我……”   “也是他给警队打的电话吧?”穆锦溪回想韩一墨的那个律师李雷,回忆起来,只模糊的记得,他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对,不光是他报的警,还把发给我律师函撤销了,警局外面的那群粉丝也都散了。也不知道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谢云杰眼神黯黯道。   “我昏迷了多久?”穆锦溪看向窗外,外面已是白天。   “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谢云杰说道,“开始的时候,心跳很慢,血压很高,医生找了半天原因也没找到……”   “那可能是我的应激反应。”穆锦溪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三十多个小时。   最可怕的是,如果应激反应持续下去的话,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脑部损伤,她可不想变成痴痴傻傻的样子,即使变成石小翠那种呆萌的样子,她也不愿意。   “我竟然没死,那个家伙……竟然放过了我……”穆锦溪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双邪恶的眼睛,她当时已经近乎绝望。   “不是他放过了你,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谢云杰说着,从背包里拿出电脑,打开一个视频文件给穆锦溪看。   视频文件是停电后的韩一墨的病房,房间里的光源是医疗仪器的指示灯和报警灯,而且从拍摄角度去看,也并不是李雷给的监控录像角度,更像是从一个角落里偷拍的视频。   想来应该是李雷偷偷放在病房里的偷拍设备,所以他当时才会主动离开病房,在房间外面的客厅,同样可以通过手机,来监控穆锦溪在病房里做的一切。   “当律师的都是狡猾的贼!”穆锦溪忍不住了骂了一句,她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力气,积蓄在心里的怒气也开始升腾。   锦溪继续看视频中的自己,当看到自己机械的一步步走到通风口下面,与那双邪恶的目光对视,穆锦溪仍旧能够感受到当时自己的恐惧。   视频的偷拍角度,无法呈现出那双邪恶的眼睛,只能看到穆锦溪神经质的向上伸起胳膊,僵直却极力伸展。   看到自己的动作,穆锦溪发现当时自己的动作更像是一个诡异的拥抱动作,这让她汗毛倒竖,“我是在渴望得到一个魔鬼的拥抱吗……”   视频文件中穆锦溪的双脚缓缓离地,手臂、额头……相继进入通风口,观看视频的穆锦溪和谢云杰,不由自主的同时屏住了呼吸,穆锦溪再次感受到无尽的黑暗,将自己一点一滴吞噬,包裹。   视频中,穆锦溪的身体突然猛地颤动了一下,从通风口中向下滑落了几十厘米,已经没入通风口的头部,又露了出来。   谢云杰赶忙指了指视频边缘处的画面,那里指示灯闪烁,可以相对清晰的映照出病床上的情形。   在视频当中,一直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韩一墨,竟然坐了起来,呼吸面罩被他扯了下来,他嘴巴大张着,软弱无力的朝着通风口方向挥着手,紧接着,他的身子一软,直接从病床上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视频中的穆锦溪又向下滑落了一段距离,一只手臂也已经脱离了控制垂了下来,通风口中一个脑袋探了出来,那个家伙在望向倒在地上的韩一墨,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光突然从穆锦溪原本垂下的手中发出,探出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穆锦溪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昏暗的病房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穆锦溪,瘫软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韩一墨,在几十秒钟之后,病房中的灯光亮起,自动房门被打开,李雷带着一群医务人员冲了进来,视频后面的内容,便是医务人员抢救韩一墨和穆锦溪。   视频结束,穆锦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谢云杰道:“你的求生欲望不是一般的强啊,那种时候还能想起来,用南笙手机里的强光拍照。”   锦溪苦笑,不知道该感谢自己,还是该感谢南笙这家伙改装了手机。   “你应该感谢韩一墨,如果不是他摘了氧气面罩发出声音,又从床上掉了下去,通风口里的人,应该不会放你出来的。”谢云杰道。   “南笙的手机呢?不会失踪了吧?”穆锦溪迅速恢复理智。   “差一点儿失踪,幸好有南笙,调取了医院内部的监控录像,还有一些医务人员的通话录音,这才能逼着那个律师把手机交出来。”谢云杰说道。   穆锦溪伸手向谢云杰,示意他把南笙的手机给自己。   谢云杰无奈的摇了摇头,“那部手机是重要证物,现在在技术队。”   “南笙不会遇到麻烦吧?”穆锦溪知道南笙的手机里肯定有许多“秘密”。   “我已经向上面汇报南笙要重回警队,这次的事情都是经过我的授意去做的,这段时间他的身份是重要线人,所以,他现在已经被重点保护起来了。”   谢云杰补充道,“所以你放心,他没事,不用担心他,破解这个案子还有很多时候要用的到他。”   “那我当时拍到了什么?”手机被当作重要物证,说明一定有一些东西。   谢云杰犹豫着,“这个案子不比寻常,你的心理学知识和催眠术,之前都能够帮助我们破案,也能保护你自己,但这个案子,你的专业能力……反而让你很危险……”   “催眠术和其他技术手段一样,都分正和邪,用好了救人,用不好害人,”   穆锦溪淡淡道,“如果是个天赋异禀的变态,学会了这种能力,那么他能造成的危害,将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这个案子越跟我的专业有关,我就越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以后我真的没脸用我的专业去赚钱了。”   “可是上面……不希望你再介入这个案子了。”   “以保护我的名义是吧?”穆锦溪冷冷的板着脸,“不就是要过河拆桥吗?可我担心你们连河都找不对……”   谢云杰开口正要说话,却被穆锦溪示意不要开口。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几秒钟,谢云杰无奈的笑了,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女人,或许,这也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吧。   “我拍到的照片,通风口的那个人,是小韩团长对吧?”穆锦溪率先打破沉默,她并没有放弃。   谢云杰没有回答,但,穆锦溪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两人之间的默契度还是保留着的。   “我们在通风口里找到了几根毛发,还有新鲜的血迹。”谢云杰也被这份神奇的默契触动,“现在已经下达了通缉令,附近的省市协同抓捕。”   “我昏迷的时候,没有人试图接近这里吗?”穆锦溪问。   “没有,我在这边设了鸣哨和暗哨,但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谢云杰答道。   穆锦溪皱了皱眉头,如果通风口里的是小韩团长,那个家伙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以那个家伙阴狠的做派,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自己,但,在自己昏迷这么长的时间里,那个家伙竟然没有开展任何计划。   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要么,是全市的抓捕力度太大,导致他无法出手行凶,另外一种可能,则是那个家伙可能受伤了,谢云杰也委婉的传达了这个情况。   谢云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立刻接听:“喂?”   “喂!谢警官,还是我啊!”电话那端的声音格外的大,像是在扯着嗓子在喊。穆锦溪躺在床上都能听到,这是石小翠的声音。   “穆老师到底醒了没有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可她让我照顾王侦探,我哪里都不能去,可你们谁都不告诉我实话,不,我觉得你还是可以相信的,听说你以前跟穆老师关系……”   “她醒了。”谢云杰赶忙打断石小翠。   “真的吗?真的吗?不要骗我!”电话那端石小翠的声音又放大了一倍,穆锦溪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石小翠兴奋的张牙舞爪的样子。   谢云杰把手机递给了穆锦溪,“还是你跟她聊吧。”   穆锦溪接过手机,“石小翠,我命令你现在把嘴闭上,听我说!”   “你那里没出事吧?有事就‘嗯’一声。王小五也还活着吧?他要是已经挂了你就‘嗯嗯’一声。”   电话那头没有石小翠“嗯”的声音,只有石小翠加粗的喘气声,显然,被憋住说话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样,“我现在就回去,给我做些能吃的。”   “嗯!”电话那端传来石小翠高兴的声音。   穆锦溪挂断电话,把手机扔给谢云杰,“我的小助理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谁让你是警察呢?她找你帮忙很正常。”   谢云杰被穆锦溪这番话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是要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普通公民与警察”的关系。   但看到穆锦溪苏醒,这份愉快让他顾不上跟她计较。   穆锦溪起身,整理了一下病号服,“如果我不是嫌疑犯了,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谢云杰开车送穆锦溪回家,在穆锦溪的询问下,他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案情的情况。   突然,他话锋一转,问道:“心理医生能够探查每个人心底的秘密吗?” 第37章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穆锦溪知道谢云杰话里有话,但没有直接点破他,而是顺着他的问题解答:   “首先,要看他是否愿意分享心底的秘密,许多人心底所谓的秘密,其实是很想被别人知晓的,因为他想解脱,想放松,秘密会带给他压力,”   “时间久了,许多压力汇聚在一块,却忘了最初的那个秘密在哪里,他如果想释放所有的压力,他会主动引导你去走进他的内心,帮他去发掘所谓的秘密。”   “是不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许多以前的秘密,其实都不算是秘密了?”   “一部分是这样的,毕竟每个人都在成长,经历的事情多了,以前所谓的秘密会降级,变成一件不愿提起的事。”   穆锦溪闭着眼睛,感觉这些话,似乎自己曾经说起过。   “如果是真正的秘密呢?”谢云杰问道,“想要永远藏在心底的秘密!”   “这种秘密往往会影响一个人的成长,愿意来找心理医生倾诉的,大多也已经到达了心理防御的极限,他们无法承受这种秘密带来的煎熬,可这个秘密,又确实不能让别人知晓。”   穆锦溪说道,“作为心理医生,我只能引导他,然后让他在一个舒服的状态下去思考,或者去回忆,不去直接试图揭开这个秘密,但是会陪他一起,走到这个秘密面前,帮他简单的分析,给他最后一点点的勇气,剩下的,还是要靠他自己去面对。”   “那这种时候,心理医生会不会遇到危险?”谢云杰突然一脸严肃的问道。   穆锦溪立刻睁开眼睛,盯视着谢云杰,她并没有把自己被韩一墨的梦魇困扰的事情告诉谢云杰,可谢云杰却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他这是在单纯的担心自己?   还是,他也被什么秘密困住了身心?   “哪种危险呢?”穆锦溪半开玩笑的说出口,“我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就像你是专业的警察一样,我们有自己的专业技能和专业素养。”   “所以我才……这么担心你。”谢云杰突然真情流露,看到锦溪沉默,他也不让她为难,立刻将自己的背包递给穆锦溪,“里面有些资料,或许对你有帮助。”   穆锦溪打开谢云杰的背包,里面除了电脑和一些杂物外,有一本卷宗的复印件。   当穆锦溪翻开卷宗,看到上面的人名和照片,心中顿时一惊,因为这个谋杀案的受害者,她认识,并且,自己一部分的催眠术能力也是跟这个人学的。   “这个人是法国很有名的新锐心理学家,本身是一名华裔,倡导的新式催眠术多次举行过大型现场活动,当时很多的法国政要都是他的学生……”   谢云杰介绍道,“他也回到国内举办过两次活动,最后一次在下榻的酒店被人谋杀,当时,由于法国政要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所以整个案件都是秘密侦破的,毕竟他也算名人,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舆论危机。”   “舆论危机?是那些法国政要的危机吧?”穆锦溪挑了挑眉毛,“这些当大官的,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呢,他们曾经找他做过心理咨询,估计已经有不少秘密被他知道了,所以他们才不顾一切,施加压力,让这个案件秘密侦破。”   “法国政要的事情我不关心,只是这里的案发现场……”谢云杰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穆锦溪此时已经翻到了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看到那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把匕首瞬间刺穿。   因为,照片中的景象竟然如此熟悉!   照片中的场景,是一个豪华浴室,浴池之中翻滚着血色水花,在浴池之上,一名中年男子被悬吊在天花板上,他浑身的肌肤已然呈现青紫色,凸起的无数血管,犹如一张蜘蛛网覆盖在他身上,三道细长的伤口。   纵观全身,在他脸上最终定格的表情,不只有痛苦和恐惧,还残留着诡异的狞笑。   “什么感觉?”谢云杰故意打断穆锦溪的思路,他不想穆锦溪长时间的回忆那段相似的经历。   “像一只垂死的恶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穆锦溪心有余悸的说出这句话,这就是她此刻最直接的感受。   看到照片中的场景,以及悬吊在浴池上面的心理学家,她无法遏制的想到,那天自己被悬吊起来时的痛苦,只是当时没照片,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否也是这种诡异的表情。   “这个案子发生在什么时候?”穆锦溪问道。   “五年前的一月十五日,第二天是除夕。”谢云杰回答道,“这个心理学家本来第二天还要参加电视台的春节特别节目呢……”   五年前?这个时间点更让穆锦溪心惊,她在自己五年前的手机里,看到了和小韩团长做心理咨询的画面,可自己却失去了相关的所有记忆。   但就是五年前,发生了心理学家被残忍杀害的案件,而且,和最近自己险些被害的情景相同,这一切,绝对无法用巧合来掩饰。   “你给我看这个,不只是关心我吧?”穆锦溪合上手中的卷宗,示意谢云杰将车停在路边。   谢云杰将车停好,沉默了一分钟,在此其间穆锦溪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谢云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我查了一下这个心理专家第二天要上的电视台节目,其中主要嘉宾有两位,他是主嘉宾,另外一个嘉宾是……你!”   谢云杰直视着穆锦溪。   “两个嘉宾,一位在五年前惨死,另一位险些在最近以同样的方式惨死。”穆锦溪思考着,重新翻开卷宗,“我如果说我当年失忆了,你相信吗?”   谢云杰一愣,“失忆?”   “女人是记性最好的动物,也是记性最差的动物。”穆锦溪说道,她忽然指着卷宗中一张照片问道:“这件衣服是在案发现场,还是在案发现场附近?”那是一件男士运动衫,上面沾着一些血迹。   谢云杰对穆锦溪岔开话题也无能为力,他知道,只要是穆锦溪不愿意说的,谁也无法让她说出来,他只得回答穆锦溪的话题,同时重新将车开上路,“案发现场是酒店,这件运动衫是在案发现场隔壁的酒店阳台上发现的,是住在那里的客人发现的。”   穆锦溪仔细端详照片中的运动衫,“这件运动衫应该不是受害者的。”   “如果是嫌犯的,为什么会留在隔壁阳台上呢?而且,也没有在运动衫上发现其他人的DNA。”谢云杰说道。   “这件运动衫的材质和款式都很低廉,明显是冒牌货。”穆锦溪指着运动衫说道,“我认识那位新锐的心理学家,他是很讲究品味的,对服饰、香水、男人、女人等等都有很独到的品味和见解……”穆锦溪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到穆锦溪陷入深思,谢云杰识趣的不再开口,专心开车。   当穆锦溪和谢云杰走进房间,石小翠像看到财神一样的奔了过来,给了穆锦溪一个大大的拥抱,穆锦溪甚至感觉到呼吸困难。   但她能感觉到石小翠对自己的那份关心,这份关心所带来的温暖,对她来说实在是久违了,以至于她可以忽略石小翠的无礼。   “穆老师,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已经……已经……”说着说着,石小翠竟然哭了起来。   “你每天在家咒我是吗?”穆锦溪总算从石小翠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我没咒你,我是担心你,真的……”石小翠连忙解释。   穆锦溪走向客厅,发现多了一张医院里的诊疗床,王小五躺在上面,半眯着眼睛,望着穆锦溪和谢云杰。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输液针管扎在他左手的手背上,半条胳膊都有些浮肿。   “你感觉怎么样?能够重新开始你的侦探事业了吗?”穆锦溪走到床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虚弱的王小五鄙夷的撇了撇嘴,看到王小五这副欠揍的表情,穆锦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平稳了。   “石小翠,你有没有收到一个快递?”穆锦溪问道。   “快递?有个外卖,我没点外卖,今天收到一个外卖……”石小翠从冰箱里拿出外卖快餐,打开一个餐盒,在一个站满了菜汤和米饭的防水袋里,竟然是一部手机,“是这个吧?我觉得很重要,没敢动。”   “把饭都吃了,这叫没敢动啊?”穆锦溪一边说,一边从防水袋里取出手机,那是她五年前的那部手机。   那天离开南笙住处的时候,她托付南笙用快递把手机寄到这里来,因为穆锦溪要去医院看韩一墨,她对未来充满担忧,万一自己遇到了什么意外,这部手机里留下的线索,或许能帮到警方。   穆锦溪把谢云杰带到书房里,关闭房门,然后将手机里那段五年前的视频,播放给谢云杰看。   不出所料,谢云杰看到视频也是大吃一惊。   当视频播放完毕,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准的,我明知道不该让你看那份卷宗,但还是让你看了。”   “你想帮我,我当然也想帮你。”穆锦溪道,“不过,首先,我们俩必须完全信任对方。”   “我明白。”谢云杰点点头,“最近不被信任的感觉太糟糕了!”   “好,那我告诉你,五年前的这段记忆,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只有一些零星的碎片。”   穆锦溪一边说一边重放这段视频,她停在一个位置,“你看小韩团长胸口上的标志,跟阳台上那件运动外套的标志是一样的。”   “这个家伙的嫌疑果然很大,我今天给你看那个卷宗,找到了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给他看了小韩团长的照片,他说,小韩团长也是当年那起凶案排查过的嫌疑人。”   谢云杰说道,“酒店的监控录像拍到了他,他在房客登记上写的名字也是小韩团长,他在排查时说,自己是那个心理学家的粉丝,是找他来签名的,但是案发那天,他有不在场证据,所以就在第一轮排查之后,就把他放了……”   “心理学家的粉丝?”听到这个信息,穆锦溪不只是惊讶,压抑在心底的恐惧感又冒出来了一些,“是不是也达到私生饭那种级别?”   “他不断的骚扰心理学家,心理学家逐渐产生了反感,然后开始拒绝见他,他就恼羞成怒,用残忍的方式杀了心理学家……”谢云杰按照穆锦溪的设想大胆推测着,“这倒符合逻辑……” 第38章鬼魅般的身影   “其实并不符合逻辑。”穆锦溪打断谢云杰的推测,“他如果是那位心理学家的粉丝,甚至是私生饭级别的,那他就不会来找我,无论是找我做心理咨询,还是做其他任何跟心理学相关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眼中,应该只有那位心理学家;如果是心理学家的私生饭,他对我除了不屑一顾,甚至应该是厌恶的。”   谢云杰沉默不语,他感觉大脑一片乱糟糟的,许多条线索错综复杂的纠结在一起,以为看到曙光,但依旧充满了未知。   “我不知道当年这段视频是不是我拍摄的?拍摄的目的又是什么?”   穆锦溪说出心中的疑问,“最重要的是,这部手机消失了五年,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到底是谁,想让我在这个时间点,看到这段视频?那个人是预知我看到视频后,将采取的行动?还是……另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连串的疑问,谢云杰给不了答案,穆锦溪也陷入到不断推测、不断怀疑、不断推翻的思考漩涡之中。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石小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穆老师,谢警官,那个王侦探醒了,让我叫你们俩出来一趟,他有重要的事。”   担心王小五身体出现问题,穆锦溪和谢云杰赶忙来到客厅,发现王小五叼着吸管,正在有气无力的喝着一罐软装牛奶。   “你怎么了?”穆锦溪没好气的问道,“喝奶呛到了?”不过看到这家伙醒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要想破这个案子……我可是关键人物……”王小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跟嫌疑犯……正面交锋过……”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谢云杰问道。   王小五转头不看谢云杰,对穆锦溪继续说道:“我差点儿把命搭上,脑子也出现了问题,记忆……好像……断断续续的……”   穆锦溪发现王小五不是在胡说八道,她赶忙坐到王小五身旁,“你那天被人催眠了?还是头部遭到重击造成的?慢慢想,想不起来就先不想,反正咱俩又不是警察,不着急……”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是谁,”王小五看向石小翠,“她在耳边整天王侦探王侦探的喊个不停,我才慢慢想起来的,还有些事也都是因为她的提醒……”   一旁的石小翠得意的挺直了腰杆,“我……我也……没做啥……也不用太感谢我。”   “我现在要节省体力,所以……我只说重点……”   王小五也没有要感谢她的意思,深深的吸了一口牛奶,“我在码头想带小助理走,却遭到了偷袭,不是偷袭,应该是围追堵截,但那个家伙神出鬼没的,我好不容易才接近他,但是他也发现了我,不过……我……我的相机一直在拍摄……”   “可惜当时的船舱里一片漆黑……”石小翠在一旁说道。   “嘿嘿……”王小五得意的笑了笑,“我可是超级侦探,我的相机……夜视功能绝对是顶级的……我虽然看不到那个人的具体相貌……可我的相机拍摄到了……”   “你的相机呢?你藏起来了?”谢云杰忍不住问道。   “至少有两个人袭击我……我打不过他们……”王小五说道,“他们好像发现了我相机的秘密,抢我的相机,嘿嘿……”   王小五又得意的笑了,“我经常被抢相机……我有个最牛逼的技术……就是瞬间取走TF卡……他们抢了我的相机,发现没有卡……简直气疯了……把我吊起来,要我交出来……”   穆锦溪实在忍无可忍了,直接伸手道,“TF卡在哪儿?等破了这个案子,我再听你的英雄事迹!”   王小五咧嘴一笑,“我当时怕他们搜出来,情急之下塞嘴里,现在……现在应该在我的肚子里……”   王小五挣扎着站起来,“从昏迷到现在,我都没拉过……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拉证据去……”   说着,王小五摇摇晃晃的走向厕所。   穆锦溪哭笑不得,与谢云杰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石小翠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穆锦溪瞪她,她赶忙强行收敛笑容,嘟囔了一句:“会拍到啥呢?”   十分钟后,洗手间里传出了一声王小五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抽水马桶声音响起,证据竟然真的被“拉”了出来。   当王小五用两根手指捏着TF卡,从洗手间里歪歪斜斜的走出来,穆锦溪和石小翠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石小翠甚至用手捂住了口鼻。   “清洗过了,我……还用酒精消毒了……”王小五没好气的说道,“哎呀,你们肯定当不了侦探了,想想我在养鸡场里卧底,这算什么啊……”   王小五的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谢云杰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扶住了王小五,王小五无奈的把TF卡交给了谢云杰。   将TF卡插到读卡器中,谢云杰的笔记本电脑里读出了里面的内容。   其中有大量王小五在养鸡场里卧底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按照视频和照片的拍摄时间,找到了在码头那晚的几段视频,以及十几张照片。   视频依次播放,其中一个视频的内容,是昏暗的环境里,王小五背着韩一墨的那个小助理,在码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视频里的石小翠则拿着手机照明,根据视频的拍摄角度,起初是王小五拿着相机拍摄,然后交给了石小翠帮忙拍摄,导致石小翠拍摄的镜头都非常摇晃,这些镜头看的时间稍长,便会觉得头晕。   谢云杰想点击快进,却被穆锦溪拦住了。   “你看到什么了?”谢云杰疑惑地望向穆锦溪。   王小五和石小翠也一脸的不解。   穆锦溪将电脑的音量开到最大,从视频中传出来王小五、石小翠急促的喘气声,周围的环境声,有机器的轰鸣声,远处道路上汽车喇叭声,和其他城市杂音。   “你们都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穆锦溪问道。   “机器的轰鸣声,应该是码头配电站和蓄水池排水系统发出的声响。”谢云杰说道,“这个码头,白天还是有人在做设备维护的。”   穆锦溪起身,将笔记本电脑与工作室的立体声音响联接,“闭上眼睛,听!”   音响播放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机器的轰鸣声和各种城市杂音混合在一起,在密闭的房间里回响,让人只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这个小助理……在说……,不,好像是在哼着什么……”谢云杰听出了一些门道。   “我记得他在耳边一直哼哼唧唧的,完全不像个男生,还让我背着,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受伤……”王小五不满的说道。   穆锦溪没有理会王小五,而是顺着谢云杰的话说道:“他一直在哼一个旋律,而且是同一个旋律……”   “他在唱歌?”石小翠惊讶的叫道,“他还真有心情啊!我当时提心吊胆的……”   “他哼唱的好像只是旋律,没有内容啊。”谢云杰再次听了一遍视频里的声音。   “能听到这个旋律,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穆锦溪认真的说道,“这个旋律我最近听到过!”   “什么时候?”谢云杰问道。   “就是在韩一墨跳楼那天,我听到了类似于笛声和哨声的声音,”穆锦溪说道,“当时只是觉得很奇怪,可是刚才,我听到小助理哼唱的酒是这个旋律,同样的旋律!”   谢云杰、王小五、石小翠同时惊讶的望向穆锦溪,石小翠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你们在这个小助理身上,查到什么线索了吗?”穆锦溪问谢云杰。   谢云杰苦笑了一下,“被专家组的成员要走了,后来我又被审查,现在我马上联系赵林,看看调查到什么程度了……”   穆锦溪点了点头,只凭一个音乐旋律,还无法说明什么问题,她示意继续播放后面的视频文件。   一连播放了几个视频文件,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视频文件的内容是王小五、石小翠带着小助理东躲西藏时的画面,还有王小五在藏身地,对追杀他们的人的远距离拍摄,但码头场景太过昏暗,而且到处堆放着拆卸下来的船上的废弃桌椅和救生器材,导致拍摄效果非常不理想。   “我记得小助理疯疯癫癫乱跑乱叫啊,怎么没有拍啊?”石小翠突然问道。   “那时候相机在你手里。”王小五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时都吓傻了,跟着他一起叫了两声,还踢了我一脚呢!”王小五指了指自己的危险部位,“如果不是挨了你这一脚,我最后也不会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王小五竟然开始跟石小翠开始争辩起来,穆锦溪和谢云杰默契的把电脑转向一旁,播放最后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文件的时间只有七秒钟。   但这7秒钟,如王小五所说,红外线拍摄功能清晰的拍摄到了袭击者,虽然红外线拍摄跟正常的拍摄,存在着很大差异,但穆锦溪和谢云杰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险些杀掉王小五的人——小韩团长!   “这个家伙神出鬼没,而且对码头的环境这么熟悉,估计早已经准备在这里作案了。”   谢云杰说道,“看来是故意把王小五引过来的,长期无人的码头,真是个杀人作案的好地点,那天开车想要撞死王小五的应该也是他,或者是他伪装的……”   穆锦溪点了点头,她同意谢云杰的分析,但她重又将视频看了两遍,突然暂停视频。   “这是我发现了那个家伙,切换红外线功能的时候。”王小五指着穆锦溪暂停视频的位置说道,“当时我也很慌,手抖了,不过后面的‘终极一拍’还是很稳的吧!”回忆自己的闪光时刻,原本虚弱的王小五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把你手抖的地方一帧一帧的放。”穆锦溪打断王小五。   王小五一脸迷惑,但还是指挥石小翠下载了一个专业的视频制作软件,然后将手抖的过程,几秒一帧一帧的播放,四个人盯视着屏幕,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瞬间停住了。 第39章这是要干大事啊   随着视频一帧一帧的播放,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而且连续七帧都出现了这个人影,但模糊得也只能看清是一个人影。   如果不是王小五的相机拥有顶级的红外线拍摄功能,这个人影在肉眼之中,是形如鬼魅般的存在。   “不是吧?有个人……在我眼前晃?”王小五吓的脸色更加苍白,“按照这个人影出现的位置,在我低头弄相机的时候,他就在我附近,好像是围着我转了一圈……”   “把这几张图发给南笙,看看能不能看到这个家伙的本来面目。”穆锦溪对谢云杰说道。   十分钟之后,南笙回传了一份文件,模糊的人影图像,已经经过特殊技术处理,呈现出了真实的样子。   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是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五官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并不是小韩团长,而是一名……   “哇!好像啊!”石小翠指着照片中的男子忍不住叫道。   “像什么?”谢云杰问道。   “像……像韩一墨。”石小翠说道。   穆锦溪、王小五和谢云杰都愣了一下,尤其是穆锦溪,她不止一次与韩一墨近距离接触,她能看得出来,这个青年男子是有些像韩一墨,但并不是韩一墨,可是,石小翠这种超级粉丝不,会轻易说谁像自己的偶像。   “怎么像了?”穆锦溪敲了敲石小翠的头,“不要胡说八道,现在是在分析案情,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石小翠吐了吐舌头,但看了看图之后仍旧说道:“真的很像……,我不是说他像现在的韩一墨,现在的韩一墨比他帅,我的意思是说,他很像五年前的韩一墨,脸型、包括眼睛都比较像……”   “韩一墨整形过?”谢云杰疑惑地望向石小翠。   “明星基本上都整过,无论大牌小牌都得整形,”王小五一副权威的姿态说道,“没钱时小整,有钱时大整。”   “为什么要整形啊?已经很帅了啊!”谢云杰不解。   “你觉得他帅不重要,你觉得他不帅也不重要。”王小五看向谢云杰,“粉丝觉得他帅才重要,投资方、广告商觉得他帅才重要。明星一般都会根据最新的时尚要求去整形,不过在出道之后,大多不会脱胎换骨的大整,但也还是会去经常休整,或者就是一点一点的朝着一个方向去整形,让粉丝一点一点接受他越来越帅的现实,再加上现在的化妆技术,简直天衣无缝!”   “你的红外线拍摄功能还真是厉害啊,连骨骼的真实轮廓都能照出来。”穆锦溪说道。   “我以前经常报道明星整容的,没办法,必须专业。”王小五一副傲娇的神情。   穆锦溪给南笙打电话,让南笙在网上找一下韩一墨五年前到现在的照片,最好是那些化妆并不太严重的照片。   没多久,上百张照片陆续传了过来,穆锦溪开始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放到最大,然后按照时间次序,飞速的看了起来。   石小翠一脸迷惑,想要开口询问,被一旁的谢云杰拦住了。   穆锦溪进入到了完全专注的状态里,在这个状态里的穆锦溪,没有平时的冷酷霸道,呈现更多的是智慧。   穆锦溪握着鼠标,随着手指飞速**,上百张韩一墨的脸部特写,在她眼前依次闪过,作为一个微表情分析专家,以这种方式观看了几遍之后,穆锦溪大脑中已经呈现出韩一墨容貌的完整演化过程,颧骨和下颚打磨过,眼角提拉过,左侧鼻翼纠正过。   韩一墨还算属于天资不错的,他的整容过程,完全是因为对男子偶像喜好的变化而做的微整形,他最初的样子,依然属于英俊并过目难忘的,但为了迎合市场,他也在一路演变着。   穆锦溪闭上眼睛,将韩一墨的演变从后往前,在大脑中回想了一遍。   突然,她的大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她从没看到过他完整的相貌,除了身形轮廓,她也只是隔着护目镜看到过那个人的眼睛,但就是那双眼睛,在穆锦溪想到他的同时,这双眼睛与五年前、四年前、三年前韩一墨的眼睛完全重合,那……分明是同一双眼睛!   可,这分明是两个人啊!   穆锦溪猛地睁开眼睛,她被自己刚刚大胆的猜想震惊到了,“那天找你麻烦的那个律师,具体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   谢云杰没想到穆锦溪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当时戴着口罩,看不清楚样子,不过……”   谢云杰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形,回想那个咄咄逼人的律师,“他的鬓角有白发,可是看上去感觉没那么老,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一位是韩一墨的律师,现在的李雷;一位是韩一墨的私生饭,小韩团长;还有一位是韩一墨的贴身小助理,小汪。”   穆锦溪说道,“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午夜码头,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按理说他们三个,不应该是同一个阵营的。”   王小五分析起来,“我跟拍过许多明星,什么经纪人啊、老板啊、资方啊、后援会的会长啊、男女朋友啊……,反正在明星身边围绕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所以他们三个在一起更像是在密谋什么……”   “如果按你的分析是密谋,毕竟在韩一墨受伤前途未卜的时候,这三个是可以联手的。”穆锦溪思索着说道,“律师和李雷的身份,可以有效的让官方的人闭嘴,拿谢警官开刀,其实就是在示威,暗示官方和警方,不要插手这个案子太深。”   “小韩团长应该是保护韩一墨的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韩一墨的私生饭啊!”石小翠不解的说道。   “私生饭,占有欲强,他想侵入韩一墨的生活,霸占他所有的爱,甚至利用自己在粉丝团中的影响力,来要挟韩一墨,这些事,他都干得出来,而且已经干过。”   穆锦溪说道,“他应该偷拍了许多韩一墨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双刃剑,很危险,弄不好,他就跟韩一墨一起下地狱。”   “小助理本来没什么问题,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得好好再审审他。”谢云杰说道。   “那你之前从他嘴里问出来一些什么?”穆锦溪问谢云杰。   “主要是问他和韩一墨的工作方式,包括他近期跟韩一墨在一起的时间点,然后让他说一些可能对韩一墨心存不满的人,还有就是回忆案发那天所有的细节。”谢云杰回答道,“他胆子很小,不过思路还算清楚,问了几遍,回答的都一样。”   “一个在控制现在受伤的韩一墨,一个知道韩一墨的各种隐秘,一个是韩一墨最贴身的人。”   穆锦溪合上电脑,“如果我是韩一墨,我会怎么想?如果我是这三个人,我会怎么做?”   穆锦溪陷入到思考的漩涡之中,拥有阳光笑脸的韩一墨、酒店房间里凶神一般的韩一墨、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韩一墨、冷静如猎人般的李雷、唯唯诺诺的小助理、跟踪偷拍无所不用其极的小韩团长……   无数的细节,无数的图像,此刻在穆锦溪的大脑中翻滚起来。   她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面,不断的产生分身,她时而是韩一墨、时而是律师、时而是小韩团长、时而是小助理,原本清晰的四个人的样貌,却突然一片漆黑,导致穆锦溪的心口如遭重锤,像是一头撞在高压电的防护墙上面。   “你怎么了?”谢云杰伸手扶住穆锦溪。   王小五推开谢云杰的手,“有什么话就问,别动手动脚的。”   石小翠体贴的搂住穆锦溪的肩膀,“你们男人就是这么麻烦,幼稚,无聊!”   她的脸颊无意中碰到了穆锦溪的额头,她顿时惊讶的抬起头:“穆老师,她……”   穆锦溪在她大腿上偷偷拧了一把,石小翠赶忙住口不说了。   “我太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休息。”穆锦溪闭着眼睛说道,“有什么线索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好,我回去继续查这个案子,不让查我也要查到底,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谢云杰站起身说道。   “云杰,麻烦你一件事。”穆锦溪说道,“把王小五送到医院,或者送回他家。”   “我不用他,我就算自己爬也能爬回去……”王小五挣扎着站起身说道。   “你如果不用他送你回家,你以后也不用来见我了。”穆锦溪冷冷地说道,“反正早想跟你绝交了,你自己考虑吧。”   “又拿绝交吓唬我,好吧,我跟他走。”王小五无奈的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穆老师,我一定得留下来,我……我能给你做好吃的!”石小翠说道。   “好,你留下,现在送他们俩走。”穆锦溪下达逐客令。   王小五只得不情愿的被谢云杰搀扶着离开,刚把他们俩送走,石小翠就慌忙跑到穆锦溪身旁,“穆老师,你发烧了,我……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是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就是发烧了吗?去什么医院啊?”穆锦溪阻止道,“把药箱拿过来。”   石小翠拿来药箱,穆锦溪没有去翻药品,而是直接拿出一个注射器,石小翠瞪大了眼睛盯着穆锦溪:“穆老师,你……你要自己给自己打针?”   穆锦溪用注射器熟练的吸满药水,将里面多余的空气挤出去,“在国外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去医院太麻烦了,还不如我自己来。”   穆锦溪一边说,一边熟练的给自己打针,连眉头都没皱,退烧针已经打完了。   目瞪口呆的石小翠这才一点点恢复正常,“穆老师,我……我觉得你好像真的不需要男朋友!你什么都会!”石小翠由衷的说道。   穆锦溪有些无奈,她站起身走向浴室,“赶紧给我做口吃的,我洗完澡要吃点儿东西。”   石小翠去厨房做饭,穆锦溪则泡在热水里完全放空自己,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怎么赚大钱,不去想这个案件,只是最单纯的享受热水的温暖包裹。   洗完热水澡的穆锦溪,已经完全看不出生病发烧的虚弱样子,只简单了吃了几口饭,便招呼石小翠赶紧出门。 第40章她对着黑暗处微笑   门外有负责监视的人员,穆锦溪带着石小翠来到附近的美容店,她跟这个美容店的老板已经很熟了,让两名店员敷上黑乎乎的海藻泥,来冒充自己和石小翠,然后带着石小翠从美容店隐蔽的后门溜了出去。   “穆老师,我……我感觉我们这是要去干大事啊!”石小翠激动的挥动着手臂说道,“电影里都是这样的情节,惩奸除恶,拯救世界!”   “再大声点儿,你就不用去了。”穆锦溪直接泼一盆冷水,石小翠赶忙闭嘴。   穆锦溪和石小翠打了一辆出租车,当穆锦溪说出目的地是码头的时候,石小翠疑惑的瞪大了眼睛,但她还是把一肚子的疑问忍住了。   码头离市区很远,当出租车到达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看着夕阳下安安静静的码头,穆锦溪一阵阵恍惚,这种恍惚,并不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是因为眼前的画面,触动了她的某些神经,而且韩一墨的身影,再次闪现在她眼前,这一次,韩一墨的样子不再是阳光,但也不再是阴郁的,而是一副质朴怯懦的样子。   “穆老师,我们来这里是因为TF卡里的内容?”石小翠终于把一肚子的疑问释放出来了,“谢警官他们估计也会来这里的,我们这样撞见,是不是不太好?”   “你太低估警方的行动力了。”穆锦溪说道,“他离开我那里,估计马上就派人到这里搜查过了。”   “那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谢警官他们发现了啊!”石小翠不解的说道。   “线索已经不重要了。”穆锦溪说道,“重要的是,警察已经刚刚搜查过了,有些人以为这里此时是最安全的地方。”   石小翠一脸懵,虽然有些害怕,但仍跟在穆锦溪身后,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跟穆锦溪学习的一个好机会,这几天来,随着她对穆锦溪过往经历的了解,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死皮赖脸想要成为穆锦溪的助理,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所以面前这些危险,只要穆锦溪在,她就敢咬咬牙一起扛。   穆锦溪和石小翠走到码头前面的旅客出入口,发现不只大门紧闭,而且周围都拉起了警戒线,两名穿这码头保安制服的男人在附近巡逻,看来,是在协助警方保护这里的现场。   “你们那天从什么地方进去的?”穆锦溪问道。   石小翠回忆那天的经历,找了半天,天黑之前,总算在一堆废弃板材的夹缝中,找到了一条水泥管道,穆锦溪看了看,这应该是一条停用多年的排污管道,幸好,这条管道并不长,钻进去十几米,便进入一间堆积着大量维护设备的库房里。   库房的大门没有锁,虚掩着,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有一些杂乱的鞋印。   穆锦溪和石小翠走出库房,头顶上方十米左右的位置,是维修车间的顶棚,顶部四周一排小窗,此刻将仅有的夕阳余晖映射进来,让这座空旷的维修车间散发着一种荒凉绝望的机械感,   通往车间中间的水路闸口封闭着,狭长的水池之中,只停着一艘短途行程的客船,看船身的斑驳程度,应该至少有六七年了。   “没错,我们那天就是来到了这里,”石小翠观察着四周说道,“那个小助理可神了,乱走乱跑,一次都没摔到过,我可是摔的膝盖也破了,脚也扭了……”   石小翠回忆着那天的情形,却迟迟听不到穆锦溪的任何回应,她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慌忙转身去看,发现穆锦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身影。   “穆老师……”石小翠只喊了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开始四处寻找穆锦溪的身影,但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那一艘客船,其他的地方虽然堆积着维修设备和一些杂物,但在还有光线的情况下,藏起来一个人不被发现,并不容易。   石小翠越来越慌了,因为四周的光线正在迅速变暗,一旦太阳完全落山,这个空荡荡的维修车间将完全进入黑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反复出现在石小翠的大脑中,她开始跑了起来,一边低声呼喊着“穆老师”,一边四处寻找。   夜幕很快降临,石小翠原本想要自己先离开码头,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留了下来。   她离开这间维修车间,在偌大的码头内部寻找穆锦溪的踪影。   不远处,能听到河水冲击码头堤岸的声响,今年码头上游洪水泛滥,以至于这条河成为了一条泄洪的主要通道,这也是码头没有维修工作组的原因,他们要等到这半个月的汛情结束再,继续工作。   暗夜里的码头,犹如一艘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小木船,石小翠则是迷失在小木船中的行人。   直到远处黑暗中突然有微光一闪,石小翠看清了,那是手机的手电筒灯光闪过,那灯光一闪而灭,像是发现了她,所以立刻关闭了。   石小翠从地上抓一块砖头,暗暗地给自己鼓了鼓劲,便朝着那灯光消失的位置冲了过去。   黑暗中,石小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危险,但她不能一个人逃走。   杂乱无章的废弃码头,在夜晚犹如一个破败不堪的迷宫。   石小翠凭着感觉,一直沿着之前灯光闪过的方向寻找,圆月此时从乌云后面闪现而出,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石小翠,在布满河沙的地面上,发现了穆锦溪的鞋印,这双鞋是法国品牌,鞋印的图案,是一只断翅的蝴蝶。   “穆老师……”石小翠寻找脚印快步向前,发现起初是断断续续的脚印,到后来竟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拖痕,难道穆老师遇到了危险?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石小翠沿着拖痕发狂般的奔跑起来,直到眼前出现一座正在拆除中的古老塔楼,塔楼四周散布着废弃的砖瓦石料,看这塔楼的建筑风格,至少是六七十年的建筑,应该是这个码头最早的一批建筑之一。   塔楼已经拆除了三分之一,四处露着钢筋水泥和腐败的木梁。   塔楼的楼梯是铁制楼梯,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响,为了不打扫惊蛇,石小翠索性脱了鞋,光脚上楼。   当她寻找到三楼的时候,终于在楼层拐角处,看到了一点灯光,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发现那一点儿灯光,是从被木条完全封闭的窗子边缘处透出来的,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   石小翠顺着窗子找到了房门,房门是一扇厚重的防盗铁门,将里面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点儿光线和声音都透不出来。   她试着去开房门,发现房门是在里面被反锁的,没办法,她只得退回到那扇窗前,拼命伸长脖子,把一只眼睛贴到透光的缝隙上,眯着眼向房间里面望去。   房间里,米白色的灯光照耀下,穆锦溪孤零零的坐在一张沙发上,她的身体坐得笔直,但脑袋却夸张的歪在右肩上,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让人怀疑,她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体。   穆锦溪的双眼紧闭,灯光下,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嘴唇格外刺眼。   穆老师!石小翠几乎要喊出声,但她本能立刻捂住了嘴,她想帮穆锦溪,至少她想做一名合格的助力,那就不能添乱。   石小翠的手在颤抖,以至于掏出手机时,险些将手机掉到地上,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穆锦溪的身体猛地一震,身体随之开始混乱的震颤起来……   就在石小翠焦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穆锦溪所感知到的世界,却是另外一副情形。   在那个世界里,镁光灯将舞台照得一片刺眼的雪白,穆锦溪身着一身短小紧致的礼服,坐在嘉宾位子上,她看向台下发出惊叹的人们,又看了看在台上,舞台上,有七个被邀请来的飞行嘉宾坐在一排椅子上,一个心理专家正在给他们表演做集体催眠。   那七个被邀请来的飞行嘉宾,在心理专家的指令下,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台下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心理专家得意的看向穆锦溪,。   锦溪却不解风情地望向舞台的一侧,有两名少年正躲在摄影机旁边的角落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两名少年,其中一名相貌俊美,在阴暗角落里也能引人注目,另一位少年则相貌普通,甚至普通得能让人马上忘掉,这名少年眼中的炽热和阴鸷不停交换闪现,让坐在嘉宾席上的穆锦溪越来越好奇。   “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穆老师!”阴冷的男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无数的毒针同时刺中了穆锦溪。   穆锦溪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在米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她赫然发现,这个房间,跟她手机里录下的五年前视频里的房间,一模一样,甚至,连自己的衣着都已经换成了五年前的衣服。   暗影里,单反相机的快门连续闪烁了几下。   穆锦溪没有惊慌,她朝着暗影处微笑,就像当年,她在舞台上对着台下的观众微笑一样,这是职业性的礼貌微笑,不卑不亢,不动声色。   暗影里的人影似乎被激怒了,他快步走到了穆锦溪面前,他也穿着当年的衣服,只是多了一副宽大的墨镜,他一把抓住穆锦溪的头发,将穆锦溪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知道我有多恨你这个微笑,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微笑,他觉得你亲切,我们才来找你。”   “来找我不只是因为我的微笑,主要是因为,我当年为了快速积累案例,做心理咨询的价格很便宜。”   穆锦溪没有挣扎,任由他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泰然自若,“世界顶级专家的费用,肯定比我高出很多倍,而且,如果那个心理专家心思不正的话,他会轻易的把你们拖下深渊。”   穆锦溪的声音冷酷而平静,“你走投无路才会来找我,就像现在,你又走投无路了,才会抓我。”   “我没想过要这么对付你,无论怎么说,当年你也算帮过我,而且……”   男人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抓着穆锦溪头发的手松开了,“你也算是我的老师,入门老师,是你让我知道心理学的神奇。”   穆锦溪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可你恩将仇报,抹掉了我五年前的记忆,还拿走了我的手机。” 第41章最讨厌的催眠术   “我当时没有办法,虽然你要的钱,比那个混蛋专家少了很多,但对于我这样的穷光蛋来说,还是一个天文数字。”男人坐到了椅子上,与五年前的情形相比,二人互换了位置。   “你当时是为了跑路吧?以那么残忍的方式,杀了那个心理学专家。”穆锦溪平静的说出惊人的事实。   “是他教我的,哈哈哈,我是用他想要对付我的方式……杀了那个混蛋专家。”   男人恶狠狠地说道,“他是心理学方面的天才,可他的人品却很丑陋,比魔鬼还要丑陋,我不能让他落入到这个魔鬼的手里。”   连续两个“他”是不一样的人,但穆锦溪却知道他指的是谁。   面前的男人越说越激动,摘下墨镜,果然,是正在被通缉的小韩团长。   他的左眼红肿,眼袋呈现青黑色,右眼则被纱布覆盖,从边缘处有血渍渗出。   “你的眼睛怎么了?”穆锦溪伸手向小韩团长的眼睛。   表情阴鸷的小韩团长,如同受到了惊吓般慌忙躲闪,“别碰我,别碰我!”   “你不让人碰,却又想让人了解你、理解你,这好难啊。”穆锦溪的语气舒缓下来,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弟弟。   “所以我让你活到现在……我一直想杀了你……可我又舍不得……你懂我……也懂他……你是最懂我们俩的人……”   小韩团长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当他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你,然后不顾我的阻拦去找你,我就知道了,我们都要跟从前做一个了断,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所以在医院病房里,你不顾一切的想要用你的方式杀了我。”穆锦溪平静的说道。   “是你先激怒我的,如果你不激怒我,我会让你活到最后,我想最后一个除掉你,让你看到我的成果之后,我再杀了你,谁让你是我的入门老师呢?”   小韩团长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但马上又阴冷下来,“可你让南笙在网上胡闹,我只能将计就计,我知道你会找到病房里的……”   “那天如果我不去,病房里会有别人死。”穆锦溪忽然打断小韩团长的话。   小韩团长疑惑地望着穆锦溪。   穆锦溪继续说:“在那个医院杀人,可不是你临时起意就能做到的,你的杀人计划,应该是随着韩一墨换到那家医院便开始了,所以,他能进入那个医院的关键人物,就是你要杀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了,韩一墨的律师——李雷。”   “他该死!”   小韩团长突然大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还在草原上无忧无虑,无非就是穷一些,苦一些,可我们好歹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而不是变成他的傀儡,变成他的玩具,又变成他赚钱的工具……”   “你虽然恨他……”穆锦溪盯视着小韩团长的左眼,“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你最恨的人。”   “你……”小韩团长惊恐地从地上站起身,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自制的火枪,对准了穆锦溪的额头,“你……你想起来五年前我们跟你讲的事情了?”   “我不用想起来。”穆锦溪冷冷地说道,“五年了,你变了,我也变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虽然学了所谓的新派心理学,可以轻易的打开别人的心门,利用别人的秘密,可你自己的隐秘,也在恐惧中变成了毒瘤,你化解不了的毒瘤,这个毒瘤就是你的曾经,不,是你和韩一墨的曾经!”   “不……我没有曾经……他也没有曾经……我们都没有曾经……”小韩团长慌乱起来,“忘了……都忘了……”   小韩团长的慌乱,让穆锦溪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机会,“你不喜欢忘记,正相反,你特别想记住曾经。”   穆锦溪一点也不惶恐似的,慢腾腾走到小韩团长面前,伸手敲了敲挂在小韩团长胸前的单反相机,   “你这么喜欢拍照,喜欢摄影,就是因为,你喜欢留住曾经,让此时此刻成为永恒,哪怕这种永恒是丑陋的,是不愿意想起的。你拍下别人的瞬间,就等于帮别人留住了曾经。只不过,你用别人的曾经来要挟别人,来赚钱,你甚至要挟韩一墨,只要他不听你的话,你就会要挟他……”   小韩团长的手已经剧烈的抖了起来,“闭嘴!闭嘴!——”   “韩一墨已经闭嘴了,他现在半死不活,全都是拜你所赐。”   穆锦溪逼视着小韩团长,“就因为他对你闭嘴了,所以你才那么恨的,因为你无法想象到,你这么爱他,他怎么会如此的想要远离你、摆脱你,甚至,他把你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小韩团长大叫起来:“啊!——”颤抖的手扣动了扳机。   轰!   自制火枪发出炸响的同时,火蛇乱冒,黑烟腾起。   “穆老师!!穆老师!!”窗外的石小翠疯狂的拍打着窗户,码头大门口方向,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小韩团长打开房门,踉踉跄跄的冲了出来,石小翠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她扔出手中的砖头,砖头狠狠地拍在小韩团长的脑袋上,立刻鲜血迸溅,小韩团长这才像是从恍惚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推倒石小翠,翻越塔楼废墟,隐没入黑暗中。   石小翠连滚带爬的冲进房间里,房间里的黑烟仍旧没有完全散去,“穆老师!穆老师!……”她哭喊着扑倒在地,因为她看到穆锦溪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穆老师,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呜呜呜……”石小翠趴在穆锦溪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你就不能说句吉利话吗?……”穆锦溪咳嗽着说道。   “穆老师,你还活着?”石小翠抹了一把眼泪,赶忙将穆锦溪扶着坐起来,借着灯光,她看到了穆锦溪被火药的硝烟熏黑的脸,看到穆锦溪的五官仍旧好端端的,眼睛里依旧充满神采。   只不过此时,这双眼睛正一副嫌弃的神情盯着她。   “穆老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正在思考问题,刚到关键的节点,马上就要灵感爆发了,你就给我哭着浇灭了。”穆锦溪抹了抹脸上的黑火药,她虽然这样跟石小翠说话,但就在小韩团长叩响扳机的瞬间,她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到达了终点。   穆锦溪不怕死,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时刻,已经对生死看开了,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居然葬送在小韩团长这样的人手里,更不甘心自己还没有能救下韩一墨。   “穆老师,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到他……明明开枪了啊!”石小翠一边擦眼泪,一边忍不住好奇的问。   穆锦溪侧过脸。   石小翠观察着穆锦溪脸部边缘处,几个小米粒大小的坑,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打偏了呢?怎么会呢?”   “听你这语气,你很遗憾啊,怎么,你希望他把我爆头是吗?”穆锦溪瞪了一眼石小翠,“我要是挂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进入心理医生这个行业了!”   “为什么呀?”石小翠一脸天真。   “因为你是心理医生的扫把星,你会进入心理医生协会的黑名单的。”穆锦溪板着脸道。   看到石小翠害怕的样子,穆锦溪忍不住笑,“所以我没挂,你要高兴,知道吗?”   石小翠连连点头:“我当然高兴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   还有一个人比石小翠跟高兴,那就是循着枪声而来的谢云杰。   谢云杰可就没有石小翠这么好对付了,他皱着眉头不满道:“他用枪顶着你的额头,并不是远距离射击,就算是自制火枪,也不至于打偏了,你又在铤而走险,你是在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知道吗!”   穆锦溪无奈,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为了打消谢云杰的顾虑,她不得不轻声解释道:“放心吧,我有把握的,他不会对我真正下杀手,”   “你有把握?你有什么把握,你有把握你还让他开枪了?”谢云杰气不打一出来,赶紧上前给穆锦溪检查。   这是两个人久违的如此亲近,穆锦溪感受着这男人的关心,没有抗拒,难得十分温柔的笑道:“因为我用了催眠术,用了我最讨厌的一种催眠术,却又非常有效果。”   “最讨厌的一种催眠术?”谢云杰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当年跟那个心理学天才学的?”   穆锦溪点点头:“其实催眠术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分为正和邪,邪术被社会伦理所不容,但它却是催眠术诞生的最初根本。”   看到一旁石小翠求知若渴的眼神,穆锦溪的神情认真起来,“他所谓的天才,不过是发掘了不该发掘的心理学技能,然后换上所谓的现代外衣。”   “可是这个心理学真的能控制人吗?”石小翠忍不住问道,“我看到小韩团长那个样子,他是真的要杀了你!”   “他是要杀了我,因为我彻底激怒了他。”穆锦溪道,“我是故意的,我知道的太多了,他必须杀了我!”   “为什么?”石小翠瞪大了眼睛问。   “是因为你要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你以前跟我说过,利用对方的情绪波动,是进入对方心理世界的有效方法之一。”谢云杰道。   “情绪波动对他还不够,他自己也是催眠高手,我想瞬间催眠他,必须让他到达情绪崩溃点。”   穆锦溪道,“大多数杀人犯,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小韩团长也不是,他是为了保护韩一墨,保护他自己,所以他才去想去控制别人,控制不了就杀掉对方,还要抹掉自己所有的嫌疑,比起一般的杀人犯,他的心理顾虑太多了,所以才想要动手杀人,但动手杀人他自己也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特别是这样,面对面的开枪给我爆头,他承受极大的心理冲击。”   “所以穆老师,你在他马上就要杀你的瞬间,用催眠术瞬间控制住了他?”石小翠总算有些开窍了,有些震惊,也有些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也算是心理学专家了,我也无法完全控制他,不然就可以直接让他放下枪,去警局自首不好吗?”   穆锦溪苦笑道,“我只是放大了他心理的挣扎,我赌他内心里还有一点点残存的人性,所以当时,他两只手握着枪,一只手想开枪,另一只手则想把枪移开,是他自己的两只手互相搏斗。” 第42章我只是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   石小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一脸庆幸:“幸亏是不想开枪的那只手赢了!穆老师,你太厉害了,我决定,以后你是我唯一的爱豆了,我要成为你后援会的会长!”   “算了,你的爱豆下场都不大好。”穆锦溪打击石小翠。   “以后你就是我的爱豆了!老师你太厉害了,我觉得你可以当警察!”石小翠对她的打击置若罔闻。   “破案,需要心理学知识的时候并不多。”穆锦溪转头看着谢云杰,笑了,“恰恰相反,需要的是一些笨功夫,不过,这不重要……不管怎么样,小韩团长对我开枪了,蓄意谋杀未遂是事实,你们抓到他了吗?”   谢云杰懊恼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听到枪响,赶紧带着人冲过来,他应该从另外一个地方逃走了,这家伙,跟老鼠一样狡猾!”   “他的确像老鼠一样,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难怪韩一墨那么害怕他,那么想摆脱他。”穆锦溪无奈道,虽然猜到谢云杰是因为担心自己关心则乱,可还是有些失望。   她沉吟一刻,“韩一墨的那个助理小汪呢?”   “已经放了,调查报告上显示他没有嫌疑。”谢云杰说道,“这个孩子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恍恍惚惚的,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   精神状态?   穆锦溪回想助理小汪恍惚的状态,突然又想到王小五的状态,王小五明显是在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那么之前,这两个人都被催眠了?   王小五应该是在码头遇到小韩团长,并且被对方催眠,那么小汪呢?   小汪一直陪在韩一墨身边,是最了解韩一墨隐私,并且离韩一墨最近的人,这样的人,小韩团长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估计小韩团长早已经用催眠术将小汪完全控制了,小汪这些天的精神恍惚,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他都在警局接受审讯,小韩团长无法控制他,小汪正从长期被催眠控制中恢复,但这个恢复的过程,使他产生了精神恍惚。   “一定要让人盯住小汪,还要找心理医生给他治疗一下。”穆锦溪对谢云杰忽然肃穆道,“他能在那种精神状态下去码头,证明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穆老师,那个小韩团长,会不会要对对小汪……杀人灭口啊?”石小翠忽然一脸担心的,“我忽然觉得他很危险,很可怜……”   “他的精神问题保护了他,在警察局里他什么都没有交代,小韩团长以为他一无所知,应该不会对他动手……”   穆锦溪思考着,“不过,还是让南笙查一下小汪的情况吧……”   穆锦溪突然回想那天,在酒店房间里发生的惨案,看似韩一墨是凶手,其实,凶手也可能是另外两个人:监视韩一墨的小韩团长,以及陪伴韩一墨的小汪。   如果小汪被小韩团长长期用催眠术控制,那么,驱使被催眠状态下的小汪去实施杀人,也不无可能。   穆锦溪的思考持续了十分钟,便被南笙打来的电话打断了。   “小汪是个孤儿,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都跳楼自杀了,据说,他父母都有精神疾病。”   南笙在电话里很同情的说,“他运气不错,一直在福利院,学习成绩不错,后来还被资助上了大学,可他上大学只去了半年,就退学了,据说是不适应大学生活……我把找到的资料发你微信。”   穆锦溪查看资料,发现资助小汪上大学的,并非个人,而是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是一家商务咨询公司,主要负责法务方面的咨询。   穆锦溪将语音打开播放给谢云杰,南笙清冷的声音传来:“而且,这家公司背景还不小,隶属美国最大的法律事务所之一……”   “如果我没猜错,韩一墨的律师李雷,应该就是这家公司的。”   在谢云杰的指令下,南笙得到调查许可权限,很快,他就传来消息。   韩一墨的律师李雷,是一名华裔,除了毕业院校背景显赫之外,在英国和美国参与的几起大案子,都胜了,他并非是最出风头的大律师,但却是律所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这样的地位,年薪几十亿美元也不在话下。   不但如此,李雷还独家控股一家金融投资公司,这家公司主要投资影视剧制片公司,好莱坞几家大型制片公司,都与他有过密切的合作,以至于他在美国和英国的娱乐圈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师,一个是楚楚可怜的小助理,一个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小鲜肉,一个则是疯狂执拗的私生饭……”   穆锦溪一边说,一边将这些字写在一张纸上,他们看似都围绕着正当红的小鲜肉韩一墨,但他们之间,却又存在着如此隐秘复杂的关系。   如果私生饭小韩团长是为了韩一墨,想知道韩一墨的所有一切,他甚至想得到韩一墨,才不惜一切代价,学习邪恶的催眠术,这看似符合私生饭的行为,但,为韩一墨布局杀人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只是为了让韩一墨摆脱那个女经纪人?难道他没想到过会给韩一墨带来麻烦吗?   还是说,杀人灭口的背后,其实另有所图?   助理小汪跟大律师李雷的关系,就更加蹊跷,显然,这也是一个长期的布局,从资助小助理上学开始,然后让他成为韩一墨的贴身助理,这一切都是长期布局。   作为一个国际大律师,作为金融公司的老板,作为好莱坞娱乐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样做,必然所图甚大,可是,他图谋的,又是什么呢?   就在穆锦溪思索的时候,谢云杰忽然接到赵林打来的电话,他听着电话不禁眉头深锁,穆锦溪知道,这是他遇到麻烦的象征。   挂掉电话,谢云杰道:“李雷正在给韩一墨办出院手续,我让赵林拖住他。”他起身,走向穆锦溪:“你还好吗?”   穆锦溪点点头:“扶我起来吧。”   一旁的石小翠看得莫名其妙,这两人要干什么?   “那么,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李雷。”穆锦溪伸手,谢云杰却没有如她所愿的扶她,而是皱眉,随后直接拦腰打横抱起她,快步向外面走去。   “喂喂,你干什么,快把我老师放下来!”   谢云杰怀中的女人,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以及强壮有力的臂膀,很想挣脱,但看见男人焦虑的神色,最终作罢。   算了吧,这一路走来,他何尝不辛苦,她微微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安心的休息,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国际医院门口。   穆锦溪此时的脸,被绷带几乎都裹起来了,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被谢云杰抱到轮椅上坐下,她身子瘫软,眼睛眯缝着,俨然一副重伤的模样,对于她的这套cosplay,石小翠万分不解:“老师,你这是要干啥啊?”   穆锦溪压低了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我……我没有力气……跟你废话……”   医院门口,果然有保安拦住他们,谢云杰正打算掏出警员证,穆锦溪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有气无力的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开口说话了:“我,我快死了,你们竟然拦住本小姐,保镖,给我打……”   这家医院住的人非富即贵,听到她这么说话,立刻不敢怀疑,身后,谢云杰一身肌肉,看上去就是很不错的私家保镖,还跟着贴身助理,保安不再怀疑,后退一步,毕恭毕敬的请穆锦溪进去。   三人来到韩一墨所在的楼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穿着厨师服装的胖子,正在地上撒泼打滚,楼道地面和墙壁上飞溅着菜汤,十几盒饭菜打翻在地上,其中,还有让人抓狂的臭豆腐。   几名医务人员正在劝胖厨子,试图把他拉起来,可他一边胡乱的哭喊,一边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韩一墨,以及他的律师李雷。   穆锦溪也盯住李雷。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金丝边的眼镜优雅时尚,只不过,他依旧带着N95口罩,无法看到他的完整容貌。   李雷也看到了穆锦溪一行人,他盯着坐在轮椅上的穆锦溪看了两秒,突然快步走过来,倒在地上打滚的胖厨子,忽然伸出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不让他离开。   李雷倒也没有再强行前进,而是深吸一口气,“穆医生,这一切应该都跟你有关系吧?”   李雷盯着穆锦溪,神情阴冷,“一个化妆的厨子,而你,还煞费苦心扮成重伤员,穆医生,我觉得你有进军娱乐圈的潜质,不过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韩一墨死得不明不白。”   穆锦溪坐在轮椅上,被谢云杰缓缓地推到李雷面前,知道不必再伪装了,穆锦溪伸手取下了包裹头脸的纱布,露出一双倾国倾城的容颜,不过,最让李雷注意的是她那一双格外锐利的双眼,这双眼睛死死盯着他,道:   “我知道韩一墨现在应该还有一口气,因为他不甘心,他不想死,他不想被你以这样的方式,以所谓爱的名义,以你认为的保护他的龌龊手段,一点一点的、折磨至死。”   穆锦溪在说这番话时,一字一句,都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整个医院的楼道里,忽然安静得可怕,甚至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 第43章你想不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能救他?”沉默了几分钟后,李雷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呼吸急促,似乎不在意穆锦溪对他的种种指控。   “如果你也想救他,我们单独聊一聊,看看老天还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   穆锦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问题:“怎么样,李先生,他在病房里吧?我们可以去他的病房吗?”   李雷没有说话,点点头,谢云杰正要推她进去,穆锦溪忽然道:“不用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要自己进去病房,因为,不方便有其他人,谢云杰了然。   病房里。   形同枯槁的韩一墨半躺在病床上,他依旧戴着呼吸面罩,青灰色的脸庞,因为太过消瘦而显得颧骨格外突出,一双眼无力的半睁着。   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屏幕里,播放着他在音乐颁奖典礼上的唱跳节目,尽管音量被调到很小,但依然能听到现场粉丝们的尖叫呐喊声,盖过了他的歌声。   “他这么红,应该可以赚很多钱的,随便出几首歌,随便演几部电影,随便接几十个代言……”   穆锦溪缓缓道,“如果我是他的老板,我也会每天从梦里笑醒的,因为,他就是标准的摇钱树。”   “你以为明星那么好当吗?”李雷将房门关上,将谢云杰的视线阻挡在门外道。   “明星说白了就是商品,怎么包装推广是公司的事情,是幕后推手的事情。”   穆锦溪道,“这些都是商业行为,除非这些商业行为里面,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个人情感,那么,他这个商品就非常危险。”   “怎样的危险?”   “别的商品,无非是过期了,过时了,要么被下架,要么被扔掉,可他不一样……”   穆锦溪转头,看向奄奄一息、毫无表情的韩一墨,“他没有那么好运,他会被你们毁掉,一点点的摧毁。”   “摧毁?有这么严重吗?”李雷显然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到椅子上,与穆锦溪面对面,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摧毁,先从精神上,你是国际大律师,你手眼通天,随随便便就能惩戒谢云杰,让他动弹不得。”   穆锦溪直视着李雷的双眼道,“我想,你肯定看过韩一墨那起案子的所有资料,如果你是韩一墨,当你看到你最信任的经纪人惨死在你眼前,像一只羊羔一样,被一点点的折磨死,最后,又被人胁迫着,不得不亲手把她挂起来炫耀,这种身心的折磨,还不是摧毁吗?”   “你相信他是无辜的?”李雷反问,“你为什么认为,他会信任那个经纪人?为什么不是,他很仇恨那位经纪人?”   “如果他真的想杀死那女经纪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他有那么多疯狂的粉丝,而且还有小韩团长这样的家伙,给那个女经纪人制造一场意外并不困难,”   穆锦溪十分平静,“其实,他还有更简单的方法,不用杀掉她,只要抹掉这个女经纪人的一段记忆就好。”   “抹掉记忆?”李雷饶有兴致的看着穆锦溪,“这种事情只出现在电影里吧,你能做到吗?”   “你是想了解我的专业能力,还是想继续听我对韩一墨的分析?”   穆锦溪时刻注意着李雷的所有反应,特别是细微表情,这些微表情往往能显现出对方的真实意图,哪怕李雷始终用口罩遮着脸,但眼睛、眉毛、眼角的细微表情却无法隐藏。   “后者。”李雷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韩一墨说道。   病床上的韩一墨,始终一动不动,眼睛早已浑浊呆滞,不知是他在看屏幕中的自己,还是屏幕中的韩一墨在看此刻的他。   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时空,却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几乎所有人,都会怀疑韩一墨和女经纪人的关系很差,我之前也是这样以为,因为我看到她对韩一墨的态度。”   穆锦溪说道,“不过,女经纪人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对他态度差,不代表,平时也对他很差。”   “经纪人都是吸血鬼,我现在是他的兼职经纪人,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人想要利用他,榨取他最后的剩余价值。”   “他都这个样子了,依旧有人惦记着他的剩余价值,可见他最火的时候,价值有多高。”   穆锦溪打断李雷,“那位女经纪人,肯定很清楚他的价值,可她还是让韩一墨出现在我那里,她如果把韩一墨看得死死的,像看一棵摇钱树的话,韩一墨想溜出来找我,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的食指敲击着轮椅:“也就是说,她虽然严苛,但给了韩一墨一丝个人空间,这只是我所看到的,那么在其他方面,应该会有更大的妥协,所以,这样的一个经纪人,我想韩一墨不会不知感恩,他们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而那个惨案,更像是一场杀鸡儆猴的表演!”   李雷的眼中多了一些疑惑,但,他却保持沉默。   “鸡虽然杀了,但儆的却不是我们以为的那只猴。”   穆锦溪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你想知道这正的谜底吗?想知道吗?……”   穆锦溪的身体前倾,声音也随之越来越低,“我只想告诉你……”   李雷不动声色,但还是向前探了探身子。   就在他准备倾听穆锦溪公布谜底的时候,穆锦溪突然一把扯掉了李雷脸上的口罩,动作之快,李雷竟愣在原地足足三秒钟,看到穆锦溪手中晃动着的口罩,他才猛地站起身,有些慌乱,想去捂自己的脸,但马上又将手放下了。   他的眼中闪过惊慌,同时,也闪现出冷酷,凶恶,不过,一闪而过。   但逃不过穆锦溪的双眼。   “我没看错,果然是个帅哥。”穆锦溪半开玩笑,“不好意思,我喜欢与人面对面交谈,不喜欢人带着伪装,戴着口罩就让我更难受了,知道你有可能会拒绝,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你这也叫不好意思吗?”李雷冷冷地说道。   “我只是不好意思的摘了你的口罩,你……”   穆锦溪停顿了一下,笑盈盈的问:“你会不会不好意思,摘了我的脑袋?”   李雷愣了一下,“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脑回路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的脑回路,肯定也跟一般人不一样……”穆锦溪打量着李雷。   那是一张标准的华裔脸庞,乍看之下,竟然有几分跟韩一墨相似,但他下巴的弧度没有韩一墨的柔美,脸颊也稍稍有些凹陷,给人一种在阴鸷微笑的错觉。   无论怎样,不可否认,李雷是一位很有型的帅哥,他的身材、衣着、发型,都是出类拔萃的,最不和谐的便是鬓角的白发,让人无法准确推测他的年龄。   就在穆锦溪望着李雷出神的时候,一旁,病床上的韩一墨突然发出艰难的“呃——”   穆锦溪转头看过去。   一直盯着对面液晶屏幕的韩一墨,此刻,目光竟然全都聚集在李雷的脸上。   而李雷始终侧着脸,没有正面对着韩一墨。   “韩一墨好像想跟你说些什么……”穆锦溪不得不提醒他道。   “他想让我把你赶出去!”李雷瞬间阴沉下脸来,一把夺过穆锦溪手中的口罩,飞速的将口罩戴好,当他再转头看向韩一墨的时候,韩一墨原本出现一丝光亮的眼睛,已经暗淡下去。   韩一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在氧气面罩中大口呼吸着。   “韩一墨,你知道真凶是谁?你没有忘记,因为你亲眼看到了。所有人都在暗示你什么都忘了,但你比谁都清楚,那一幕,你根本忘不掉。”   穆锦溪忽然起身,对病床上的韩一墨大声道,“凶手想让你活着只是你的错觉,他到死都想利用你!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你会想起谁?想起最可怕的那个人……”   韩一墨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双手伸到头上胡乱的抓着,似乎想在空气中抓住什么,他此刻的样子,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混蛋,你是来故意接近韩一墨的!”李雷眼中的凶光再次闪现,他憋了一眼窗外,楼道里站着医务人员,还有那个警察谢云杰,那个胖厨子,还有一个傻乎乎的姑娘。   律师事务所派了许多人赶过来,但都被谢云杰掏出的警员证挡在门外。   “谢谢,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说完,穆锦溪又坐回到轮椅上,自己推着轮椅离开。   当房门关闭的瞬间,穆锦溪听到李雷发出的一声叹息。   房门外,几名律师和保镖打扮的人,将穆锦溪围在中间,表示要起诉穆锦溪。   穆锦溪对这种场面毫不在乎,倒是石小翠怒了,撸起袖子道:“怎么滴,我们现在要离开,你们不让我们走?我偏要走,你们能把我打骨折,还是想把我从这楼上扔下去?”   石小翠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前,人群随着她的谩骂散开,谢云杰在身后一笑,推着穆锦溪离开。   石小翠依旧不依不饶:“你们这帮混蛋,早晚要倒霉!”   直到几个人彻底离开,谢云杰抱着她坐到了车里,石小翠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那群家伙就是打手啊!我们好悬啊!老板我刚刚表现怎么样?英勇吧?”   穆锦溪不想搭理她。   谢云杰觉得这小姑娘也挺不容易,不由得为她解围:“这里是国际医院,监控都是联网的,他们不敢在这里动手,那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穆锦溪没有说话,自从上车,便拿出纸笔专心的勾画起来。   石小翠歪过头去看,发现穆锦溪正在用铅笔勾画一个男子的脸部轮廓。   虽然只与李雷真正的面对面不到一分钟,但,李雷的五官,已经刻在了穆锦溪的大脑里。   而与此同时,穆锦溪发现,曾经在催眠韩一墨时,自己进入梦魇后的那种感觉,竟然随着李雷的五官而毫无预兆的出现。   刚才在病房里与李雷对视,穆锦溪甚至有几次恍惚觉得,自己再次坠入到了梦魇之中,那种与韩一墨相关的熟悉梦魇,就在那一刻清晰的充斥四周。   穆锦溪相信,韩一墨肯定也产生了同样的感应。不然,他也不会盯着李雷有那种反应。   幸好,当时穆锦溪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她决不允许自己被梦魇吞噬,但,那个梦魇为什么会因为李雷的脸,如此强烈?   穆锦溪将画好的李雷的素描速写递给谢云杰,“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都复杂,多复印一份给南笙,看看他能不能带来惊喜。”   “明白。不过,你就只是去为了见一见这个律师吗?” 第44章那些杀人犯的过去隐藏着什么   “嗯。”穆锦溪应了一声,“我曾经进入过韩一墨的梦魇,与韩一墨产生了一些相似的感应,虽然我只见过李雷一次,但,我越远离他,越是不经意的想起他的眼睛,然后产生一种与韩一墨梦魇里相似的恐惧,还有一点点诱惑。”   “诱惑?”   石小翠已经按耐不住好奇,伸长了脑袋看李雷的素描画像。   穆锦溪具备一定的绘画天赋,虽然没有刻意的学习训练过,但她善于抓住对方的特点,并将对方的特点放大,看着这幅画像,石小翠挠头:“我怎么觉得……好眼熟……然后又有一种砰砰心跳的感觉呢?”   “看张画像都能砰砰心跳?”谢云杰不解,“真不理解你们这种粉丝心态。”   以石小翠的性格,谢云杰这么说,她一定会为自己争辩几句,甚至会为粉丝们的尊严来给谢云杰洗脑。   但这次,她竟然没有反驳,只是重新坐好,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如此认真的样子,难得一见,谢云杰也就懒得数落这小丫头了。   这时,大美给他打电话,汇报说找到了韩一墨的小助理。   谢云杰驾车,一路飞驰,来到小汪所住的小区,这是一座新建的高档小区,房租租金大概是谢云杰一个月的薪水,小汪这么有钱?   郭三手里拿着一把房门钥匙,“他住在3005室,这是从物业那里拿的房门钥匙,因为这间房长期不住,他留了一把钥匙给物业。”   “查一下房主是谁。”穆锦溪吩咐道,对于她的命令,郭三没有异议。   郭三打开房门,穆锦溪率先走进去,这是一幢装修豪华的房子,三室一厅,空气中漂浮着新家具特有的味道,橡木地板上,有一排水渍脚印,通向拐角处的洗手间,隐约有水流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   谢云杰一马当先,率先走到洗手间门口,穆锦溪和石小翠紧跟其后。   洗手间的欧式木门虚掩着,水流的声音便是从里面传出。   看到洗手间,听到里面的水声,穆锦溪无法遏制的想到那天夜里,自己在1102室里经历的一切。   谢云杰感受到穆锦溪的不安,他给了穆锦溪一个安慰的眼神,告诉她,有他在,不要怕,穆锦溪虚弱的一笑,总觉得门后面,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场景。   果然。   随着洗手间的房门被推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在穆锦溪眼前:小汪软绵绵的趴在洗手池上,头扎在洗手池里,水龙头开着,不断的冲在他的头上。   谢云杰赶忙检查小汪的脉搏和生命体征,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死了。”   “呕吐物残渣。”郭三指着洗手池边缘处,又看了看小汪青紫的嘴唇,“应该是中毒,所以他才本能的想去喝水。”   中毒?   穆锦溪立刻想起,韩一墨在病房里离奇中毒的样子,难道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有人给他注射了毒素,还是他自己服的毒?”石小翠毕竟曾经近距离接触过他,难免有些悲凉的问道。   “他应该知道自己中毒了,所以他匆匆忙忙的来这里,”谢云杰分析道,“他知道现在是韩一墨案子的敏感时期,而他作为一个小助理,突然跑到一幢豪华公寓里来,实在是太反常了,除非,这里是他非常重要的地方,或者,这里有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穆老师,会不会有人跟踪他,给他下毒啊?或者给他打一针啊?电影里好多这样的!他肯定不会自杀的,他那么乐观!”石小翠在一旁焦急的说。   “注射毒素、专门下毒,无非是想让他死,并且是让他马上死。”   穆锦溪强忍着反胃道,“如果是强效毒素,他立刻就会丧命,哪还有体力趴到水池上去喝水?并且,这是个新建的高档小区,摄像头无处不在的,想跟踪到这里给他下毒,太不现实了,而且,警察也在追查跟踪他,没人有这个机会下毒的,所以……他最大的概率是,自己服毒自尽。”   “为什么要服毒啊?难道他是凶手?”   石小翠还是很不理解,“就算他是凶手,他也应该是逃跑,怎么会跑回来服毒自杀呢?就算想死,也有好多种方法啊,为什么要死的那么难看,那么,痛苦……”   “他一点都不想死,也许……他是被逼无奈服毒。”穆锦溪思考着,她走出洗手间,发现在客厅沙发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半开着。   谢云杰走过去,打开行李箱,里面是满满的一箱美金,同时还有一本小汪的护照,护照单独放在一个密封口袋里。   谢云杰让郭三打电话通知通知法医组,当他看到这一箱美金,忍不住道,“能够给他这么多钱,在他是重点证人的情况下,还能给他办好去美国的护照,也就只有李雷这样的人了。”   郭三突然跟见了鬼似的尖叫一声,“我查到这个房子的房主了……”   他拿出手机里的房产查册资料,高举着手机,“两个人,你们猜猜是谁?”   “别啰嗦,赶紧说。”穆锦溪没心情跟他玩猜谜游戏。   郭三很无奈,碰到女魔头他能怎样,只好吐了吐舌头:“是他和韩一墨。”   “韩一墨在这里偷偷买了房子很好理解,但他和小汪一起成为房主,这说明什么?”谢云杰思索着。   “一旦韩一墨发生意外,小汪就会是这个房子的唯一房主。”穆锦溪道,“好好搜查一下,这里应该还有别的秘密。”   法医组的人很快赶到现场,穆锦溪和石小翠毕竟不是警察,被要求远离现场。   谢云杰送她离开,电梯里,他问她:“你怎么看?”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的看法很简单。”   穆锦溪环视电梯里的众人,道,“韩一墨的心理问题,与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因为他是突然走红,而且年纪非常小,他所承受的压力,是我们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但更让我无法想象的是,他能够将这些压力巧妙的掩盖掉,哪怕是他跟我面对面做心理咨询时,他的整体状态还是不错的,至少看不出异常,但是,他却在进入催眠时,迅速的进入到他的梦魇之中,梦魇这个词可能太虚幻,那就相当于一个磁场,他制造了这个磁场,在限定的磁场空间里,你能看到另外一个他……”   “有没有可能是,韩一墨的第二人格觉醒,他要除掉所有给他压力,带给他恐惧的人,在做这些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个人意识,可能只是觉得做了一个梦?”   他们曾经也面对过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杀人犯,又跟穆锦溪这样的心理医生谈恋爱,谢云杰连专业词语都会讲了。   但穆锦溪摇摇头,“如果他只是第二人格觉醒,凶手就是他,那么这个案子其实早就可以结束了,只要给他做一个检测,他是否有精神分裂就可以了。”   穆锦溪怅然道,“你一定看过许多变态杀手的案件资料,但那些,只是已经定案后的变态杀手,你知道有多少变态杀手逍遥法外吗?他们的心理,你又了解多少呢?他们难道都是在报复童年、报复社会吗?他们的心路历程到底是怎样的?激发他们心理变态的关键点是什么?”   “是什么?”这次是石小翠率先提问。   这个问题太大了,几句话难以解释,穆锦溪沉默片刻,转头对谢云杰道:“你的时间不多了,要赶紧查。”   “有什么建议?”   穆锦溪伸出一根手指头:   “第一、马上调查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不要按他现有的资料去查,他应该是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因为我在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他有强烈的身份认知的扭曲和确认;   “第二、小韩团长的身份应该也是假的,五年前,他应该参加过许多关于心理学的讲座,甚至可能报考过心理学方面的课程,可以从这方面去查;   “第三、仔细调查一下李雷的身份,他用这个身份,故意抹去了他的曾经,这既证明了他的自负,又证明了他的自卑,根据我之前给谢云杰的素描画像去对比一下,他的年纪比韩一墨要长几岁,他曾经资助过小汪,在那个时间点上,他或许也资助过韩一墨一类拥有音乐和表演天赋的少年……”   说到这里,穆锦溪忽然感觉到一阵耳鸣,就像是心底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阻止自己。   那个声音带着恐惧,这让她更加确认,这个案子,不只是为了韩一墨,同样是为了她自己,她心底深处,隐藏着与韩一墨相似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不知道,但一定是被她刻意掩埋了。   “没事吧?不舒服就先不说了。”谢云杰敏感发现她的异样,体贴的扶住穆锦溪,后者摇摇头,表示是因为电梯突然下降带来的眩晕感。   谢云杰回到楼上,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韩一墨、小韩团长、李雷,都有隐瞒身份的问题,所以最好从小汪下手,他在福利院长大,他的经历可以作为反推韩一墨、小韩团长和李雷的关键点,他们在相遇时间点上的交叉、在案件爆发时的交叉,尤其是在案发之后的反应。”   穆锦溪离开了专案组,她没有让谢云杰一直陪着,只让石小翠陪在她身边,犹如溺水重生的她,放慢自己的步调,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前行。   一些碎片化的信息,零星的感受,从大脑中闪过,她想,韩一墨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刻,同样的时刻,韩一墨会想什么呢?他又会做什么呢? 第45章你该知道我对什么最感兴趣   石小翠扶着穆锦溪走进路旁的一个公园,这个公园的地势比周围只高出五十多米,爬上去后,穆锦溪仍旧感觉到有些累,但站在公园的最高点,放眼前方,在高楼大厦的缝隙中也看了一片广阔。   “我现在忽然很想骑马,可惜前面没有草原。”穆锦溪下意识的说道。   “嗯?穆老师,你连韩一墨的MV都看过啊?”石小翠好奇的问道。   “MV?”穆锦溪望向石小翠。   石小翠赶忙从手机里播放一首韩一墨的歌曲MV给穆锦溪看,“这是他去年的一首歌,他一般唱舞曲,这种抒情的歌曲就这么一首,排行榜上的名字勉强进了前十。”   穆锦溪看着MV中的韩一墨,那是春风得意的韩一墨,但眼神中也有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不安。   就在这时,石小翠按下了MV的暂停键,画面定格,韩一墨站在一个建筑物上面,迎着风、仰着头、张开双臂,在他的头顶上方则打出一行字:忽然很想骑马,可惜没有草原。   “啊,是我记错了,不过你和韩一墨表达的,是一个意思……”石小翠挠了挠头说道。   穆锦溪没说话,点击播放,MV继续播放。   几秒钟后,穆锦溪再次按下暂停键,“这个地方我们去过。”   “什么地方啊?”石小翠端详着MV中的定格画面。   “这个MV拍摄的地方,就是我差点被小韩团长打死的地方,码头正在拆的那幢楼。”穆锦溪道。   “啊!”石小翠惊叫出声,再仔细一看,的确是那栋楼,她心有余悸:“这怎么……这么巧的吗?”   “这世上的所有巧合,其实如果刨根问底去查,其实都是前因后果的。”   穆锦溪道,“快,找一张码头附近的地形图发给南笙,让他按照这个地形轮廓来找草原。”   “穆老师,你的意思是,韩一墨在拍MV的时候,在那幢楼上看到了家乡的轮廓,所以加了那么一行字做心理独白?”石小翠问。   “不然呢?”   穆锦溪猜测,那么抒情的歌曲,却选了一个破码头去拍摄,那又不是他的出生地,却让他想起了出生地,可见那地方必然隐藏着某种意图。   南笙的电话很快打回来,他圈定了码头附近的地形图,对比之后找到了一片草原,但草原的面积足有三百多平方公里。   穆锦溪忽然猛地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南笙,你在那片草原上找一个有悬崖地方,我看地图上,只有靠北边的草原有山,这个悬崖平时应该也有人常去,就算不是旅游景点,也应该是当地人都知道的。”   十分钟后,一张详细的草原村落地图,还有几张悬崖图发过来。   看到悬崖图片时,穆锦溪的心本能的缩紧了。   没错,这就是她在韩一墨梦魇里见到过,或者,准确的说,是根据韩一墨的描述想象出来的悬崖,尽管照片里的悬崖上,是游客的自拍照,但穆锦溪却无法记住他们的脸,只能感觉到,是韩一墨和自己站在悬崖上。   “走,我们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出差!”穆锦溪忽然抬起头道。   “出差?马上?”石小翠惊讶地望向穆锦溪,发现穆锦溪的疲惫竟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孩童般兴奋的目光。   穆锦溪和石小翠连夜乘坐航班,抵达临近边境的草原城市,然后租了一辆越野车,行驶了十个多小时,总算来到了地图上的那座悬崖。   穆锦溪独自站在悬崖的边缘处,这里,没有任何游客,下面黑黝黝的,散发着草木腐败味道的深渊。   就连一向胆大的石小翠,也只敢站在距离穆锦溪一步远的地方,她一只手拉着穆锦溪的衣袖,只因她看穆锦溪的神情,总担心穆锦溪仿佛随时会被风吹下去似的。   穆锦溪没有被风吹下去,却在悬崖上足足站了半天,这半天的时间里,把这个折磨她的梦魇,反复在大脑中重现。   作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她必须要会治愈自己,才能够更好的去治愈别人。   夜晚降临,小镇最好的酒店里,奔波了一天的石小翠早早的进入梦乡,穆锦溪却拎着手电筒独自出门。   她已经打听好了那座学校所在的位置,当她真正的站在那座学校的大门外时,瞬间感觉自己是主动送上门的猎物。   锦溪翻越学校的矮墙,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她索性关上了手电筒,凭借着自己在梦魇中的记忆一路找寻。   老旧破败的教学楼,脚步放得很轻,仍旧会产生回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穆锦溪停留在一间教室门口,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难以压抑的恐惧开始吞噬她,她只是慢慢地深呼吸,轻声说道:“我来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也在,因为,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有人把噩梦带给你,你只能把噩梦带给别人,才能得到魔鬼的救赎……”   穆锦溪的自言自语,像是着了魔,声音忽高忽低,语气中夹杂着诡异的冷笑,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一个人影已经悄无声息的矗立在穆锦溪身后,他向前微微探着头,像是在贪婪的嗅着猎物的气味。   就在穆锦溪感知到背后危险的瞬间,那个人影的一只胳膊,已经从背后死死地勒住了穆锦溪的脖子,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也捂住了穆锦溪的嘴巴。   锦溪完全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强烈的窒息和恐惧,让她的双脚无力的蹬踹着地面,但这点儿挣扎已经毫无意义,她被那个人影拖进了完全黑暗的教室里。   她大睁着眼睛,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绝望。   突然,电流声伴随着闪光,在黑暗的教室里骤然出现,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穆锦溪则瘫坐在地上,艰难的咳嗽着,她握着手电筒的手一直在颤抖。   谢云杰曾经送给她的防身武器,终于起到了作用,这也是她保命的一张底牌。   穆锦溪起身,摸索着打开教室的日光灯,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她所期待的、失踪的小韩团长。   令她惊讶的是小,韩团长的一只眼睛,呈现诡异的青白色,另一只眼睛也有些浑浊。   “你的眼睛怎么了?”锦溪戒备的看着他问。   “没怎么,我讨厌看这个世界,看这个世界让我觉得恶心……”小韩团长恶狠狠地说道,他的身体仍有微弱的痉挛,他的手脚已经开始尝试活动。   即使小韩团长的眼睛出了问题,他依然是非常危险的,穆锦溪只得趁机踹了他一脚,解开小韩团长的腰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让他彻底失去攻击力。   “你讨厌看这个世界,可你却希望,有人来这里看你,我说的没错吧?”   “可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小韩团长此时无法再挣扎,声音充满了沮丧。   “其实我应该是最懂你的人,”穆锦溪就这么看着她,她坐到小韩团长对面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   在深夜孤寂的教室里,两个人面对面“交锋”。   “我感受到的所谓韩一墨的梦魇,其实,应该是属于你们两个人梦魇的组合,你们有相似的经历,但心底最恐惧的东西不一样,但你们俩将这些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梦魇,甚至,分不清梦魇中的哪个人自己,哪个人是对方……”   “谁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小韩团长冷笑,“你知道我们的梦魇,我也知道你的梦魇。”   “我不回避我的曾经,好的、坏的、都是我的经历,”穆锦溪说道,“跟你们俩相比,我更像是个男人,你们俩更是胆小鬼!”   “混蛋!——”小韩团长突然咆哮。   穆锦溪才不理会小韩团长,她眯起眼,锋芒毕露:“你在骂你自己吗?如果不是你,韩一墨的人生,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他也不会像现在,不人不鬼的活着!”   “你懂什么!他当年跟着他妈妈嫁过来,如果不是我保护他,草原上的孩子会欺负死他!”   小韩团长昂起头说道,“从小到大,我为他打过多少次架,受过多少次伤,根本数不过来,我也不在乎……我就是见不得他受委屈,我和他,都是苦命的孩子,我不保护他,就没人保护他了……”   “原来你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穆锦溪点了点头,“兄弟情让人感动,不过,你们好像已经超越了兄弟情义……”   “他想我怎样,我就怎样。你不会懂的!”小韩团长傲慢的说道,嘴角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当然不懂,我还知道,韩一墨也不懂。”穆锦溪微笑着,“他想离开你的世界,他想你永远消失,他想忘记关于你们俩的所有一切……”   “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不是的。”小韩团长的神情变得阴冷,“因为他成为了明星,他从小就想成为明星,成为明星就可以有钱有权,到时候才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所以我们要保持距离……”   “你怕他会被媒体扒出黑历史?”穆锦溪问。   “他没有黑历史!那些都是被媒体胡编乱造的,还有他的那些竞争对手,娱乐圈里的没有好人,他们都太下作了……”小韩团长愤怒的吼道。   “可你也用这种方法威胁过他!”穆锦溪直视着小韩团长道。   “我……我……我没有……”   “他想你永远消失,你用这种方法威胁他,证明你存在的价值。”   穆锦溪道,“你变换身份,成为了他的头号粉丝,却利用偷拍他的隐私要挟他,还用这些给媒体来换钱花,你只想让他害怕,让他听你的,让他允许你,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他只是表面答应了,还是跟你保持着距离,所以你非常愤怒!”   “我愤怒是因为,他被人骗了,他现在这么火,可他却决定不了自己的未来,他越火,想要把他抓在手里的人就越多,他们都想在他身上分一杯羹,他们太邪恶了,他们太丑陋了……”小韩团长面容扭曲道。   “艺人大多数都是商品,他们的保质期很短暂,很有限。”   穆锦溪看着他,“在这短暂的保质期里,有人要榨干他们的所有价值,有人在贪恋他们的身体,甚至,想要全方位的占有他!”   “闭嘴!——”小韩团长大叫着,打断穆锦溪。   “想让我闭嘴?”穆锦溪挑衅的盯视着小韩团长,“那你就告诉我一些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啊!你该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吧?” 第46章亲自来这里斩草除根   “你感兴趣的?你也想知道韩一墨的过去?”   小韩团长冷冷道,“我告诉你,他已经没有过去了,我抹去了他的记忆,我把知道他过去的人也都抹去了,哈哈哈……”   “所以五年前,你才会抹去了我的记忆,因为我知道了韩一墨的过去。”穆锦溪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应该感谢你自己,你没有像那个混蛋心理专家那样,想要得到韩一墨,否则,我也会杀了你的。”   “利用那次杀人事件,你摧毁了韩一墨的心理防线,你才有机会抹去他的记忆,而且那次杀人事件的刺激,也让你的催眠术得到了质的飞跃。”   穆锦溪思考着,“不过,凡事有利有弊,你现在眼睛也因为那种邪恶催眠术,变成这样了吧?急于求成,只会反噬自己。”   “那又怎样?我是心甘情愿的!”小韩团长狰狞道,“只要是为了他好,我做什么都不会犹豫的。”   “那个女经纪人并不是你杀的,把她挂到浴池上方,应该是你干的,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   穆锦溪不理会他,继续分析道,“你只想利用她的尸体,再次刺激韩一墨,因为韩一墨对你的防御心太重,这种刺激,可以帮你催眠他。”   “没错,不是我杀的,”小韩团长说道,“我还拍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你想知道是谁吗?”   “那个助理——小汪,对吧?”   穆锦溪平静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个女经纪人,应该是想带韩一墨脱离现在的公司,她和韩一墨应该有了另外的职业规划,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小汪一直是个间谍。”   “间谍?”小韩团长迷惑地望着穆锦溪,“我一直觉得那个小汪很废物、很软弱,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较正派,不会被人收买……”   “小汪是个重情义的人,有人对他有大恩,他就会对那个恩人唯命是从。”穆锦溪拿出手机,“他的恩人,你或许认识。”   穆锦溪将李雷的照片调出来,将手机举到小韩团长的眼前。   小韩团长眨着那只浑浊的眼睛,盯着手机里的人,愣了足有一分钟,突然惨叫一声,像是看到了毒蛇。   “看来你真的认识他,他现在叫李雷,就是韩一墨的律师,同时,也是韩一墨现在的经纪人。”   穆锦溪道,“我知道你见过他,不过,这应该是你第二次见到他真正的样子吧?”   “为什么?为什么?”   小韩团长神经质的念叨着,“难怪我那么害怕,我不敢看他,我只想躲起来,我想把韩一墨带走,可只看到他在病房附近,我就害怕……”   “所以你才会躲在通风管道里伺机下手,所以你才会偷偷给韩一墨的毒药,想让韩一墨毒发送去抢救室,在去抢救室的路上,你应该已经设计好了抢走韩一墨的方法。”穆锦溪道。   小韩团长没有回应穆锦溪,他低着头,不知道喃喃的说着什么,像是在痛苦的思考着什么。   “他还出现过在码头,可你没有发现他,他也不想面对你。”   穆锦溪凑近小韩团长,“他像幽灵一样,破坏了你的计划,韩一墨那天应该已经被你弄到了码头,可他破坏了你的计划,韩一墨失踪了,小汪还被吓疯了,那天,你也快被吓傻了吧?因为,这个家伙是你们心底最大的恐惧!”   “恐惧?你知道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样子的吗?”小韩团长吼出这句话,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原本被穆锦溪用绑在身后的双手,已经重获自由。   他竟然一边跟穆锦溪对话,一边偷偷的割断了皮带。   穆锦溪伸手去拿电棍,已经来不及了,小韩团长将穆锦溪扑倒在身下,他唯一还有神采的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他举起手中细长锋利的伞兵刀,狠狠的划向穆锦溪的脖颈……   就在这时,闪光灯一闪,小韩团长本能的停住了手,那是单反相机的闪光灯,是他最熟悉的闪光灯。   一个人推开了虚掩的教室门,手中拿着一台单反相机走进教室,“本来只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刚才一激动,给你们俩拍了一张照。”   这个人缓步走到了教室正中,头顶上方是日光灯管,“好多年都没来这里了,一点儿都没变啊。”   这个人,正是李雷。   他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冲锋衣,背着登山包,唯一没变的,是他仍旧戴着口罩。   “你……你……”小韩团长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你知道我是谁,对吧?土狗?”   李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小韩团长却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瞬间跌倒在地,随即挣扎着,爬起来,想冲向教室另一端的门。   但他似乎已经看不清路了,身体歪歪斜斜的撞在课桌上,重重摔在地上,鲜血顺着头皮流下,染红了半张脸。   “土狗,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啊,莽莽撞撞的。”李雷继续道。   “你……你……”小韩团长依旧处于惊恐中,艰难的向后挪动着身体。   穆锦溪跑过去,扶住小韩团长的肩膀,“不用怕他,你小时候没有他说的那么胆小,你很有勇气,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   “穆医生,你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呀?”   李雷望着穆锦溪说道,“我本来没想来这里,我也没打算再跟这条土狗有什么交流,我只想把韩一墨带走,你们已经把他毁了,我要带他去疗伤,可你就是不肯啊。”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不好惹。”穆锦溪说道,“你应该调查过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否则你也不会一直忌惮我。”   李雷一边说,一边将登山包放在地上,“是啊,穆医生,我没想到你能成为韩一墨的心理寄托,甚至成为了他的知己,我请过很多心理医生给他治疗过,可他都很抗拒,只有对你是例外。”   “因为我没打算利用他。”穆锦溪说道,“我同情他,我想帮他。”   “帮他?你怎么帮他?让你的那个好朋友南笙调查我,把我的老底挖出来,对他有什么帮助?”李雷愤怒的盯视着穆锦溪。   “你怕了,所以你亲自来这里斩草除根?”穆锦溪挑衅的望着李雷。   “斩草除根?没错,你们让我生气了,所以我回来了。”李雷一字一顿的说道,“土狗,斩草除根你最熟悉了,你今天想杀了穆医生,也是斩草除根,当年想杀了我,也是斩草除根。”   “你……竟然……还活着……”小韩团长的情绪总算平稳了一些,震惊的看着他。   “我竟然还活着,而且还竟然不那么恨你……你高兴吗?”   李雷阴阳怪气的说着,慢慢地摘下了口罩,“换了一张脸,变了一个身份,都是拜你所赐啊!”   “我们当年……没……没想杀你,只想杀了你爸,他是魔鬼!”   小韩团长似乎想到了曾经的画面,说这句话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是魔鬼,他是禽兽,可他是咱们这里最有名的音乐家,没有他教韩一墨,韩一墨这辈子,顶多也就跟你一样。”   李雷也想起了往事,“道貌岸然的他,有那么多女人,竟然会对自己的男学生下手,我第一次看到时,也恶心的不行,韩一墨,他太可怜了,我想帮他离开我爸,可他又想当明星……”   “他那么有天赋,他想当明星怎么了?他没有错!”小韩团长大声说道。   “他想当明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太惹人爱了!”   李雷的脸上闪现出病态的宠溺,“为了他,我把我爸骗到毡房里去,还把他灌醉了。你放火烧毡房,你想杀了我爸,我不怪你,可你却想把我一起烧死,这就是真正的斩草除根吧?”   “我只能这么做,我知道你们家族在海外的背景,我担心你迟早会报仇的……”小韩团长绝望的闭着眼睛说道。   “你也没什么错。”李雷淡淡说道,“那你猜猜,当年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偷偷的救了我?”   “韩一墨?”小韩团长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他竟然会去救你?”   “所以我才会那么爱他,那么帮他。”   李雷的脸上满是得意与幸福,“我不想让他回忆起从前,换了一张脸,在海外成立了公司,一路捧他走红,还特意培养了小助理来照顾他,我情愿躲在幕后,我想等到他功成名就,才和他重聚。”   李雷脸上的幸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愤怒,“可你这个家伙,简直阴魂不散,甚至还用催眠术来想要控制他!”   他打开登山包,一把兽用的麻醉枪被他拿了出来,“看,当年你对付我,用的这把枪,还在!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麻醉,我特意给你换了一些刺激的东西!”   小韩团长惊恐的浑身颤抖,穆锦溪立刻站起身,将小韩团长挡在身后,“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请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雷已经举起了麻醉枪,对准了他:“他当年放火烧死了我爸,还想把我一起烧死,现在又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可他对韩一墨的意义重大,他是第一个不顾一切去保护韩一墨的人。”   穆锦溪认真道,“他从小一直保护韩一墨,不惜为了韩一墨去杀人,甚至他去学那种邪恶的催眠术,也是为了韩一墨,他想抹掉韩一墨痛苦的记忆,他的眼睛,应该也是练习这种催眠术导致的后果。你,忍心吗?”   “他做的这一切,能跟我比吗?韩一墨小时候来我家上课,都是我保护他,要不然,他早被我爸折磨死了,就算不死,也会被折磨疯的。”   李雷神经质的狂吼,“我见过许多被折磨疯的男生,我不想他那样。他想红,我就帮他,他不想回忆以前,我就躲起来。你拿他跟我比,他怎么能跟我比?他也配?”   “我比你更爱他,更在乎他,更了解他!”   小韩团长哽咽道,“他当明星太累了,他已经知道当明星的滋味了,现在有多少人捧他,以后就会有多少人踩他,我知道他受不了那样,我能感觉到他想离开,他想去过最简单的生活,……我能保护他……我能一直陪他……”   “土狗!你就是条土狗!小时候我们这么叫你,因为你就是一条土狗!你根本不配谈爱,你也根本不配活着!”   李雷突然扣动扳机,一支装满紫红色药水的针剂飞向穆锦溪。   穆锦溪与李雷只相隔了五米多远,她想躲闪,根本不可能,紫红色的药水针剂扎进大腿里,药水瞬间注入到肌体里,穆锦溪顿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酸麻直充头顶,紧接着,潮水般的剧痛裹挟着眩晕,袭遍全身…… 第47章请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土狗?你叫谁土狗?”   小韩团长被彻底激怒了,他对挡在自身前,软倒在地的穆锦溪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提起一把椅子在身前乱舞,防止被麻醉枪打中,如同疯子:   “我最后说一遍,我是小韩团长,韩一墨的小韩团长,谁想伤害他,我就会毁掉谁,谁想占有他,我就会除掉谁!”   小韩团长狂吼着说完这句话,突然开始吹起口哨。   李雷端着麻醉枪,连续打了两枪,一支麻醉针钉在了小韩团长挥舞的椅子上,另一支麻醉针,擦着小韩团长的脖子飞了过去。   小韩团长吹起的口哨,让他心慌意乱,穆锦溪则听着口哨声,想起了韩一墨跳楼那天的情形,当时,她也听到了类似的口哨声。   原来,这口哨声居然有催眠的功能,但她此刻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四肢早已没有了知觉,眼前的景物也时而清晰,时而混沌,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破解这诡异的口哨声。   而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邋遢的老人,突然推开教室的门闯了进来,他神情呆滞,双手端着一个大铁盆。   “给他洗个澡,他想洗澡了!”小韩团长停止哨声,指着李雷喊道。   神情呆滞的老人,立刻将大铁盆中的液体泼向李雷。   李雷惊慌躲闪,但,还是被大铁盆中的液体淋湿了大半边身体,浓烈的汽油味,迅速充斥房间,李雷惊愕想逃。   小韩团长再次吹了两声口哨,神情呆滞的老人转身离开了房间,并将教室的门锁上了。   “我本来没想用这个办法对付你,可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来这里,这我真应该感谢穆医生。”   小韩团长放下手中的椅子,一脸得意的说道:“是她把你逼来了这里,而你,马上就要重复你那个禽兽父亲的遭遇,哈哈哈,这个结果比我想的还要完美……”   小韩团长一边说,一边拿出打火机,打着了火,“我还记得他当初向我求饶时的画面,他打过我那么多次,我一直以为他是魔鬼,原来他只是一个胆小鬼,哈哈哈……你跟他当初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李雷浑身发抖,手中的麻醉枪指着小韩团长,小韩团长则纹丝不动,只是晃着手中的打火机,那得意的神情,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已被他掌握在手中,仿佛他此时,便是这里的上帝!   穆锦溪艰难地爬向李雷,仰起头来艰难的说道:“他的眼睛……坏了……”   李雷心领神会,突然一抬枪口,随着扳机扣动,教室里唯一悬吊着的日光灯管,被麻醉针瞬间击碎,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小韩团长手中的那支燃烧的打火机。   小韩团长愤怒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张张桌椅,开始从不同的方位抛向打火机所在的位置,惨叫声传来,打火机落地熄灭。   黑暗中,传来了野兽搏斗厮打的声响……   穆锦溪实在支撑不住了,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安静得仿佛进入了永夜。   两个如此不堪的男人在搏斗,就算她清醒着,她也懒得看一眼,她情愿就在这样的永夜里,永远的安眠……   但搏斗仍在黑暗中继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口哨声和激烈的喘息、咒骂声。   没有人注意到,有个邋遢的老人,正将汽油一盆一盆的泼洒在整座教学楼的楼道里,没人注意到,是哪里率先起的火,直至整座教学楼,在瞬间被火海吞没!   燃烧的烈焰,充斥四周的浓烟,撕心裂肺的惨叫……   穆锦溪却在这种环境里,睡得异常安稳,直到她听到有人在疯狂的呼喊自己的名字。   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吗?   她已经不再奢望这些,她难得的平静,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仿佛融化在空气里,成为一片羽毛,穿越所谓的时间和空间。   这片羽毛忽忽悠悠的飞过草原的天空,她俯视大地,看到远处草原上,烟雾升腾的巨大蒙古包里,暗夜里火光冲天,浓烟犹如蛟龙盘绕着,烈焰四处沸腾。   她离蒙古包越来越近,看到提着汽油桶的少年,呆呆地站在蒙古包前,他穿着破烂,脸上、胳膊上,所有露出皮肤的地方,都能看到密布的青紫伤痕,他咬着牙,装出凶狠的样子,整个身体却在剧烈的颤抖着。   那是年少时期的小韩团长,他对着燃烧的蒙古包内狂喊:“我说过,我会杀了你,你敢再动韩一墨,我就杀了你!我就是要杀了你!我们现在自由了!自由了!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   少年小韩的声音已变得嘶哑,眼泪已挂满脸颊。   与此同时,在巨大的蒙古包里,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里,目睹着一个全身起火的男人在无力的抽搐,蒙古包的角落里,突然划开了一个洞,年少的韩一墨探进半个身子,他一把拉住那个少年的手,强行拖拽了出去……   穆锦溪猛然惊醒,她看向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但她已经弄清了,韩一墨、小韩团长、李雷的来龙去脉,很残酷的少年往事。   ……   一个月后。   这是一个月里的最后一个星期四,北郊的公墓里,身着制服的谢云杰呆立在小土坡里,他提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已经不知不觉站在这里一个小时了。   他原本想好了一番话要对那个人讲,但当他站在这里,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就像每一个诡异的案件突然爆发,他总会在长时间里陷入到迷茫和绝望中,但他的职责所在,必须找出答案。   谢云杰的手机突然响起,微信内容是“他从国外休养回来了?”   谢云杰没有回答,而是将刚刚拍摄到一段视频发送出去。   谢云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手提袋,犹豫了一下,将手提袋里的东西倒在面前的小路上,那是下山的必经之地,而他倒在小路上的,则是几十张照片。   照片中,一个像是高中生般的羞涩男子,依偎着笑容灿烂的韩一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景象,都是这两个互相依偎的人。   谢云杰知道,一会儿,照片中的人就会路过这里,不知他看到这些照片,会是怎样的心情,不过,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病房里,穆锦溪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着谢云杰发来的视频文件。   视频中,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对面是两座墓碑,一座墓碑的主人是小韩团长,另一座墓碑的主人是李雷,当那个男子坐着轮椅向山下而来,他英俊的脸庞显得格外刺眼。   “哇,韩一墨去看他们俩了!他还算是有良心的啊!”石小翠端着一盘小菜摆到穆锦溪面前说道。   “这么有良心的爱豆,你怎么不粉他了?”穆锦溪问道。   “我可不敢粉他了,一想到他我就头皮发麻。”石小翠道,“他面对他们俩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这种极致扭曲的情感,或许,只有毁灭,才能得到某种救赎。”   穆锦溪感慨道,她最近常常在噩梦中见到小韩团长和李雷,他们两个相互对峙时的画面,他们扭打在一起时的画面,通通会被他们两个小时候的画面取代。   他们三个,曾经是最好的朋友,韩一墨是最被呵护的那一个,但,他想获得极致的成就,那两个朋友为了他,则用尽了自身所有的努力。   无论是变态的、邪恶的、缜密的、疯狂的,小韩团长和李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成就韩一墨。   但他们又极致的想要占有为之付出一切的韩一墨,这让他们只能在罗生门里,随机选择命运的终结。   “真的能救赎吗?”石小翠忽然有些伤感,“我觉得小汪太可怜了……”   “怎么可怜啊?”锦溪重又端起了酒杯,虽然她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这些天,如果不是石小翠无休止的各种蠢问题,或许她早已经在病房里闷得发霉了。   “小韩团长和李雷都很爱韩一墨,无论他们的爱是自私还是变态,但都是很极致很浓烈的!”   石小翠说,“可真正的爱,往往是平淡的,就像小汪,他就是个小助理,还是一个被人控制的小助理,他在夹缝里生存,可是,他给予了韩一墨真正的爱与陪伴。如果不是警察在小汪的房间里,搜出来那么多照片和视频,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穆老师,小汪为什么要拍这些啊?他不怕被发现吗?”   “他当然怕啊,所以他被小韩团长下了毒,却仍要第一时间回家,就是担心这些照片和视频落到别人手里。”   穆锦溪道,“他拍这些,主要是为了证明,他的爱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一步一步在别人的策划下,才走到了今天。”   “多么讽刺啊,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其实是韩一墨最在乎的,听说,韩一墨把小汪的骨灰带到了国外安葬,可能是要准备以后跟他合葬吧。”   石小翠想了想,说道,“小韩团长和李雷,一明一暗,结果同归于尽。”   “还要我再分析一遍他们俩的心理变态过程?”穆锦溪板起脸。   “不说他了,穆老师,谢警官送来的酒不错吧?”石小翠赶忙赔笑,立刻岔开话题,“这个小菜是王小五侦探送来的,也不错吧?”   “你想说什么?”穆锦溪继续品着红酒,回想自己的劫后余生,能品着红酒聊着天,果然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谢警官那天英雄救美,从火海里把你救出来,然后把你送去了最好的医院,还隔三差五给你送红酒,你就没啥想法吗?”   石小翠笑嘻嘻的问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书包里拿出一台游戏机来,“对了,这个是南笙送的游戏机,我昨天玩了一宿,可好玩了,他说,是专门给你改的游戏程序,完美,特别适合你!”   穆锦溪正要开口说话,房门忽然被人挤开了,没错,是被三个一起挤开了,穆锦溪哭笑不得。   门口,谢云杰、王小五,以及这段时间快要被她遗忘的正宫男朋友李牧阳,三个人都是一脸殷勤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谢云杰、王小五和李牧阳的面孔变得模糊起来,她大脑中突然出现另外三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狞笑着、悲伤着、愤恨着,耳边仿佛再次响起烈焰中无休止的惨叫声……   向来冷静的穆锦溪惨叫一声:“啊,我突然觉得不会爱了,我以后不爱男人了,求你们不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门口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有那么可怕吗?   还是说,男人,就是这么一种可怕的生物?   又或者,执着又疯狂的爱,才是能毁灭人的情感?   这一刻,她只觉得,爱这种东西啊,真是又美好又迷人又危险。   但不管如何,再怎样爱一个人,也不应该疯狂,被理性包裹的爱,才是美好的。   想到这里,穆锦溪决定冷静下来,是时候,解决她和李牧阳、还有谢云杰之间这种复杂的关系了。   虽然身为心理医生,她对自己的情感也常常感到迷茫,但一直拖着不解决,显然只会让问题更加复杂。   人生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值得你去付出一切的人,固然是一种悲哀;可如果总有人想要霸道的为你付出一切,也未必有多么美好,那可能也是承受不了的爱。   所以,学着去面对这复杂的人生,去承受自己该承受的一切,去解决迎面而来的问题,去成长,去与自己和解,这才是,我们真实的人生啊。   病床前,三个男人看着脑袋钻进被窝里的女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说话,但忽然间,那女人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张视死如归的脸,笑意盈盈道:“来吧,让我们来好好地解决一下这复杂的问题……”   她从前,总想有个依靠,总希望有人能拯救自己,把自己从那场黑暗中拽出来。   今天她忽然明白了,没有人是你的救赎,只有你自己,才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先拯救自己,然后,才能做一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去温暖别人,去爱别人,去照亮这个世界。   这才是,生命的价值啊。   穆锦溪泪流了满面,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终于能够放下一切,以平常心,面对这个世界了。   愿我们每一个人,经历世事沧桑,风吹雨打之后,依然能够不忘初心,热爱这个复杂而又美好的世界,去爱,去拥抱,去感受。   ——全文完   2020/12/16晚,完结于武汉。 完结感言:不完美的结局,却是真实的故事   完结感言   这本书写得很艰难,从第一个故事至今,一转眼,已经是一年半了。   这一年多来,我的生活经历了很多的变故:我搬了家,孩子换了学校,我自己的工作室也经历了变故,好几部作品的改编历经曲折,甚至我的编辑都换了一个……   这本书虽然荣幸获得了第四届中国数字阅读大会的奖项,但我的编辑告诉我,跟霸道总裁文比起来,我的订阅成绩非常不理想,我感觉很对不起编辑,然而,没辙,这就是现实,现实就是,现实题材的作品一定拼不过流量向作品,这是我当初转型写现实题材作品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然而,真看到作品的数据,心里依然很不好受。   一路走来,我写书已经是第10个年头了,也写过十几本书了,但没有一本书像这本书,陪着我度过了很多难关,每当我心浮气躁时,打开文档逼着自己开始码字,立刻就能平静下来。   但,我对这个结局依然很不满意,我猜大家看到这个结局也会很愕然。   是因为,我真的想不出该给女主怎样一个结局,她聪明,强大,独立,她渴望爱情,渴望被拯救,但她也比谁都清醒地知道,没有人是自己的救赎,她又不是恋爱脑。   这样的女主,你让男主如何救赎呢,甚至,谁能成为男主呢,对不起,我自己都没有想好,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充满遗憾而仓促的结局,这在我写书以来也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但我想,我当下想要的结局,虽然不完美,甚至非常平淡,但这就是我此刻真实的感受,生活中已经有诸多不得已,在我创造的世界里,请允许我多任性一会儿,也许将来作品改编的时候,我会给女主一个美好的,幸福的happyending,但不是此刻,不是现在。   人生就是困难重重但又破茧而出的过程,不是吗,我相信我书里的女主也是一样,她在经历着这些艰难的事情后,也会逐渐成长的,现实世界里的你和我,不也一样在成长吗,所以请你也接受女主的成长,   不过即使不接受,好像大家也不能怎样,总不能真顺着网线过来打我。   如果你实在想骂我,可以顺着微博来找我,微博ID@孟婆在修行,也可以关注我公众号,及时跟进我的新书,公众号:孟婆说。   那么,每一个正在阅读读后感的你,感谢你,感谢这一年半以来的陪伴和阅读,感谢你对我的纵容和耐心,让我们下一个故事,再会。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